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第 八 章 道内风波
地下坑道。
坑道中的人,听得前面传来的声音,都暗自心惊,心忖:大约是范书遇到了阻拦了。
正待前往接应时,走出没多远,便听得前面有脚步声传来。
秦月夜抢先问道:“是范城主么?”
待了片刻,方听得那边有人道:“正是在下!”
声音显得有些缓慢吃力,众人心中一沉,但同时也知道至少范书尚无生命之忧,众人赶
紧加快了步子。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盏昏⻩的灯笼,看见这个灯笼,众人都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心中稍安,已可隐约看清手持灯笼的正是范书,他也正向众人这边迎来。
待得走近了,秦月夜忽然“啊”了一声,众人心中一惊,却听秦月夜失声道:“范…
城主!你受伤
范书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多谢姑娘挂怀。”
话刚说完,他便轻轻地倒昅了一口冷气,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范书的腰部一片赤红,鲜血已把他的衣衫浸湿了不少!
范书道:“夕苦果然歹毒,在前边设下了重重机关,在下好不容易才将它们悉数破去,
虽是小心翼翼,仍是挂了彩。”言罢,自嘲地一笑。
一青城派弟子忍不住道:“那…出口有没有寻着?”
范书点头道:“机括一去,出口便暴露无遗,在下已将出口打开,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我等不如早离此处,到了外头,再从长计议!”
众人皆知在地下坑道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当下便跟随于范书⾝后,沿着顺坡向
出口处走去。
又走出约模数百米,但见有五米长的一段坑道地面上撒落了不少暗器,两侧石壁乃至坑
道端顶都有暗器深深地刺入石板內。
暗器力度之大,可想而知,众人不由暗自咋舌。
秦月夜心道:这儿必是夕苦以各种机括困住外人的
地方了,但此时看来,竟看不出这些暗器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石板却是一样的平整,
越是难以察觉的危险,越是不易对付,无怪乎范书会受伤!
众人越过这五丈长的坑道时,心中都有惊心动魄之感,似乎四周随时会有暗器劲射而来,
待到悉数走过这段路,不少人已有冷汗渗出!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范书道:“前面便是出口。”
众人顿时精神大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
果然,只听得一阵“咯咯”声响过后,众人顿时觉得有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坑道內的沉
闷顿时一扫而空。
青城派坏茏尤滩蛔∏嵘逗羝鹄矗?
外面已是夜⾊低垂,由于白天下了雨,星月未升,夜⾊显得格外沉闷。
出了洞口,众人才知这是纵横山庄后的山坡上!
范书手持灯笼而至,其他人不自觉地呈半月形立于他的⾝后,不知不觉中,众人已下意
识地把他作为一个中心。
倏地,有人惊呼一声道:“那边有一灯火!”
纵横山庄四周空寂无人,怎么会有灯火?但众人的确在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到一盏灯火!
“啊…那边又有一盏…”
“西侧也升起了二盏…不对,是四盏…”
纵横山庄四周的灯火越来越多,站在山坡上目睹此景,感觉极为奇特诡异!
不消多时,整个纵横山庄已被四周星星点点的灯光照得通明。
众人却惊呆了!
范书暗暗一笑,由于他知道这些灯火的来历。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划过夜⾊,久久不落!
范书“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随后面向纵横山庄,朗声道:“来者何人?”
声音不大,但传得极远,良久不落,似乎天地之间已被他的声音所充斥。
众人心中暗自钦佩,暗忖他如此年轻,竟有这般修为,虽尚不及牧野静风,但也远非同
辈人可比的!
声音落定,只听得纵横山庄西侧有人⾼声道:“霸天城⻩旗旗主荣华听候城主差遣!”
声如洪钟,显示此人內功修为不俗!
范书微微一笑,轻声对众人道:“原来是我城中弟子放心不下,探得我的消息后,来此
接应我了!”
他手中的灯笼出现在山坡上,隐伏于纵横山庄四周的霸天城弟子自然看到了,所以才燃
起灯火来…
众人见纵横山庄四周中灯光一片,来者至少不下三百人,而且灯火错落有致,绝不混乱,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泛着蓝火的灯火,想必定是霸天城头目。
便是从这些灯火中,众人也能感受到霸天城的气势,不由暗叹范书了得!
范书朗声道:“庄中十大门派的朋友可安好?”
⻩旗旗主洪声道:“皆安好,属下担心与十大门派的朋友发生误会,所以一直不敢惊动
他们,只是似乎他们当中有一人⾝受重伤,伤势危险!”
“混帐,还不让人送上城中上等藥物!”范书断然一喝,具有无上威严!
“是!”荣华应罢,少顷,这边可以看见从西侧闪出十余盏灯火,飞速向纵横山庄庄內而去,想
是荣华奉范书之命前往纵横山庄救治司如水了,又有十数盏灯火向山坡而来。
叶飞飞见范书如此出手相助,心中暗暗感激,虽然她与司如水非亲非故,但她对司如水
的关心甚至还在对她⺟亲秦楼的关心之上!
秦月夜只是秦楼的徒儿,但秦楼待她之情已远逾师徒之情,所以反倒更关心秦楼一些,
此时自己脫离险境时,未及松一口气,立即又为师父秦楼悬起!
范书仿佛能洞察她的心思般道:“既然我城中弟子已来不少,我等不如下到庄內,与十
大门派的朋友会合,同时也可抓紧为牧野先生、秦夫人、马堂主疗伤,诸位意下如何?”
对于这样的安排,众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范书却继续道:“既然没有异议,诸位便先一步!”
叶飞飞忍不住道:“范城主难道不与我们同行?”
范书道:“我自是要设法折返地下山庄,由于牧野静风与蒙姑娘尚在那儿。”
秦月夜不由道:“他…”话刚出口,便立即打住了,她见牧野静风在黑暗降临后的言
行,心有不満,本欲说“他不值得让人为他冒险!”但旋即想到牧野笛也在场,立即把话打
住了。
而叶飞飞对牧野静风最为担心,听得范书之言顿觉更加钦佩范书。
多数人都觉得牧野静风可救可不救,一个忽而正义忽而琊恶的人让他人总有不能适从之
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而当他⾝变琊恶之时,对武林的危害着实不小,如果不
是由于他,大约也不会有青城山那一场血雨腥风了。
这样的话,自然是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的。
但敏儿是“月刀”司狐与“曰剑”蒙悦的女儿,两人皆⾝为地位尊崇已极的武林七圣之
一,他们的女儿自然也是⾝份特殊,曰后若是被世人知晓他们见蒙悦、司狐的女儿面临危险
而不出手相救,只怕会招来非议!
所以,敏儿是非救不可的!
至于能否救出,却又是另一码事了。
其实在许多时候,人们所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
越是自诩正义侠仁时,往往越是如此!
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范书的决定。
但一个青城派弟子却道:“牧野先生等人伤得如此重,只怕非范城主出手相救不可,既
然都是救人,为何不选择成功的机会更大一些的去做呢?”
一语点破梦中人,众人皆觉有理,叶飞飞虽然担心地下山庄內的情况,但她⾝为秦楼女
儿,又怎么能说服别人暂且置自己⺟亲不理而去救另一个人。
正说话间,霸天城迎接范书的十几个人已匆匆赶至,个个⾝手敏捷,一见范书,立即单
膝跪下,恭声道:“⻩旗旗下四百弟子恭迎城主!”
范书微微点头,道:“起来吧!”十几个人起⾝后,膝上沾着污泥连看都不看一眼,便
肃然立于两侧!
范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道:“也只好如此了!”
当霸天城弟子见范书下山后,立即由四面八方向纵横山庄聚拢,井然而有序!
当范书与众人到达纵横山庄时,庄內已有十几名霸天城的大小头目默然地站着,仿佛他
们只是一棵棵没有生命的树。
霸天城只需要一个思想,那便是范书的思想!
其他人只需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
司如水一息尚在,但他的生命已细如游丝,由于失血太多的缘故,他的脸已没有一丝血
⾊。
霸天城的一名郎中紧张得満头大汗,却始终无法救醒司如水,而且又添了秦楼、牧野笛、
马永安、叶飞飞四个⾝受重创之人,那郎中的脸⾊一下子煞白如纸了,比司如水的脸⾊还要
白。
让他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恐怕无法应付这么多伤势如此重的人,他更担心的是根本不知
道范书希望他救活哪一个“救死”哪一个。
倘若他未把该救活的救活,或者把不该救活的人救活了,那么他便死无葬⾝之地!
与他共事的另一个郎中在为如霜医治了脸上所中之毒后,被范书以偷占名贵藥材之罪杀
了,但他知道事实上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使范书杀了那个人,也不是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是因
为范书恨那人没能治好如霜的脸才杀了那名郎中。
他知道如霜脸伤并不难治,如果用藥得当,那么如霜的脸上就不会落下疤痕,而那个郎
中的医术比他还⾼明,不可能治不好如霜的脸。
唯一的可能便是范书命令那名郎中故意用不合适的藥,让如霜的脸上留下疤痕,而后再
借故杀人灭口!
虽然至今他不知范书此举的目的,但对范书之阴毒他却已深深地领教了,一个可以对自
已结发之妻使诈的人,必定是世间最可怕的人!
范书走近这郎中⾝边,郎中的⾝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自认为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投奔了霸天城,他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滋
味。
范书颇为和气地道:“颜先生,司先生的伤能否治好?”
颜郎中像怕冷似地打了一个寒颤,方道:“尚…
尚难定…定言!气息很弱,应该无多大希望,只因他本是行医之人,脉理自比常人更
为顺畅!“
颜郎中一边说着相矛盾的话,一边察言观⾊,他希望能从范书的神⾊间看出什么,以便
随时改口。
但他在范书脸上看到的只有忧郁,看起来范书很为司如水的伤势担忧。
不等颜郎中开口,范书己叹道:“当世再也没有人医术比悬壶老人更为⾼明了,若有悬
壶老人在此,又岂能让他⾼徒受这般痛苦?可恨黑衣人夕苦不但杀害了悬壶老人,而且还以
他老人家的面目涉足江湖…”
几个人同时失声道:“夕苦假扮悬壶老人?‘,范书点了点头,缓缓地道:”
若非如此,牧野静风又怎会成为今曰模样?在死亡大道时,夕苦便设下了圈套,不但利
用牧野静风除了阴苍,而且还借机控制了牧野静风…“
他摇了头摇,轻轻叹息一声,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颜郎中心中顿时洞若明烛!
他悄悄地看了司如水一眼,只见司如水仅存的那只手依然握紧,青筋直暴,但很快又颓
然地松开了。
颜郎中知道司如水忿恨而死,司如水的气息本已微弱之极,此时突然听说他的恩师竟是
夕苦假扮而成,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悲怒攻心,本就如游丝一般的生命,当即消亡而去。
颜郎中待了片刻,方惊呼一声,道:“城主…司先生他…他…”
范书脸⾊倏变,道:“说!”
如果颜郎中不是已经了解了范书的心思,被他这么一喝,只怕早已庇滚尿流,但此时他
只是脸上惊慌,心中却是平静得很。
颜郎中惶然道:“司先生已…已仙去!”
范书怔怔地站在那儿,眼中竟已一片晶莹!
众皆大掠,尤其是叶飞飞,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几自晕了过去,颜郎中望着悲痛欲
绝的范书,心中感概万千。
他是个识趣的人,已轰然跪下,顿首于地,惊然道:“属下有负城主重托,罪该万死!”
范书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方缓缓地道:“罪不在你…你起来吧!”
颜郎中道了声:“谢谢城主不杀之恩!”这才敢站起,他必须陪着范书把戏演好!
范书缓步走近司如水,仔细地为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头也不回地道:“荣旗主!”
“在!”
“打理司先生后事,不许你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是!”荣华办事雷厉风行,立即着手布置!
范书这才站起⾝来,自责地道:“是我太过迂腐了,好逞一己之勇,否则早些来此,也
许司先生的伤就可早些治疗了,其实救司先生与牧野静风又有甚区别?”
众人莫不被他胸怀所感动!
却又有谁知道此时范书真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