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喂!这是我家,你杵在这儿作啥?”
奔在渊抬眼环顾四周,睇着悉的秦府大厅,回想着过往云烟,不噤微蹙起眉,可秦沃雪张牙舞爪的神态却教他头痛。
“你倒是同我说明⽩,什么叫作你要休夫。”他沉声道。
“就是休夫啊,你听不懂啊?”她没好气地道。
迳自坐在厅堂上,她倒了杯凉茶,微恼地呷了一口,别过脸去,偏是不和他对上眼,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心软。
哼!他何时这般有空了?
他不是很忙吗?
都这么忙了,就别老跟在她庇股后头转,难看哪。
“我做了什么事要你休夫?你又凭什么休夫?”早知道她的想法惊世骇俗,然而两年不见她却变本加厉,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两年哪…
除了上次她跑到书房找他之外,他⾜⾜有两年没见着她,倘若不是她爹过世,他们这一辈子八成无缘再见了。
倘若不是她爹过世,让她发觉自个儿孤苦无依,她怎会找上他?
沃雪要自己娶她,八成是因为她爹一死,他的生学便觉得她对他已无任何帮助而不要她了吧,于是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吃起回头草,而他…不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吗?
“哼!男子要休有七出之罪,我要休夫,自然也有七大罪状。”她佣懒地靠在椅背上,偏是不瞧他。
“说来听听。”
七大罪状?蒙她看得起。
“你想听?”见他点点头,她倒也不吝啬。“说给你听听也无妨,第一,你不同我圆房、第二,你待我冷淡、第三,你弃我于不顾、第四,你…”“我何时弃你于不顾了?”他没好气地道。
若论第一、二条罪状,他还能勉強接受,可他是刻意冷淡待她,却没有弃她于不顾。
“我离府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你怎会现下才来找我?”她挑⾼细眉。
“我…”
他可不想告诉她,他到邻镇去办了一些事,花了十来天的时间,回府后才听下人提起她回娘家了。
“这表示你本没将我放在心上,是不?”见他没反驳,她微恼地扁起嘴。“既然没将我放在心上,便代表你对我的感情不若往昔,代表咱们以前曾说过的山盟海誓只是过眼云烟,只是年少无知的懵懂情感,既是如此,你娶我作啥?”
竟然连她已经离府了都不知道…会不会太荒唐了?
“你真以为咱们曾说过的字字句句皆是过眼云烟?”她居然这般狠心?
究竟是谁没将谁搁在心上?她这是做贼的喊捉贼!
谁都知道他⽇⽇夜夜地等着她,孰料她一去不复返,让他等⾜了两年,而这两年里,他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她爹多少的气,到底有谁知道?
别告诉他,她庒儿不知道她爹对他做了什么事;别告诉他,她本就不知道他在等她…
背叛这段感情的人是她,她现下凭什么对他兴师问罪?
她要他上门提亲,他不计前嫌,礼数全做齐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一切都过去了,现下我只想告诉你,倘若你觉得娶我很委屈,大可同我说一声,我秦沃雪可没有惨到非要你收留不可。”
怜她无爹无娘所以娶她?她宁可饿死在外头!
但,她知晓事情绝非这般单纯,就算她只知道他对她的情感不若以往浓烈,可这便⾜以让她下定决心慧剑斩情丝。
她这两年来的牵挂,就当⾜她傻吧,没啥好计较的。
“我有说自己受委屈了吗?”她现下演的到底是哪一出戏?
会觉得委屈的人应该是她吧?嫁不进宮宦之门,不得已再下嫁他这个商贾,她定是大失所望的,是不?
“你没说出口,可我感觉到了。”那不是委屈是什么?
“胡扯。”全是她自个儿胡思想。
“反正往后男女爱、各自嫁娶,互不相⼲。”她摊了摊手,潇洒地不再留恋过去。“请回吧,秦府不留男客。”
他眯起黑眸瞪着她;冷淡的人到底是谁?真正能将十来年的感情付诸流⽔的又是谁?
好个洒脫的奇女子啊!或许他该说,打I开始,她本就没有将他搁在心上,她现下自然是潇洒得很。
“我是你的夫君。”
“我休夫了,现下是孤家寡人。”她不甘示弱地道。
他听不懂啊?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很难过吗?他真以为她很想休夫吗?是他她的耶。
“我不接受。”
“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我甚至还可以写封休夫状给你。”要她一一把罪名写下,可是一点都难不倒她的。
“那是没用的,向来只有男子休,岂有女子休夫?”辜在渊冷哼一声。
“谁说没有?我将成为空前第一人!”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拦得住。
“你以为咱们的婚姻是儿戏不成?”
“将婚姻大事当成儿戏的人是你!”她微恼地吼道。
她不想同他计较,他反而想咬她一口?
凭他?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从来没有人伤得了她,就连他也不例外!
别以为她喜他,她便会任他欺负,她秦沃雪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姑娘!
“沃雪。”他沉昑一声。
“甭叫得这么亲热!”她微恼地吼着。
他不是不想理她吗?甚至她离开辜府多⽇都未发现,既是如此,又何必在这当头叫得这般亲热?
她不想理他了,更不许他再这样唤她!
“我向来都是这般叫你的。”打他认识她至今,不都是直唤她的闺名?怎么,她现下又不允了?
“我现下不让你这么叫。”她执拗地道。
他想叫就叫,这岂下是显得她很没原则?反正两人的情感早已不若往昔,何必強扮恩爱夫?
她是在成全他呢,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还跟着她回府?
既然他不想理她,就乾脆漠视个彻底,别在这当头纠,她很有骨气的,绝对不会死着他。
“我偏要这样叫你。”辜在渊缓缓起⾝,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沃雪。”
“住口!”她气得跳起⾝。
“沃雪…”
“住口、住口!你给我站住,别再走过来了!”奷无聇的男人,都要他住口了,还叫个没完,简直是存心要气死她!
“沃雪…难道你真的不想成为我的子?”他柔声低喃,一步步地近她。
“我不想听!”见他已经来到⾝前,她微恼地想要往一旁闪去,却被他挡住去路,气得直跳脚。“走开!”
他不走,她走自粕以了吧?
“沃雪,不要赶我走!”
他咬着牙,眸底的恼意自声调中怈露,一把将她圈⼊怀里。
“我…”到底是谁在赶谁走?
“沃雪…”
他紧紧地将她圈住,不让她有半点空隙可以将他推开。
他可是等了整整两年才将她娶⼊门,天晓得他是多么地想要接近她,尽管他心里恼她、恨她,然而实际上,他未曾伤害过她…他爱她如此之深,岂会想要伤害她?
疼惜她都来不及了,他怎么忍心伤她?
可,她的心本不在他⾝上…
她到底想怎么凌迟他?
秦沃雪不解地蹙起柳眉,却又极为眷恋他的拥抱。“你到底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我不懂啊。”
打她嫁进辜府,他可是天天闪躲着她,可她现下一跑,他又跑来找她,倘若只是为了颜面问题,似乎也不需要搂她搂得这么紧,彷若怕极了她会一溜烟地消失一般…
啐!她哪里会无故消失?还不都是他,可他这前后矛盾的举止到底是为哪桩?他到底想怎样?
“沃雪,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口,突地⾝后传来…
“姑爷!用膳了,我已经好久没见着你了,今儿个好不容易带着姐小回府,定要留下来用晚膳。”老管事庒儿没见着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踏进大厅便拉开嗓门吼着。“姑爷?姐小?”
秦沃雪挑⾼了眉头,瞪着已经在她家待了有四十年之久的老管事。“他要回去了…”
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倘若不是老管事进来搅和,她差点要数辜在渊的甜言藌语给骗了。
啧!他以往不是木讷得很?怎么现下倒学会了这么一点小手段?
包糟的是,他这么搂着她,她的心思便飘到他⾝上去了…
哎呀!意志不坚哪。
不管,怎么可以数他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去!
倘若真是不舍她离开他的话,就给个能敦她心甘情愿的说法,要不就别奢望她会跟着他一道回去,事情就这么简单。
“谁说我要回去?我要留下来同你一起用膳。”
奔在渊不舍地松开双臂。
“喂…”他会不会太恬不知聇了?
“窒,我也好久没陪你一道下棋了。”辜在渊转而搭住老管事的肩。
“怎么好意思让姑爷陪着我这老头子下棋?”可话听在耳里,就是窝心得限。“来来来,姑爷,用膳了。”
老管事叫唤着奴婢将一盘盘的菜肴端进大厅,摆了満満的一桌。
“咱们先退下了。”
东西摆定,老管事随即命一⼲奴婢退下。
下人一走,整个大厅又突地静默得没有半点声响,两人各据一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秦沃雪扁着嘴,冷睇着他和老管事一搭一唱,再睇着他像是初次登门造访般地直往她家大厅的各处瞧,却偏偏不瞧她一眼…这是怎么着?难不成方才他搂着她,全是她幻想出来的?
啐…
“这儿没什么改变,你可以专心地吃你的饭!”她没好气地率先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事物是没变,变的却是人心。”他徐步来到她⾝旁,寓意深远地道。
她挑眉睨他一眼,角逸出冷笑。
“可不是?变的确实是人心哪。”
他是怎么了?变的人明明是他,他倒想把罪名都安在她⾝上?
“可下是?”
尽管明⽩她在暗喻什么,辜在渊倒也不以为意地吃起饭来。
秦沃雪彷若没听见般地大口大口扒饭,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温婉文雅,黑⽩分明的大眼还偷偷地觑了他几眼。
可恶!他这是在挑衅,是下?
他到底是哪筋下对劲?
为什么她老觉得他说起话来満⾜嘲讽,刺耳得紧,又像是一记记巴掌,得她怒火⾼张,就快要控制不住脾气了。
他以往不是这样的,他更不会跟她转弯抹角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明明是他不对,他还摆出一副是她不知好歹的姿态?
青梅竹马哪,都已经十来年了,他会不知道她的子?
倘若今儿个她真是做错事了,肯定二话不说负荆请罪去,可若是她没做错事,要她认错可是比登天还难的;再者,她本就不知道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可以让他这般无礼的对待她!
而且,他居然这般气定神闲地用膳,彷若方才的一切本没发生过…
啐!难不成全是她的幻觉?是她患了疯病不成?
她虽然思念他,可还不至于思念过头发了疯,更何况他就在眼前呢,哪里需要夜夜牵挂在心?
她心心念念的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是个对她百般疼惜的男人,是个将她捧在手心疼宠的男人…
可她所思念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冰冷而淡漠,甚至不愿瞧她一眼?
好不容易盼了两年,终于可以完成这桩姻缘,可为何成了亲,一切都不同了?
“不是说了要赶紧用膳吗?你老是这样盯着我瞧,是想把我吃了不成?”
耳边传来他戏谵的笑声,她猛地瞪大眼,登时发觉原来他就在她的面前…哎呀!难不成她方才瞧他,瞧得浑然忘我了?
她她她…怎能这样盯着他看?
这么一来,岂不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笨得余情未了,只有她一个人还笨笨地在等待他告诉她这两年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不!她怎能让他瞧扁了?倘若他可以不在乎,她绝对可以比他更不在乎!
“你…”她哼笑了声。“我的牙不好,啃不了臭铜。”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沉着脸。
“难不成你是石头,才会笨得听不懂我说的话?”她哂笑道,为自个儿扳回一点颜面而笑颜逐开。
“你!”他忽地拍桌。
他不想同她计较,她反而得寸进尺了!
“哼!一个用臭铜打杂邙成的人,哪里会懂我的心思?』见他拍桌,她不由得抿了抿。“我是个只知书卷味的人,提起笔写的是诗词歌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引经据典,可不像某人只知看帐本,一开口便臭铜味扑鼻,臭得我不得不闭气。”
“哼,一⾝铜臭也好过有人一⾝騒味街头卖笑!”他怒声道。
“那可不!尽管是騒味,可喜爱的人可不少呢。”她笑得角微颤。
奔在渊皆目裂地瞪着她;她是令他倾心的女子吗?是她这样的冷嘲热讽教他倾心的不成?
她以往不是这样子的,怎么现下却和她爹成了一个样子?
不!是更甚于她爹,至少她爹绝对不许她如此丢人地倚门卖笑,活似个花娘!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明儿个再来接你!”
他抛下碗筷,恼怒地离开。
“既是不投机,你就犯不着再来找我!”她不客气地吼着,就怕他走得太快没听见。
来接她作啥?本就是不必要的。
与其如此暧昧不清、扑朔离,倒不如还她一份清静,就当她没出阁,他也没娶她不就得了?
可恶,气得她眼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