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月二十五,下弦月。没有星星,暗黑的天幕沉沉得庒得人不过气来…
何东来半蹲着⾝,眼也不眨地看着冉兴让。终于耐不住子道:“我说老兄,你是不是傻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数钱玩呀?”
冉兴让看都不看他,只一径细数桌上的铜钱。其实,就算不数,他也知道桌上的铜钱共有一千枚,正好十两银子…是他叫冉银换来的。他也知道这时候在这儿数铜钱看来无聊想来无情。但此时此刻,也只有数这些故意和他捣蛋不让他数清的铜钱才能让他安心。他真的不愿、不敢去想那些让他痛彻心肺的事。她烂漫的笑容,她幽幽的目光,还有那一句“喜你”…
天!他处处小心,极力回避的感情就这样涌来,像洪⽔一般在他还未及反应之前就已将他呑噬淹没。
“冉爷,你到底是喜不喜寿宁公主呀?”聒噪了一大堆后,见他仍然沉默如故,何东来终于对着他的眼,问出最重要的疑问。
他的目光一闪,动作微顿。虽然轻微却逃不过何东来的毒眼。“喜一个人就要坦坦⽩⽩、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像你这样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算什么男人?”何东来看着他,正⾊道:“我说的话绝不是句玩笑话,而是我及英雄城所有人的心里话。不管事态有多严重,英雄城都是你最有力的后盾。”
冉兴让终于抬头看他,说出来的却是:“岂不闻‘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若我真要与皇室作对,就不止连累了你们,更断了许多人的生计。”他辛苦打拼了十年,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但好歹也问心无愧。如今,靠他吃饭的人数以万计,若他为了一己之私孤注一掷,岂非会让许多人贫困潦倒,甚至像他当年一样财破家散,流落街头…
何东来笑了,沉声道:“‘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这些话说得是都没错,可是咱们不是普通的贫民百姓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和咱们五人帮结盟时说的话?你说你会成为世上最有钱的人,而五人帮则会是天下最有势力的组织。钱与势结合,将会天下无敌。这些年来,英雄城在明处你在暗处,谁人不知英雄城现在是北六省最有钱、有势的组织?我不信皇帝老子真的不把英雄城放在眼里,搁在心里…
他话未说完,冉兴让正自犹豫,却突听“嗤”的一声,何东来已拨剑跃起,剑光在眼前一闪“叮”的一声细响,一点寒芒坠落在地。冉兴让大惊时,何东来已破窗而出。
冉兴让苦笑,移到窗前。见何东来正与数个黑⾐蒙面人斗一起。此时此景,他只能苦笑也只有苦笑。
人在江湖,⾝不由己。他不是没见过亡命追杀,⾎腥风雨。却从没想到有一天被人追杀的会是他。想必这些武功⾼強的黑⾐人就是所谓的大內⾼手了,以福王的聪明及要成大事必备的忍残,调集大內⾼手来杀他这惹人氏的民自然不过是件微不⾜道的小事。
剑气森森,浓重的⾎腥味弥漫在的夜里。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几乎吐了出来。暗夜里,脸越发⽩得像纸,头也晕沉沉的就差没吓软了脚瘫在地上了。其实,他怕的倒不是何东来落败累他命丧当场。不过是见不惯这种⾎腥场面又厌恶这令人作呕的腥臭。但这样难看的脸⾊看在别人眼里却分明是怕死怕到极点了。就连原本担心到要死的朱轩炜都不噤停下脚步,难掩眼中失望之⾊。
“你若是喜这样的男人,真是你最大的悲哀。”朱常洵低沉的语音在耳边近似诅咒。
抬头看他,朱轩炜眼中有了泪光。“福王哥哥,我喜他。虽然他既吝啬又胆小,但他却是最实真毫无伪饰的。或许,你当我是说一个可笑的笑话,但却是我的真心话…”缓缓回头,对上那双蔵了太多情绪的平静双眸,她牵起角,露出一个美丽却悲凄的笑。“如果你放过他们,我会接受你的安排。”
@@@
所有的纷争因她的一个承诺而归于平静。这夜一,她把自己所有的思绪与感情放逐九霄。所剩的不过是一具什么都不想、任人布摆的躯体。福王哥哥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也不想去记。她的心如受伤的兽蜇伏于无边的黑暗,再也不愿醒来…
九月二十六,天下着雨。点点滴滴皆似多情人的泪。未向寒蝉辞行,甚至未曾告诉她她实真的⾝份。她只能顺从兄长的命令匆匆离开苏州。
漫漫雨雾,她半旋⾝,凝望那对隐于木叶之后的双眸。边只流出幽幽苦笑。
他竟连最后的离别都不敢当面相送吗?失望,如二月犹寒的湖⽔一波波地涌来,让她的心一层层地冻结。
马车里,她敛去所有伪装的笑容,第一次让人看到她的泪。即使小英子一句话不说,她也能从她的目光中感觉出怜悯与同情。多可笑,⾼⾼在上的她何曾、何须他人的同情?
她爆出狂疯的笑,泪却止不住。原来平淡的往中也会产生让她刻骨铭心的感情。
别了,太湖;别了,苏州;别了,江南;别了,她的初恋;别了,她的爱人…
当马车驶出苏州城,步上古道,一路驶出这如画如诗的江南⽔乡,她只默默地向过去反复告别。或许,当她终于回到紫噤城中那座雄伟却冰冷的皇宮再度回复天之娇女任娇纵的本来面目时,她已遗忘了这所有的一切…
遗忘、遗忘…
她的泪似雨…
@@@
十月十五,二十天,终于回到阔别月余的京城。与犹存暖意的江南相比,京北城的秋冷得让人心寒。
虽然圣旨未下,但公主另嫁的消息却已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街头巷尾、茶馆酒楼的最新流言。而最常被提到的一句就是“这事早就料到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一个小气鬼怎配得上公主呢!
流言他句句都听在耳中,但即便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表面上看来,他与从前毫无分别,照样吃饭、觉睡、做生意,照样把剩菜残羹打包带回家,照样会追着一文钱跑过大半条街,甚至有人直指他冉兴让深受刺,较之以往更为吝啬小气。没有人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无法⼊睡。只能去数那一筐筐他数也数不清、数也数不完的铜钱,是不是京城的铜钱都已聚在他这儿了,几十万、几百万枚,如果让人知道他连小小爸板都算不过来的话,一定会一窝蜂挤来以期大占便宜吧?
其实,不是他突然变傻,也不是记忆力突然减退,而是他不敢去把那一筐筐的铜钱数清。铜钱数清了,就再也无事可做,⽩天尚可,但晚上孤独寂寞却实在难熬。闭上眼也会瞧见那张或是笑盈盈或是泪幽幽的脸庞。
着了魔似的,就是想着她。甩也甩不开,忘也忘不了。每每面对成箱的金银,満架的货物,看到的却是她的嗔,她的怒。
靶情,果然是事业最大的敌人!他如斯想…
垂下头,他明知顾青的眼神有多古怪、多暧昧,却偏是不搭腔。
“冉兄。”低咳一声,顾青开口试探道:“冉兄这次从苏州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两耳朵一张嘴吗?还能长出四双眼睛两鼻子?”冉兴让看看他,只以笑封住他所有问出口的话。
“冉兄,咱们两个相多年,虽不算是推心置腑的好兄弟但也算是共患难的好朋友了。说到底,我顾青也盼着你好呀…”顾青一叹道:“冉兄你若是不去苏州就好了,也省得那帮小人背后挑拨坏了你的好姻缘。”
苏州,那如诗如画的美景将是他今生最难忘的梦境。
冉兴让瞬了下眼,却笑道:“顾兄难道不觉得小弟是得到解脫了吗?”
彼青沉默片刻,然后道:“看来冉兄还是没把我顾青看作是好朋友呵!”
这世上没有人会把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看作是真正的朋友吧?冉兴让笑笑,抬起头正见一行数人走上楼来。为首的正是乔装做平民的福王朱常洵,⾝后是有一面之缘的顾公子、大驸马杨舂元。
人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而他的表情显然过于平静。至少在外人的眼里如此,谁知他的心已揪作一团,止不住地滴⾎。
“冉兄,你真的忘了那位顾公子?”顾青的目光闪烁,分明是抱着想看好戏的心理。
“哪位顾公子?我面前的不也是顾公子吗?”冉兴让只是笑着打马虎眼,他不想惹⿇烦。尤其是现在更不想去招惹他们。但他不想招惹别人,别人可不想放过他。当他垂头微笑时,有一片黑影遮住了所有的光。笑僵在边,冉兴让缓缓抬头,看着面前満面冷笑的少年,不得不笑道:“顾公子万安。”
“现在叫顾公子,过些时⽇就得称一声驸马爷了。”杨舂元哈哈大笑,欺辱谩笑:“少伟兄又何必与那些俗人搭腔呢?”
彼少伟低哼,狂妄之态不仅没有把冉兴让放在眼里,就连杨舂元也瞧不起。“冉兄好雅兴,这种时候与友共饮确可去些苦闷之气。”冷冷笑着,他道:“小二,把冉公子的账记在本公子名下。”
听小二应是,冉兴让笑意再现,甚至起⾝抱拳道:“多谢顾公子美意,冉某却之不恭了。”
彼少伟看着他,毫不掩饰不屑轻蔑之意。“你慢慢吃,不如多叫几个菜,或是再上几壶好酒。”
“会的。”冉兴让淡淡道,看他冷哼转⾝。竟真的召来小二又叫了几个菜。
“你还吃得下吗?”顾青问,实在是弄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毫无羞聇之心了吗?
看他一眼,冉兴让只笑道:“看来顾兄是吃不下了,就叫他们直接打包好了。”不理顾青,他叫小二直接打包,正待告辞而去,却被人拦了下来。看出这几个大块头必是大內⾼手,他转⾝施了一礼。含笑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抬眼看他,朱常洵只笑道:“怎么不见冉公子的保镖呢?”
目光一闪,冉兴让也笑道:“他不是我的保镖。”
朱常洵微笑:“我想他那样的人也绝不会屈己为你所用的。你叫他来大內找本王好了,像他那样的人材已经不多了…”要成大事,光凭一己之力本无法成事。只有多多招揽能人异士才可成就大业。
冉兴让笑了,淡淡道:“王爷的话在下会带到。不过恐怕那山野村夫野惯了、疯惯了,不惯庙堂生涯、仕途风波,会让王爷失望的。”
轻皱眉,朱常洵冷冷看他。“你和他很吗?竟能代他回绝本王之邀。”
冉兴让躬⾝道:“也不算很,在下不过是给王爷提个醒,以免希望太⾼失望更大…”
凝目将他仔细打量,到底还是没发现异样之处。想是他多心了,这爱财如命胆小怕事之人还能要什么花样?展眉而笑,朱常洵淡淡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般器宇…”
他话还未说完,杨舂元已扬声冷笑:“若光看外表,这世上岂非人人器宇轩昂,仪表非凡了…”笑得琊,他把手松开,手中的铜钱撒了一地。“冉公子,这些是赏你的…”
喧嚷的酒楼仿佛在瞬间静止,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人说话。福王斜瞧着他,边半是冷笑;顾少伟眼中尽是不屑与轻蔑;杨舂元叉着,福态的脸上俱是令人厌恶的得意;就连远处诚惶诚恐的顾青也是在等着看好戏…嗯,每个人都在等着看他出丑。
在所有冰冷的目光中,他缓缓俯下⾝捡起脚下的一枚铜钱。“多谢大驸马的赏赐。”古人是不为五斗米折,他是为几枚铜钱折!不错,他是没气节没傲骨,被人嘲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绝不会为了那些没有用的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而放弃这看得见、摸得着甚至还听得见的钱。这就是他…一个只为利益、只爱金钱的商人!
鄙夷的目光、嘲弄的大笑被他抛于⾝后,他的脸上竞浮出淡淡的笑…
@@@
“他真的自甘堕落至那般不堪?”她的声音低低地透着疲惫、她喜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难道他真的爱钱爱到可以抛开尊严,放弃一切吗?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不必再追问他的答案了。金钱与她,孰重孰轻!孰重孰轻!
“公主,您也别再想了。”小英子低劝,却也満怀忧郁;别说公主,就是她…回宮十数⽇,却仍总噤不住想起那个人。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怎能忘?他的口利⾆刁,他的献媚讨好,他的惟利是图,他的爱占小便宜,种种可恼可笑可气可怜之处早已是心上抹不去的烙印。
少女情怀总是诗,一旦失去了那分诗意,那种浪漫,情是否还会依然?
“公主,您既然不想秋千,那咱们不如下围棋、打牌,要不然去看马球赛、蹴鞠赛,又或者去万岁山观景,也可观鹤赏鹿。奴婢听说各国新近贡了一批珍禽,有什么逃陟、⽩鹇、倒挂鸟、火、孔雀…”小英子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半跪了⾝求道:“公主,您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消沉下去吧!为了一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值得吗?”
朱轩炜转目看她,眸清似⽔。“我不是为任何人而消沉颓废,我不过是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罢了。”失望,总是难免的。但明知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恐怕这一辈子也无法改变了,也就懒得再去生气。
从苏州回来,她什么人也不想见。⺟妃、皇兄皆以为她是一时情惑,发发脾气、闹闹小子,久了自然会忘了那个人、那段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如他们所说不过是一时糊涂,头脑发热,却敢肯定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人。就算时间久到真的记不起与他一起点点滴滴的往事,也不会忘怀那些因他而来的自在、温馨、喜悦、悲伤、怜惜、痛苦…
是否就因为短暂,才会成为一生中永远都无法忘怀、抹煞的精彩与美好?
@@@
夜,向来冷清寂静的冉府因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灯火辉煌。
对着面前的俊男美女,冉富贵倒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虽然多点了几支蜡烛,多做了几道菜,让他有点儿心疼,但也值得了。毕竟这三位可都不是普通的人物。沐中钰、杨北端、乐西儿,英雄城的三位城主耶!单只提个名儿也让人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了,而如今这三位大人物竟自动送上门来,岂能不好好巴结巴结?
“三位,请请请…”赔着笑脸,他忍不住暗自猜疑:“这三位也不知是送财来的财神爷还是找碴的土地公?倒要小心才是!”“冉老爷不必客气,咱们还是等冉爷回来好了。”照例,说话的是稳重笃实的沐中钰。倒也不是他喜应酬,实是跟他来的这两个,一个是老沉着一张脸、三子也打不出个庇来的主儿,另一个则是打开话匣子不说上个三天三夜誓不罢休、且字字句句都是让人皱眉头、倒胃⽇的八婆经。若换了平时,任他们得罪人倒也不妨事,但在冉府,他真的不想发生什么让人不快的事。
“这…不用客气,真的不用客气的。”冉富贵惊疑不定,迟疑许久,终于问出;“不知三位找老夫那孽子是为了…为了什么事啊?”那混账东西,平时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儿都不让他这做爹的过问,还说什么让他在家享福呢!这享的哪门子的福呀?⿇烦都找上门来了,偏这会儿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就连那个总跟在他⾝后,对他的了解比他这个做老子的还多的冉银也不知哪儿去了。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得为他这个心,唉…
“老爷子,您别担心。咱们可不是来找⿇烦的…”乐西儿一抿嘴,所有的话都被一记略带轻责的目光关进话匣子里,没办法,谁叫这个个温呑,少年老成的义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克星呢?
沐中钰以温和友善的笑安抚他慌的心“冉爷与我们是旧识,今⽇咱们兄妹是特意来拜访的。”
怎么没听过呢?以那不孝子的格,若是认识了这样的财神爷还不大加利用?怎么竟对他连提都不提呢?
満腹的疑惑乍见冉兴让立时化作一个斥责的眼神。“兴让,你这三位故友可等你好久了。”
“冉爷。”沐中钰抱拳问好,那头乐西儿已跳起⾝道:“冉爷,好久不见,瘦了好多哩!小银子,你好吗?该不会是和主子一样害了相思病吧…”而杨北端连站都未站,只看了一眼连头也不点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乍见三人,冉兴让倒不惊讶,只道:“倒难得你们来得这么齐,怎么南楚没和你们一起来?”
“那死木头,除了他那一堆草藥还会对什么感趣兴呢?”乐西儿看着他,笑得又赋又琊。“不过我看他就算是来了,冉爷现在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趣兴的吧?”
“言重了。”知她下面要说什么,却不给她机会说出口。冉兴让回头道:“叫厨房把热好的菜端上来,今晚加菜。”
“臭小子,你发晕了尽胡说八道什么呀?”一记爆栗子让他消声,冉富贵叱道:“怎么能让贵客吃你带回来的剩菜呢?”
“不是剩菜,都还没动过筷的。”冉兴让咕哝着,又道:“反正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不介意!这要是得罪了这些江湖豪客,北六省最有钱有势的大爷们,冉家还想不想做生意,想不想活了?正待再赏这不孝子一记爆栗子。却听沐中钰笑道:“冉老爷别动怒,咱们和冉爷是老朋友,不必大讲究的。”
那杨北端更是也不说话,只伸筷子去挟刚摆上的剩菜。倒真是让冉富贵大大吃了一惊。难道这几个竟也和他们⽗子两个一样节俭成?
“爹,您先回去歇着吧。我们还有事儿谈。”倒不是他有意要瞒着自己的老爹,而是怕他知道了真相后就忘了前车之鉴,再度炫耀挥霍,重为招风之树。
这臭小子,分明是有事瞒着他这做爹的。摇头摇,冉富贵也不想担心,反正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小子就算想变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看老爹退出,冉兴让坐下⾝笑道:“来京城公⼲?该不会是分红不均来找我评理的吧?”
乐西儿扬眉,笑道:“这可还没到年终分红呢!我看冉爷是害相思病害得人都糊涂了吧?”
冉兴让温然一笑:“既然无甚重要之事,那你们就先回客房歇着,有什么事改⽇再说吧。”
看他转⾝去,乐西儿含笑相阻。“冉爷,您也知道咱们是为什么事儿来的,又何必要逃呢?”
冉兴让回⾝,故意大笑:“逃什么逃呀?难不成我又欠你们什么了不成?我早就说过要把生意重新分置,也省得我一个忙来忙去地⽩辛苦了。”
“你打岔!”乐西儿冷笑睨他:“你是欠了债,不过不是欠我们的而是欠了一位如花似⽟的大姑娘。”
冉兴让垂眉,抬头时笑道:“这倒奇了,莫不是我欠了西儿小妹你的债吗?”
“你…”乐西儿脸上一红。
沐中钰已开口道:“冉爷,中钰知道你是不想让咱们揷手管你的事儿,但这次若‘英雄城’不揷手,只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见冉兴让缓缓坐下⾝,闷不做声。沐中钰一笑道:“咱们是草莽中人,不谙政事。但这利害关系总还是看得透的。福王与郑贵妃以寿宁公主的婚姻为代价所要换取的不过是朝中重臣的支持,以图太子之位。而其要成大事,少不了‘钱’与‘势’二字,更少不了可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才。福王曾数度遣人投贴英雄城许以重利招揽咱们,若此刻…”
“不必说了。”冉兴让打断他的话。声音虽然低,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世上想人阁拜相,官至极品的人虽多,却绝不是你们。你们没有必要为了我一人之事而卷⼊宮廷纷争、官场恶斗。非尔情愿。非吾本意之事断不可为之。”
见冉兴让拂袖而去,乐西儿腾地起⾝,恼道:“你个死木鱼疙瘩,这时候倒有什么男子气概了。”回头瞧着沐中钰,她嗔怒満面。“我看咱们也甭跟这傻人⽩耗时间了,又不是无事可做了,偏来这儿自讨没趣。”
冉银嘻嘻一笑:“西儿姐小也太无耐了。我们公子才拒绝,你就要走;;这样的脾气还怎么成大事呢?”
“成大事?成什么大事啊?”乐西儿冷笑着靠近,眼中是危险的讯息。“你看我是能一统武林,做一个女的武林盟主啊,还是学你主子省吃俭用,拼命钱赚做个天下第一大富豪?要不然我多辛苦个几十年,说不定不用七老八十的就能成第二个武则天呢!”看冉银胆怯地退了半步,她再上一步犹自滔滔不绝:“大事?什么叫大事?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说什么怀大志如鸿鹄之⾼似⽇月之辉,说穿了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小女子自叹无那般雄心壮志,只要⾐食无忧,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一下,她犹带怒意。“这事儿我不管了!反正我看那冉兴让也不像是为情所苦的模样,既然他想眼睁睁地看自己喜的女人嫁人生子那就随他好了!”
“哎哟!我的姑,你可不能走啊!”冉银扯住她。“我才说一句你就骂了我那么多句,还没消完气怎么着?再说你就算是不管公子,还不得管管我的事吗?”
乐西儿瞪他,旋即扼腕道:“哦!是那个叫小英子的宮女吧?我都差点忘了二哥在信上提的事儿了。其实,你这事好办呀!那福王就算再瞧你主子不顺眼,也没那个闲情雅致管一个小爆女的婚事,你还愁哪门子呀?”
冉银一撇嘴,道:“不是吧?你们真的不管我们家公子了?”
沐中钰一叹,道:“不如就由我出面先和福王谈谈再说吧!”话一出口,乐西儿没反对,冉银连声叫好,倒是一直没开口的杨北端冷冷道:“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我们本就不该揷手。一个男人要想得到他所喜的女人,就该靠他自己的本事,不关别人的事儿。”话一说完,他马上转⾝走人,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三人。
“小五、小五他好像是长大了耶!”乐西儿惊异不已。“第一次听他说女人的事…难道…”那大冰块该不会是有喜的女人了吧?如果真是如此,那可有得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