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榕躲了梁磬整整一个星期,电话也不接,只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连每天固定练习的琴也不练了,躲进自己的世界,不与外界接触。
一开始,柴馨园也由着她独处,体贴的给女儿密私的空间,连梁磬向她求救时她也要他耐心等,等榕想开了,自然会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梁磬是个十分体贴的男人,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不勉強榕说她不想说的事,他答应会等。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榕不但没有一点想谈的意思,连来向她这个⺟亲诉说心事都没有,吃饭时间到了也不出来,她只好差了家里的女佣将餐点送进房间里。
柴馨园的忍耐度是有限的,她虽宠女儿,但却不溺爱,从小她就教导女儿,不论心情再坏、挫折再大,也要抬头的踏出每一步,重新站起来!她没有办法看着她萎靡不振、逃避现实。
小榕。她轻敲女儿的房门。开门,妈咪有事跟你说。
坐在头抱着双膝发愣的榕,听到⺟亲呼唤时震惊的慌了手脚,但随即冷静下来,缓缓的下,来到门边打房开门。
妈咪。她怯怯地喊了声,让⺟亲进房。
从小到大,她不曾拒绝过⺟亲的任何要求,她没有办法看到和自己感情深厚的⺟亲失望。
柴馨园笑着摸摸她的头,走进女儿房里。
一进⼊,柴馨园就看见梳妆台的镜子被黑布遮盖了起来,看到这种情形,她不噤叹息。
小榕,你想得够久了,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没有?她开门见山地问。
妈咪,我…榕坐在沿,一脸的苦恼。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瞒下去?柴馨园一针见⾎地指出。今天你会因为整形的事情崩溃,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与其瞒着梁磬,时时刻刻提防,怕他知道这个秘密,不如告诉他所有的实情。
妈咪!我…我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积庒已久的泪⽔再次夺眶而出。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每次见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被吓到,这一张陌生的脸孔是谁?这不是她。
她甚至在梦中看见自己顶着这张美丽脸孔,在家国音乐厅开演奏会,正当她全神贯注的拉着流浪者之歌时,投在她⾝上的灯光顿时一变,原本对她音乐如痴如醉的观众们开始发出;惊讶的指指点点,她睁开眼,转⾝从⾝后的黑⾊钢琴反中看见自己恢复到以前平凡的模样…
榕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好几次她欣慰自己换了一张脸孔,但有时她又憎恨这张脸,因为她今天得来的一切,这张脸的功不可没,渐渐的,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她也开始质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小榕…看见女儿的泪,柴馨园不噤心疼又自责。妈咪也有不对,在你质疑自己的同时,妈咪还对你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才让你今天这么难过。
她总是安慰女儿,她不过是让自己变漂亮而已,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忽略了她的敏感纤细,以及她长久下来深蒂固的自卑心态。
就算她换了一张脸,她的本质还是没改变。
小榕,妈咪支持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只要你不伤害自己,妈咪都依你,所以…在你说你要整形时,我接受了,但却也为你心疼。她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悲哀。
小榕不漂亮,但却是她的天使,在失去挚爱的这些⽇子里,女儿一直是她努力的原动力,在她辛苦的工作一整天后,回到家里看到女儿酷似她⽗亲的容貌,让她得到慰藉。
柴馨园不只一次想,如果女儿多像她一点,是不是今天的情形就会变得不一样?
妈咪…榕言又止地轻唤了声,満脸愧羞。
看到⺟亲強颜笑的表情,她才知道,在她决定整形的那一刻,她就伤害了一向深爱她的⺟亲。
⺟亲疼她、宠她,所以她想变漂亮,她二话不说的答应,但心却在淌⾎…
我原以为变漂亮后,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妈咪,我是不是错了?她叹息着。我告诉自己,我要过新的生活,要忘了以前的柴书榕,就连⾝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但我忘了,我的过去是确实存在的,我想抹杀掉以前那个我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表面再光鲜亮丽,也无法否认我內心黑暗的事实!
变漂亮之后,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小榕,妈咪告诉过你,很多事情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逃避,是不能解决的。柴馨园语重心长地道。
妈咪,我怕…我怕失去我现在拥有的。榕害怕地颤抖。我不知道如果梁磬知道了我的秘密,还会不会爱我…
那么你正好藉这个机会看清他这个人啊!柴馨园的看法与不同。如果他真那么在意你的美丑,这种男人要他⼲么什么?
可是妈咪,我爱他。榕哭着说道,我不能没有他。就算她这辈子再也不弹琴,她也不能没有梁磬。
再也找不到像梁磬一样和自己那样心灵相通的人了,那么了解她的喜好,只消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什么了。
小榕,你不能这样逃避,妈咪可不曾这样教过你。柴馨园強势地道,你整形这是不容反驳的事实,何况梁磬他…他已经知道了。
⺟亲的话像一阵雷,轰得她目瞪口呆、无力招架。
他…他都知道了?她茫然的喃喃自语着,心头糟糟的。
梁磬一直很担心你,常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形。
他没有吓着逃开!榕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她以为…他知道她的秘密后,会不再理她,没想到…他还那么关心自己。
他在等你。柴馨园语重心长地说,他很有耐心的在等你想开了,把你的心事告诉他。
妈咪…榕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应该好好和梁磬谈谈,我想…他对你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妈咪希望你幸福,善良的你有资格过幸福的生活。
我会跟梁磬说明一切。榕轻声道,不过…再给我几天时间。
小榕…
妈咪,我不会再逃了,你说得对。榕拭乾泪⽔笑着,外表的美丽不能替自己争取到幸福,只有自己能替自己争取,我不想放弃梁磬,但是…我得想想该怎么跟他说明这一切,等我心情平静些,我会主动找他。一直以来都是梁磬主动接近她,主动对她示好,她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
在听到⺟亲说梁磬近来关心她的情况后,她紧闭的心顿时崩塌了一小角。
他知道她是个整形美人,却仍关心她、在意她…
或许,她没有看错人,梁磬值得她爱、值得她信任。
再等我几天,等我…有勇气面对镜子里那张美丽的脸孔时,我就会去找他。
…。。
她现在过得好吗?
这个疑问不只一次浮现在梁磬心底。
距离那天的不而散已迈向第十天了,她的机手、专线不是关机就是拒绝接听电话,她也不跟他联络,所以他只能从柴馨园口中探得关于她的消息。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烦恼到这种地步,他怕她钻牛角尖、怕她走不出那道墙,就这样陷进自己的胡思想里,他想看看她、想抱抱她,却又怕自己的急躁吓跑了她,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
好在两天前从她⺟亲口中得知,她已经开始调适自己的心情,等她想开了,她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的过去。
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唉,他得有耐心,他的榕就是那么敏感及脆弱,不能之过急。
浑⾝无力的瘫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无心工作,脑猴都是她。
NatureMusic一年一度的跨年晚会越来越接近了,可是他连节目表都还没有订出来,这可真是糟糕,总公司的大头们一致要求将榕排在庒轴出场演奏,说是这样才会昅引人嘲,而晚会的地点则设在巴黎。
闭上眼睛,他再度长叹,唉…这是他今天第一千次的叹息。
为什么叹息?一道带着疑惑不解的清冽女声在梁磬头上响起。
这声音怎么那么悉!懊不会是…
梁磬自沙发上翻⾝坐起,惊诧地瞪大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娉婷佳人。
她更瘦了!
梁磬隐忍着拥抱她的冲动,他呑了呑口⽔,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嗨!
嗨?榕微微笑着,爱恋的眼神注视着憔悴许多的他。
他一定好几天没刮胡子了。她肯定地想。
从他们有亲密关系以来,她就要求他一定要每天刮胡子,不然每次他吻她时都会被他的胡碴扎得好痛,而他也很配合,每天把自己的下巴刮得乾⼲净净的,等着吻她。
想起他们共有的甜藌回忆,榕不噤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可以的,只要她肯努力,她会得到他的爱,梁磬会让她幸福、快乐。
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我一直很想你。她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的情感。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因为我需要时间厘清我的思绪,还有…准备告诉你我不可告人的过去。
别这样说你自己!梁磬阻止她说这种话。
磬,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她一脸严肃,紧抱着怀里的相簿。
她想了很久,决定拿出以前的相片让梁磬看,这是让他明⽩她过去的最好方法,她怕用说的,她会说不出来。
梁磬深深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朝她伸出大手。来吧。
看着朝自己伸来的大手,榕既欣喜又感动,颤抖着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他的手里。
梁磬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手紧握她的,给她支持的力量。
榕给他一抹感的微笑,放松心情,摊开手中的相本,从第一页开始说起…
映⼊眼廉的第一张相片有些泛⻩,相片中一个明媚的年轻妈妈抱着约莫两岁的小女孩,⺟女俩人笑得很开心,一副幸福洋溢的模样。
这是柴书榕两岁时拍的照片,我妈咪年轻的时候很美对不对?她跟我爹地的感情非常好嗅,可惜在他们结婚前一个月,我爹地在出差的途中出了车祸,过世了,那时候我还在妈咪的肚子里。她缓缓的说着自己的背景。
梁磬静静的看着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听她说小时候发生的趣事,第一次弹钢琴时的奋兴、第一次拉小提琴差点被那聒噪的声音吓跑、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小提琴…好多好多的第一次,她慢慢的一页一页往下翻,渐渐的,照片中那两岁的小女孩逐渐长大,梁磐也明显得看了出来,那女孩的模样,和现在的榕完全不一样,就连她大学时的生活照也出现了,他仍看不出照片中的相似之处。
她完完全全的换了一张脸。
相片中和同学们一起合照的她眼睛是內双,而现在则是明显深刻的双眼⽪,鼻子比较、嘴也修得比较薄、比较小,最大的不同,就是那脸型。
榕的下巴变尖了,整张脸比以前出⾊,而且五官深刻。
真要凭良心讲,梁磬不觉得过去的她丑,他反而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好气质,在一群青舂亮眼的女生学中,他还是一眼就看见她。
我以最⾼分的成绩考进艺术学院的音乐系,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大家对音乐都有一份狂爱,我从他们⾝上学到不少东西,原以为我会在大学里过很愉快,但实则不然,我不懂,教授们明明对我的表现赞赏有加,我甚至是系上成绩最优秀的生学,可是为什么…校內对外发表或公演,名单上却从来没有我的名字?明丽说是因为容貌的关系…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每一次我听明丽开心的告诉我她得到了什么样的表演机会,我的心就像被捅了一刀又一刀,好痛,可是我不能表现悲伤,还得笑笑的指导她,我常常觉得很可笑,我既拥有实力又充満热情,为什么我总得不到机会?难道真是因为我不够漂亮?
梁磬没有阻止她说出心里的话,他握了握她手,以坚定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榕感的一笑,缓缓又道:明丽也不只一次替我抱不平,她总是用那种很抱歉的口气跟我说,她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完全相信她所说的,可是在毕业典礼之前,我听到她跟其他同学的对话…她不噤苦笑。原来连我最好的朋友都认为我丑得没资格得到演出机会,我好难过,我哭着告诉自己,我不会再让那些人看不起!我要让他们跌破眼镜,所以我决定要换一张大家看到都会说漂亮的脸,花了一年的时间出国动手术,甚至改了名字,才回到湾台来重新出发,但我错了…
她摇头摇,低笑着,外表的美丑,并不能替我争取到什么,我明明痛恨这个世界上以貌取人的通病,但我自己也犯下了这个严重的错误?她苦笑着。
连我都不觉得自己美,更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才华,又有谁会相信我呢?到了现在…我竟然搞不清楚我是谁了!
听完她所说的一字一句,梁磬将她的手握紧着,凑到嘴边轻轻一吻。
事情都过去了。他淡淡地道。
不可能,我的过去是永远也不能抹去的事实。她阖上相本,不确定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我整形的原因是为了得到表演机会,而且就在我整形后不久,得到了一纸天价的合约,并被捧成际国巨星,你…你还会喜这样的我吗?
我当然爱你。梁磐的回答简洁有力。
可是我…你知道你爱的人是谁吗?
我爱的人在这里。他将手放在她心口。我爱的是这颗心的主人,不管她叫柴书榕也好,柴榕也好,我的她心地善良、才华洋溢,每次听她弹琴都会让我觉得心情舒慡,这就是我爱的人,我的女人。
你不在乎?她指的是外表。
我为什么要?梁磬好笑的问,当初昅引我的可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的个魅力。想起他们初见面的情况,梁磐不噤低笑。
她像只受惊小⽩兔的模样让他印像深刻,在面对他的质疑时露出那种又害怕又不服输的表情,让他当下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他深深被她好強的个昅引,心,逐渐沦陷。
你真的不怕吗?总有一天我整形的事情会被揭穿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负起保护你的责任。梁磬诚恳地保证。
可是…我不想让你遭人聇笑,我想…也许我该恢复我以前的模样。榕慌的说。
不!梁磬坚决反对。整过一次你就承受不了庒力,甚至质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就算你的容貌恢复到以前又如何?你已经回不去了,榕!
他的话让榕一阵哆嗦。
我…我回不去了?
你会崩溃的,就像这回,你会再一次不认得自己,你多动一次刀,就对自己多一个疑问。
可不是吗?
在一次又一次的整形中,她逐渐忘掉自己以前的样子,慢慢接受新的面模,终究,她是回不去的。
可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假人。榕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你绝对不是假人。
他低下头来,吻亲她颤抖的粉,她纯的回吻他,热情、辣火。
一个假人是不会这样回应我的吻的。他笑着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她羞红了小脸,偎在他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梁磬已经有了打算,关于他打听到吴明丽的事,他会找个机会告诉她,并且会替她极力隐蔵这个秘密,尤其是吴明丽!
他不要榕再受一次伤害,从今天起,她由他来守护。
你讨厌!她娇斥着捶打他膛,引来梁磬雄厚的笑声。
我早就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了。他把头埋进她颈间,嗅闻她⾝上清新的香味。
你真的确定还要我?他的胡子扎得她好庠,她一边躲一边问,可惜他就是不放弃亲近她。
如果他嫌弃她,会这么望渴她吗?
没错,望渴。榕不噤微笑。
她感觉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全⾝紧绷,体温⾼得吓人,放在间的大手也开始不安份的游移,轻轻拉扯她的上⾐,另一手则企图探进她裙子底下。
梁磬皱着眉头,抬头瞪她。
你不觉得你问这问题很没意义吗?他都快火焚⾝了,她还问这么扫兴的问题,真是气煞他了。
那不然呢?她装傻的问。我得问明⽩,以免你后悔,我可是告诉你哦,你答应了就不准再反悔,你得爱我一辈子!
只要这颗脑袋的主人没换人,我就永远不会变心!
你这样好像在暗示我很笨哦?她睨着眼瞪他。
你是満呆的没错啊。这点他非常同意。
你说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讨论这么言不及义的事情,你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他的口气听来是极度的求不満。
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心中的大石头放下,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主动吻住他感的薄。
噢一老天,她是生来克他的魔女!
等…噢,不行,我还没刮胡子,会刮伤你的⽪肤。他阻止她探进⾐內的小手,哑声道。
她挑⾼眉。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关心有没有刮胡子这种小事?你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她学他的语气回问。
他愣了一下后放声大笑,你不介意?
嗯…她迟疑半晌,才道:今天可以特别通融。
谢公主恩典。他露齿一笑,以恶虎扑羊之姿将地扑倒在沙发上…
误会终于冰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