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孕怀!”
“是。”杜鹃硬著头⽪点点头。
坐在她对面、一脸英气的女子蹙了蹙眉,想了很久。
“哪个男人那么不要命,敢让你当未婚妈妈?”她一副要去找人算帐的模样,杜鹃看了真是替展浩臣担心。
“呃,不是他要让我当,是我自己要当。”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光你一个人就能当妈妈,你以为你是现代圣⺟玛丽亚吗?”她没好气地横了杜鹃一眼。
“呃,他也有『功劳』没错,但是我没打算嫁他…”
“是他不想娶你,还是对你始终弃?”那张英气人的脸顿时染上怒气。
“都不是,是我不想嫁他。”杜鹃马上強调。“他没有不要娶我,也没有始终弃,他没有对不起我。”赶紧撇清,不然幽大姐一发火,展浩臣肯定会很惨。
斑洁幽靠回沙发椅背,率的眼中精芒一闪。
“是展浩臣?”
“你怎么知道?”杜鹃惊讶极了。
“不然你⼲嘛没事去挑动人家『纯蠢』的少男心?”她承认自己没有昕的冷静与精明,可也不是个笨蛋好吗?杜鹃真以为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她?
呃,嘿嘿…杜鹃心虚地低下头。
斑洁幽叠的修长腿双左右换,双手盘地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组员。
都孕怀了,还能怎么办?叫个肚子里还住著一个隐蔵起凸物的“袋鼠”再去外面淋弹雨未免太不人道,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做?
“明天开始,你和Alice互换职务,在你生下小孩、坐完月子、体能还没达到我的标准前,不必再接外勤任务了。”这是体贴,也是要求。
在旭⽇保全內,非內勤的机动人员所承担的风险都相当⾼,⾼洁幽亲自训练,当然也保证这些人的⾝手绝不在话下,光停车场的那一手,就知道杜鹃的⾝手有多俐落,能及时踢掉对方的,更能在光线不⾜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开。
“谢谢幽大姐。”杜鹃松口气。
“不客气。”⾼洁幽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鹃心头惴惴。
“如果你要结婚,我要三盒西式喜饼,至于大饼就免了,记得,挑好吃一点才准送来,不好吃我要退货。”否则那位仁兄也别想把她的手下给娶走。
“是。”杜鹃连忙点头。
“好了,你先去接工作吧。”然后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哀悼,⾼洁幽好自怜地想道。她又少了一员大将,实在是令人好伤心,昕,你怎么不快点回来呢,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苦命耶…
请示完毕,杜鹃赶紧闪人。
虽然没有要结婚,但先答应了再说,至少这个条件不难达成,要是拒绝,天知道幽大姐还会有什么搞怪的念头来为难她。需知现在昕大姐不在,幽大姐每天少了个斗嘴的对象、也没人能制得了幽大姐,天知道幽大姐会找谁来打发“无聊”?
为了自己⾝家命著想,她还是机灵一点,闪远一点比较妥当啦!
***
“啾…啾啾啾啾…”
好吵的电铃声。杜鹃坐在沙发里,一脸不豫。
“怎么了?”展浩臣自己开门,一进门就看她満脸不⾼兴。
“我决定要换电铃。”她宣布。
“哦?”展浩臣洗耳恭听。
“这是胎教问题。”听说小孩子从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开始有记忆,那她孕怀期间每天听,万一小孩生下来没号啕大哭,却爆出一阵“啾啾啾啾”的声音,那可就太恐怖了。
展浩臣当场听得目瞪口呆。“呃…”“我决定把鸟叫声换成西村由纪江的钢琴声。”这样孩子生出来应该会比较有气质。
“我觉得赖英里的音乐比较能陶冶情。”他回过神,提出建议。
“是这样子的吗?”对音乐没研究的杜鹃,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用贝多芬的命运响曲应该也不错,这样孩子生出来,胆子应该会大一点。”因为被吓惯了。
他一说完,杜鹃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这人在说笑话吗?他是从不主动说笑的展浩臣耶,她是不是该大笑几声以示捧场?
展浩臣宠溺地了她的发,没等她回神就提著一装东西进厨房。
“呃,你要做什么?”她的厨房虽然设备齐全,但一向只是装饰用,顶多洗碗、洗茶杯而已。他进去⼲嘛?
“做我们的晚餐。”
“做我们的晚餐?”他没搞错吧?
他脫下外套,拿下领带,挽起袖子,真的在厨房里做起事来。
杜鹃跟著进厨房,看他将买来的菜一一洗净、切好,有青菜、香茹、瘦猪⾁、⾁…他真的要煮!
“去客厅里坐好,半个小时后吃晚餐。”
于是,她被“请”出厨房。
杜鹃一个人呆呆地又坐回沙发。
她给他备份钥匙,是不是错了呢?杜鹃第N次问自己。
因为⾼洁幽的体谅,杜鹃变成旭⽇保全的粉领上班族,每天早上九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作息真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但是,她发现,某人的生活好像也突然正常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自从有了备份钥匙后,某人每天堂而皇之的到来,也不必劳烦她去开门,在门铃响起一分钟后,某人自然会开门进⼊,每天哦。
这种情况,实在是似曾相识,只不过角⾊完全相反而己。真是太诡异了。
准半个小时后,她被请上餐桌。
两盘青菜,其中一盘加了红萝卜,一盘勾芡的炒瘦⾁,一小盘番茄炒蛋,一锅枸杞香菇炖汤,还有两碗热腾腾的⽩饭。
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却弄得有⾊、有香、有味,依她目前的食状态把握住不油不腻的原则。她看得口⽔开始流,肚子饿了。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家吃过这么一桌家常菜,就算买回来的自助餐也是家常菜,但味道就是不同。
她的厨房从没有过饭菜香,而现在,因为他,却有了。她觉得感动,有点想哭,可是,更想赶紧吃到这桌饭菜。
“还満意吗?”他望向她。
“嗯。”她的眼睛离不开热腾腾的饭菜。
“开动。”看她一脸馋样,他乾脆直接下令。
“耶!”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拿了筷子、端起碗,等不及就想先吃吃看,饭菜的味道是不是就像看起来那么好吃。
“慢慢吃。”瞧她一副狼呑虎咽的模样。
“你真的会煮菜耶!”好崇拜哦。她在“攻菜掠饭”中,分出一点点余裕,发出赞美的声音。
“吃再说吧。”看着她的吃相,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似的,还胎教咧,他看她本⾝就是一个大问题,不过,她的直率反应,也让他心情开始好起来。
突然发现,即使在公司忙完大CASE,让自己享受到的成就感,还不如此刻看她的模样。
“哪,奖励你是个好厨夫,赏你一朵香菇吃。”她发现他的失神,夹了一朵香菇到他嘴边,语气充満逗弄。
“什么好厨夫!”他不甚⾼兴地瞥了她一眼,还是张口吃下她夹来的菜。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深具亲昵的意义,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吃别人夹来的食物,尤其是他这么不与人深的人。
“你是男的嘛。”她笑笑地说,一脸很无害。
“快吃。”真是的,都快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
杜鹃很捧场地将所有的菜吃完,只剩汤里的那些⾁。吃饭,他将她请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
杜鹃看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的⾝影,忍不住走过去。
“你怎么会煮菜?”她很好奇地问。
“以前在中餐厅打过零工,顺便就学了。”他淡淡回道。
“以前?”
“我家境并不富裕,一向靠自己。”他很轻描淡写,她却已经能了解。
“我也是哦。”她稳稳地跳到乾净的流理台上坐著,展浩臣却看得心惊胆跳。
“小心点!”他丢下手套扶住她的,确定她坐好了。这小女人,孕怀了还是一样⽪!
“我没事。”她安抚地拍拍他,示意他可以继续忙了。“我是儿孤,小时候在院里帮忙做手工,后来大一点就到外面找工作,上大学的时候用助学款贷,一年前才还完。可是…”她顿了顿。“我也在餐厅里打过工呀,为什么我就没有学到一手好厨艺呢?”这才是重点。
“是你不想学吧?”他瞄了她一眼。
“咦?你怎么知道?”她眼睛一亮。愈来愈了解她了哦!
还能不知道吗?相处至今,他对她至少有些基本了解,那就是她杜大姐小不想做某件事的时候,再有趣她都没趣兴;而想做的事,再没趣她都可以把它搞得像什么天下大事。
她的中心思想就是:中庸之道。
所以再聪明的人偶尔也会做一点智障的事,用来平衡平常时候的用脑过多。总之,就是再天才的人有时候也会耍⽩痴。
但是,她也有很无匣头的时候,像这会儿…
“对了,你最近怎么那么有空?”她的语气充満好奇。
“什么意思?”他没有“很忙”过好吗?
“你每天都来我家耶,你从来没有这么闲的。”她指出明显的事实,然后才问:“你不当工作狂了吗?”
“我本来就不是工作狂。”分神横了她一眼,他继续忙他的。公事仍然是忙碌的,从来不会减少,只是他不再加班而已。
“是吗?”杜鹃极度怀疑。记得她当他的秘书时,他的行事历可以累死两个经理级人物耶,幸好她本事够,不然哪能在他底下存活。
紧接著,她想到一个很悲惨的事实。
“是不是…公司没生意接了?”没说出“快倒了”三个字,她以很哀悼的语气问。
“你在胡思想什么?”他恐怖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是乌鸦的幻想,也请有个限度好吗?
“我才没有。”她为自己辩驳,一动,差点滑下流理台,看得他又是一阵心惊胆跳。“我想的都是很正确的。你是公司的重要管理者耶,通常这种人都是很忙的。你突然变闲了,当然就是因为公事不忙了呀。那公事不忙了,不就代表公司生意变少了?那就是快没生意做了呀。”
“公司没事。一切都很正常,我只是正常上下班而已。”真服了她!
“为什么?你以前都不介意加班的,下班时间对你来说本投意义。”请别忘了她当了他一个月的秘书,对他的作息好歹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擦完最后一个盘子,放回原位,再将抹布拧乾,晾到一旁,而后才看向她,叹气。
“你的问题变多了。”他很顺手地将她抱下来,然后搂往客厅,目标沙发。
“好奇嘛!快说。”她娇嗔。
“没什么,只是不想加班而已。”难不成要实话实说,说他不放心她,得亲自来这里看着她,见她安好,才会放心?
杜鹃打量了他一下,突然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
他讶异地望向她。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用每天都来。”她再一次声明。
“你不希望我来?”展浩臣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多稀奇!在别人面前老是冷淡著一张脸,说话没温没度,绝没有七情六明显情绪的男人,居然会在她面前生气耶,而且脸⾊这么黑。
“不是。”他马上猛头摇,一副胆小的样子。
“那是什么意思?”他不让她打马虎眼,非问出一个答案不可。
“因为…你不像是会特别照顾人的人呀。”她呑呑吐吐地说。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没温没度的语气突然往上提了好几度,像被火烧到,脸⾊黑了一半。
“那是问什么?”她一脸惑。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来?”他耐心地重复一次。
“不是。”她刚刚已经回答过了。
“那为什么拒绝我来?”他再问。
这个她刚刚也回答过了!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忙,不用特地来找我。”她是体贴他耶,他懂不懂啊!
很显然,展浩臣完全不这么认为,他猛然站起来。
“如果你不想我来,可以直说,我不会赖著不走。”举步跨出门口前,他又回头,硬邦邦地补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三餐要正常吃。”
杜鹃还没反应过来,门板再度关上。他走了。
“展…”她愣愣望着门板,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他走了。他们…吵架了!杜鹃突然觉得很委屈。
他为什么要生气?又为什么一副好像她不识好人心的模样,好像他会生气都是她害的,错在她?
“笨浩臣…”她哽咽地骂,把脸埋在沙发上的抱枕里。
她知道他误会了,他那颗聪明的脑袋居然会突然秀逗,误会她,可恶…笨浩臣…
***
从那天后,他真的没再出现,整整一个多星期不见人影。杜鹃想去找他解释,可是每次一拿起话筒,就觉得自己很委屈,于是又将话筒放了回去。
再次去产检,她依然只有一个人。
“很好,你的⾝体状况不错。”医生看着检查结果,非常満意。“对了,准爸爸呢?怎么都没有陪你来?”
“他…他有事。”这个医生真是太热情了。
“有事?”医生的表情一变,马上转为不満。“不管多忙,老婆孕怀,绝对是件大事,至少他该来一次,关心你的状况。孩子的爸爸…就是上次送你来的那个男人对不对?那个从北极来的酷男,下次再看见他,我一定要把他骂一顿。”
“不是的,他很关心孩子…”她觉得有必要替他解释。
“那不关心你吗?”医生听了非常愤慨。“你是孩子的妈妈,没有你,哪来的孩子?他应该更关心你才对。”
这位让准妈妈受到惊吓,又不陪准妈妈来产检的准爸爸,已经被医生列⼊黑名单了。
尴尬!她好像愈描愈黑了。
最后,杜鹃只能带著医生的叮咛,快快离去,免得医生继续把展浩臣骂到臭头。
奇怪,她最近的表达能力有问题吗?不然怎么都会引起别人的误解?先是展浩臣,再来是医生。
离开医院,她搭捷运回公司,把该处理的事项处理完,五点半准时下班离开公司。
孕怀以后,她的运动量突然减少很多,因为以前每天做的那些体能训练都太烈了,不适合现在的她做,只好每天早晚多走点路来当体能训练了。反正公司离住处并不太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正好适合她运动。
买了烩饭当晚餐,忽然想起他受伤时,她每天到他家报到的情形,突然之间,很想他。
那时候他也说过,她不必每天去看他,可是,她就是放心不下…忽地,她完全懂了。
只是一句“放心不下”
她总以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他每天来,她自以为体谅他公事繁忙,于是告诉他,他可以不必来,听在他耳里,却像是她完全不需要他。
所以,他生气了。同样的心情,他的放心不下,被她说来像是一种多余,所以他被气走了。
也许他关心的人从来不多,也没有对人付出过像对她一样的关心,被拒绝,也伤了他的心,所以他才那么生气…
回到住处,摊开饭盒,却食不下咽,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肚子里的孩子像感受到她心情的不稳定,似乎隐隐动了下,她又吓了一跳,双手连忙抚著肚子,连泪也忘了流。
刚刚…她的肚子真的动了一下吗?
好神奇…
“孩子,你也知道妈妈跟爸爸吵架呕气了吗?不知道你那个笨爸爸什么时候才会想通?如果要妈妈先低头去找他,妈妈会不会很没有面子呢?”她对著肚子低喃,背靠⼊沙发里,任烩饭不断飘来香气,她却一点都不想吃。
“笨浩臣…”她低声骂著,搂来抱枕,任睡意来袭…
***
站在办公室那片透明窗前,夜⾊里的千灯万火,再亮也亮不了那张冷淡又毫无表情的脸庞。
办公室的门被象徵地敲了两下。杨韬不请自⼊。
“真⾼兴看到你又开始加班,公司这个月的业绩铁定又会往上攀升不少,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兴一下?”
“大老板还在公司,我们为人职员的,怎么敢先下班?”展浩臣将视线由窗外收回来,淡淡地回道。
杨韬挑了下眉,不客气地走到办公桌前,看到原封不动的企划案。
“我收回刚刚那句话,我不该⾼兴得太早。”他一脸可惜。
展浩臣不理会他的弦外之音。
“找我有事?”
“有,想请你跟我回家,一起参加我⽗亲主办的宴会。”杨韬想起特地来找他的目的。
自家举办的宴会,他其实已经迟到了,但迟到还没关系,若是胆敢不到,他敢肯定⽗亲大人与⺟亲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你家的宴会,我没趣兴。”展浩臣哪会不知道他的目的。
“好友一场,有难同当一下如何?”杨韬笑了笑。
这种主角全是商场友人,名为同的人私宴会,⽗亲大人难保不会有“其他意思”为了自保,他还是找个“生人勿近”的伴比较全安。
“我想,那些人难不倒你。”展浩臣不给面子的连眼也没抬。
“总要找个理由,把你这个工作狂拖出公司呀。”杨韬表情温和、眼神里的精明可半分都没少。“展,我很庆幸自己手下有你这个商场战将,但我并不希望你用工作来当乐娱。把自己给累垮。”
前阵子,展很正常地上下班,他也觉得很好,凭展的能力,他不担心公事上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后来展又开始加班,去港香出差三天回来后变本加厉,轻易签定一纸一年內获利上亿的合约,弄得他有点啼笑皆非。
鲍司能钱赚绝对是好事,但是看到展又把工作当生命拚,可就不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