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三块钱你别这样
走出即墨长途客运站的出站口，一股凉风刮过，我脖子上马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调节了一下呼昅，我开始打量附近的一家家小吃店。
在这样的天气里，假如是在我的家乡，我肯定会要上牛⾁炖柿子或者鳕鱼炖豆腐之类的砂锅。我会将后背贴在暖气上，不紧不慢地端起烧酒，让目光透过窗玻璃，用火一样的情怀来欣赏窗外的雪景。
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乡，几年来我没有在这儿发现过一家像样的砂锅店。带着点遗憾，我走上了蓝鳌路，没有砂锅那么就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来温暖我的胃吧。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即墨时，一个朋友请我吃饭的店酒就在这条蓝鳌路上。当时我看着路标上的“蓝鳌路”我张嘴念成了“蓝鳖路”因为鳌和鳖这两字我分不清，它们像双胞胎，长的太像了。
沿着蓝鳌路一路向北走来，眼看着门脸不是很洁净的几家小吃部，我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看着这样的门脸，那店里的卫生就可想而之了。又走了不远，我注意到临街的玻璃上写着羊汤烧饼，打量了一下室內，还算⼲净，我走了进去。
一个四十岁上下，体态丰腴的女人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正包着饺子。从神态看来，她应该是老板娘。在她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正在看她盛馅的盆，只是我没有看出那是什么馅。
“喝羊汤吗？”她不冷不热地问我。从她的口音不难听出她是山陕一带的外地人。她开的羊汤烧饼店，客人进来了她居然问了句废话。我随口说道：“不喝羊汤难道我是来买羊⽑衫的吗？我要一碗羊汤和两个烧饼。”她听我说话笑了，露出一口四环素牙。
我挑了张看起来更⼲净点的桌子，走过去用我的面巾纸将凳子面和靠背擦了一下，随后我又将靠近我的桌子面同样擦拭了一下，才坐下去就听她问我要几块的。一般这种店的羊汤价格都分为几种，贵点的⾁多汤少，便宜的汤多⾁少。
“都有几块的？”
“三块、五块和十块的。”
“三个价位啊，我要十块的。”说完话我习惯性的四下看了看。由于不是饭口时间，来喝羊汤的除我之外，仅有一位戴眼镜的、看模样年纪在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他坐在靠墙角的位置上，用调羹很斯文地喝着汤。
八九张桌子他偏偏选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除了性格內向，他还应该是个什么类型的人呢？我正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眼镜”快手快脚的小服务员给我端上了一大海碗羊汤，还问我是否要杯烧酒，我点了点头。
我动手将葱花、食盐、味素、胡椒粉倒进碗里，还盛了満満一调羹的辣椒面，我就喜欢吃辣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搅拌之后，羊⾁的膻味扑鼻而来。一闻就知道，味道还不错。就见小勺上下飞舞，甩开腮帮子的我忙活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都说最爱看我吃饭，因为我的吃相特香。我想我应该属于大碗喝酒、大块吃⾁那一类的爷们，三十多年了，我吃饭一直这样。待我一口气消灭了半碗羊汤端起酒杯豪饮一口之后，我注意到“眼镜”偷眼看了一下包饺子的老板娘。就见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码成一小垛放在桌角上。然后他走向门口，对老板娘说钱在桌子上。（他说的一口地道的本地话）他相当坦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走到那张桌子上拿起了硬币。马上，丰腴的老板娘展示出了矫健的步伐，她几步就窜到了门前，推开门大喊道：“你给我回来，骗吃的家伙！”我一愣，但是我没有放下酒杯。一旁的服务员和闻声钻出来的厨师跑到老板娘⾝边询问怎么回事。老板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一声急促的机动车刹车声从敞开的门那儿传了进来。老板娘慌忙关上了门，似乎关上的门可以为她隔离一个世界。她们六只眼睛勾直勾地盯着大道。好事的我忙放下酒杯，也凑到门前看个究竟。
就见三十余米外“眼镜”搂着右腿贴在一辆桑塔纳车上，那地上有一片血迹。几个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一个男人俯下⾝子和他说着什么，估计是肇事司机。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老板娘，她脸上一片苍白，颤巍巍地说道“…他喝了一碗三块的羊汤，把两个五分的放在下面，上面放个一元的，我喊他他横穿马路没命地跑，让后面的车给撞了…”老板娘张开手心，就见那两个和一元硬币同样大小的五分钱闪着冷冽的光。
待我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大道上那肇事司机已经开车将眼镜拉走了，估计是去了医院。转回⾝我回到桌子前，端起了酒杯。就听老板娘对着厨师说：“我不喊他他不能跑，不跑就不能被车撞上。他能不能回来找我啊？找我可怎么办？”
厨师看着老板娘不知道说什么好。显然，厨师也没有遇见这类事。
我喝了口酒，笑了笑。
老板娘看见我笑，上前一步问道：“他找我我可怎么办？”
“他喝了你三块一碗的羊汤只给了你一块一对吧？”
“是啊。”
“估计他短期走不了路，万一他要来找你的话，你就再向他要一块九！”我说道。
“一块九就算了，我怕他让我赔药费啊！”老板娘很有些庒抑。
我几口吃下烧饼、喝了羊汤和杯中酒“你必须要明白你喊他和他被撞这是两回事！他肯定不会来找你的，你就放心吧！他不是没有被撞死吗？我要是你的话我追到医院要回我的一块九！”
老板娘头摇表示那一块九她不要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想看出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也像眼镜那样，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拿起包很坦然地走到门前，我没有对老板娘说钱在桌子上，我说“我去给你要这一块九，等着我！”说完话，趁着她发愣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我连一块一也没有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