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第 二 章 智救武帝
霸天城已被范书教调得严谨有序,即便发生了意外变故,也不再慌乱不堪。
牧野静风伏在瓦背上,仔细地捕捉来自屋內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声音。
忽地,他记起他初入江湖便入进霸天城时,便曾跟踪过范书,而且也曾如今天这样如野
猫般伏在瓦上。
想到这一点,牧野静风不觉有些好笑,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此刻所能听到的看到
的本就是真的,就像那一次一样,范书可能再一次故伎重演!
正思忖间,忽听得下边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其中一个像是范书的声音,只听得这声音
道:“是何处失火?”
另一个声音道:“回城主,是粮库失火!”
被称作城主的人自是范书了…当然,并不会是真正的范书。
“范书”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牧野静风一定已重新折回霸天城,而且这一把火一
定是他烧的。”
牧野静风惊得几乎从瓦背上滑下来,道:“范书果然厉害,却不知他能否知道此时我便
在屋顶?”
“范书”又道:“他折回霸天城自然是为了探听我的虚实,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又
何尝不知道他已怀疑我?而且我知道他乘夜潜入霸天城一定不会带着蒙敏,他还自以为神不
知鬼不觉,孰不料此时蒙敏只怕已落在我手中。”
随后便是一声得意的冷笑。
牧野静风惊怒之极,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似乎未经思索,內力疾运于双足。
“咔嚓”数声爆响,屋顶便塌了一个大洞,牧野静风的⾝躯飘然落下。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擒住了范书,就不怕他们敢对敏儿如何!
⾝在空中,他已看见屋內只有一人。
一个人又如何能对话?不等他有更多的考虑,人已落在地上!
那惟一的一个人仍静静地坐着,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牧野静风凝神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由于那人根本不是坐在那儿,而是被牢牢地困锁于一张特制的铁椅上,有精钢铸成的索
链穿过了他琵琶骨,肋骨…乱发披散于脸前,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容颜。
铁链穿⾝,将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痛苦!
牧野静风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头皮也微微发⿇!
这个人是谁?
范书又去了何处?难道刚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虽然有太多的不明白,但有一点牧野静风却是已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定是范书的一个
阴谋,他早已知道自己在屋顶上,才故意诱得自己进屋。
想到这一点,他反倒有松口气的感觉,由于如此一来,敏儿可能并没有什么危险,更不
可能已被范书所控制!
正思忖间,被锁于铁椅上的人已慢慢地抬起头来,牧野静风紧张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心
怦怦乱跳!
终于一张苍老无血⾊的脸已现在了牧野静风的面前…牧野静风的血液在一瞬间全然凝
固了。
他怎能想到此时他所见到的会是武帝祖诰?倍受武林中人尊崇的武帝祖诰本应是气呑万
里,怎会被人如此可悲地拴着?
牧野静风觉得自己的思想似乎已不够用了,只能怔怔地望着武帝祖诰,望着这位在武林
中地位无人能比的绝世⾼手!
武帝祖诰的容颇已极其的苍老,更无一丝血⾊,如枯草的乱发披散于他的脸上,还沾有
斑斑血液,他的双目深深地凹陷,乍一看便如同两口业已⼲枯的井!
这还仅是武帝祖诰么?
可他的的确确是,牧野静风长长地昅了一口气,似乎欲借此平定自己的心情,理清紊乱
之极的思绪!
武帝祖诰的目光投向了牧野静风。
目光空洞甚至可以说呆滞,说不上有没有恨,也许仇恨太深,便成了一种不带一丝感情
的冷漠,让人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荒无人烟只有枯骨的荒野!
牧野静风的心中凉意一阵阵地掠过,他強迫自己站着,望着武帝的双眼,希望能由此看
出什么来!
屋內只有一盏昏⻩的油灯,摇摇曳曳的像是随时都会灭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声音已
停了,天地间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牧野静风与一个已不**形的武帝祖诰默默相对。
倏地,武帝祖诰的眼中有一点亮光一闪而没,就像是无边的夜⾊中闪过一点点微弱的光,
尽管很微弱,但却格外地引人注目。
牧野静风捕捉到了这一闪即逝的光芒。?
只要眼中尚有光芒,便说明武帝祖诰的心还没有死!
能做到这一点绝对不容易,由于既然他会被区区铁链困住,说明他的武功极可能已被废
了,对一个被尊为武帝的人来说,武功无疑便是他的第二生命!
牧野静风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武帝前辈,真的是你么?我…我便是在青城山冒犯了
前辈的牧野静风!”
武帝祖诰很难察觉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牧野静风心知他已认出自己,同时在心中暗自惴度:难道武帝前辈他已不能言了么?
这么一想,他留心一看,骇然发现武帝祖诰的双颊果然异乎寻常地凹下去。
莫非他竟已被割去头舌?他在霸天城出现,无疑是为范书所陷害,可范书的武功与武帝
相差颇远,武帝又是怎么吃亏的?一个个疑问闪过心头。
同时,他也意识到范书残害武帝祖诰之事,自然是不欲为外人所知的,如今他却有意让
自己看见,说明范书一定是有计划地除去自己,而且范书对这个计划相当有信心!
范书不可能做蚀本的事,他只有在断定牧野静风不可能有机会把武帝祖诰被范书所困这
件事传出去的前提下,才会让牧野静风见到武帝。
牧野静风顿时意识到自己很危险。
但无论如何,必须设法救出武帝祖诰,就算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正中范书的圈套,也要
去做。
不仅仅是为了侠义,还由于牧野静风对武帝有愧疚之心,他曾伤过武帝,牧野静风缓步
向武帝祖诰走去,他走得极其的谨慎,全⾝的每一感觉在这时全部启动,以便在任何突变来
临之时,他都能迅速地做出反应!
尽管他与武帝祖诰之间不过只有十步之距,但牧野静风走得绝不轻松。
武帝祖诰似乎明白了牧野静风的心意,他显得有些焦急地摇了头摇。
牧野静风明白了他的意思,武帝显然是要劝止牧野静风。
这让牧野静风不由有些感动,武帝显然已原谅了自己在青城山对他的不敬之举,同时宁
可放弃被牧野静风救出的可能,也不愿让牧野静风冒险!
这反倒更坚定了牧野静风救他的决心!
武帝祖诰见劝阻不了牧野静风,眼中便有了很复杂的光芒,他的头很奇怪地侧了侧,目
视自己的⾝子,然后眨了眨眼。
显然,他要想借这些细微的动作告诉牧野静风什么,可惜由于没有语言,也没有手势,
牧野静风根本领会不了。
牧野静风道:“前辈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铮”地一声子套了腰中的“伊人刀”屋內顿时增添了柔和的光芒!
牧野静风没有急着向武帝祖诰靠近,他在离祖诰数尺之距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
了武帝祖诰⾝侧的一切,包括地面,包括他⾝下的椅子,包括他⾝前的一张长几。
但牧野静风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之处。
牧野静风皱了皱眉“伊人刀”倏扬!
一道弧形的凌厉刀风倏然划出!刀风过处,地上顿时出观了一条碎裂的长线,地上方砖
纷纷四裂!
并没有机栝被激发!
牧野静风心知此时必定有范书及霸天城弟子在暗处看着这一幕,他心道:便用这样的刀
法吓吓你们也好!
地面上没有机栝,那么也许范书的杀着便在那张特制的铁椅上了。
牧野静风仗剑静立片刻,然后竟慢慢地脫下了自己的外衣。
将外衣脫下后,他用刀将外衣划成几块,拧了拧,成了布绳,再将它们串接起来,握在
左手。
随后默默地将自己体內的真力提聚,凝于刀⾝,为了使成功的机会列大一些,他已把功
力提运到极至。
刀⾝倏扬,无形刀气暴崩而出,奇快!奇准!其劲道更是惊世骇俗!
此时牧野静风的功力天下已难有人可以与他相比!相信就是武帝也不能!
刀气如闪电般划向困住武帝祖诰的铁索!
数声惊心脆响后,铁索已纷纷断开。
但却不会伤?武帝祖诰分毫!
突然失去铁索的困锁,武帝的⾝子竟失去重心,向一侧倒去,由此可见武帝所受的摧残
何等可怕,一代绝世⾼人竟连自己的⾝子也已支撑不住。
这本在牧野静风的预料之中,见自己果然能成功地削断铁索,牧野静风心中才松了一口
气,与此同时,他左手的布绳已疾然射出,正好缠住了要倒下的武帝祖诰的腰。
布绳贯入內力,便已坚固如牛筋,牧野静风反手一带,祖诰的⾝子便已被他带得向这边
飞来。
牧野静风心道:终还是没有中了机栝!
在武帝祖诰迅速飞近的时候,牧野静风左手疾抓而出,抓住武帝祖诰后,便将他移至背
后,靠在自己的背上,他要用布绳缚住祖诰,然后设法救出去。
就在祖诰靠在牧野静风背上的一瞬间,牧野静风听到了极轻微的“波’地一声响,一愣
之下,便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
祖诰的⾝上竟有啂白⾊的粉尘飞,牧野静风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
牧野静风暗叫一声:不好!心知有些不妙!
范书果然⾼明,竟在祖诰⾝上做了手脚,牧野静风没有忽视椅子,地面,铁索,但终究
还是忽视了祖诰本⾝。
这时,牧野静风已明白了方才祖诰的动作的含义,他是要告诉牧野静风他的⾝上已被范
书施以手脚!
可惜,此时明白这一点,却是迟了。
范书知道牧野静风无论用什么手段救祖诰,最后还是要与祖诰的⾝体相接触,所以范书
的这一手,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牧野静风⾝上沾上啂白⾊的粉尘后,却仍是小心地把祖诰放倒在地上。
祖诰自己已无法支撑着站住!
就在此时,一声长笑,一堵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那边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
正是范书…当然,不会是真正的范书!
真正的范书此时已踏足于“齐云台。”
刚刚踏足“齐云台”的一瞬间,范书便被大大地骇了一跳!
由于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又丑又⾼的“大呆!”
大呆一见范书,先是侧着头搔着腮,打量着范书,范书此时已看到大呆的上肢还抓着藤
葛,立即猜出这大人猿是被驯养的,心知兽类的感觉有时比人还是敏锐,不由有些不安,深
恐被它看出什么不妥来。
心中不安,脸上却有了笑容,并向大呆径直走去。
这时,大呆的目光已落在范书腰中所揷的骨笛上—一原来骨笛最初是被夕苦所得,而后
在地下山庄被范书将它及“平天六术”的武学经典一并取得,所以牧野笛在霸天城时,才会
听到真正的骨笛的声音,大呆一见骨笛,原来的疑惑的表情立即变了,双爪抓着自己的前胸,
发出奇怪的“嗬嗬”之声,然后向范书跑过来。
范书见这庞然大物向自己这边跑来,而且龇牙咧嘴,手舞足蹈,心中有些发怵,但他在
心里一个动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在大呆跑到范书的⾝前,竟一把抱住了范书。
范书大惊之下,手已向自己腰间的刀摸去。
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凭着敏锐的感觉已意识到这大人猿此举止虽然古怪,但却是善
意的!
范书心情稍定,便任大呆拥住,大呆与牧野静风共处十数年,彼此之间亲密无间,暂别
后,再见“牧野静风”大呆自然很奋兴,但范书并不会如牧野静风一般与它嬉闹,所以很
快它便兴味索然,将范书放开。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大呆!”
范书一听见这个声音,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他上了“齐云台”第一眼看到大呆,第二眼便看到了依绝崖而建的小屋,断定这儿一
定是牧野笛的师父所居住的地方,此时听得这苍老的声音,范书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说话的人
是牧野笛的师父!
但“大呆”二字又是何意?是牧野静风的小名么?
范书一时难以决定究竟该不该应一声,正躇踌间,却见这⾼大丑陋的大人猿已飞快地向
那小屋跑去,范书顿时明白过来“大呆”原来是用来称呼这大人猿的。
范书一转念,已向小屋那边跪下,顿首道:“师祖爷爷,孩儿回来看你老人家了。”
他不知牧野静风是称空灵子为“爷爷”还是“师祖”便将二者一并说了。
说完这话,他便开始了他一生中最难捱的等待!
其实他所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由于一旦空灵子开口,便等于宣布他费尽心思所做的一
切努力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甚至不仅仅如此,空灵子的话可能还关系他的生或死!
齐云台⾝处⾼山之上,此时是秋夜,范书的⾝上却有冷汗涔出。
他不由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道:“风儿,你回来了,便好!”范书狂喜,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轻颤,道:
“师祖爷爷,孩儿无能,虽然找回了六本武学经典,但却没能杀了夕苦…”
这时“大呆”已推着一张简易的轮椅出了小屋,轮椅是用藤葛编成,轮子则用⼲戈树
的树⼲制成,轮椅上坐的正是空灵子,只是由于是在夜间,星光颇淡,加上紧张,范书并不
能看清空灵子的容颇。
空灵子很意外地道:“你爹说,夕苦他不是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么?”
范书一怔…他对此事的曲曲折折并不了解,但范书毕竟是范书,他一愕之下立即道:
“正是这诈死之计,使他成为隐匿得最好的人,而且武功也是他们当中最⾼的!”
空灵子“哦”了一声。
对范书这种说话他是相信的,他对夕苦颇为了解,知道夕苦天份过人,甚至在牧野笛之
上,若说六逆徒中第一个死的是他,的确有些不正常,今曰知道夕苦原来是诈死,这倒更合
情合理一些!
当下空灵子道:“当年图谋弑师的六逆徒中夕苦出力最多,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死
去?”
范书不愿在此事说话太多,以免露出破绽,他拜了几拜,站起⾝来,取出“平天六术”
的武学经典,微垂着头走近空灵子,道:“这便是孩儿找回的武学经典。”
空灵子乍见武学经典,心情之激动复杂,可想而知,为了这六部武学经典,他付出了五
十年的呕心沥血,同样是为了这六部武学经典,他遭受了被自己徒儿背叛的痛苦,而最小的
徒儿牧野笛又为此武学经典而把他的爱子自幼便送到“齐云谷”而不能如寻常的孩子那样
享受天伦之乐!
思绪连翩,空灵子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