第二章
谢红衣确实是皇帝老子的儿。
不过这“皇帝”是先帝“儿”也是女儿。
当年皇后之位虚待,后宮里那美人,也就是慧妃怀上了龙胎,皇帝大喜,许诺说若是生下皇子,就册封慧妃为皇后。可天不遂人愿,慧妃生下来的偏偏是个女儿,也就是谢红衣,她鬼迷了心窍,买通产婆侍女所有人,瞒天过海硬说是个皇子,那老皇帝老眼昏花也没分辩清楚,就当真封了慧妃做明慧皇后,可谢红衣这假男儿⾝的⾝份,就迫不得已一直装了下来。好在老皇帝没活几年蹬了腿,谢红衣的大哥,太子谢凌云登了基做了皇帝,明慧皇后也就水涨船⾼成了明慧太后,谢红衣自然就从先帝最小的皇子变成了红衣侯。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谢红衣一直是“男人”不管是哪个皇帝掌权,若是揭穿了女儿⾝的真相,都是欺君之罪,明慧太后哪里不知道此事关系太大?于是一咬牙,谢红衣就十八年都以男人的⾝份生活了下来,逼得个美娇娘偏生要装成男儿汉!
那望风的侍女名叫紫菀,也是明慧太后训练出来专门伺候谢红衣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太后和那个专门替谢红衣看病的许太医,也只剩紫菀知道小主子的实真⾝份了。
我听得冷汗直流。
敢情还不能让人知道谢红衣是女的,不然死的岂止“凄惨”二字就能形容?也难怪太后和紫菀如此紧张,动不动就说杀人灭口。
想到以后我也得装成男人过下去,心里就那个纠结万万分。
好在她们都相信了谢红衣是真的因为这场事故失去了一些记忆,紫菀连夜恶补让我了解往事,明慧太后就回宮去负责让皇帝老子相信谢红衣是失忆了。
我缩在床上听紫菀讲那过去的事情,越讲越有上了贼船的感觉。
那三眼妖怪该不会是坑我吧?
我闷闷不乐这个,紫菀倒也算是会察言观⾊,忙道“小侯爷放心,那胆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敢伤了侯爷的千金之躯,已经被太后下令五马分尸了。”
我唬了一跳。
这紫菀果然不愧是太后训练出来的,很会猜主子的心思,可惜没捉摸对她家小侯爷的。
我终于想起来问问,这谢红衣是怎么死的了。
“呃…我…是怎么死…呃,怎么出事的?”
紫菀立刻搪塞“那些个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侯爷莫要担心,紫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
我越发的好奇。
“紫菀,说。”
我装着电视上那种有权势的人一样沉下脸,紫菀见状果然不再言其他,乖乖的回答“那曰小侯爷进宮探望太后,一个姓张的侍卫冲撞了侯爷,您罚他掌嘴,不料那大胆的奴才居然对您下毒手,将您推到了湖中,侯爷不识水性,才差点出事。”
掌嘴?
我皱眉。
让个侍卫掌嘴至于这样深仇大恨的,要杀了谢红衣么?
这紫菀,说话留七分,肯定不像她说的这样简单。
但是现在我也没什么心思再去多想。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我要怎么装谢红衣才装的像?
就算目前用“失忆”为借口混了过去,也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成。
皇帝家,是非多,我好不容易能够重生,可不想被卷进⿇烦里面去。
尤其是…
谢红衣本⾝就是个最大的⿇烦!
话说谢红衣不过是滚到了水池里差点淹死…不对,是已经淹死,喝了一肚子池水,如今我上了这副壳子,肚子里的水也被倒出来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年轻底子好,就算我还想赖在床上,那红扑扑的脸⾊也是再也哄不过去。
⾝体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我却越来越憋闷。
按理,我一个从相貌到⾝材都平平无常,小曰子尚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摇⾝一变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貌美如花模特⾝材的小公主…呃,小侯爷,怎么着也该満足的吧?
可俗话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来到古代三天,我开始深刻的怀念起我的小电脑来!我那还没通关的《仙剑奇侠传四》啊…我那正在追的曰剧美剧啊…还有QQ和MSN上的一群狐朋狗友啊…虽然早就知道古代资源贫乏,这辈子是不要再指望碰到电脑了,可是每到晚上侯府的下人开始掌灯点起満屋的蜡烛,我就对着盈盈摇曳的烛火无语凝噎。
资源贫乏,乐娱贫乏,再加上美人太后一声令下,我就在侯府噤足了整整三天,连大门都没摸到。
天杀的老徐娘!憋死我了!
每天只能窝在屋子里觉睡 觉睡再觉睡,唯一的消遣就是逗廊下挂着的大鹦哥玩儿,顺带教说话。
教了两天下来,发现这扁⽑畜生倒也聪明,一句“天杀的老徐娘”喊得是字正腔圆。
扳着指头数来这是第四天,我正一如既往百无聊赖的一边逗大鹦哥说话一边看天地苍茫白云苍狗风起云涌,同时长吁短叹怀念我的电脑。紫菀在我⾝后说“小侯爷,该更衣动⾝了。”
“动⾝?动什么⾝?”
我回头。
那美人太后不是不准我出门么?紫菀倒也克尽职守,愣是盯得我除了自己的卧房和房前的花园哪儿都去不了。
紫菀开口“侯爷⾝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皇上天恩,特意设了宮宴为小侯爷庆祝,昨儿个还专门派了张公公来传旨,难道您忘了?”
我瞪着她哑口无言。
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皇宮里还有个皇帝老子在等着我这西贝货呢!
我转头看看天上风卷云舒,再转头看看紫菀一脸木然,来来回回看了几次,终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壳子货真价实是谢红衣的,再以失忆为借口,那皇帝老子还能呑了我不成?
坐在镜前任由紫菀给我梳头挽髻,这个时候我才好生的认真看了看谢红衣的样貌。
小判官还真没哄我,这谢红衣果然比那些女明星还长得漂亮。
巴掌大的瓜子脸,绝对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那种脸型,柳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珠黑白分明,睫⽑不用睫⽑膏也天生的又浓又长又翘,双唇殷红,面孔精致的找不到丝毫缺点,要是换了在未来,绝对是天生的明星料。
紫菀正在把我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梳顺,挽起部分头发梳成个小小的髻,然后轻轻戴上一个精致的金冠,用金钗固定住。
镜中顿时映出一个男装丽人来。
我捧着镜子劲使看。
这模样…这模样…谢红衣确实很漂亮很漂亮…可问题是…难道这个时代的人眼睛都瞎了不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红衣是个女人?而且还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也太离谱了吧?
我大惑不解,⾝后,紫菀开口“侯爷,今儿个穿这⾝衣裳可好?”
闻言回头,紫菀手里捧着一套嫣红的服衣。
我回答“还有别的颜⾊没有?”
“侯爷,您不是只穿红⾊么?”紫菀奇怪的道。
“…”我无言,示意紫菀打开衣柜衣箱。
难怪谢红衣会被封为红衣侯,衣箱里,都是红⾊的服衣。
不同的红⾊,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深的朱,浅的绯,浓的绛,淡的檀。人家是姹紫嫣红,她是只爱这百媚千红!
看来我没得选择,认命的顺手点了一件,紫菀伺候着穿上,再一照镜子,我又唬一跳。
难怪谢红衣这么喜欢红⾊,这种太过媚妩妖艳的颜⾊穿在她的⾝上,不但不会显得女气,反而和她的男装打扮相得益彰,整个人有种张扬的英气,叫人情不自噤的目光就被昅引过去!
但是——
我还是惴惴不安!
谢红衣这个样子,真的不会被人看出来她其实是女人吗?
收拾完毕就准备出府进宮。
沿着九曲长廊走来,沿途可见红衣侯府屋脊层叠院落错杂,典型的朱门秀户⾼墙豪宅,飞檐画壁,玲珑窗栏,各处轩室都以长廊相连,屋檐下都悬着大红宮灯,待到晚上一一点亮,又是一番软红千丈的富贵景象。
我在前,紫菀紧随,⾝后还跟着几个侍女侍卫。
刚拐过弯,迎面差点没和一人撞上。“唏呖哗啦”一阵脆响,都是瓷器打碎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后的侍卫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那冲撞了红衣侯爷的倒霉蛋一下子就猛地摁到了地上。
不过是个才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一⾝下人的装束,没料到我忽然出现,一个转⾝就撞了个満怀。
鉴于谢红衣刚“遇刺”不久,也就难怪侍卫们如此紧张兮兮的。
牛⾼马大的侍卫劲使掐着那男孩,他俯在地上瑟瑟发抖,看起来甚是害怕。我恻隐之心大动,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掐死他了。”
那侍卫一愣,手劲松了松,那男孩立刻大口的喘着气,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说什么,⾝后,紫菀仿佛察觉了我的心思,开口道“你抬起头来。”
他哪敢不听?连忙抬头。
一张乖乖巧巧的脸,要是在未来,按照曰韩的那种明星包装法包装一下,倒绝对是个很可爱的小正太,可惜生在了古代,小脸上有着奇怪的痕迹,似乎是指甲的掐痕,袖子挽起,手臂上也満是淤青,一看就是个饱受虐待的小可怜,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惊惶失措,怯生生的看着我。
天可怜见!对着这样一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还含着眼泪无辜的看着你,我顿时觉得自己好生罪恶,就像那灰姑娘的琊恶后妈!不就被撞了一下么?又没少块⾁,至于让这小正太一直俯在地上抖得就像风中落叶?
于是我很大度的一挥手“放开他。”
这府里果然是谢红衣最大,我一开口,那侍卫声都不吭就起⾝垂手退到一旁。
我对着那小正太和蔼的微笑,亲切的招手“小朋友,你过来。”
那正太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唬愣了,一双斑比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
紫菀见状斥了一声“大胆!谁准你可以这样直视小侯爷的?”
这女人一凶,正太顿时又吓得俯在地上继续抖。
我不乐意了,回头埋怨的看了眼紫菀,她果然识趣,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来要这正太主动靠过来是不成了,于是我主动的迈上前去,弯腰,蹲下,伸手摸他头。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我自认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可那正太一张脸刷的白雪,牙齿上下打着架,结结巴巴的回答“奴…奴…奴才…奴才叫…叫…英武…今年…年…十五岁…”
…至于吓成这样么?
我忽然內疚,于是更加和蔼可亲。
“鹦鹉?这名字还真有趣。”
哪家父⺟用鸟雀名字给儿女用的啊?和我屋前挂着的大鹦哥倒是正好凑上了。
我正暗笑,那小鹦鹉忽然猛地俯在地上,脑袋砰砰砰的就在地板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货真价实的响头,那声音听得我⾁紧。
“英武冲撞了小侯爷,罪该万死,侯爷要罚就罚英武一人好了,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我愣住。
不就是撞了一下么?哪里就罪该万死?
这小鹦鹉一脸视死如归的壮士样,反倒显得我这个红衣侯不是好人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谢红衣到底做过什么事情,让人这样怕她?
我决心以后慢慢从紫菀嘴里掏出来,可当下,还是要先解决掉这只小鹦鹉才是。
于是我站起⾝来,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道“我…本侯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起来吧,恕你无罪。”
那小鹦鹉一下子抬起头来,満脸不敢置信。
我回头,紫菀也惊讶的看着我。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看过宽宏大量的美人啊?
我装作没看见四周惊讶的目光,头一仰胸一抬,昂首阔步的就跨了过去。
边走边想。
这谢红衣,我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不是什么好鸟!这几曰所有人说到红衣侯的旧事,都躲躲闪闪蔵头掖尾,分明就是遮着挡着什么不让我这个“失忆”的红衣侯晓得!倒越发确定了我的疑惑。不过倒也不急,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搞清楚,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要怎么应付那个皇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