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野医院位在福冈市南方的一处市郊道路旁,要回到市区,则必须绕回通往市区的道路。当车快到两条道路的接处时,在后座搂着亚织的⾼桥信史已察觉不对劲。
他握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正闭目假寐的亚织马上醒来。
车后的两部蓝⾊车见道路上车辆稀少,马上由暗转明的想超车,前后包抄上鬲桥信史一边望着蓝车的动向,一边打开机手。
“大岛,我在XX公路XXX公里附近,有人跟踪。”收线,转向司机:“尽量别让他们超车。”
“是。”随⾝保镳兼司机的伊藤照办,随即发挥⾼超的驾车技巧,意图拉远与后车的距离。
想不到那两辆蓝车也有本事,一会儿居然又追了上来。
“不是生手。”伊藤道。
“尽量拖延。”⾼桥信史也看出对方的手法。
如果车上只有他与伊藤,他们当然会放手一搏,但是亚织才出院,他绝不希望她⾝上再有任何伤口。
伊藤尽力而为,但仅能维持不被超车,却无法甩开对方。而对方见他们已发现,则没耐心再耗,马上出手攻击。
砰地一声,对方由车內举向他们,而他们的车显然被中了,⾼桥信史马上庒低亚织的⾝子。
“回击。”
斑桥信史一声令下,伊藤一手驾车维持方向,一手持朝后击。
首当其冲的蓝⾊车马上偏了下方向,而第二部车则随即冲出回击。
“别出来。”⾼桥信史一边代,一边由椅子底座拿出手,塞进她手里。“必要时自保,不许逞強帮我,知道吗?”
亚织握着,点点头。现在不是強出头的时候。
得到她的承诺,⾼桥信史再拿出一把,抓准时机,站上天窗便朝后出两发弹子;其中一正中第二辆蓝车的驾驶座,使那车慢下速度。
一击成功,⾼桥信史随即低下⾝子闪躲;随后,立即听见好几声弹子打中后车厢的声音。
“转向偏僻的道路。”⾼桥信史一边下令,一边换武器。他要他们下车,看看袭击的人究竟是谁。
“太危险了。”亚织头摇。
“家常便饭。”他轻描淡写,眼里有抹嗜⾎的冷酷。“躲好,别出来。”
“自大的家伙。”亚织埋怨地咕哝,但仍很配合地躲好,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斑桥信史由后照镜朝伊藤点了下头,伊藤马上会意,默契绝佳地在转弯后突然加快速度。
蓝车一见他们的车开快,马上急急追了上去…
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车子突然速加,车里的人便不容易马上保持平衡,自然也不会有时间在这时候展开攻击;而⾼桥信史就抓住这个时机,以那支加強火力的枝,直直向蓝车的引擎盖。
轰然一声,蓝车马上着火。
顿时,紧急煞车声狂响,车里的人急忙跳出车外,拔腿狂奔,狼狈地无法掩饰⾝分。
成田惠子!
斑桥信史眯眼看着她及同行的两个男人,命令伊藤将车停在全安距离外。
不久,蓝车再爆出一声声响,烧出大巨的火光。逃出车外的人纷纷就地下趴,生怕被爆出的烈焰波及到。
而伊藤无声无息地下了车,顷刻间打昏了那两个帮手,并在成田惠子来不及反应前,夺下她手上的,将她押到⾼桥信史⾝前。
“看来,我下的判决太轻了。”⾼桥信史开门下车。
“有胆你就杀了我呀,然后你就等着我⽗亲的手下叛帮,开始狙杀你这个帮主!”成田惠子有恃无恐。
“你认为被逐出青龙帮的你,还能命令得了那些人吗?”
“当然。”成田惠子昂起脸。“我⽗亲的手下只认人,本不会在乎帮规,我要你死,他们就会杀了你。”
“是吗?”⾼桥信史冷冷一笑。“就凭你说的这些人,真杀得了我?”
“我成田惠子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尤其是她!”成田惠子瞪着刚下车的亚织。“我宁愿跟你同归于尽,也绝不把你让给别人。”
“无聊!”亚纤冷哼一声。真是疯女人一个。
斑桥信史不再多问,搂着亚织便要回车里。
成田惠子嘴边突然勾出一抹笑,⾝子随即放软,伊藤直觉退后,成田惠子马上拉开裙摆,从腿两之间子套手,瞄准⾼桥信史。
亚织正要开门,却从车窗的倒影看到她的举动…
“不要!”她转⾝,用力推开信史。
一切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声响,伊藤旋⾝一踢,成田惠子手腕被踢弯成奇异的角度,因剧痛而尖叫;然而已出的弹子,却直直没⼊亚织的⾝体。
“亚织!”⾼桥信史冲向前,正好接住她滑下的⾝子。
“信…信史…”
“别说话,保持元气。”⾼桥信史力持镇定,脸⾊却⽩了些。
而以一记手刀打昏成田惠子的伊藤,则马上发动车子。
斑桥信史小心而迅速地将她抱进车里,伊藤一边开车上路,一边呼叫神野医生空出急诊室,准备马上动手术。
“我…一直在想…你还…恨不恨我…”她望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痛晕过去。
“别用那种诀别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会没事!”他低吼,脫下外套包住她,庒住她伤口,尽力阻止出⾎。
“我、我想跟你说…”
“等你好了再告诉我,现在我不要听!你撑住,我们之间的帐还没完,我不许你有事!”他狂地又是威胁、又是命令。
亚织听的忍不住笑出来,结果却是扯动伤口,又呛咳了几声。他…还是这么霸道,就是不肯让她把话说完,也不肯说一句原谅。
好…小气的男人…她伸手想摸他,眼神却渐渐失去焦点,伸到半空中的手,倏然垂落。
“亚织!”他的惊恐再也掩不住,只能不断叫着她,紧紧拥抱住她。
…
神野医院一阵忙。
接到通知的神野医生马上空出手术室,将医院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紧急召来,等亚织一到,马上推进手术室。
斑桥信史等在手术室外,一语不发,伊藤则守在一旁。
半小时后,大岛也随之赶到。在来之前,他已经把成田惠子与那两辆蓝⾊车里的人调查清楚,并且全部捉住,受买通的人,他就一辈子让他们不能再被买通,而成田惠子,他则将她送到另一家医院去…专治精神科的那种。
大岛本来想回报给⾼桥信史知道,但看到帮主的神情,他决定这件事还是有空再说,帮主现在大概听不进去。不过有个人帮主应该会愿意见。
“帮主。”
“任何事都等手术完再说。”⾼桥信史没心情听任何报告。
“亚织又为了你受伤?”一道略带年纪,却十分沉稳有力的质问,直接瞄准⾼桥信史。
斑桥信史冷冷地抬起头。
“帮主,这位是亚织姐小的养⽗,也是教出她一⾝本领的人,柳川先生。”大岛小声地道。
“你真是亚织的克星。”柳川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四年前碰到你,亚织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好不容易四年来平安无事,结果现在一碰上你,她又中。她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四年前?”⾼桥信史眼露疑问。
“走吧,年轻人,在这里你帮不上忙,只会让大家紧张而已。”柳川转⾝就往医院每一层楼预留的台走去,⾼桥信史迟疑了下,举步跟上。
手术楼层的病人不多,也没人会闲闲跑到台上闲逛,所以柳川选择这里作为谈话的地点。
“说清楚。”一到台,⾼桥信史就问。
柳川转⾝看着他。真傲的年轻人。
“亚织⽗⺟早逝,而她的资质很好,所以我在收养她后,就开始对她进行训练,希望她以后能为府政做事。”柳川从头说起。
“严格说起来,我并不算官方的人,我所处的机构,是一个地位十分超然的组织,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扫黑或者打击犯罪,而是要清除执法机关与各家国单位里的败类。
四年前,我派亚织卧底,目的不是为了摘除青龙帮的势力,而是要调查出,到底是谁与青龙帮勾结,进行品毒走私。”
“青龙帮不做品毒生意。”⾼桥信史头摇。
“钱赚的生意绝对不会没有人做。你不做,却有人会瞒着你偷偷做…尤其是拥有一点势力的人。”柳川提醒。“亚织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她查出了官方收贿的人是谁,顺利完成任务。而这次任务里唯一的瑕疵,是她爱上你,不肯在任务成功时,及时菗⾝。”
“就算是爱,她还是背叛了我。”四年前的那夜一,他看得很清楚。
“她没有背叛你。”柳川纠正,不赞同地瞪着他。“亏你能将青龙帮统领得这么好。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为什么那夜一你能轻易逃掉?”
斑桥信史一震。
“那天晚上,也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亚织在之前就将消息传给我,她也打算在事情结束后,就对你坦⽩自己的⾝分。
亚织的个你该明⽩,在她对你隐瞒⾝分的同时,她內心也在不断苛责自己,尤其知道你对她一片真心后,她更决定,她一定要对你坦⽩。
可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你也接到消息,决定亲自去逮捕帮里的败类。”柳川顿了顿,望着他。
“为了你,她要求我中止行动,但是警方的人已经出动,本不可能喊停。所以她向我借了游艇,假传命令撤掉海上的围捕,然后自己跑进林弹雨的长崎港,只为了救你。”
斑桥信史想起,她不顾一切冲来的那一幕。
“不对,她后来拿要抓我。”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她不那么做,你有机会逃掉吗?”那天晚上他也在,对亚织知若亲女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假装拿指着你,是为了让那些察警放松戒备,替你抢到时间跳上游艇。
在你开艇要跑时,一个呆刑警同时就开了,那时候亚织为了救你,替你挡下了那一。”
柳川重重一叹。“那一因为是近距离击,位置又太靠近心脏,所以命差点就救不回来。要不是我及时请来全⽇本的外科与心脏科的菁英,亚织恐怕就没命活着出手术室了。”
斑桥信史脑中一闪。
“亚织左下缘的手术疤…”
柳川点点头。“那就是四年前的伤。”
斑桥信史呼息一窒。在第一次褪开亚织⾝上的⾐服时,他就发现那道伤痕,但他一直忘了问,却没想到…
“那道伤,⾜⾜让亚织在手术室里躺了八小时,在加护病房待了五天,再整整休养了一个半月,才恢复元气。”那对柳川来说也是一件难忘的事,他视亚织如亲女,不可能不心痛。
“亚织复原后,就退出我的组织,甘愿做个平凡人。我们⽗女偶尔相聚,但大部分的时间,亚织都在四处流浪,两年前才终于决定开店做小生意,款贷买了栋公寓,定居在大阪。”
斑桥信史站的直,突来的真相,让他几乎无法完全接受。原来,四年前她就已替他挡过一次弹子了…⾼桥信史整颗心揪成一团,酸疼苦痛夹杂,分不清他到底是心痛、担忧,或是悔恨。
“我们⽗女虽然不常见面,但我看得出来,亚织一直为四年前的那件事自责,所以甘愿被你噤锢,也没想过要逃。”柳川再道。
斑桥信史一震,満眼讶然。
“怀疑我怎么会知道?”柳川笑了笑,像极了亚织。“在收养亚织的时候,我也让人在她⾝上植进⾼科技的追踪器,在你把亚织带到福冈的十二小时內,我已经知道亚织的下落…之所以一直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我答应过亚织,不⼲涉你们之间的事。今天如果不是大岛谦和透过关系找到我,我也不会来。”
“亚织…为什么不开口对我解释?”他握紧拳头。
“因为…你还在恨她。”柳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同你对亚织的了解,她同样也了解你,她知道若回来找你解释,你不会听进去。
其实,亚织一直没有刻意隐蔵自己的行踪,就是在等你回来找她。是报仇也好、是雪恨也罢,只要你们再见面,她总有机会把真相告诉你。”
“她…”⾼桥信史完全明⽩了。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始终没有逃走的念头,就算被他惹怒到极限,她愤怒地宣告要走,却仍然没有付诸行动…连在隆之助答应为她护航时,也没有走。
因为…她仍然內疚。
她的逆来顺受…是想让他消气吧!然而他却一再伤害她,还让她在他的视线下,两度进医院。
“四年前的那件事,你清算的对象,还漏了一个人。”
“谁?”柳川的语气让⾼桥信史马上提⾼警觉。
“成田达山。”柳川看着他的惊讶。“你清理的那名长老,的确也有反叛你的心意,但与他勾结并且主使的人,却是成田达山。
成田达山不愧是只老狐狸,在被捉时他顶下所有的罪,这样你不但会相信他的忠心,也会对他怀有愧疚,他就利用这一点,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事实证明,他走对了这步棋,你一直都不知道他想夺帮主之位,不是吗?”
斑桥信史闭了下眼。他不怀疑柳川说的话,因为他没有必要骗他…然而若这是事实,这四年来,他也成了一个大傻瓜。
“年轻人,退一步想想,别太好強。什么是实真,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最重要,你该好好想一想了。”柳川望着他。“我们谁没有自尊呢?但若事事把自尊摆第一,错失了自己人生中比自尊更重要的东西,就太愚蠢了。
亚织只是隐瞒了她的⾝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对不起你,而真正想置你于死地的,是成田达山。四年前他透露消息给你,把你引进陷阱,如果不是亚织要我捉住他、再救你,那一天晚上,你不可能全⾝而退。”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被捕,只有他是漏网之鱼。
见他神⾊僵硬,柳川拍拍他的肩。
“虽然我不欣赏你,但是我女儿却死心眼的只爱你一人,让我这个做⽗亲的实在也阻止不了。但是我警告你,以后如果你再让亚织有一点点难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看在他也只专情亚织的份上,柳川勉強接受他这个女婿。
斑桥信史仍不作声,柳川再拍拍他,转⾝打算去听听女儿手术的情况。
就在他走到台⼊口时,⾝后终于飘来坚定的宣告…
“我爱她。”
柳川一笑,总算可以将心中大石放下。
…
手术房外,所有人都等得一脸疲惫,但他们不得不強撑着等。
由于失⾎过多,⾎库的⾎又不够,与亚织相同⾎型的柳川和伊藤都马上捐了⾎送进去救急。
在手术进行四个小时后,有两个人也匆匆由大阪赶来,那正是千秋与源绪之。
“柳川叔叔。”见到一个面孔,千秋连忙问:“亚织还好吗?”
“还在手术中。”柳川回答,朝千秋⾝后的源绪之点点头,算打招呼。“这到底怎么回事?”千秋一接到消息,就与老公从大阪赶来;通知他们的,正是隆之助。
柳川叹口气,只好把源家夫拖到一边,进行今天的第二次说明。知道始末的千秋马上打电话通知不能来的川崎萧,免得龙泽星拗不过大肚婆,两人又千里迢迢从东京赶来。
然后,一群人在手术房外继续等。
在时间要迈⼊第七个小时的时候,手术中的灯号终于熄灭,一名医生从里头打开门走了出来。
斑桥信史和柳川马上上前。
“手术很成功,弹子已经顺利取出来。中山姐小已经转送往加护病房。”动手术的医生说道。
“太好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能去看她吗?”⾼桥信史问。
“这…”医生犹豫了下。“中山姐小的状况还不算很稳定,如果你们想去看她,一次只能一个人,而且切记不要吵到她。但我建议,最好还是等情况稳定后,再去看她比较好。”说完,医生才离开。
“你去看看她吧。”柳川推了推⾼桥信史,知道他心中的焦急。
“嗯。”⾼桥信史定了定心神,马上往加护病房走去。
他一走,伊藤马上跟随,大岛也离开;现在就剩下柳川和源家夫。
“他就是九州最大帮派,青龙帮的帮主,⾼桥信史?”源绪之注视的眼神,一直到⾼桥离开后才收回来。
“是。”柳川点点头。
“爱上他的女人会很辛苦。”通常一⾝霸主气息的男人,心思不会完全放在男女感情上,就算他专情,也无法全心照顾他的女人;要爱这种男人,心脏要够好、个要够坚強。
“柳川叔叔,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千秋笑得有点谋、有些神秘,拉过柳川,叽哩咕噜说了一堆话。“拜托你了,柳川叔叔。”
“这样好吗?”柳川有点心动,可是也有点犹豫。
“当然好,你也希望亚织幸福吧?”千秋用了一个柳川最无法拒绝的理由,让柳川终于点头同意。
源绪之望着神神秘秘的老婆,直觉就是有人要惨了;但如果有人被整,绝对不会是他老婆的主意,唆使整人行动的一定是那个远在东京的大肚婆。
唔,俗话说近墨者黑,他是不是应该尽力让老婆,远离那个会带坏她的朋友比较险保?
第十章
亚织不见了!
他也不过是暂时回家梳洗一下,加上来回车程一个半小时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里,亚织连观察期都还没过,怎么能出院?
斑桥信史的怒火差点没把院长室给烧了。
“对方是亚织的⽗亲,又派了最顶尖的医护人员随行,将亚织以最先进的救护车载走,我就算想拒绝也没立场啊。”神野医生也很无辜哩!
就算他是院长,也不能拒绝病人的亲属将病人带走…更何况,那辆救护车上的设备,几乎可以媲美院里设备最齐全、精良的手术室,就算医生想在车上替病人动手术都行。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那时候你已经走了半小时,就算我通知,你也赶不来。”依神野医生猜测,柳川先生本是把一切打点妥当,等到移动病人时,才对他说要出院,所以他哪来得及阻止?
斑桥信史自己冷静下来,人已经离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办法把亚织找到。
柳川先生很明⽩他和亚织之间的感情,不可能无缘无故、连通知也不通知他一声就将人给带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斑桥信史快步走出医院,沿路以机手下了一连串命令;就算动员所有人,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內,将亚织给找出来。
…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全安的地方。其实,亚织也没有离开太远。
当她清醒后,她就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而她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不是⾼桥信史,却是她的养⽗。
柳川没让她开口问任何问题,只是守在她⾝边照顾她,直到她伤口拆了线可以出院时,才离开。
紧接着,千秋就出现了,将可以出院的她接回奈良照顾。
半个月的休养生息,让她⾝体好了大半,其间还不时得应付萧那个大肚婆因为不能来,而改用电话炮轰。这之中,亚织最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人绝对不能突然无故失踪,否则回来时,众亲友的炮轰绝对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第二,就是这些人一定在计画着什么。
如果千秋能找到她,代表她应该知道了一些事,可是却没有人对她提起福冈的事,也没有人提起⾼桥信史,大家都装作一副没事样,只是尽心尽力照顾她,这实在太诡异了。
这天早上九点,亚织准时又接到电话炮轰,好不容易捱到十点,才挂上电话。千秋很体谅地端来一杯刚打好的苹果汁,替她补充⽔分。
“萧的预产期还有多久?”亚织喝了一大口果汁止渴后,问道。
“就这一、两个星期吧,怎么了?”
“她再不快点去生孩子,我就要被她烦死了。”亚织猛翻⽩眼。
每天三通电话“问候”每次长达一小时,谁受得了啊?就算萧想让电信公司赚电话费,也不是这种讲法吧。
“她是关心你嘛。”千秋忍住笑。
“关心?我看她是太闲了,拿我当消遣才对。”谁都知道萧大姐小…龙泽夫人⾝怀六甲行动不便,害她⽇子过得无无聊聊,现在好不容易出现有趣的事让她关心,她不好好玩一玩才怪。
对了,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萧打电话来,每次都问她和⾼桥信史之间的事,然而天天照顾她的千秋,却闭口什么也不说,她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
碰到有怀疑,对象又是好朋友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单刀直⼊。
“千秋,我进手术房后,手术房外发生了什么事?”
千秋眨眨眼,然后笑了出来。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
“那么,告诉我吧。”亚织洗耳恭听。
千秋把那天她到神野医院后见到的一切,完整地陈述一遍;包括柳川先生和焦急的⾼桥信史。
“萧认为,那个盲目的男人居然看不出你的好,还抓走你,理应受一点教训;我也赞成,所以我们就帮你紧急转院到源家的人私医院,封锁你的消息,连院內的病人资料都不登录。有绪之的全力配合,外人本不会知道你在哪里。”
亚织听完,好气又好笑。
“你们喔…”婚姻太过幸福美満、⽇子过得太闲没烦恼,才会想出这种整人方法。
她们想让信史⼲着急、偏又找不到她,确实成功办到了;可是,她们太低估他了,她相信,她消失了近二十天,他也差不多该找到她了。
“我们希望你幸福,希望那男人…会懂得珍惜你。”这是⾝为好朋友最大的盼望。
“幸福,不是希望就会有,还需要人们主动去把握;我是吃了一些苦,但谁不会呢?”亚织一片坦然。“萧为龙泽星不知道哭过多少眼泪,而你在没有和绪之重逢之前,不也单相思了很多年?我们谁不曾为爱情吃苦,但至少,我们都心甘情愿。”
千秋以崭新的眼光看着好友。
“看来,去了一趟福冈,让你想通很多事。”其实,亚织的改变,不能算不明显。
她个依然坚強、口才依然犀利,但想法变得圆融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得理不饶人。
“你知道吗?在我和绪之举行婚礼的时候,萧一直跟我说,你和隆之助会成为一对。”
“是吗?”她的眼光有那么差吗,会看上那个逊卡?
“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亚织姐小的芳心,在四年前就被偷走了。”千秋笑瞪着她。“亏我们那么,你居然连提也没提过那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那当然啊,感情的事可是很密私的,怎么可以随便告诉别人。”亚织还振振有词。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会不会有以后,所以为了避免得多解释,不如不要提,这样最省事。
“可是你心里的苦,不该瞒着我们。”想到亚织一个人背着歉疚那么久,千秋就心疼。
“我很好,还承受得住,你们不必担心,也不必替我觉得难过。”知道她们关心,也就够了。
“好吧。”既然亚织这么说,千秋也不再多言。“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等你体力恢复了、能自由行动的时候,你会回去找他吗?”他们之间,应该会有好结果吧。
“不会。”亚织涸葡定。
“为什么?”千秋惊讶不已。她还以为,亚织一定会想跟⾼桥信史见面,难道她和萧都猜错了吗,亚织已经不爱他了?
“不告诉你,可是再过不久,你一定会自己想明⽩。”亚织笑得神秘,继续喝她的苹果汁。
虽说她们两个把她偷偷带走,是为了替她出口气,让那个亏待她的男人受一点教训;不过,她成了她们好玩的筹码却是事实。
她是中山亚织耶,怎么可能乖乖被利用而不讨回一点公道?
这个吊胃口的疑问,就当是她一点小小的回报好了。
忱起她们的整人计画,她可是善良多了喔!
至于她说她不会回去找他,那是因为她很确定,他一定会先找到她。只是…
他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呢?
…
深夜,人畜均眠。
两道人影忽隐忽现,迅速地穿过一大片宽广的草⽪,蔵⾝在接近主屋的树影之中。
确定主屋的方位,两道人影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按杂的铜门巧锁本难不倒想潜⼊的人,为首的那道人影闪⾝⼊屋,不一会儿抱了捆大棉被出来,外面接应的那个马上把门给锁了回去。
两道人影一如来时,轻易穿过据说有保全设施的奈良小别墅,轻易离开。
…
当亚织从悉的昏眩中醒过来,就知道自己又被人给绑架了。一时之间,她又气又好笑。
怎么她最近跟“绑架”特别有缘?从大阪被绑到福冈,再从福冈的医院被绑回大阪的医院;这会儿不知道又被绑到哪里?
等能够自由活动,也许她该先去神社里求平安,免得再被绑。
大概是被绑得很有心得了,亚织也不担心自己是不是遇到危险,反而有心情消遣自己。
“我不想老是为了绑一个女人,辛苦地在半夜里跑来跑去。”一声悉的抱怨嗓音在边响起,她心喜地回过头。
“信史!”
她満脸笑容,他却是満张黑脸。
亚织笑意更多,双手搂住他颈子,拉下他主动献吻,终于软化那张黑脸,⾼桥信史搂着她吻了好一会儿。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让她在他面前消失半个多月,这些⽇子来除了找她,他几乎什么也无法想。
“这是哪里?”许久后,她才息着问。仰头望着四周,黑黑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在京都的住处。”她抱起他,将她安置在怀中。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好奇地问。
“威胁隆之助说的。”
在她消失后,他几乎要把整个福冈给翻过来,再找到大阪,并扩散到整个关西地带,最后,他调查所有外科医生的出诊资料,确定她人在关西;再来就是叫他那个弟弟来找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隆之助把保全系统的设定改掉,就因为这件事害得亚织差点出了意外,那小子自知小命不保,久久不敢再和他联络,⾼桥信史提出威胁兼利,只要隆之助能找出亚织,他就不计较。
冲着兄弟之情,隆之助拍拍脯保证一定找到。果然,两小时之內就给了他线索,再附上闪过保全设施的方法。
“我见过川崎萧,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孕妇的份上,光是她出主意擅自把你带走这件事,我就对她不客气。”
“可是,她后台很硬耶!”
“川崎企业吗?”他哼了声。
看他一副不屑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意思。亚织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奈良?”
“你的两个好朋友,除掉一个可能,就只剩另一个。”这种简单的推理,连小生学都会。
亚织笑了下。“那你又为什么绑架我?”
“跟川崎萧打过道后,我认为与其花时间去跟人谈判,不如直接行动比较有效。”⾼桥信史依然満脸不快。
知道她人在哪里,他的忍耐与思念也已经到达临界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将她带走是最好的选择。
知道他为她吃尽了苦头,亚织脸上的表情不觉放柔了。
“我很想你。”她庒下他的头,两人额间相抵。
“那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她醒来很久了,为什么不找他?
“因为…刚手术完,我很虚弱,本无法跟你联络。后来…”她迟疑了下。“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想见我。”
“什么理由让你觉得我会不想见你?”这是哪门子的想法!
“你不怨我了吗?”她放开手,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斑桥信史沉然地望着她,久久,终于开口:“还记得我们那次在办公室里的争吵吗?”
“记得。”她点头。
“在那之后,我就不气了。”他一向冷峻的面容,居然有些赧然。“只是矛盾地说不出口。那个时候,如果说真有什么不甘愿,就是即使明知道你背叛了我,我还是在乎你。”
他可以欺人,但无法自欺。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亚织仍旧是唯一一个能牵动他情绪,令他为之失控的女子,就因为这种特别,所以他心中的那一点点怨无法平息。
她的背叛,让他痛⼊骨髓。
即使当时明知道他该原谅她,让她,也让自己好过一点;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在感情上,他并不是一个宽大的男人。而要原谅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他也相信没几个男人能轻易做到。
“可是后来的事实却是,我才是那个该被怨的人。”知道真相,他终于也体会了亚织一直以来怀着的愧疚心情。
只十几天,他就受不了,而亚织居然默默背负了四年!
“那不是你的错。”亚织摇头摇。
“也不是你的。”他说。“但你却什么也不解释,让我错待你。”
“也许受一些苦,可以让我好过一点,因为我是真的骗过你。”亚织对忠实的要求比任何人都⾼,就算是因为立场不同,她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傻亚织。”他她的发。
她就是太好強,所以容易得理不饶人,也无法轻易原谅自己的错误,结果是苦了她,也苦了他。
“信史,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她低哑地说,欠了四年的歉意,终于说出口。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在柳川说明真相之前,这句道歉就已经用不着了。
在她替他挡下成田惠子那的同时,他猛然顿悟…若她有万一,他抱着这些怨,只会更加悔恨。
爱、嗔、痴、怨,都要在人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而他对她,若没有爱,哪来那么多的怨与恨?
所以他在手术房外,只求她平安无事,不再在乎过去发生的事。
而亚织,泪盈于睫。她等这句谅解,已经好久好久。
“我爱你。”她哽咽地投⼊他怀,紧紧抱住。“从来没有变。”
斑桥信史悸动地回拥住她,低首在她耳边,回诉同样的三个字:“我爱你。”
亚织一震,抬起眼。“真的?”
“你怀疑?”他皱眉。
她连忙头摇,深昅口气,让快要満溢的泪⽔再咽回去。
“不,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突然问,所有的误会与心结都不见了,心头轻松的感觉像作梦。
“不敢相信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问,一边开始拨开她的上⾐。“不敢相信我爱你?还是不敢相信你在我怀里?”
“信史!”她发现他在脫她的⾐服,连忙护住自己的上⾐。
他轻而易举地止住她的反抗。拨开她上⾐后,毫无阻拦地看见她雪⽩的上⾝;因为她的伤在肩下,所以在伤口还未完全痊愈之前,她无法穿⾐,而这正好给了他很大的方便。
阻止不了他,亚织只能无助地红着脸,反正…她就是还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裸露,就算是他也一样。可是⾼桥信史此刻眼里并无情,只是专注地望着她左上⾝的两道伤口。一个在心脏上方、一个在心脏下方,距离一远、一近,幸运的是,弹子没有在央中,否则…
斑桥信史低头,轻吻了肩下的那道伤口。
“还痛吗?”
“偶尔。”发现他不是要…那个,让她表情自然了点。“才刚拆线,有时候伤口还是会菗痛一下,不过不严重。”
“比起四年前呢?”他抬起头看她,轻柔地以手指抚着心脏下方那道旧伤口。
“那时候比较痛。”她老实地道。看伤疤也知道,那时候开刀的伤口比较大。
“我请最好的整型医师,帮你把伤疤除掉,好吗?”他不希望她⾝上有着不好看的伤疤,让她看一次,就想到一次不快乐的事。
“不要。”她马上头摇。
“为什么?”
“我怕痛。要美容,那我不是还要再痛一次?不要不要。”坚决头摇。
“如果不会痛呢?”
“还是不要。”她一点犹豫也没有。
“为什么?”他好奇了。
“嗯…”她迟疑了下。“你很介意我⾝上有疤,很丑吗?”
“不介意。”
“那就不要美容了,好吗?”反正她的⾝体除了自己,只有他会看见,他不介意,就没关系了。
“如果我介意呢?”他逗着她。
她想了下。“那以后你想…嗯,亲热,就换你把眼睛蒙起来好了。”
“亚织!”居然反过来笑他!
亚织笑着躲⼊他怀里,天边的晨光,忽然穿透薄薄的窗,照上和室中相拥的两人。
“天亮了。”她惊喜地回头,发现他正看着她。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接早晨。”他拢好她的⾐衫,抱起她打开门,看着光慢慢透出来。他低首,语气平静地问:“未来的每一天,你都愿意在我⾝边,陪我看天亮吗?”
“这算求婚?”她搂着他颈颈,反问。
“算。”
他⼲脆俐落的语气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一点也不浪漫。但她仍是点了点头。
“好。”
斑桥信史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怈露出平淡表情下的动。
“以后,再也不许你半夜作恶梦,偷偷地哭。”他命令。
“你知道!”她还以为她装睡装得很自然…
“别忘了,你了解我,就跟我了解你一样多,你有什么不同,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她可以预测他的行为,一如他能看穿她的心思;他们想要隐瞒对方,是很难的。
“如果你每晚都抱着我睡,可能我就不会作恶梦了。”她打趣,掩饰心中的感动。
“就这么说定。”他抱着她转回屋內,拉上门,放下帘子挡住透⼊的晨光,接着搂她躺下。
“信史?”
他没有回答,开始忙着吻她。
“现在…是⽩天…”
扁线不是问题,就算光,也透不过两层防紫外线的布帘。
“我…还受着伤…”
他会小心一点,绝不会弄痛她。
近二十天来的噤,让他的望一发不可收拾;尽管望狂野地急需宣怈,⾼桥信史仍不忘保留温柔,不再有任何耝暴。
彻底要过她一回后,半虚弱的亚织在他臂弯沉沉睡去;而⾼桥信史仍贪恋地不断眷吻着她睡颜,心中无比庆幸与満⾜。
她终于再度回到他怀里,而他发誓,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
【全书完】
编注:知川崎萧和龙泽星之情事,请翻阅魔镜116【猎爱同盟会系列】三之一…“猎男计。”
知松千秋和源绪之之情事,论翻阅魔镜126【猎爱同盟会系列】三之二…“VIP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