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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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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七零年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诺瑟侯爵夫人说话的声调有点奇怪,邓卡斯特公爵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领带,这奇特的腔调引起他的注意。

  微微转头,从镜里望去,侯爵夫人躺在上杂无章的枕头间,裸露的体象珍珠一样美好,散发着人的光泽。

  她金⾊的头发从雪⽩的肩头流泻下来;算起来,在公爵所有的‮妇情‬中,他是最美而且展热情的。

  “什么事?”他问。

  “你要结婚了,艾索尔!”

  鲍爵呆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现在应该不是谈什么神圣结合的好时候吧?”

  “我是说真的,艾索尔,我们现在该谈谈这个问题了。”

  “你是说,我们该结婚了?”公爵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侯爵夫人回答。“虽然我可以向你保证,嫁给你是我最‮望渴‬的事,可是乔治绝不会跟我离婚的。诺瑟家族不能容许公开的丑闻发生。”

  “那么你在担心什么?”公爵问。

  很显然,她是在担心着什么:圆润満的前额现出一道明显的皱纹,碧蓝的眼睛里含着不安的霾。”

  停了一阵,侯爵夫人说:“女王知道我们的事了!”

  “这不可能!”

  “我们都很清楚,对女王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是有些坏心眼的女人爱向女王打小报告;我想一定是你或者乔治的那个亲戚,在她面前嚼⾆。”

  “你怎么会认为女王对我们起了疑心呢?”公爵缓缓地问。

  “她向我透露了一点。”侯爵夫人回答。

  鲍爵在尾腾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侯爵夫人从上稍稍撑起,靠在有花边的枕头上,对自己除了及的耀眼金发外,全⾝上下一丝‮挂不‬,似乎视若无睹。

  在公爵眼中,她象黎明时的亮丽光,但是此刻,她的美貌却引不起他的‮趣兴‬;他的心思已经全部集中在她方才所说的话上了。

  “昨晚在舞会上,”侯爵夫人解释着“我们跳完舞后,我回到堂上,女王招呼我过去;我过去坐在她⾝边,看她面带笑容,以为她心情愉快。

  她停顿一下,又恶毒地说:“我该记得,她微笑的时候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说下去。”公爵命令着。

  他还没有穿外套,⾝上穿着绣了他名字的细⿇布衬衫,戴着公爵的冠帽,灰⾊的领带上还系着显示公爵⾝份的链子,使他看起来非常⾼雅。

  结实宽阔的肩膀、窄窄的臋部,让人觉得他有着运动家的风采。侯爵夫人注视着他,眉目间的惶惑消失了。情不自噤向他伸出手。

  他却不理会这些。

  “继续讲,”他说。“我要一句不漏地听听女王陛下说些什么。”

  侯爵夫人昅了一口气。

  “她用那种隐蔵着她权术、政治头脑的天真态度说:“侯爵夫人,我想,我们该给邓卡斯特公爵找个太太了。”

  “‘找个太太?女王陛下!’我叫着。”

  “‘他也该结婚了。’女王说。‘英俊而又单⾝的公爵是一种扰的力量。’”

  侯爵夫人做了个小手势。

  “你能想象,我当时惊愕得答不出话来,女王的口气很明显地带着讽刺。然后她又说:‘你要运用你的说服力,当然,还有你的机智,侯爵夫人。我一直很赞赏你这两点,而且也一直盼望侍女们能有这样的长处。’”

  侯爵夫人说完了,公爵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又接下去:“你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被指派为皇室的‮员官‬。我的那些面貌丑恶、说话险的小泵总是瞧不起我,而且公开批评乔治娶了个年轻、没有显赫⾝世的女人;如果我能成为女王的侍女,就可以堵住她们的嘴了。”

  “你一定会使温莎的沉郁气氛变得有生气!”公爵表示他的意见。

  “还有⽩金汉宮。”侯爵夫人很快地接下去。“你忘啦,女王到伦敦的次数比以前要多得多了;当然,我也会劝她尽量多到伦敦来。”

  “你觉得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两个还能见面吗?”公爵问。

  “如果你结了婚,那可以。”侯爵夫人回答。“否则的话,女王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们见面;而且,我敢说…除非你结了婚,或者至少订了婚,不然,她绝不会任命我做她的侍女。”

  鲍爵站了起来,踱向窗边,望着窗外广场上的树。

  “所以我就为了你的利益,而被牺牲了!”公爵的语气很尖刻。

  “你迟早要结婚的,艾索尔;你得有个继承人啊!”“这个我很清楚,”公爵答道。“不过用不着这么急吧。”

  “你今年三十岁,也该定下来了。”侯爵夫人说。

  “你认为那象是我做的事吗?”他问。

  他的语气又带着讽刺的味道了。

  “我不能放弃你!”侯爵夫人喊着。“我不能!我从来没有象爱你那样爱过别人,艾索尔!你知道,没有任何人能象你那么令我‮奋兴‬。

  “倒是有不少人试过!”公爵说。

  “那是因为我不快乐。乔治只对习的墓园、古代历史,以及意大利的名家作品感‮趣兴‬。”

  侯爵夫人停了一下,然后热情地说:“我要活在今天里。我对过去或未来都不感‮趣兴‬,只希望你继续爱我,让我俩象现在一样相聚在一起。”

  “我还以为我们一直都很小心,不会有人知道。”公爵悄声说着,象在自语。

  “在伦敦,这怎么可能呢?”侯爵夫人问。“仆人们那么多子卩⾆;在广场对面的人,又老是注意停在我门口的马车;还有,那些女人总是‮渴饥‬地看着你,而且因为你对她们不感‮趣兴‬,所以她们对我恨之⼊骨。”

  鲍爵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你太恭维我了,克拉瑞丝!”

  “事实如此…你知道这是事实!”侯爵夫人不甘示弱地应着。“就算我过去有过几个情人,可是跟那些被你抛弃的、多得可以组成军团的女人比起来,实在不算一回事。”

  鲍爵发出一声恼怒的喉音,走回镜前继续调整他的领带。

  侯爵夫人意识到他很懊恼,而且记起来:他最不喜别人提到任何有关他有很多情人的事情。

  不过,她告诉自己,她确信没有任何事物能瓦解他俩之间这份狂野的醉。

  她想:她从没有遇到比他更热烈、更多情的情人。

  不管女王说什么,不管有什么困难横阻在前面,她下定决心—一决不放弃他。

  “听着,艾索尔,”她说的时候,他正背对她站着。“我有个解决的办法…一个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如果是要一个幼稚、无知的女孩冠上我的姓,我可没‮趣兴‬。”

  “喔,艾索尔,理智一点!你迟早总要结婚的,而且我不能失去成为皇室一员的机会;如果被选为皇室中的一员,我会得到我从来没享受过的体面和尊敬。”

  “你会发现那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脖子上套一个石磨。”公爵批评。

  “那会使很多事都容易得多,”侯爵夫人恳求地说。“到时候,我们不仅可以暗地里在伦敦见面,还可以在乡间约会。

  “你据什么这样想?”

  “因为如果你给了婚,而我又跟你的子很要好,那么就会有千百个借口,可以让你到府邸来,或者让我到邓卡斯特花园去。”

  “你真的以为有哪一个做太太的,会把你当成我和她的朋友?”

  “当然会,尤其是这个我为你选的女孩。”

  鲍爵很快地转⾝。

  “这太过份了,克拉瑞丝!如果你认为我会允许你替我选太太,你就大错特错了。”

  “别这么傻,艾索尔!”侯爵夫人极力地辨着。“你跟我一样清楚。你是从不和年轻女孩往的。你想想看,从保守俱乐部到这里。从新市到爱伯森、埃斯克这几个赛马场,或者是到你在兰斯特州的狩猎屋,你什么时候碰见过年轻的女孩子?”你哪里有机会接触她们?”

  “这个环境里,象她们这种初出茅庐的社新手还真是不多。”公爵同意道。

  “所以罗,这件事你该给我来办。”侯爵夫人说。“事实上,我不但能替你找一个容易満⾜、教养好,又不多嘴的太太,而且附带的,还能帮你把你一直想要的,在邓卡斯特花园狩猎场后面的那块地,给弄到手。”

  “你是说蓝斯福伯爵的地?”公爵问。

  “正是!等你娶费里西蒂·温翰的时候,你就要求她⽗亲把那紧邻你封地的三百亩土地,做她的嫁妆。”

  “说真的,克拉瑞丝,你似乎全打算好了嘛!”公爵带着告诫的口吻。“不过你要知道,我本没见过这个温翰家的女孩,甚至不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你当然不晓得!”侯爵夫人说。“可是我得好好地提醒你,你对那块地可垂涎很久了,就象你常常跟自己说的,多了那块地,你就可以把训练马匹的地方扩充成一座小型的赛马场。”

  这是真话,公爵无法反驳了。

  蓝斯福伯爵是公爵在赫特福州的隔壁邻居,公爵的曾祖⽗在牌局中,竟然把公爵家的一块地输给了他,对这件事,公爵一直无法释然。

  侯爵夫人似乎知道自己占了上风,继续说着:“我知道伯爵最近手头很紧,正想找个有钱的女婿。费里西蒂·温翰很漂亮。事实上,你如果不拿她来跟我这么突出的人比,她还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照你这么说;我猜她大概是金发、碧眼。”公爵说。

  “一点也没错!“侯爵夫人点头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公爵夫人更完美呢?金发的女人远比褐⾊头发的女人更能显示出珠宝的美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

  “喔,艾索尔,你要知道,看到别的女人戴着邓卡斯特家族的宝石,金光闪闪的伴在你⾝边,我有多伤心,多难过;那些宝石比穷乔治着的那些玩意儿,要华丽壮观得多啦!”

  她紧抿双,隔了二会儿,才又说;“不过,就算你想跟我私奔,我们也担不起这个丑名,而且我想你也不会有这个打算的。”

  “如果我真有这个念头,你肯跟我走吗?”公爵的嘴现出讥诮的弧线。

  侯爵夫人静默了一阵,然后说:“我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要我说真心活。我的答案是‘不’。经年住在国外,和每个认识我们的人断绝往来,过着放逐的生活,这教我怎么能忍受?男人没有关系。在这种不名誉的事件里,试凄的总是女人。”

  鲍爵知道这是实情。

  “嗯,克拉瑞丝,”他说。“你很有说服力,但是我还需要点时间来考虑这个特殊的问题。”

  “没有时间让你考虑了,”侯爵夫人很快地接下去。“你我都知道,只要皇家侍女的位置一有空缺,就会有成打的丑老太婆替她们的女儿、侄女想办法活动。”

  “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马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决定下来?”公爵问。

  “你如果真爱我,就不会犹豫。”侯爵夫人说。“你知道,假如我们非分手不可,那份痛苦是多么难以言喻,我想我是无法承受的。”

  她低柔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可以象现在一样在一起啊!”公爵提议。

  “你想会没有人告诉女王吗?”侯爵夫人问。“女王就象老蜘蛛,在温莎宮的起居室织着网,等着别人向她报告我们的一言一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只能答应你,我会很谨慎地考虑这件事。”公爵说得很坚决。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把外套的两肩对准他宽阔的肩膀。

  他弯下在梳妆台上探视着,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然后,走向正躺在上注视他的侯爵夫人。

  她仰望着他,湛蓝的眼睛正好配上那⾝雪⽩的肌肤。

  “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公爵回答。“不过,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一回事!

  “唯有爱情才有价值。”侯爵夫人柔声说。

  鲍爵握起她的手,送到边。

  “谢谢你,克拉瑞丝,你使我很快乐。”

  他的在她柔软的肌肤上‮吻亲‬了一会儿,然后她抓紧他的手,将他拉过去。

  “再见了,亲爱的,我美妙而伟大的爱人!”她耳语着。

  一面说着,她一面送上了双

  他只迟疑了一下,就向她的颈项。她把他拉向自己的臂膀。

  他想抗拒,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狂野而热烈的嘴恋地住了他;望着她,热情的火从他心底升起。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不但向他強烈的望投降、屈服,同时也失去了原有的自由。

  不过在这一刻,那都不重要了。

  蓝斯福伯爵一封接一封地拆阅放在早餐桌上他位置旁的信。

  仆人为他送上雕刻着蓝斯福徽章的银制拆信刀。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伯爵夫人并没有太注意这件事,她正为了前晚撕破长裙的事,在告诫她的女儿费里西蒂“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费里西蒂。如果你跳华尔滋的时候能够稳重些,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

  “我没有办法啊,妈妈,那个人踩住了我的⾐角。穿那件⾐服的时候,我就说过太长了嘛。”

  “你走进舞会里时,看起来真优雅。”伯爵夫人说。

  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大女儿⾝上,嘴角那抹‮奋兴‬的神情,渐渐消退。

  费里西蒂·温翰的确很漂亮,景泰蓝⾊的眼睛,金⾊的头发,羊脂似的肌肤⽩里透红,她那惑的眼神,让人不忍心拒绝她任何要求。

  伯爵夫人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说服丈夫拿钱出来,好让她替费里西蒂再买一件长裙。

  没有人注意坐在餐桌另一角的安东妮亚。

  她可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因为只要有人注意她,那么一定是差她去做什么事,要不然,就是让她听训,直到盘子里的食物都凉了。

  所以她头也不抬地吃她的火腿蛋,直到她⽗亲发出响彻整个餐厅的大喊。

  “我的上帝!

  “怎么啦,爱德华?”他的子问。

  “这封信什么时候到的?”伯爵问道。

  他拿起信封,不等任何人回答,又继续说:“这不是邮寄,而是专人送达的;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马上拿来给我?”

  “真是的,爱德华,在女儿面前怎么这样说话呢!”他的子告诫他。

  “你知道这是谁写来的吗?”伯爵这样问着。

  “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是邓卡斯特!”

  伯爵停了下来,脸上那种期待的表情。就好象正要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来的魔术师。

  “邓卡斯特?”伯爵夫人重复着。“你是说邓卡斯特公爵?”

  “我指的当然是他!”她的丈夫吼着。“我所在意的人里面,就只有这么一个邓卡斯特;爱藌丽,我们这位在赫特福州的邻居,自从继承了爵位之后,就没有邀请我进过他的屋子。”

  伯爵的声音里带着痛楚,表示他对这件事一直很懊恼,很耿耿于怀。

  “嗯,他终于写信给你啦!”伯爵夫人说。“他写信来⼲吗?”

  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信,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说:“爱藌丽,公爵问,他是否可以在明天下午三点钟来拜访我。他告诉我,他认为如果我们两家能做进一步的往,对双方都会有好处;而且,他还希望能有这份荣幸,认识我的女儿!”

  伯爵的声音弱了下来,他发现坐在餐桌前的三个人,全部张大了嘴呆视着他,好象三条鱼缸里的金鱼。

  伯爵夫人第一个清醒过来。

  “我不相信!”她说。“把信给我。爱德华,你一定看错了!”

  “我没看错。”伯爵回答她。“除非我眼睛有⽑病。”

  他隔着桌子把信丢给伯爵夫人,信掉在一碟果酱上。

  伯爵夫人抓住信,和伯爵刚才一样用果愕的表情注视着。

  “公爵为什么说想要…见见我?”费里西蒂用惶恐的声音问。

  伯爵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突然,她的眼里闪起一道光芒。

  “你要做公爵夫人了,费里西蒂!”她说。“想想看—一邓卡斯特公爵夫人!我真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这么⾼攀!”

  “要不是事实如此,我会以一百对一,跟邓卡斯特赌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伯爵这样表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上我?”费里西蒂探询着。

  “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他必定是爱上你了!”伯爵夫人说得心醉神

  “不是这么回事,”伯爵很敏感地分析着。“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我要好好把它找出来。”

  “爱德华,你是说公爵要娶费里西蒂,并不是因为要她做他的子,而是为了别的原因?”

  “看了那封信之后,我可没说他不是要她当他的子,”爱德华爵士回答。“我只是说,他没有象那些啂臭未⼲的小子一样坠⼊情网。邓卡斯特是个大男人啊,爱藌丽,在他⾝边向他撒娇讨好的女人,比他马厩里的马还多,假如他居然想娶费里西蒂…我觉得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其中必然隐蔵了什么原因,我敢拿⾝家命打赌!”

  “爱德华,我真不喜听你这些耝鄙的字眼!”伯爵夫人‮议抗‬说。“如果公爵并不是想要费里西蒂,那我们可真要跪下来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个奇迹,让我们不必发掘公爵要给这门亲事所隐蔵的动机。”

  伯爵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伯爵夫人问他。

  “我先写封口信给公爵,”伯爵回答。“然后到保守俱乐部。通诚班迪顿都会在那里,如果他在,就会告诉我最新的丑闻,还有邓卡斯特最近去过哪里,⼲了些什么事。”

  “你不会提公爵明天要来的这件事吧?”伯爵夫人很快地说。“我们或许弄错了,他可能是别的意思。”

  “我不是傻瓜,爱藌丽,”伯爵说。“如果有谁说溜了嘴,把事情怈漏出去,那个人绝不是我。”

  他走出房间,门很快地关起来,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三个女人,彼此对望着。

  “这件事真让我难以相信!”伯爵夫人先说话了。

  “可是我不要嫁给公爵,妈妈!”费里西蒂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亲并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公爵那封信看,好象那信是写在薄牛⽪纸上的,非得牢牢刻在心上不可。

  费里西蒂想再说一次,忽然踝骨被重重踢了一脚,使她退缩了。

  她看看餐桌对面,发现她妹妹正皱着眉向她示警,正要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

  “我们得马上上楼,看看明天下午公爵来的时候你该穿什么⾐服。”过了一会儿,伯爵夫人说。“我想应该穿那件淡蓝的,那样正好配你的眼睛。不过,那件⽩⾊上面缀着蓝⾊丝线的也很合适。

  她说话的声音很昂。

  “现在没有时间替你买新⾐服了,所以一定要在这两件里面选一件。喔,亲爱的,我希望你没有把它们弄脏!”

  伯爵夫人很慌张地站起来走出去,她的两个女儿跟在⾝后。

  她走到费里西蒂的房门口,突然转⾝,尖声说:“安东妮亚,你还在这里晃⼲什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没做,如果你没事⼲,我就给你找点事。你知道你得帮着收拾起居室,总不能指望珍妮特做所有的事吧!”

  “是的,妈妈,我知道。”安东妮亚回答。

  她答应着,一边递给她姐姐一个警告的眼神,同时碰了碰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稍后会回来,然后就走开了。

  家里一向人手不⾜,所以安东妮亚总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无论是女佣、待女,甚至仆役的工作,只要一缺了人,她就得揷手帮忙。

  把起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准备招待客人的家点、补、浆熨⺟亲和费里西蒂的长裙、上上下下传达吩咐,这些全是安东妮亚的事。

  不过她对这些已习惯了,并不会觉得很慌

  可是今天早上当伯爵夫人正为了明天的事而挑选长裙时,她真希望自己能在卧室陪伴着费里西蒂,她怕费里西蒂会忍不住怈漏出心底的秘密。

  一小时以后,她终于菗空进了费里西蒂的房间,看见费里西蒂一个人待在里面,而且并没有告诉⺟亲什么,才安了心。

  看见妹妹进来,费里西蒂就奔过去,抱住安东妮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怎么办?喔,安东妮亚,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这个公爵…你知道我不能!”

  安东妮亚拥紧姐姐,然后说:“来,坐下,费里西蒂,我们谈谈这件事。你看得出来,这事对爸妈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费里西蒂啜泣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可是我爱哈瑞。你是知道的…我爱他,安东妮亚!”

  “我知道,亲爱的姐姐,可是哈瑞不是个公爵。”

  “他爱我,”费里西蒂说。“我答应过,只等他跟爸爸提我们的婚事。我就嫁给他。”

  安东妮亚轻叹了一声,她想: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费里西蒂明了…现在无论哈瑞·史丹福说什么,伯爵都不会听的了。

  炳瑞的⽗亲是位乡绅,有一块很小的土地、一栋颇引人注意的宅邻,费里西蒂、安东妮亚两姐妹和哈瑞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了。

  长大后。他们在外出打猎或者舞会中经常见面。安东妮亚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和哈瑞坠⼊了情网。

  费里西蒂十七岁那年,哈瑞也只不过才二十,没有⾜够的钱养家活口,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向伯爵提亲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而哈瑞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个独子,将来势必继承他⽗亲的财产,同时,他还有个单⾝的叔叔,总是说要让哈瑞当继承人。

  在他们到伦敦参加社活动之前,哈瑞就想请求伯爵让费里西蒂嫁给他,可是被安东妮亚劝住了。

  “爸妈储蓄了好几年,就为了要使费里西蒂在伦敦的社季中大出风头,而且能在宮中被女王接见。”她说。“你知道,本来去年费里西蒂十八岁之前,爸妈就打算实现这个心愿,但因外祖⽗去世,使我们全家陷⼊悲悼中,才把这件事延搁下来。”

  “万一她结上别人呢?”哈瑞颓丧地问。

  “我想,她除了你以外,不会爱别人的。”安东妮亚回答。

  说来奇怪,安东妮亚比她姐姐小一岁,可是每一个人都会找她解决自己的问题和困扰,这成了她在家中扮演的另一个角⾊,甚至连她⺟亲也是遇事听她意见的倾向,比听费里西蒂的要大。

  “那我该怎么办?”哈瑞·史丹福无助地问着。

  “等社季过去,”安东妮亚劝他。“我们回去乡间之后,你就可以向我爸爸提这件事了;我相信那时候他会比较听得进去、”

  安东妮亚真正的意思是:除非这期间,没有条件很好的人向费里西蒂求婚,他才有成功的机会。

  她私底下认为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虽然费里西蒂很漂亮,男士们象飞蛾扑火一样围着她打转,可是要他们向一个没有嫁妆,只可能在⽗亲去世后,得到五百亩贫瘠土地的女孩求婚,他们一定得好好考虑。

  当然,这还得要那块地没卖掉,同时,没有均分给两个女儿…关于均分这点,安东妮亚一直认为⽗亲不会这么做…而让费里西蒂全部继承。

  所以,虽然费里西蒂受尽阿谀奉承,在舞会里也从不缺少舞伴,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向她的⽗亲正式提亲,顶多不过是在花园里对她调‮情调‬。

  想不到现在邓卡斯特公爵突然出现,安东妮亚知道,这一来,哈瑞·史丹福成为费里西蒂丈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我要嫁给哈瑞!我爱他!我绝不会再爱别人!”费里西蒂说着。

  她抬起头来,泪⽔沿着双颊滚落,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动人;安东妮亚深深地替她难过。

  “我想你得面对现实,最亲爱的。”她说。“你既然可能成为公爵夫人,爸爸就绝不会答应你嫁给哈瑞。”

  “我不想当公爵夫人,”费里西蒂说。“我只希望和哈瑞平平静静地过⽇子。安东妮亚,我曾经享受过许多社活动和舞会的乐趣,可是当时我心里仍然想念着他,我想,如果待在家里,会更有意思得多。”

  安东妮亚明⽩这是事实,她很担心地想:毫无疑问的,如果费里西蒂过那种气派堂皇的⽇子,她一定不会快乐的。

  同时,安东妮亚对公爵的事,知道得比家里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事实上,她和⽗亲要请教的那位老朋友一样有资格解答这个疑问…公爵求婚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什么。

  鲍爵拥有大约一万亩的地;由于两家土地相连,所以安东妮亚一向很好奇,不过对他的好奇远不如对他的马来得大。

  安东妮亚很爱马。小时候,家里总是把那些她⽗亲和姐姐都不要的又老又差的马分派给她骑。

  虽然如此,安东妮亚却仍能凭着自己本⾝某种奇妙的方式,使那些最懒或最老的马儿发挥作用,而且在奔驰和外出狩猎时,她总是一马当先。

  从她会走路开始,就知道在篱笆的那一边,养着任何爱马的人都会‮望渴‬得到的纯种骏马。

  位于赫特福州的邓卡斯特花园及属于公爵产业的城堡,呈波浪状,树木茂密,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经开垦种植,只有在离公爵宅邸一哩处,从园中开出了一条供马儿奔驰的平坦、完好的狩猎道路,这条路本来向另一方位延伸了一哩,可是那块土地现在属于蓝斯福伯爵了,所以马儿一奔驰到接近伯爵士地的边界,只好猝然停止。

  埃威斯是公爵的马夫头,已经在赫特福州住了一辈子;他很。决就发现,每天早晨当他和小马夫带着马儿做晨间奔驰的时候,总有个小女孩隔着篱笆,用‮望渴‬的目光盯着。

  随着小女孩的成长,她和这位老人的友谊也与⽇俱增。

  老人甚至说:“我的‮姐小‬,你对马所知道的,简直跟我了解自己一样多。”

  “我希望这是真的。”安东妮亚会这样答。“你现在该告诉我,公爵的马在德贝马赛中获胜那天的事了。”

  没有人不喜专心的听众,埃威斯也不例外。

  他自己没有孩子,所以一肚子的故事,都讲给安东妮亚听了,她老是听得⼊了,两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那样子真教人喜。埃威斯生动的描述,使她觉得好象当时自己也在场。

  除了埃威斯,安东妮亚也逐渐接触到公爵家中其他的人。

  避家迈立许太太是个经常觉得无聊得发慌的人,她准备领这位很有鉴赏力的邻家少女参观整栋大宅邸。

  而令安东妮亚受益最多的,却是图书室管理员劳瑞先生。伯爵对艺术并本喜,即使他的祖先曾经保存过什么有价值的画或家具摆设,也早就卖掉了,剩下那些画得很差的温翰家族的画像,只是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才留在那儿的。

  而邓卡斯特花园里,却満是经过几世纪收集而来的名画、古董家具、箭头、珍宝。每一件都有一段令安东妮亚沉醉着的历史。

  劳瑞先生传授给她的知识比伯爵请来的女教师要多得多,因此在十五岁以后,安东妮亚待在邓卡斯特花园的时间,比待在堡里书房上课的时间还长。

  那些女教师知道她在家里是最没有地位的,所以对她不来上课也就不太在意,转而专心一志地把自己那头很贫乏的知识,灌输到费里西蒂的脑子里。

  她们和伯爵夫妇的想法一样,认为反正费里西蒂长得很漂亮,不再需要太多才能。教育对她也就不重要了。

  伯爵夫人唯一坚持的是:她的两个女儿必须会说流利的法语。

  “所有教养好的淑女都能说法语。”她骄傲地说。“出国的机会越来越多,外国人到英国来的也一天天增加,能够说带巴黎腔的纯正法语,是绝对必要的。”

  一八五七年法王路易·拿破仑和皇后裘琴妮亚来访的时候,她和丈夫曾应邀参加盛大的宴会,这件事更使她认定,纵使她的两个女儿缺乏其他的才艺,说好法语这一点却是绝不能少的。

  安东妮亚发现法文很容易学,而且她很喜那位每星期从圣阿木斯来两次,教她和费里西蒂法文的、相当谦和的老法籍女教师。

  “我记不住这些烦死人的动词。”费里西蒂会绝望地大叫。

  但是安东妮亚不但对这些动词运用自如,而且很快就可以用法语和法籍女教师谈了。从谈话中,她知道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有关法国…尤其是巴黎…的事情。

  其他的女教师都只关心费里西蒂,而忽略了安东妮亚,法籍女教师却正好相反。

  安东妮亚有天赋的好听力,因此法籍女教师很尽心地教她,而让费里西蒂静静地坐在一旁沉思…当然,绝不会是在沉思法文的问题。

  “对两件事,我知道得很多。”安东妮亚曾告诉自己。“第一件是马,那得感谢埃威斯;第二件则是法文,这可得归功于我的法国女老师了。”

  劳瑞先生从邓卡斯特花园找来一些跟这两方面有关的书,借给安东妮亚看。因为伯爵夫妇很少亲近他们的小女儿,所以,如果他们发现她的知识和阅读范围竟然如此广博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服丧期间,伯爵认为费里西蒂已长大成人,不需要再上课,就马上辞退了家庭教师,把她们那点微薄的薪酬也省了下来。

  做⽗⺟的并没有考虑到安东妮亚比姐姐要小一岁。伯爵夫人已经明⽩表示过,她不会让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同时出现在社圈。

  他说话的语气,使安东妮正确信他这个小女儿会嫁不出去,而且即使嫁出去了,也一定是嫁个无名小卒。

  安东妮亚揽镜自照,对⺟亲的想法并不惊讶。

  她不象费里西蒂那样有一头金发,而是近于黑⾊的…不幸的是并非爱情作家笔下常爱描写的,浓密漆黑的头发。

  不顶黑的头发、睫⽑,恰可配她灰绿的眼睛,可是她觉得不能把她的肤⾊衬托成上流社会年轻‮姐小‬们最流行耀眼的⽩。

  “真可怕”安东妮亚绝望地自语。“我真希望这头头发变成红⾊,眼睛变成鲜绿⾊…那样,或许有人会注意我!”

  她总是穿费里西蒂穿旧了抛弃的⾐服,所以很难显得突出。安东妮亚自己也晓得,适合费里西蒂那种德瑞斯顿瓷器般外貌的颜⾊,并不适合她。

  不过她不习惯,也没有‮趣兴‬,去理会这件事。

  对服装,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她的骑马装。

  她不能象费里西蒂在伦敦的裁师那儿做⾐服,所以圣阿木斯一位当地的裁就尽力为她做:因为他很喜爱安东妮亚,而她也对他也体恤。

  他的子一到冬天就会有持续的咳嗽,她就带给他一瓶蜂藌,还和他谈关于他孩子的种种。

  当他告诉她,有一位猎狐的先生急着要一条打猎的短,他是位好主顾,而且付的钱比伯爵要⾼,所以她的骑马装还没做好;她也非常体谅他。

  “我了解,杰金斯先生。”安东妮亚说。“不过拜托你尽量把做小,而且夹克的肩膀部分要合⾝;我不是在替自己那么心,而是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我所骑的马的优越,杰出。”

  “的确是那样,我的‮姐小‬。”杰金斯先生回答。

  后来安东妮亚发现,他花了比他所付的工钱还多的时间,来做她的骑马装。

  她没有告诉杰金斯先生…当然,也不会告诉她的⽗亲…埃威斯偶而会让她骑公爵的马。

  她和埃威斯以及小马夫一起带马运动;每一次,她都觉得內心的喜悦、震颤是那么难以言喻。

  “真是可惜,‮姐小‬,”埃威斯表示。“你不能骑这些马出去打猎。那样,他们就有得说啦!”

  “真的!”安东妮亚同意道。“这多让他们嫉妒!而且他们一定会告诉公爵的。那时候,我只好又回篱笆那边去‮窥偷‬了。”

  “‮窥偷‬”这件事是他俩之间的一个笑话,埃威斯笑了起来。

  “是啊,我的‮姐小‬。我永远忘不了你张着大眼睛,从枝丫间窥视我的那个神情。第一次,我以为你在刺探,觉得很懊恼,后来才感觉到你是真的有‮趣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对啊,埃威斯,”安东妮亚回答她。“那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她常想,只要她能和埃威斯及马儿待在一起,家中任何的不快,她都能够忍受。在家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这份缺憾在这儿获得了补偿。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了解到…⽗亲为了她不是男孩这件事,深受刺;她曾因自己无法变成男孩来取悦⽗亲,而痛哭失声。

  长大一点后,她从保姆和其他仆人的口中知道:⺟亲生她的时候难产,不能再生孩子。安东妮亚开始明⽩,她⽗亲的失望有多深。

  “伯爵一直认为他一定会有个儿子,”老妈告诉她。“摇篮和所有的婴儿用品上,都扎上了蓝⾊的丝带;甚至连名宇都按家族辈份取好了。叫安东尼。”

  “这就是我之所以叫安东妮亚的来由。”

  “没有人想到你会是个女孩。当时,他们都以为你和你⺟亲会死,不过你终于平安出生了,几小时后,就给你受洗命名。”

  “‘给她取的是什么名字?’医生问我。”

  “‘本来取的名字是安东尼,大夫。’当时我看你⺟亲不能言语,就这样回答医生。”

  “‘那么就叫安东妮亚好了。’他说。”

  安东妮亚曾经尝试着让自己作个男孩,来弥补⽗亲的缺憾,她请求他带她去打猎、去骑马。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会让⽗亲恼怒,都会让他想起他永远不可能有儿子这件伤心事。自此,她总是躲开⽗亲,而家里的人也不再关心她的存在与否,只有当她在进餐的时候迟到了,大家才会注意,然后就严厉地惩罚她。

  因此即使她刚骑完马,或者正着地听埃威斯讲故事,一到了进餐的时间,她就得及时奔进屋里换上合适的长裙,屏息而端庄地走⼊餐厅,免得被伯爵发现。

  此刻,费里西蒂正伏在她肩上啜泣的时候,安东妮亚想…这位有魅力、令人无法抗拒的公爵,可能要成为她的姐夫了。

  象她这样长时间待在邓卡斯特花园里,难免会听到仆人们闲谈起他们的主人;此外,她⺟亲的朋友也经常提到。

  因为公爵是赫特福州这里最重要、也最有意思的人物,所以就成了邓卡斯特花园四周,每一个人谈话中永无休止的话题。

  虽然他住在宅邻里的时候,并不和当地人来往,却无法阻止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探究他多彩多姿的爱情事件。

  安东妮亚在⺟亲的朋友来喝茶的时候,总忙着分送三明治和蛋糕,传递茶杯,然后就退到客厅的一角,出神地听着有关公爵的一切;她是那么卑微,又那么安静、不多嘴,所以那些贵妇人都忘了她在旁边,围着茶桌滔滔不绝地谈起公爵的事来了。

  他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爱情事件结束,她也清楚下一件是几时开始的。

  她听说那些嫉妒的丈夫虽然怀疑,却找不到证据;也一再听那些被公爵遗弃的女人向所有的人宣称:她的心碎了,生命再也不会和以前相同了。

  这些和她借来的一些罗曼蒂克的爱情一样人,那些书不是劳瑞先生借给她的,他绝不会容许图书室有那类中存在。安东妮亚是向家庭女教师们借的,她们以阅读那些她们从不曾经历过的爱情故事,来打发在书房中独处的漫长时光。

  安东妮亚一直认为那些书都是虚构的,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可是后来发现,公爵的整个生活对这些小说情节的印证,竟远比她所想象的更‮实真‬。

  “我真怀疑,究竟是什么使女人对他如此趋之若骛?”她自问。

  她注视着他挂在邓卡斯特花园墙上的画像。

  画中人非常英俊,仪表堂堂,可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她也无法向自己解释,不过却相信那是画家表现不出来的。

  她见过公爵,那是他待在邓卡斯特花园里,在马场中骑马的时候。

  由于埃威斯事先的关照,因此她隐蔽得很好,没有让公爵发觉。她隔着两家分界的篱笆窥视,心里想:他骑马的姿态是那么雄伟,好象和马合为一体了。

  他总是飞驰而过,使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以及他眼中的表情。所以安东妮亚一直希望能和他会面。

  现在,这个愿望很可能要实现了;不过不是明天,而是在宣布婚约的时候。因为她相信当他来看费里西蒂的时候,⽗⺟亲不会让她也在场的。

  想到婚约,安东妮亚不噤拥紧了费里西蒂。

  她知道这对姐姐是多大的伤害,而且她噤不住想:从自己对公爵所知道的事情来看,费里西蒂是无法跟他抗衡的。

  安东妮亚对姐姐太了解了…她是个很温柔甜美的女孩,可是在很多方面却相当笨拙,而且,如果不能被珍爱、照顾,是很容易受伤的。

  鲍爵会这么做吗?他有这种打算吗?

  “我怎么办?安东妮亚,我该怎么办?”费里西蒂绝望地呜咽着。

  安东妮亚发现自己在想着诺瑟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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