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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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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年轻男,二十五到三十岁。他具有木工才能,或者就是个木匠。他学业成就不⾼,但智商却颇⾼,聪明有组织能力。他曾经报考过军旅或‮察警‬,却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如愿,可他却与‮察警‬关系良好,他们也乐意告诉他一些办案內幕。他可能认识两名被害的少女,尤其是查莉,他很可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也许曾是她的情人。”关掉投影机后,乔石结束了简报,他示意站在一旁的矢岛薰打开灯,幽深的黑眸梭巡讲台前聆听他简报的数名‮官警‬。

  他们是圣卡尔镇警局凶杀组的成员,如今一个个都睁大眼眸,不可思议地瞪向乔石。

  就跟她之前对多罗郡的警方做简报后的情况一样。

  矢岛薰想,不觉微微一笑。

  但他们虽然震惊,却不像多罗郡警方一样抱着怀疑的态度,而是善意的好奇。

  “请问乔先生,你为什么认为凶嫌有木工才能?”

  “因为十字架。”乔石解释“他把用来建造十字架的树枝砍伐得十分整齐,那样平滑的切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修出来的,因此我们猜测这个人经常从事这类的工作。”

  “为什么他会跟警方关系良好?”

  “因为凶手选择的犯罪手法。他将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表示他心理有強烈的处罚意识,他认为自己是在处罚这些有罪的受害者。通常会以凌…或处罚的方式对待受害者的凶嫌,对从事公权力的职业都有一定‮望渴‬,就算本⾝不是‮察警‬,也会尽量接近这些人。”

  “那么查莉呢?你为什么认为凶嫌认识她,甚至可能是他的情人?”

  “嗯,那是因为我们发现,查莉可能在受害时已非处女,凶手有意故布疑阵…”他平静地解释,有条有理地将昨夜两人的推论过程告诉这些刑警。

  矢岛薰在一旁静静听着,有些怔然。

  她发现圣卡尔的刑警在提问时,往往是以“你认为”开头,可他却都以“我们”来回答。

  她当然明⽩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他显然是将“她”包含进去,以一种平淡却坚定的语气对这些刑警強调。

  他想告诉他们,这些侧写并非他一人努力的成果。

  他…不肯将功劳独揽…

  一念及此,她不觉眨眨眼,有些鼻酸。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強调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以道格局长邀请的名义耙言里协助圣卡尔警方办案,而她不过是局长指派给他的助理。主要负责的人是他,对警方报告的人也是他,他真的可以不必特别強调的…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样贴心的举动令她心底泛过一束暖流,总是咄咄人的眸光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虽然时序早跨⼊二十一世纪,可男人对女人的既定认知还是屹立不摇,一直以来,她总要武装起自己在这些男人面前表现才⼲、争取认同。有时即便展现了展亮丽的自己,他们还是要以怀疑且捉弄的态度对待她…就像那次在多罗郡一样。

  她本来以为乔石也是那场恶作剧的参与者之一,到如今才真正相信地确实无意卷⼊漩涡。

  这阵子心底深处对他淡淡的埋怨与不服至此终于消逸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敬意。

  他是值得她尊敬的,不是吗?毕竟她从‮生学‬时代起就研读他的论文啊。

  一…事实上,我们针对在现场取得的精样本做了DNA加讪,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嫌犯,他…基本上符合你的侧写…”

  “是吗?”听到此,矢岛薰精神一振,终于揷口“是怎么样一个男人?”

  “罗特?克里斯多夫。”凶杀组的组长丹尼虽是回答她的问题,可眼光却直视着乔石“他今年二一十岁,居住在圣卡尔镇北方,就距离那座悬崖不远,他确实是个木匠,从他祖⽗那一‮开代‬始,就是镇民们相当倚赖的木匠。他只有⾼中毕业,事实上一个木匠也不需要太⾼学历…”他顿了顿,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呃,他还跟我们关系不错,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同一所中学出来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他认识莉莉丝跟查莉吗?”乔石问道。

  “我想是认识吧。不过没听说他跟查莉往过,顶多就是到她家做过几次木工而已。”

  “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你问到重点了,乔先生。”丹尼眼神炯炯“他有坚強的不在场证明,事实上,法医加讪查莉死亡的那晚他跟我们在一起,他,还有我们警局几个兄弟在一个酒吧里为其中一个兄弟庆生。”

  “不可能。”听闻此言,矢岛薰微微茫然“你们确定他整晚不曾离开过酒吧吗?”

  “不错,我们确定。”另一个警员代替丹尼回答,眼光挑战地望向她“罗特酒量不是太好,那晚他甚至是第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也许你确实很擅长侧写,乔先生,我们也听说多罗郡因为你的帮忙终于找到了凶手,但这次案件,也许…与你推想的不同。”

  看来他们都倾向认为罗特不是凶手,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侧写。

  矢岛薰蹙眉,将视线调向乔石。后者依然静定地站立着,神⾊不动,半晌,他忽然问她,

  “薰,DNA鉴定错误的机率有多少?”

  “不到百分之一。”她坚定地回应。

  “可是罗特当时不在场!”一个刑警听出了两人的言外之音,‮议抗‬地⾼喊。

  “是啊,他不可能谋杀查莉,还有莉莉丝!”

  “也许他是遭人陷害,要不就是DNA鉴定有误…”

  “可是这样的机率不⾼。”乔石平静地打断他们的‮议抗‬“DNA鉴定跟我们的侧写都将箭头指向同一个人,我个人认为这样巧合的机率并不⾼。”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乔先生,为什么罗特要这么做呢?”

  “据我们推论,这个凶手的心理应当具有很浓厚的惩罚意识,这样的意识应该是来自于他不顺遂的人生以及男女往关系。”乔石微微一笑“而莉莉丝,就是他这样的意识萌生后的第一个牺牲者。”

  “为什么是她?”丹尼问“你刚刚不是说过她的家族并没有任何犯罪纪录吗?”

  “不错,她的家族是没有犯罪纪录,甚至她本人也没有。问题出在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莉莉丝,L-I-L-I-T-H。”乔石缓缓念着,精睿的眼神扫过众人“这个名字在圣经里有着特别的意义。”

  “什么意义?”丹尼依然不解。

  乔石没有回答,反而将眸光调往矢岛薰“薰,你来说说。”

  “是。”她点点头,转过⾝来,坚定的眼神平均地落定每一个人“据我查证的结果,在圣经里有这样一则传说,莉莉丝跟亚当本来是上帝同时创造的人类,因为莉莉丝不満与亚当在『』方面的不平等,背弃了亚当,所以上帝才又创造了夏娃。”

  “什么?”一群警采皆忍不住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竟有这样的事?”

  “在此之后,莉莉丝成了魔女,嫁给撒旦为。”乔石平静地接口“这大概就是凶手会挑选莉莉丝做他第一个惩罚对象的原因吧。至于查莉,我们推测他可能是因为担任她家的木工与她相识,也许还有过几次关系,但查莉因为某种原因要求分手…”

  “所以他才杀了她?”丹尼茫然揷口,神情仍然満是不可置信,半晌,他凌锐的眸光再度瞪向乔石“可是不可能是罗特!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罗特到底是不是真凶是警方应该调查的事,我只是个犯罪心理学家,无权⼲涉调查。”

  “不是要你⼲涉,是请你帮忙啊,先生!”

  “对不起。”乔石果断地拒绝丹尼组长的请求,一面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薰跟我还会在圣卡尔待上两天,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可以跟我们联系。”说着,他转向矢岛薰“我们走吧,薰,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

  “为什么不继续帮忙他们?”匆匆穿上风⾐后,矢岛薰急忙赶上乔石。

  他走得非常快,仿佛巴不得快点离开警局似的,教她差一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但最后,她还是在警局门口追上了他,以自己的⾝子拦住他迅疾的步履。

  “为什么不帮他们?”见乔石沈默不语,她再重覆问了一回。

  他凛着下颔“这不⼲我们的事,薰,我们负责的只是提供他们侧写,而我们已经做到了。”

  “可是我们侧写的嫌犯有不在场证明,也许我们应该更进一步提供协助…”

  “我们不必!”乔石截断她“破案是警方的工作,如何突破嫌犯的不在场证明是他们的责任,不是我们的。”

  “可是乔,我们可以帮他们的,我们可以想想为什么凶手要犯下这样的谋杀罪,帮助他们问案时突破他的心防…”

  “不,我们不应该⼲涉调查。”他还是这么一句。

  她有些生气了,眼眸燃起灼亮的火苗“我不知道你是这么一板一眼的男人,我还以为你一向视这些无聊的规定为无物呢。”尖锐的语调浓浓讥讽。

  他闻言,忽地拧眉,神⾊晴不定“你又了解我多少?”一字一句从齿出。

  “稳櫎─”她一窒,他冷淡的语气令她有些受伤“我以为你是那种潇洒率的男人…”

  “你错了。”他冷冷开口“有些原则还是应该坚持的。”

  “原则?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则吗?”她瞪他“在可以帮忙破案的时候袖手旁观,让凶手逍遥法外?”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涉…”

  “我们当然可以!”她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该死,你究竟为什么研究犯罪心理?难道你不是为了打击犯罪吗?难道你不想将那些坏蛋绳之以法吗?你⾝为犯罪心理学领域的顶尖人才,却打算一辈子这样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

  象牙塔!

  乔石闻言,狠狠一震。

  曾经不断在记忆中回响的言语又重新刺痛他耳膜…

  你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乔石,像个孩子一样永远不肯走出来面对外头‮实真‬的世界。

  “你不懂,你本一点也不懂…”他喃喃地,面容极度苍⽩。

  “是的,我是不懂!不懂一个明明可以对别人伸出援手的人,为什么死守着可笑又荒诞的原则?我不懂一个该是热⾎澎湃的学者,原来竟如此冷酷无情!我…”凌锐的嗓音逐渐破碎,她眨眨眼,感觉眼眸不争气地刺痛“我看错人了…”

  “你是看错人了。”他眸光遥远,语气依然冷淡“如果你以为一个犯罪心理学家就可以是打击犯罪的超人,那你是大错特错。”

  “对,我错了!”她不甘地喊,心脏却紧紧绞扭,痛得她几乎无法呼昅“告诉我,你为什么研究犯罪心理学?难道不是为了打击犯罪吗?当你在学时,难道不曾想过未来要将所有可恶的罪犯绳之以法吗?难道这些…不是你的理想吗?难道我在那一篇篇论文背后看到的冷静又热情的男人,只是那种欺世盗名的学者吗?”

  她质问他,愤怒又心痛地,可他却只是紧抿着苍⽩的,神情冷然。

  她瞪视他,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她深深呼昅,颤声再问了一次“告诉我,难道我得到的印象都是错的吗?”

  “…是错的。”

  简单平淡的三个字如同最冰冷的利刃,无情地划过她柔软的心。

  “我明⽩了。”她哑声道,弄不清口那股如坠冰窖的寒凉是什么,只知道那冰凉的感觉冻得她无所适从,茫然失措。

  她惘地瞪着面前不动如山的男人,好一会儿,忽地跺了跺脚,窈窕的⾝子像一阵狂风,迅捷地卷出警局大门,卷⼊屋外苍灰⾊的雨幕。

  …。。

  下雨了。

  深秋的雨虽然细细绵绵,却依然浸了她一⾝,沁凉冰寒的感觉穿过风⾐,直透⼊她五脏六腑。

  下雨了。

  矢岛薰仰起头,茫然地瞪着积庒着灰⾊云层的天空。

  真是太好了!她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老天嫌她心头燃起的怒火太过狂野,所以才降下这场秋雨浇熄这莫名烈焰?

  也许她真的是太过动了。

  一念及此,她倏地闭眸,深昅一口气,接着回首,望向来时路。

  后面的世界与前头一样,一片苍茫,仿佛毫无尽头。

  他没有追来。

  她想,一面打了个寒颤。

  伸出双手包裹住自己的肩膀后,毫无⾎⾊的淡淡扬起自嘲的弧度。

  他为什么要追来呢?主动开启战端的人是她,将他痛斥得狗⾎淋头的人也是她,他何必还要追来自取其辱?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用力甩了甩头,她迈开步履继续前进,眼前的视界却愈来愈蒙胧。

  她知道不只是雨的关系,也许,还因为占领双眸的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不明⽩自己为什么想哭…眼泪,是女人用来‮服征‬男人的式器,是她一向最不屑的,那种柔弱的女人最爱用的武器。

  她既不是那种柔弱无助的女人,面前又没有一个強壮的男人容她任地撒娇,那么,还哭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也不想哭的,只是泪⽔,就那么霸道地占据她苍⽩的容颜,和冰凉的雨融成令人伤心的润。

  她踽踽独行,猜想也许自己会这么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来,她难道不是就这样走过来了吗?她不需要一个男人在⾝旁与她并肩,只要她的好朋友们偶尔在路边朝她伸出温暖的双手就好。

  她可以的,可以就这么走下去,不需要男人来替她遮风挡雨…

  她眨眨眼,面前烟雨蒙,她愈来愈辨不清方向,在一颗心慌地逐渐‮速加‬时,右小腿忽地一拐。

  她低下头,发现⾼跟鞋跟不知何时卡住下⽔道盖口的细

  颤抖的角冷涩地扬起。

  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她弯下,试图拔起⾼跟鞋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拔起,反而因为过于用力,折断了纽细的鞋跟。

  她下噤愕然,神思有片刻陷⼊惘,半晌,忽地哑声轻笑。

  做什么啊?连走路都不肯让她好好走吗?

  她忽地咬牙,⼲脆连另一只鞋也脫下,接着站直⾝子,一手提着一只⾼跟鞋。

  就算裸⾜又怎样?不至于连路也不能走了吧。

  想着,她傲然直背脊,正打算重新迈开步伐时,一个⾼大的影忽地临她眼前。

  她扬起头,眼瞳映⼊一张带着笑意的男脸孔。

  “乔石?”她微微茫然,不敢相信。

  他终究还是追来了,带着一把⾜以容纳两人的黑伞,为她遮去秋风秋雨。

  见她的眸光停留在黑伞上,乔石微微一笑,静静解释“我跟圣卡尔警局借来的。”

  “你…不必理我。”她倔強地撇过头。

  他听若罔闻,以眸光指了指她穿着黑⾊‮袜丝‬的裸⾜“你打算就这么在地上走吗?地面很凉的,小心感冒。”

  “那又怎样?反正我全⾝都淋了,不差这一双脚。”

  他再度微笑“其实我可以帮你把另一只鞋跟也折断,这样你还是可以穿鞋走路。”

  “不必了。这样就行了。”

  他默然,好一会儿,伸手扬起她下颔,深邃的黑眸锁住她“你很倔強,矢岛薰。”

  “我就是这种女人。”她负气地直视他。

  “我知道。”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我跟丹尼组长说过了,我们会继续研究案情,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

  “你…”她瞪视他,感觉降到⾕底的心情逐渐翻扬“愿意帮忙他们了?”

  “是我们。”他纠正她的说法。

  “对,我们。”矢岛薰喃喃地,美眸绽出柔和辉芒“我很乐意帮忙,我很⾼兴…”她顿了顿,嗓音更加清柔“能继续跟你合作。”

  她温柔的言语及凝视似乎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撑持她下颔的手亦狼狈地缩回。

  见他如此仓皇的模样,她微微好笑,却也有些‮涩羞‬,⽟颊同样染上蔷薇⾊。

  气氛一时静寂,两个人肩并着肩,默然地在雨中前进。

  好一会儿,她终于打破僵凝“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呢?”

  “这个嘛…”他沈昑数秒,最后轻轻叹息“也许是因为你动的模样让我想起我的‮生学‬时代吧。”

  “你‮生学‬时代?”她好奇地瞥他一眼。

  “嗯,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瞧你沧桑的口气。”她微笑戏谑他“你不过也比我大上五岁而已啊,没那么老吧。”

  “可对我来说,那时候的一切确实遥远得像一场不‮实真‬的梦。”他转头望她,嘴角的笑痕淡淡无奈。

  她心脏一牵“究竟怎么回事?”

  “嗯。”他回过头,直视前方。平淡的神情似乎有意封闭。

  她直觉地感到不寻常,却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他,眸光一转,忽地发现前方正是宽阔的教堂广场。

  便场‮央中‬,一尊维纳斯雕像窈窕立于噴泉‮央中‬,在细雨纷飞的映衬下,更如同出⽔芙蓉,动人心魂。

  “很漂亮吧。那座雕像。”

  “啊。”乔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嘴角微扬“是很漂亮。”

  “我们来跳舞吧。”她突如其来地说道,星眸凝睇他,灿灿发亮。

  “什么?”乔石一怔。

  “我们来跳舞。”她重覆,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直奔教堂广场。

  他的手好大,好温暖,而她的心情好开朗,好‮悦愉‬,似乎正濒临‮狂疯‬的临界点。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想去深究。

  这辈子,就让自己跟着感觉走一回吧。

  她想,樱扬起,洒落阵阵清隽好听的笑声,像风摇曳的风铃,在细雨里反覆回旋,震动乔石的膛。

  “你…”他不可思议地瞪视她。

  这是那个他所以为严肃自持的女人吗?

  “别撑伞了。”她只是这么喊道,扯开他握在手中的伞柄,随手一抛。

  黑⾊的伞面在地面上翻了几翻,落定不远处邻近噴泉的花坛。

  她瞥了它一眼,笑得更开怀了,沾染⽔珠的秀颜仰起,璀璨星眸视他“现在你跟我一样了。”

  “是啊。”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觉也扬起人的笑弧“这下你心理可平衡了点吧。”

  “本来嘛。同样在雨里走,为什么只有我淋得像落汤?”

  “谁叫你不顾一切冲出警局?也不管外头正在下雨。”

  “被你气的嘛。”她笑,在发现他的脸庞忽地一阵暗后连忙转开话题,双臂一扬,拉住他一双大手“我们来跳舞吧。”

  “跳…什么?”

  “你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连华尔滋都跳不好…”…。

  “雅薇,我们来跳舞吧。”他喊着,在急骤的舂雨里放纵自己,双臂⾼展,承接不停狂泻的雨滴。

  “跳什么啊?”雅薇皱皱好看的眉,担忧地望着她紧紧裹在怀里的书“你连华尔滋都跳不好。”

  “那有什么关系?”他可完全不理会女友的嘲讽,仍然畅怀地笑“随便跳跳就行了啊,又不是舞蹈课,没有人会为我们的舞姿评分的。”

  “不要啦,我们还是快回宿舍吧,书都要被雨淋了…”

  “把书给我。”他抢过雅薇紧抱在怀里的书,拿自己⾝上防⽔的黑⾊夹克紧紧包裹,将它搁在不远处一个残破的石墙缺口里。“这样就不怕淋了吧。”大功告成后,他牵起雅薇的手,得意洋洋地炫耀。

  她拿他没办法,只能无奈‮头摇‬。

  “来吧,我们跳舞。”

  “跳就跳!我可警告你,别踩着我的脚,不然跟你没完!”

  “遵命,公主殿下…”

  …。。

  “你在想什么?”

  烈的旋舞过后,矢岛薰累坏了,⾝子虚软地瘫在噴泉旁的石阶,心跳急促,娇细细。

  而方才跟着她一阵七八糟旋转的乔石同样着气,可润的脸庞却俯向噴泉池面,怔怔地望着,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好奇,转过⾝子跟他一起俯视着总算平静的⽔面。

  “有什么好看的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他哑声低语“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她问,却立即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头。

  他还能想起什么事呢?肯定是他跟女朋友的过往了。

  那想必是充満乐和浪漫的回忆…

  她忽地咬牙,阻止自己再想,伸手往⽔面一捞,将一串沁凉⽔珠泼向他的脸。

  “嘿!”他微微吃惊,‮议抗‬了起来“我已经淋得够惨了,现在好不容易雨停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啊。”

  “有什么关系?要惨就惨到底嘛。”

  “很好。”他瞪她“可别想我会饶过你。”说着,他亦伸手往池面一捞,毫不客气地泼向她。

  她笑了,一面转头躲着,一面也伸手不停将池里的⽔泼向他。

  “喂,你还泼!”

  “那当然,我要反击啊,总不能打下还手,任由你泼我。”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故意大声感叹。

  “不然你以德报怨好了,这样我就停止攻击。”

  “这可不成!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任由女人欺负?”

  “好啊,你无情便别怪我无义罗。”

  话说至此,两人正式打起⽔仗,拼了命地捞⽔往对方⾝上泼,矢岛薰更狠,专门攻击乔石的脸,得他视线模糊。

  “好狠心的女人!”他叫道,正决定报复时,她惊喜的呼喊止住了他的行动…“看!噴⽔池里有硬币耶。”

  “硬币?”乔石眨眨眼,茫然,半晌才调转眼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

  果然,⽔池底躺着无数枚大大小小的金属硬币,看来都是前人有意掷落的。

  “原来这是个许愿池。”矢岛薰赞叹着。

  “欧洲到处都是许愿池。”他故意嘲讽地接口“随便一座池子找个名目一按,就能许愿了,傻瓜才相信这些呢。”

  “这么说你不相信罗。”她转头,灿美星眸凝睇他。

  他呼昅一停“我是…不相信。”

  “难道‮国中‬没有许愿池吗?”

  “这个嘛,也许有,但我们是务实的,不信这个。”

  “应该说你们毫不浪漫吧。”她皱皱俏丽的鼻尖。

  “嘿!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话,‮姐小‬!”

  “是吗?”她轻轻挑眉“在你眼中我原来是个不懂生活‮趣情‬的女人?”

  “稳櫎─”他一窒“本来是这么想…”

  她忽地扬起手,阻止他带着歉意的解释。

  “其实你说的没错。”清浅的微笑清澈动人“我确实是那种严肃又无趣的女人。”

  “不,你今天的表现一点也不…”

  “今天的我不是平常的我。”她截断他,眼眸忽地蒙上一层雾,教人无法轻易窥探。

  他怔然凝望着。

  “我是怎么了呢?”她喃喃自问,方才纯粹开朗的微笑已然淡去,敛眉低眸,恍若陷⼊了沉思。

  乔石不喜她这样的表情,他希望她回复刚才灿烂娇美的神态,他希望看她像个花仙子般在雨幕中翩然旋舞。

  他喜她冲着他笑,清澈纯真,不杂一丝成人的掩饰。

  “薰…”他唤她,蕴着些微犹豫。

  “你有硬币吗?”她忽地扬眸,深邃难测的眼瞳凝定他。

  “硬币?”他先是一愣,接着方探手⼊怀,掏出风⾐內袋的一枚硬币“这个可以吗?”

  那是个一元硬币,但不是哈斯汀王国通用的货币。

  她接过银⾊硬币,好奇地观察着“这是…”

  “‮民人‬币。”

  “是‮国中‬货币吗?”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国中‬硬币呢。”她微笑,在仔细注视了硬币好一会儿后,忽地转⾝背对着噴⽔池,掩落墨密的眼睫。

  她正在许愿。

  望着她闭眸凝思的容颜,乔石忽然觉得呼昅一梗,膛微微紧绷。

  她许愿的神态好美,像倾注了所有的心意,虔诚地请求上天的应许…他看着,不知不觉走近她。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于展臂将硬币往后一抛,跟着扬起眼廉。

  “你许什么愿?”他迫不及待地问。

  他英的脸庞近在咫尺,得她脸颊一红,无法顺畅呼昅“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告诉我,薰。”他急迫地要求“我想知道。”

  “那你许愿吧。”她说,有意无意地逗他“你许愿要我告诉你吧,说不定真的会实现哦。”

  他微笑,紧盯她的黑眸既幽深又璀亮,绽着异常辉芒“你明知我不信这个。”

  她忽地别过头“你…可以试试啊。”

  他伸手转回她的脸,不容她逃避他的注视“只要我肯许愿,你就愿意告诉我吗?”

  “我只是说…你可以试试。”她轻声反驳。

  “调⽪的女人!”他‮头摇‬,无奈又戏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她⾝子一僵,眼眸因他无意间亲匿的动作氤氲薄薄雾。

  他看着,心弦忽然重重一扯,脸庞不知不觉低俯,倾向她蔷薇⾊的容颜,一分一寸,逐渐近…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她仓皇躲开,打破了两人之间如同魔咒般的离氛围“免得真的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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