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夏鲧有罪,罪在万方
姚重华含笑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南岳君做的的确有些过了,治⽔虽然是第一要务,然而治⽔的本目的,还是恢复我大荒民生,使部落和睦,百姓安乐。若是因为治⽔而引起部落动dàng,怨声载道,甚至使诸神震怒,部落离析,这就有些舍本逐末了。洪⽔,是必定要治理的,但方式一定要让各部落都能接受才行。”
帝尧点头,心里不住感慨,这三年来,姚重华行事愈发圆润了,处理政务当真是举重若轻,从容至极。难道老夫当真老了么?他心里苦笑,点头道:“大舜所言甚是。这样吧,众卿既然来一次帝丘,路途远,就多呆几天,老夫派人宣召夏鲧⼊朝,咱们将此事当面说清。”
荀季子暗道:“说清?说什么清?难道说清楚了,他抢走我的那些青铜器就能还回来么?他堆在莘邑的比城墙还⾼的堤防就能拆掉么?看来陛下还是不愿意得罪夏鲧。唉。”
一口闷气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帝尧既然发话,这些部落之君们怒气再大也没法子,只好就在帝丘城等着,等待之余也不闲着,四处奔走,找商侯契,找姬恺,找巫咸,甚至到丰沮⽟门找觋子隐,诉说夏鲧的可恶,争取统一大伙儿的口径。
觋子隐不置可否,虽然对夏鲧也表达出強烈的不満,却没什么具体的话代下来。他脸上常年戴着面具,大伙儿也看不清他的表情,mō不准他的态度。于是又来⽟门峰找觋子羽。
如今觋子羽在觋门地位甚⾼,仅次于觋子隐,但他却不大lù面,也不经营自己的势力。这三年来,很少有人能见到觋子羽,传说他每⽇都呆在⽟门峰,陪伴着一具化作木雕的少女。这其中隐情,普通族君自然不知道,有消息灵通者,sī下议论说,那木雕便是帝尧陛下的义女艾桑公主所化成。
觋者居然会痴mí一座少女形象的木雕,大伙儿纷纷鄙视,但金天部族和⾼部族都是觋子羽的主祭地,还不得不找他撑。
没想到刚到了⽟门峰下,就被人挡道了,说你们的来意圣觋已然尽知,圣觋会向陛下递奏疏,要求严惩夏鲧。请耐心等待。
好歹有了个撑的,大伙儿就耐心等待。
⾜⾜等了月余,夏鲧才风尘仆仆从驿皋山赶了回来,也不在南岳君府休息,就直奔⻩帝宮,去拜见帝尧。那些等他等得双眼冒火的族君一听说他来了,也不要帝尧召唤,呼啦啦一起涌了过来,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个部落之君,苍舒、荀季子、姬兰叔、丹朱等四个部族之君,连同帝丘群臣,把大殿挤得満満当当,⽔怈不通。
夏鲧还在庶民宮等待帝尧宣召,帝尧望着面前这群群情jī奋的族君们,沉声道:“老夫事先讲明,南岳君不辞甘苦,为我炎⻩治⽔,有大功于炎⻩,诸卿谁也不可缺了礼数!”
众人尽皆无言,沉默以对。帝尧冷冷道:“随我到殿外接南岳君!”
大伙儿一时面面相觑,但眼见得帝尧都站了起来,大步朝外走,无可奈何,都呼啦啦地跟了出去。
帝尧快步走出大殿,也不理会⾝后的众人,走路像飞奔一样,一路小跑朝庶民宮走去。庶民宮在⻩帝宮的右侧,相隔里许,得先下了⻩帝宮的上百级台阶,走过中间的广场,再上百级台阶,才到了庶民宮。
帝尧年老,元素丹运转得过急,居然有些息,但神情却颇为亢奋,还没进⼊庶民宮的大殿,就大声叫道:“崇伯,崇伯,老夫看你来啦!哈哈哈——”
夏鲧的爵位是伯,封于崇地。帝尧一般都尊称他的爵位而不直呼其君位。
话音未落,殿门口人影一闪,一道魁梧的⾝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此人⾝⾼一丈八尺,⾝板宽阔得有如一扇大门,満脸都是络腮胡须,方鼻大口,眼神锐利如鹰隼。
正是南岳君夏鲧。
夏鲧一见帝尧飞奔而来,不由一愕,随即面上lù出感动之sè,远远地奔过来,当头拜倒:“臣夏鲧,何德何能,敢劳陛下登门!”
“哈哈哈!”帝尧大笑着一把将夏鲧拉了起来,刚一打量,顿时愕然。众人也都有些发呆,只见平素里英武⾼傲的夏鲧,此时一头一脸的泥⽔与尘土,头发上的汗⽔与泥⽔纠结在一起,蓬蓬的。⾝上的⾐袍更是分不清颜sè,连下裳的膝部都磨出了口子,lù出⽑茸茸的大tuǐ。
“崇伯,你…你这是何故?”帝尧哑然道。
夏鲧愕然打量了自己一眼,不噤失笑:“陛下灵隼传书急召,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当时正在驿皋山治⽔,加固河道,难以走开。待工程一了,已经耽误了月余时间,将事情先托给了工师牧,便加急赶了过来,一路不停,累毙了四匹马才赶到帝丘。呃…也未来得及回到府內浴沐更⾐,就急匆匆跑来见陛下,失礼勿怪。”
“怎么会!怎么会!”帝尧眼中泪花闪耀,一时感慨至极。
他这一生,坦⽩讲早期最忌惮的人便是夏鲧,此人人才武功俱是一流之选,xìng子更是桀骜不驯,部族也好生兴旺。他放逐青帝即位后,夏鲧曾经说过几句怨言,深深引发了帝尧的猜忌,所以才有后来攻伐三苗,将夏鲧拖⼊战争漩涡之举。
尧战一开始之际,夏鲧也颇有抵触,但战事一开,夏鲧毫不犹疑,坚决执行帝尧的命令,不计生死代价,将三苗人牢牢阻击在桐柏山和汉⽔以南不得寸进。
到了炎⻩遭难,洪⽔肆,炎⻩联盟面临空前危机的时候,帝尧无人可用,又是夏鲧不顾自己部落遭受的⽔灾,孤⾝进⼊帝丘,担当起治⽔重任。
治⽔这三年来,夏鲧奔bō大荒,竟然没有回过夏部族一次,耗尽心力,在滔滔的洪⽔中应是开辟出四条通道,使炎⻩东南西北的陆路贯通。每每念及这些,帝尧总是不免感慨,夏鲧,究竟是自己看错了他,还是天下人看错了他?为何一直将他当作权政的第一大威胁进行了二十多年的打庒呢?
“崇伯啊,”帝尧声音哽咽,喃喃道“苦了你啦!老夫代天下百姓拜谢于你了!”
说完双膝跪倒,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所有人尽皆大哗,夏鲧更是骇然不已,元素力运转,双臂硬生生将帝尧掀了起来,自己急忙跪倒还礼:“陛下折杀我也!三十年前,大荒万族盟誓,尊您为大荒之主,代上天管辖大荒。夏鲧乃是尽人臣、人子之责,何敢劳陛下一拜。”
“好!”十月初冬的天气,帝尧⼲脆就在大殿的台阶上席地而坐,朝着下面的群臣道“咱们也不必回⻩帝宮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崇伯,你就坐在老夫⾝边。来来,”他又朝姚重华一招手“大舜,你也来老夫⾝边坐下。”
夏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纳闷地在一旁坐下。姚重华苦笑着走过来,在夏鲧对面跪坐。
“大理牧,”帝尧叫道“把各族的奏疏归拢,一一念给南岳君听。”
姬恺掌管刑法,当即提着个大筐子,将一大堆⻳甲和兽骨扛上台阶,哗啦啦在台阶上一倒,⾜有两尺多⾼的一大堆。夏鲧纳闷地看着。
“⾼部族弹劾,南岳君夏鲧,率兵围困葛邑,收缴城內所有青铜。”
“金天部族弹劾,南岳君夏鲧,于莘邑外筑堤坝,⾼出城墙三丈,置莘邑安危于不顾。”
“有易部落弹劾,南岳君夏鲧,闯⼊巫觋神殿,抢走祭神之青铜器七千斤,尽皆熔化。”
“淮夷部落弹劾,南岳君夏鲧,砍伐族中天竹噤地,八百亩天竹尽成⽩地,使我族人无笋可食。”
“有部落弹劾,南岳君夏鲧,強系族中长老亲族充⼊治⽔民夫中,三年尽死。”
“巫门弹劾…”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