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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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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这个月的排班表给老板娘,林铁之进⼊更⾐间,换好制服。制服大小只有略为耝分,他勉強可以穿XL,若能再大两号,就不会这么贴⾝了。

  袖口的地方仍是因为他的腕骨太耝而无法扣上,他总是折衷卷起,露出半截黝黑的肤⾊。

  卡片放⼊打卡钟“喀锵”一声,⽩⾊卡纸的格纹又多了一组数字。

  “嗨!大个儿。”厨房里的厨师向他打着招呼。那由⾝材所衍生而来的称呼遗忘是从何时开始的,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唤得相当悉。

  和厨师确认菜单的变动,清点杯盘补给数量,再把倒挂的木椅一把把放落,他仔细擦拭得一尘不染。因为这里是供人饮食的餐厅,环境卫生就更显得重要。

  四年三个月以来,他在这里由原先的打工成为正职,再之前他都是在工地做着更劳力的工作。除了必有的排休之外,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如机器般准确规律。

  “铁金…不不,早!”几个工读生接连进⼊,一见他差点脫口唤出某个前阵子从客人那里听来的外号。

  林铁之并不介意,仅点点头响应,走进吧台后面,选咖啡⾖,磨咖啡粉,使用咖啡机。一切的动作都是这么流畅纯,不多久,浓浓的咖啡香満室飘散。

  煮咖啡的功夫,是打工时期就已经学会了,几年下来,他的咖啡愈煮愈好喝,老板娘就是上瘾的一个。虽然没有特别代,但是餐厅里贩卖的热咖啡已经成为他负责的一部份。

  环视一趟,确定没有问题,看着墙上的时钟,早上十点整,他打开餐厅大门。

  随着时间的前进,餐厅里的空位也逐渐被填満,尤其中午时段,总是座无虚席,不论是逛街的人嘲或者下课的‮生学‬,让餐厅服务人员丝毫不得闲。

  马不停蹄的忙碌最多持续到两点,悠闲的午茶时段,餐厅里总会放着轻慢的爵士乐,前一段快转速度的光景遂跟着沉淀,逐步安适。

  服务人员替吃午饭,他们这家餐厅人员不多,由厨房直接供给伙食,一星期有四天,厨师煮什么大家就吃什么,当然偶尔也可以指定变换菜⾊。剩下三天,老板娘体恤员工天天吃恐怕会吃烦,所以请大家自行去外面购买,而薪⽔里也都会算有约莫五百元的餐费。

  总体来说,因为老板娘的经营方式,这是一间具有淡淡人情味的餐厅。

  今天可以去外头买东西吃,工读生们买些牛⾁面或⾁羹米粉回来,还带着两袋500cc专门店的饮料。

  林铁之照例走出后门,在防火巷里吃着装満米饭的‮便大‬当。因为他食量大,而米饭容易⾜,对他而言,是最有用的食物,他不是个会计较味道的人,三餐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会到没人的地方进餐,则是因为不想同事看到他的便当而想尽办法帮他加菜。以前有过经验,老板娘和厨师总是嚷着只有⽩饭怎么吃?并且耝鲁地在他的饭盒里塞満可以塞的东西。

  这样⿇烦其它人,实非他所愿。

  稍微解释之后,虽然不再有添菜的状况,但是厨师分配伙食的那几天,总是给他特别大一盘。

  他晓得,这些和他共事多年的长辈,已经是他的朋友,也相当关心他家里的情形。

  他能够应付得来。他总是这样说。

  斑中毕业以后,他就一直对着不同的人重复相同的话。

  吃完便当,他走进厨房,把饭盒洗⼲净。正要准备开始做事,就感觉一道強烈的视线落在自己⾝上。

  他习惯地瞥一眼时钟。下午两点四十分。

  苞他那个喜迟到的二弟比起来,这个女孩子应该是相当守时的人。他拿起menu,朝出目光的方向走近。

  “你⼲嘛过来?我又还没叫你。”在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李维劈头骂道。将近十月底的季节,天空却还挂有超过32C的奇怪大太,她戴着遮的帽子,脸颊给晒得有些红。

  “菜单。”他简短地说明。

  她的眼睛左右移动,就是故意略过他的脸不瞧。

  “我不用那个。”她快速说:“一杯巧克力碎片冰沙和一份手工饼⼲。”是下午茶套餐的项目。

  看来,她是已经把菜单记起来了。

  林铁之写好她点的东西,随即转⾝,先放好menu?在等待冰沙打好的其间,收拾别张桌子。

  若有似无的注视相当小心翼翼地绕在他⾝上,他抬起眼,她就马上气恼转开。重复三次之后,他已经确定自己成为被偷看的目标。

  这个名字叫作李维的女孩子,是个非常讨厌他的人。

  起初认识的时候,她口出恶言,他或许当成她心情不好。但是,两三次之后,他开始从她的言语当中明⽩,她的表现来自她划分的阶级意识和虚荣心态。

  她的观念和偏见与他无关,他把她当成街道上形形⾊⾊的路人之一,两人之间也不会产生集。

  然而,却因为一桩她说谎的小事,让她对他的反感达到最⾼峰。

  那只是意外。但她似乎相当在意那件事被他听到,每每见到他就像竖起防卫的刺猬,迅速式装起来。她以为自己做得完美,所以,当他的言语揭穿她时,她既忿怒又不甘心。

  必于被她单方面的仇视,他不曾产生太多感想,仅只把她看作一个小妹妹的不服气,让她发怈。后来她跑来餐厅恶作剧,找⿇烦,他也是对待其它客人一般应付她。

  他有三个弟弟,因为没有⽗亲,所以排行老大的他,就算并没多出几岁,仍是担负起教养的责任。

  或许是早出社会的经历关系,也可能是天生的习,他在看人这方面向来具有某个范围的准确程度。因此,即便是三个弟弟格完全不同,他依然把他们摸得一清二楚。

  他忖量,她总会有烦腻的一天。

  夏转秋的时节,她果然消失两个月。

  餐厅的同事当成有趣的事情窃窃臆测,他却不感觉意外。然后有一天,他在大学的图书馆前又巧遇到她。

  虽然前两⽇她对着他发了一顿突兀的脾气,但是,今天她又准时来报到了。

  这回没有明显的恶作剧,只是,变成‮窥偷‬。

  “巧克力碎片冰沙和手工饼⼲。”林铁之将杯子和盘子搁上桌,敏锐发现她在剎那僵硬地菗直背脊。

  “…你…”李维艰难地从嘴巴里吐出字句,只是出口一个音节,后面不知所云。

  语尾拉得太长太细,林铁之听不明确,无声示意询问。

  她深昅一口气,美丽的眼眸瞪得好圆。

  “…⼲嘛?铁金刚,你赶紧走开好不好,块头那么大,看起来热死人,冷气都被你挡住了。”娇俏的脸容満⾜忿忿。

  闻言,他没有愤慨,只是惯常平静地说出制式用语:“请慢用。”

  才刚走开,他听到背后“咚”地一个轻声。

  下意识侧首,望见李维双手紧握,整个上半⾝趴在桌面,露出半截雪⽩的颈子,比他小上两倍有余的拳头细微颤抖,彷佛极其忍耐地敲打着。

  那应该不是在休憩,而是一种沮丧的表示。

  她重新出现是什么理由,他暂且不了解;但现在,已非属他上班的服务范畴。

  林铁之走离她的座位,做着自己的工作。在客人不多,闲暇同事们等待再有新鲜趣事可看的整个下午,她却连一次都没有吵他。

  …

  将金融卡放⼊机器中,依照顺序作,按下转帐号码,一笔金钱汇进⺟亲的户头。

  每个月拿到薪资的那一天,林铁之首先做的就是这件事。

  加起来将近五万元的月薪,三分之一给⺟亲,三分之一存起来仿弟弟们的学费,剩下的就是缴房租⽔电等等杂项金额。他们四兄弟同住,并非相当充裕,所以生活上比较节省。

  譬如,像是电话这样的开销,因为家里似乎没有太多机会用到,很早以前就停掉了。

  “啊…大哥,把电话停掉吧,不会有人找我的。”

  那个时候,才刚念专一的老三微笑地对他说道。

  兄弟里面,就属这个格柔顺安静的三弟最乖巧听话,也最会为他着想,丝毫不用别人心。

  罢満十六岁那年,念国中的三弟头一回拿着自己打工的薪⽔给他,腼腆笑着说希望能够贴补家用时,那张总是被刘海遮掩的脸孔,在他眼里忽然清明起来。

  他自己也才只是个正处于青舂叛逆期的⾼中生而已,从小到大,对于不同于普通家庭的种种复杂现状,虽然接受,但却无法完全平服心里不満。

  三个同⽗异⺟的弟弟,⽗亲病笔,他必须⾝兼⽗职…他甚至怀疑过兄弟之间连一半的⾎缘关系也没有,本就是⺟亲捡回家的弃儿,所谓的“其它妈妈已经不在了”这种解释,只是⺟亲掩饰的说词。

  但是,在多年后的现在,那些已经不是重点了。他是他们的大哥;而他们,是他的弟弟。

  将机器吐出的明细麦收好,他拿着笔记本,转⾝走回校园。

  一个星期,他只来这里两次。有课可以听的时候就排午班,没有课的时候就从早工作到晚,偶尔,会到图书馆里面看书。他十分喜阅读各种书籍。

  往校门旁的某个系所走去,听课前的两个小时,必须先挪给那几个已经建立友谊的青年学子。他们要一篇困难的小组报告,却正被几个攸关生死的‮试考‬夹杀,在焦头烂额即将阵亡之际,向他求助,人多好办事。

  那些同学,也许只是想要稍微见面,不要荒废彼此情。

  系所附近有许多茂密的绿树,林铁之在门口前望见一抹踌躇的娇丽⾝影。他停住步势,看着对方在同一块地砖上来来回回地踱圈。

  “…你在做什么?”他问。

  “咦?”李维飞快转过头,对他的出现有着惊奇…却又更像等待已久的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语尾稍稍拔尖了。

  “我有事。”他望着她的脸颊,红通通的。她似乎不太喜晒太,为何又站在外面?

  “有事,果然是找那些人吗…喔。”她垂头低语,彷佛思量着什么。

  “你不进去?”他上前推开门。

  “我?我…你、你管我?”她习惯地抬起下巴,宛如骄傲的孔雀。迅速说:“我只是来缅怀一下这个破烂老旧的地方,毕竟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他放开手,让门关起。转⾝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缺少知心的朋友吧?”

  “…什么?”她倾头,还病傲讼卵劬Γ蟾乓晕约憾涮怼!澳怯衷趺囱俊?br>

  “你的原系同学,都是不错的人。”

  “那⼲我什么事?”

  “偶尔跟他们往,多加认识,不会有坏处。”顿一顿,又道:“若是再发生什么事,想要联络谁,也有信赖的人可以帮你。”

  她尴尬地⾚颊。

  “我…那天晚上,我可没有信赖你。我也不是常常会到那种地方玩…我、你…你⼲嘛又对我说教?”她才不会每次都上当。忽然联想起什么,她又瞠大美眸“原来…难怪,原来你之前会找我去山上那所小学,是因为…想让我朋友?”

  “你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那些针对他的恶作剧,也许有某部份是因为无聊。就像小孩子找不到人玩,便哭闹引人注意。

  她连脖子也烧红了。

  “你⼲嘛老是注意一些奇怪的小事?才不是那样的。”

  “那么,是哪样?”他深黑的眼睛瞅住她。

  她狼狈地转开视线,不战而败。

  “我…我是讨厌你才去餐厅里整你,只有这个理由而已!你少把我当成⽩痴笨蛋。”不小心说得好大声。企图说服他,更似对自己辩驳。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也并不会随便把人当成⽩痴或笨蛋。”他说。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很聪明,那只是口头禅。”她恼火娇斥,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称赞却觉得生气。

  她觉得他们之间本相隔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是吗?”他再次推开门。“我要进去,你呢?”

  虽然不是邀请,她却轻慢地哼了一声。还強调说:“我才不怕你。”

  她的勇敢在他眼里实在不明所以,而且缺乏威力。林铁之走向相约的教室,看她一直跟着自己,虽然心生疑问,却没多说什么。

  “啊,金刚老大,你来了。”

  几个正在整理资料的同学抬起头来,年轻的睑庞有着疲惫。实在是昨天才刚打完一场硬仗,下午还有‮试考‬,而报告的期限就在明天。

  “咦?她是…”

  有人发现旁边的李维

  “是他,是他拜托我也一起来帮忙的。”察觉自己成为焦点,她马上指向林铁之,谎话说得脸不红气不

  林铁之侧首望了她一眼,她却是打死不瞧他。

  “呃…”大家看看壮硕的男人。因为之前有了去山上烤⾁的经验,所以这回好象也不应该感觉意外。

  虽然没有用言语表达意见,但每个人心里的想法皆是:怎么会找她来?

  说是偏见也好,李维给他们的印象,实在不像是会热心帮助他人的人。

  “好了好了,别发呆了,不然会死得很惨。”

  有人拍手,顺利引回大家的注意。

  的确是会死得很惨。报告若是不出去,一定会被当。

  当初他们听说这个老师没有期中期末考才决定选课,结果虽然不用‮试考‬评鉴,但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主题报告却接踵而来,前面都已经这么辛苦地过关了,如果期末做得不好而不及格,通识学分就这样飞了,那真是会呕死人。

  “你在⼲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仅仅是团体小组报告,还有一份个人报告得。东晃西晃的李维只能在一旁问着。

  林铁之头也没抬。

  “我在计算他们菗样访谈的数据。”

  “是吗…”她不在意地随便翻着那些纸张。“这些都要画表格,然后做投影片吧?”喃喃念两句。

  往后看了看,叫住某个人。

  “喂…把notee波ok借我。”她说。也不管对方表情多诡异。

  林铁之不认为她是真心想来帮忙,事实上她刚才也撒了谎。可是她却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接过算好的数据,开始使用绘图软件,绘出所要求的柱形图。

  “隐形眼镜好涩。”

  她盯着屏幕,明知他在看她,却只是连连啧声。

  对于她怪异的行为,林铁之仅简单猜测,或许自己又有哪里让她必须提⾼抗争意识了。

  “哇,不行不行,是蓝⾊和红⾊啦。”

  “为什么一定要蓝⾊和红⾊?把两组数据用对比颜⾊明显标出不好吗?图被我画得那么漂亮,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两页的东西相反了,这个图应该是在这里的下面吧?”

  “你很笨耶。我是故意把它们调换过来的,这样对于报告的流程比较方便。”

  像这样的对话偶尔飘进林铁之耳里,不到争执或争吵的地步,但是他也可以明显感受到其中一方惯有的傲慢态势。

  虽然教人气得险些脑充⾎,但是李维的存在的确加快了作业的速度。

  一上午的繁忙,截至中午为止,报告反而提早完成了。

  “谢谢啦,金刚老大。”总算能松一口气,同学们道谢着。

  “不会。”他觉得他们要谢的其实应该不是他才对。

  林铁之望着做完就准备走人的李维

  一人忽然叫住她:“同学!”

  她才回头,就见一个黑影朝自己砸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是铝箔包装的冬瓜茶。

  “谢谢你啦!请你喝的。”那人说。

  其余同学也笑了。

  她耸耸肩后走出教室,将铝箔包把玩在两手,哼道:“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原来只值十元的冬瓜茶?”

  林铁之走在她后面,没有出声说话。但是却看到她的表情变得清慡。

  步出系馆,外头⽇正当中,太毒辣得好象要把人也给蒸发。

  她停住步伐,然后转过⾝面对他。从一开始林铁之就在思量的答案,她直到现在才公开。

  “今天,你欠了我一份人情。”

  她伸出手轻戳他结实的肩膀,用一种非常趾⾼气昂的态度说。

  原来如此。

  这就是她今天所作所为的真正理由。要他欠下人情,而且大概是必须加倍奉还的那种。

  他偏着头:“所以你打算恶整我?”

  “什…”她愣了愣,一瞬间翻脸。“什么恶整?我⼲嘛做那种事。”

  这是在辩解她的目的不在此?他还以为她会借机报复以前的“恩怨”

  她蹙眉垂首踢着地板。纤细的脖子上起了一些疹子,大概是天气太过炎热了。

  他忽然开口道:“你今天忘记戴帽子?”

  “…咦?”“你不是讨厌⽇晒?”他的声音低沉,但语气向来相当清淡。

  她的美颜转成吃惊。

  “啊、你…你有注意到…”注意…她?

  “天气一热,你就会表现出烦躁的样子。”很难不去察觉。

  李维瞪着他正经的脸庞,说不出什么表情,咬着办,她指控道:“那是因为你惹我生气好不好?要你理人的时候都不说话,一开口就是都在教训我。你…你以为你是谁?”

  她的话尚未说完,他却忽返⾝走回去。

  “喂,你…”她猛地瞠目,觉得他超级没礼貌。

  一忽会儿,林铁之又出来,手里多了把伞。步前递给她,他道:“伞是跟别人借的。”

  她皱紧眉头。“那又怎样?”

  他将伞打开,遮住她的头顶。“现在是中午。”

  她楞楞地没有接过,只是看着他。原本⾼升的气焰随着伞下的影减弱了。

  “你…你⼲嘛老做这种事?”很烦、很烦耶。

  这种事?林铁之不确定她的意思,但他总是处于照顾人的立场,也许无意中造成她情绪化的原因。

  他想起自家二弟的戏言,女孩子的思考可能比较敏感。而他只是平铺直叙。

  “上次,你差点中暑。若是你又在我面前昏倒了,那也很⿇烦。”他的语调还是这么沉稳和淡漠。

  她的视线动也不动。他在讲用摩托车载她回家的那天,直到就寝前,整个晚上,不仅是掌心,她连口都彷佛盘据着浓厚的热气…

  那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

  林铁之回以注视。她的双眸里闪烁着什么,或许是已经被晒昏了。

  “怎么了?”

  一句问话,让她如梦初醒。恼愤又用力地抢下他的伞掩饰,她骂道:“我才不用你关心。”甩头就走。

  林铁之仅是望着她的背影,没料她跑几步停住,迟疑犹豫地回首。结果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她明显地吓了一跳。

  “你…你看什么看。”満面烧红,完全被人抓包的表情。

  她转开脸,僵硬地直直往前冲去。

  林铁之一顿,似乎感觉她的反应有趣,角稍稍地扬起了。

  …

  虽然帮助的对象不是他,但她似乎就是认定他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一个星期之后,李维主动找上林铁之,直接对穿着餐厅制服的他道:“我要你帮我写报告。”

  态度強硬,而且相当纡尊降贵的。

  “你别忘了,自己是欠我的。”简直像是在讨债似的。

  餐厅同事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位‮姐小‬又玩什么新花样。只有林铁之发现,她在和他讲话的时候,嘴不自然地细颤着。

  “好。”他答应。然后瞧见她稍嫌僵硬的神情小小地喜悦和放松了。

  他挪了一天休假,她约在某间不会赶人的连锁咖啡厅。

  “你好慢。”

  才在座位处找到她的⾝影,林铁之就瞧见李维无声做出三个字的嘴型。他走过去,她把⾝旁占空位的书本移开,示意要他坐下。

  他却绕到她的对面,拉开椅子。

  李维一愣,随即很快地叠起成堆的书和笔记本,简直是用丢的推到他面前。

  “快点帮我看。”语毕,她低头猛做自己的事,手里的笔杆险些被捏碎。

  林铁之静静地翻开那些精装书本,上面已经标有范围,空⽩处有不少笔迹,看来上课相当认真。奇怪的是,她的笔记却一页也没写。

  “你…”这些本子简直像是新买的。

  “什么?”她迅速抬起脸,有些神经紧张。

  他睇她一眼,没有说下去。拿出原子笔,他先是看过她的报告题目,专注地在所规划的范围里阅读。

  李维只能瞅着他低垂的方正脸庞。她的眉目浮现愠意,将带来的笔记型计算机打开,劈哩啪啦地打字,每个按键都狠狠戳下。

  他只是依照她的要求,把她已经画好的重点全部抄写到笔记本里头。二十分钟以后,他仍旧不发一语。她忍不住道:“你跟别人在一起也是这样吗?像个哑巴。”

  “…别人是谁?”他头也不抬,和外貌回异的清雅笔迹在⽩纸上飞扬着。

  “就是…就是那些老要你去帮忙功课的同学。”还说他们是好人,分明就很糜烂。

  他抬眸瞅住她。总觉得她的问话似是掺杂其它目的和意味。

  “⼲嘛?就他们可以找你?我不能找你吗?』她奇怪的慌忙起来,赶紧带回话题:“你其实是讨厌和我说话吧?”每句都脫口得很快,像极手上正在进行的打字,只是还添加些许恼意。

  这样的问法,宛如是在责备他。林铁之微停,才平淡说:“对我表现反感的,是你。”

  “我…”她明显词穷,瞪着键盘半晌,逞气道:“对,没错,我就是讨厌你。我超级讨厌你的。其实我的笔记都写好了,本不用你来多事,我是在要你!你刚刚如果敢坐我旁边,我一定故意说你⾝上流汗好臭。”她没有停歇地说完,又像是在挽回之前座位被拒绝的面子,不愿正视他。

  林铁之看着她,良久,合上书页,并且站起⾝。

  离开位置前,他对着她道:“我⾝上的确有流汗的味道。”

  他是因为她才特别绕到对面去坐的?李维恍然醒悟,想也没想,马上伸手拉住他T恤下襬。

  “你别以为今天这样就算了…你…你还要请我吃饭。”

  又是无理的要求。

  睇住她刻意撇开的侧面,他可以察觉她对自己隐约有种执着,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现在却又似不同以往的。

  “我没有多余的钱请你吃大餐。”他诚实说。

  闻言,她的表情好愤恼好怈气,只是娇怨:“我哪有要吃什么大餐?吃…吃卤⾁饭就好了啦!”

  林铁之凝视着她含怒的俏丽容颜,脑中好象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于是那天,他们在大学附近的某个小摊贩花了六十元解决一餐。途中她还任意反悔说不喜卤⾁饭,自己拿出五元贴补,换成爱吃的⾁饭。

  本来还像个傲慢的芭比公主,企图典雅又⾼贵,发现他在看她之后,她奋力地把饭碗里的最后一颗饭粒都吃得⼲⼲净净。

  就像他吃便当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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