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卢庭南见面后的第三天,易燕便来租书店找我。
向卢琼琳借了一个小时,两人在租书店附近一家冰果室靠窗座位坐下。
当各自点的冰品来到两人面前后,易燕开口:“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向周盟培问出来的。”对于我回应的笑容,她维持冷冷的姿态。“这两天卢经理一反常态,心情好得不得了,我就觉得有问题。周盟培噤不住我的问,才说出你的消息。”
我不噤也沉下脸。
当她在租书店出现时,我大致猜得出她找我的用意;但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漠,甚至带有恨意的直接表态。
而周盟培也颇令人同情;只因他知道得太多,便先后成为卢琼琳和易燕问的对象。
“找我有什么事?”我说。
“你是被孙姐小辞掉的。”她说得非常肯定,并直述她如此认为的原因“记得七月初发薪⽔后的隔天你就没有来上班,而那天“Inn”专柜就又来了个新的专柜姐小,一切似乎都是孙姐小的安排。”
就某方面而言,女孩子的观察力果真比男生敏锐。
“我无法胜任那里的工作。”我淡淡的说。
“她讨厌你!我听说她曾经在众人面前和你起冲突。”
她皱眉睨我,我一时招架不住。“那一次是…”
她随即抢着低嚷:“而我嫉妒你。真的,我嫉妒你!”
即使她不说,她的双瞳已迸着嫉恨之光。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烈很多,可见她对卢庭南的情意已探陷得难以自拔。
才要适应她怀妒的视线时,她却又瞬问软化为一及求的模样。
“你会跟卢经理在一起吗?”
惊觉她在引我说“不”!
也许和孙香盈不同二,易燕并非想以強硬的手段迫我离开卢庭南,来这的这些言语也非经过设计,但无意中她却能制造出相同的效果。
难道女人面对爱情,都是如此全力对付第三者?难道她们不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对方的心意…只要彼此相知相惜,有谁能介人其中?
“会在一起吗?”她眨眨已凝住泪珠的明眸,又问了一次。
我无法给她明确的答案,毕竟未来将如何谁也料不到。“这个现在还…”
一听出我?饬娇傻幕卮穑⒓从智阑啊!拔抑啦扇≈鞫娜耸撬也挥Ω谜夷闾刚庑俏也坏貌弧乙仓勒馐翟谑亲运搅诵?br>
即使对她心存戒心,但无可否认,她的忽而烈、忽而软弱,着实令人动容。
“易燕…”
“他会喜你并不令人意外,你知道吗?”她轻拍桌面,杯盘和汤匙同时跳起,敲出响声。“当我下楼在“Inn”专柜见到你时,我就开始后悔了,不该多事叫他下来见你的,因为他一定会喜上你…”“这…”又是老问题…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自信…易燕见到我便断定卢庭南会喜我;而卢庭南第一眼见着我便真的有所感觉…
她抬头瞪着天花板不让泪流下。“你消失了之后,我一度暗自窃喜,以为警报已解除。”她忽而将脸对着我,两行威力強大的泪⽔缓缓滑下。“没想到那才是开始!他不断地查询你的消息、不断地来找我…谈的却全都是你…”我别开脸不看她,她清亮的话语却更直接地窜人我耳里。
“你好聪明。表面上你完全消失在我们的世界,事实上你的存在感却一天比一天威胁到我!”
我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你不该这么说,我不是刻意将事情弄成这样。”
她一惊,举起两手捂住脸,哽咽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敝你。我这样很讨人厌对不对?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喜一个人…”
我摇头摇,还是投降了。“易燕,我想…我应该不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她放下手,脸上并没有新增的泪痕,声音亦不再哽咽。“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很抱歉,我只是忍不住…”
“我知道。”随后加了一句:“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向你保证。”
“可是他…”
“他是个很尊重人的人不是吗?”我涩涩地笑“这不也是他昅引人的地方?”
她研究我的表情,问:“你不喜他?”
我想了一下,道:“没有你这么用心…”
她眨眨眼“抱歉…”
不是我多疑,她的语气实在听不出一丝歉意。
“别这么说。”
我喝了口已溶化的冰⽔。
“为什么要辞职?”
当卢琼琳尚未听完我的言词,不顾她自己有孕在⾝,便大声吼出这一句话时,我就知道别想再以离开来逃避问题了。
接着又见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擦着;杏眼圆睁…气势还真是澎湃!
“如果你嫌我哥哥太烦人的话,以后他打电话来我帮你挂、他亲自上门我帮你让他吃闭门羹!”
实在怕她动了胎气,我赶紧举起两手作投降状。“你冷静一点,其实我只是有辞职的念头而已,还没有下决定…”
她回首重重一晃。“不行,连有一丝丝的念头也不可以有!”
对她蛮横的态度,我竟反而有一种罪恶感。不免想,有谁敢跟着比一颗篮球还大的肚⽪的孕妇作对?
一个礼拜来,卢庭南天天提出邀约。虽然我在电话中皆婉转拒绝,但将近下班时候他仍会出现在租书店,并声称他乃是前来陪伴他的小侄子。而当我要下班时,他便又恰巧也要出门买点东西,可以顺道送我、再顺道请我吃顿饭…
由于他的行动十分积极,我才体认出他是极度认真。惊觉不可再这样下去,一时之问才有辞职的想法。
但是在卢琼琳驻守的第一关就过不了了。
我伏首,真可谓不战而降。
“我也不是真的想…”
“好了,”她两手一拍收回所有气势“不想就没事了!”回头走向最外边的书架,表示当我从没提过辞职的事,以后也不准再提!
我想,假若她以刚才那副泼辣模样,強迫我和卢庭南拜堂的话,恐怕我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低着头便乖乖站到卢庭南的⾝边去了。
意识到有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力如此之大,我不觉虚脫似的、浑⾝无力。
随即又想,既然不能辞职,我必须找出另一个方法,令卢庭南不再对我用心。首先仍得取得卢琼琳的谅解,请她别再居中牵线。
我望着她的侧影,无声地清清嗓子后开口:“记得上回来找我的那个女孩吗?早在我认识卢经理之前,她就很喜他了。”
她翻开着杂志,只应了一声:“是吗?”
我有些意外她对我的开场⽩毫无趣兴。“她和我…还算是朋友。”
“哦!”她淡淡地应。
我只好直接说出重点“我答应她我不会和卢经理在一起。”
她猛然旋过头盯着我“所以你想辞职?”
我的脖子像掉了螺丝般直摇“现在不敢想了。可是…”唉!我怎么会这么怕她。
卢琼琳将杂志放回书架,走来桌前。
“盼语,你喜不喜我哥?”她审视我的表情变化,跟着我一起皱眉,知道我不会明确回答,她兀自下了结论:“一脸为难,那就是不喜罗!”
“他很好…”我呐呐地吐出合视二个字。
“如果他再对你更好,你有可能改变心意吗?”她略弯前⾝近视我的脸“又是一脸为难,那就是不可能了!”
“琼琳…”我起⾝想将位子让给她,她按住我的肩要我别动。
“直接这样告诉我哥吧!别让他空抱着一丝希望。何况拒绝的话你迟早得讲,愈快解决对两人都好。”
她的决断着实令我诧异。“你怎么会…”
“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对吧?”她两手抚着后,了“盼语,你心里有人!”
我突被刺了一针似的“没有…”
她表情平平地看着我,没哈特别的用意,我却自阵脚,面露心虚。
“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我知道…不论你是否心有所属,你都不会接受我哥了。”
我低下头,沉默地认同了她的话。
她继续说:“也许你心中有你自己的想法,但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坦⽩你的感觉,以免造成任何遗憾或误会。”
好似又被揭出了什么伤痕,我心头一阵悸动…
“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你拒绝我哥哥是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为谁的阻挠。想想,即使现在你为了那女孩而放弃我哥哥,难道他就会将心思转向那女孩?你太低估了我哥哥对你的感情了吧?”
她的话使我对于自己的幼稚感到不好意思。“抱歉…”
“只要对得起自己的感觉,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说抱歉。”她拍拍我的肩,并将话筒递到我面前“好好跟我哥哥谈谈,好吗?”
我接过话筒,还想请她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她已在按键上按下卢庭南的行动电话号码。
和卢庭南约在上回的餐馆碰面,而不由他来租书店接我,是希望藉由这一段独行的时间,思索一下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
同他提及易燕是必然的,却还得避免完全以易燕为拒绝他的借口。因为卢琼琳说得对·拒绝一个人的追求,不应该只是因为有某人的阻挠…
而这句话,适用于我、孙香盈和…朗瑟⾝上吗?
我是为了孙香盈才离开潘朗瑟找得到我的地方…不行!我又在推卸责任了;是我自己选择离开的…
潘朗瑟,我便想起与卢庭南之问,还有一个谎言该诚坦。但是,如何向他说明我和潘朗瑟的相识经过?
我不觉得我说得出口…因为我不是个擅于倾吐的人。
结果还是了无头绪。
前方路上的并排停车搅我的思绪。
会回想起几个月前和潘朗瑟的相遇不是没道理的;因为那辆停在外头,有半个车⾝横在马路上的车子,也是一部⾼级房车。
奇怪的是,这里地处市郊,附近没什么办公大楼,而且路边多的是空位;那辆车怎会竖在那里?
仔细一看,驾驶座上似乎有人。
我看看后方马路,来车不多,便绕出外头,发现车窗开着,里头的确有人。顺着俯望的视线,发现这名年近六十的男子一手紧握着行动电话,另一手探人西装暗袋里,两眼紧闭,状似昏,但表情痛苦…
我站定车旁,觉得事情不对劲…
“啊…”展神问,对方突然侧⾝一倒,前额探出车外,吓了我一跳。
“先生!”我拍了下他的肩“先生!”
他毫无反应!
手指伸至他鼻前,已无呼昅!
“先生!”我扶住他的头,打开车门,将他拖出车外,平放在地上;他伸向暗袋的手一松,落下一包葯,应是病症突然发作,来不及服用…
我拍着他的脸颊,再大声唤了他几次,伸手测他的颈动脉,测不到心跳!
毫不犹疑,我拖⾼他的下巴,准备施行以前护理课时所学过的心肺复苏术。
一位摩托车骑士见状,在我右后方停下。
我下巴一扬指着车里的行动电话“叫救护车,快!”
在他打电话的时间里,我为昏中的老伯错进行人工呼昅及心脏摩按,全然专注地想救回他的命。
骑士放下电话后,蹲在我的左侧,分担了摩按的动作。
当救护车来的时候,老伯回复了微弱的呼昅与心跳。车上的护理人员抬老伯上担架的同时,要我们一起上车。
“你同他们一起去吧!我还有事。”骑士拍拍我的肩。
没有多想,我跟着跨上救护车的后车厢。
看着被套上氧气罩的老伯重新有了生命迹象,我欣慰得想流泪。
亲手挽回一条垂危的命是令人感动的…
车子疾行到市內一家大医院,护理人员迅速将病人往急诊室送去。
在信道上见一名地位似乎颇⾼的医师,他草草看了老伯一眼后竟愣住,然后脸⾊大变,立即亲自指示人员动作。其它人亦感受到医师的特殊态度,精神随之紧绷。
望着那位老伯被送人急诊室,不噤想!那位老伯,是个大人物吗?
不到半分钟,又有将近十位医师神⾊匆忙掠过我,急急进人里头。
这位老伯受到如此特别的待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我轻轻拂了额前的发,发现自己満头大汗。
松了一口气,进洗手问以冷⽔冲了冲脸,赫然想起与卢庭南的约定!
跨步出洗手间,急着要走出医院时,面一名护士档住我。
“请问刚才那位先生是你送来的吗?”她指着急诊室的方向问。
他们大概把我当成是病人的家属吧!但那名医生不是认得那位老伯吗?
“嗯,可是我不认识他,只是碰巧…”
“我们知道。但是主任代我要你留下来,你能不能到急诊室前等一下?”她似乎有急事,频频回头望。
而墙上时钟所显示的已超过我和卢庭南约定的时间五分钟。“这恐怕…”
“就这样,⿇烦你了!”
没听完我的话,她见同事着急的朝她招手,便掉头走开。
我走到急诊室前,无法望见里面的情形。
不明⽩他们要我留下来的原因。我在椅子上坐下,却一分钟也坐不住;也许我该试着通知卢庭南,而非让他在餐厅里枯等。
打电话到卢琼琳家,电话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而查询那家餐厅的电话号码,查号台却告知该餐厅未登记电话号码。
我回到急诊室前,心里十分着急;无法走开,却又对卢庭南过意不去!
来回在走廊上踱步;许久,那名要我留下的护士经过,我立即追了上去。“姐小,我有急事,没有办法留下来。”
她愣了两秒才认出我是谁。“不行耶,主任代一定要你留下来的!”说完又急急走向另一头的病房。
我再次追上她,问:“有什么事吗?”
她停下脚步,想了一下,说:“那位先生的命算是你救回来的,他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我几乎哑然失笑;只为了这样便那么谨慎地代我得留下来?
“这样好不好,我留下姓名电话…”
她摇头摇“我不能作主。你还是等等我们主任,他可能想亲自跟你谈。”没看我的反应,她步人病房。
除了无奈,我不敢有其它的情绪。
每个人都很忙,忙得无法仔细聆听他人的话语,忙得只能请别人等一等…
轻跺了一下脚,还是回到急诊室前等待。只希望卢庭南能谅解这无奈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重点了下,整个人惊醒…我居然在椅子上打了个小盹
冲去看清时钟,离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半小时…
不能继续在这等下去了,我决定离开这里!
再转过⾝,才发现有个人立在我⾝旁。抬起眼,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
“看来,胜利是站在你这方的!”语毕,他咧嘴一笑。
我表面上愣住,脑筋却不停地转着…不会…不会又那么巧吧…
“嘿!别告诉我我是那么容易让人遗忘的人!”他装出受伤的表情。
我没有忘记他;他是潘朗瑟的弟弟…潘朗俊。穿着医师的服装,应是在这里工作。
“是你要我留下来的?”
“不是,我刚才在手术房里,才出来就听到我爸被送来这。”
“那人是…”老天!这又是哪门子的巧合?
对于我的惊讶模样,他非常満意。“不错,是我老爸。当然,也是我老哥的老爸。所以你说,命运是不是也站在你这边?”
我摇着头,还是不能接受这桩巧合。“这怎么…”
他抢着接话:“对啊!这怎么可能?你离开了我哥,却救了我爸,而陈医师又无巧不巧的要你留下!我们俩便又碰面啦!”
他轻松提起我和潘朗瑟的事,却令我心猛然紧绷。只觉得自己得尽快离开!“对不起,我有急事。”
他不让我走。“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有多大的急事也来不及了吧!”
“真的有事。我和人约好了。”我解释。
他露出嘲讽的笑容,和潘朗瑟惯有的表情非常相似。“和我哥约好了吗?也好,⿇烦你帮我们通知他老爸就医的消息。”
我慌张摇着手“不是他…”
他退去吊兄郞当的神态,脸一沉,低声说道:“他在找你。”
他将声音降得好低,刻意学潘朗瑟的嗓音、存心看我惊悸…
靠近我,他在我耳畔说:“找得快疯了。”
我的心脏缩得发疼。“这不⼲…”
“当然,他疯了是他自己的事。”话是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充満指责。“他不肯娶孙香盈,和我妈翻脸;然后我爸又被他们两个呕得进急诊室!”
我茫然。难道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该归咎于我?
他继续在我耳边投下炸弹。“他在找你,而你本没走远;你在等他?”
我心虚外掩着耳朵缩至墙边。“我没有…”
“妈!”潘朗俊突然出声对着走廊另一头喊。
两名女子闻声,转向走来这方。
“朗俊,情况怎么样?”贵妇边走边问,优雅的姿态掩不住紧张的神情。
潘朗俊笔意不答,待她们发现我。
潘⺟和孙香盈顺着他的目光,同时看见我,同时怔住。
几道视线错在空气中。我原先受惊的眼神不变,两名女子的眸光则由担忧转为愣愕,再转为不悦!
“她怎么会在这里?”播⺟指着我尖声问潘朗俊。
“爸是她救的。”潘朗俊冷冷地说。
两名女子不悦的眸光又转为愣怔,继而不知如何是好。
急诊室那头有了动静,孙香盈这才应声“潘妈妈,陈医师出来了。”
扶着潘⺟向那名医师时,孙香盈悄悄瞟了我一眼,內含憎恨!
“你等一下。”潘朗俊起步追她们,听得他说:“喂!你们该跟人家道声谢吧!”
而我当然毫不迟疑,立即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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