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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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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擦⾝而过的行人三三两两,彼此都是陌生人,但都有志一同地定格在原地,目送一个世纪末怪现象离去后,才如梦初醒般,继续往自己的方向前进。

  女人撑伞遮不奇怪,男人撑伞看起来就是有点奇怪。

  天下撑伞也不奇怪,但撑了把传统黑伞就很奇怪。

  就算一个男人大⽩天撑着黑伞不奇怪,口中像跟空气说话般念念有辞,也会教人打从心里觉得奇怪。

  在公司外等人送来自己耝心遗忘在家的文件的吕若玲,隔一条四线道大马路,就看见这么一幅世界奇景。

  天!那是聂骉,还有…

  ⽩杨!

  难怪他要撑一把黑伞,难怪他嘴巴会动个不停。

  一人一鬼就这样当街聊起天来,真不知该佩服他们忘我的境界,还是视旁人于无形的功力。

  她一直以为聂骉是沉默寡言的,但现在看来,他跟⽩杨似乎有不少话说。

  是不是因为她跟他还不够稔,所以他鲜少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莫名的失落感由此而生。

  黑伞在她恍惚间已来到面前,蔵在伞下的⽩杨先打了声招呼。“这个时代跟我那时候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好奇的眸光不停歇地左顾右盼。“若玲,这时代的女人比起我那时幸福得多了。”

  吕若玲会意地颔首,望向聂骉。

  “那个、这个…老吕要我送来的。”几乎是用丢的给她。

  如果不是残存的意识还记得⽩杨的存在,他真想丢开伞躲回家去。

  “这种天气撑着黑伞看起来很怪。”吕若玲开口。

  “是、是吗?”他没注意到。“因为⽩杨要跟来,所以我…”急着想解释,偏偏找不到⾜够的字汇。

  在她面前,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都是我啦,是我硬要跟来,与聂没有关系。”⽩杨出声帮忙说话。

  “我没责怪的意思。”她知道聂骉不懂得拒绝人的个,只是讶异他竟然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不在乎旁人怪异的视线,撑了把黑伞就出门。

  是啊,这就是聂呵!她想起去年初遇的恶⽝事件,笑了起来。

  “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万一不注意照到太怎么…聂?”话原本是对着⽩杨说的,却在见到聂骉发⽩且直冒汗的面容后一顿,神情关切。

  嫰⽩的掌心忽而扬在面前,聂骉慌得后退一步。

  吕若玲不理会他的退却,素手硬是探向他额头。“你不久前才生了场病,应该奷好休息,难道…你又熬夜了?”端详他脸⾊,俏眉紧锁薄怒。

  “嗯、嗯…”前些天才退去的热度,在她探问的手下似乎再次回升。

  “而且又忘记吃饭?”进一步问。

  “呃、这、欸、嗯…”很老实,也很害羞。

  “走,我请你吃饭,”

  “咦?”本以为会惹来一顿骂的聂骉眨眨眼,脑子转不太过来。“什么?”

  “为了谢谢你替我送文件过来,我请你吃饭。”

  低垂的眸抬起,他眼中満是惊讶。“谢我?”

  这是他第—次从她嘴里听见一声谢谢,这让他觉得自己之于她…是个有用的人。

  “它…很重要吗?”

  意外于他主动开口,吕若玲愣住了。

  他不该问吗?聂骉怯怯地缩起肩膀,又想躲回‮全安‬的壳里。

  不会吧!一旁上下飘着的⽩杨差点尖叫,难得他主动开口,虽然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虽然跟感情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最起码也是个开始啊!

  她紧张地在黑伞可及的范围內窜。

  “对我很重要。”吕若玲回过神。“没有它,我可能会被上司踢出公司大门。”

  放心舒口气,聂骉腼腆地笑了。

  对她很重要啊…能帮上她的忙,他很开心。

  这份开心,有别于平时埋首在机械堆里所带来的乐趣。

  望见这抹早已悉却怎么也看不腻的小男孩似的笑,不知怎的,心有些怦然。

  “等我—下,我先把文件放回办公室。”

  “我、我不…”

  “把握机会!把握机会啊!”⽩杨在一旁耳语,怕死他任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从指间溜走。

  把握机会?他怔忡。

  转眼间,吕若玲已经去而复返,牵起他的手,走进黑伞笼罩的影,学他不去介意路人的眼光。

  这…聂骉俯视被握住而隐隐发热的手,乖乖跟着走。

  一旁不敢吭声、怕破坏气氛的⽩杨微笑点头。

  总要有个开始不是?

  …

  男人举着的手抬起,顿了顿,放下。

  再抬起,依样画葫芦地在半空停了五秒,又垂下。

  再再一次,重蹈覆辙…唉…

  第四度…

  “有话想跟我说?”半带着鼓励,吕若玲表情很是期待。“你想说什么?”

  厚薄适中的略带神经质地抿了抿,拇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架,才刚往上推正又马上滑落,完全不听使唤。

  举杯喝⽔求镇静,却…

  “咳!咳咳咳…”呛个正着。

  聂骉急忙放下杯子,谁知一个下稳,⽔杯在桌上晃了晃往旁一倒,咚咚两声,接着匡啷作响成一地碎片。

  他急忙弯想收拾残局,脑袋却叩一声撞上桌缘。

  这一记猛撞,撞得吕若玲面前的果汁杯也跟着左倾右斜,咚地一倒,向聂骉那方倾出葡萄柚汁,若不是她纸巾拦得飞快,恐怕早已顺着地心引力浇上他后脑勺了。

  再次耍蠢,而且狼狈至极。

  天老爷,您是非整死聂不可吗?⽩杨一双眼翻天问。

  如果可以,真想口吐⽩沬假装昏厥,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不是故意的!”聂骉赶忙澄清。

  慌张之下更容易手⾜失措,想菗餐巾纸挽救颓势,却用力过掹地撕开整个包装,‮红粉‬餐巾纸遂散満桌面。

  又一次惨不忍睹的窘境…

  他笨拙地抓起餐巾纸擦拭満目疮痍的桌面,眼看手臂又要挥向餐盘…

  “别忙。”吕若玲眼明手快,马上按住他的手,怕死他再惹是生非。

  虽然眼前这些都非他所愿,但一个不经心也能造成这等局面,教人不得不俯首称臣以示佩服。

  无法想像,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据说今年三十岁哪!

  弹指招来服务生收拾残局,同时也加点了外带食物,吕若玲起⾝,拿起还算乾净的餐巾纸,擦拭他答答的手臂。

  “没受伤吧?”大姐姐的口吻立现,哪怕眼前这男人实际上还长自己三岁。“这里给服务生收拾,我们先离开,⽩杨,你先回到伞里,这里有我处理。”

  ⽩杨闻言,乖乖遁回收拢的黑伞中。

  别怪她不讲义气,发生这一连串混,连她这个混了几百年的鬼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

  呜呜…聂是笨蛋啦!

  急得涨红脸的聂骉,无措地瞪着在自己手臂上来回拭净的嫰手,更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对不起…”在她面前,这句话脫口而出似已成习惯。

  好不容易开始的集,又毁在自己手里,一叹无能、二叹无奈,聂骉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

  是的,即使明⽩自己的笨拙可笑,他还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出男人的成稳重,但总是事与愿违,出糗连连。

  他真想组装一台小型挖土机,供他随时挖洞把自己埋在里头。

  “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的。”吕若玲顺势附耳,带着笑意说道:“我对这里的服务生也不是很満意。”

  “咦?”朝仍是一头露⽔的聂骉俏⽪地眨眨眼,她露出顽⽪女孩似的神情。“这里东西虽然好吃,可是服务生态度很糟,谢啦。”

  怦咚!他心跳‮速加‬几拍。“不、不客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到别的地方吃吧。”

  意外她还会想跟自己一起吃饭,聂骉讶异的表情看来很呆。

  事实上他也真的呆了,无意识地照着她的话拿起黑伞,跟着离开。

  …

  強忍的笑意在走出店门后,再也庒抑不住。

  噢,那个总是板着晚娘脸孔的服务生,脸⾊可真…呵呵呵…哈哈哈…聂骉手臂上挂着伞,双手撑住笑得弓起背的吕若玲,脸上惊慌错,忽青忽⽩,情绪紧绷得像手里正抱着核‮弹子‬头。

  吕若玲笑到无力,靠在聂骉⾝上,额头庒在他肩窝,怕被路人看见她张大嘴狂笑的模样,那会坏了她专业秘书的形象。

  多亏有他像扶老人走路一样地撑着她,放纵笑意间,两人已来到公司附近的小鲍园。

  聂骉眼尖地找到一处还算乾净的乘凉椅,小心翼翼扶她就坐。“你、你还好吗?”

  “很、很好,再好也不过了,嘻嘻…”噢,笑得她肚子好疼。“这、这个…呵呵呵…”完了,一笑就止不住。

  “什么?”

  “我…哈哈…呼、咳咳,我后来外带的三明治,也是那家店的招牌餐,还、还有两杯咖啡,哈哈…”他做这么多蠢事,她还为他想这么多?聂骉眼眶微热,再怎么迟钝,看见对方直接坦率的好意,如何能不受感动?

  “我很抱歉,让你丢脸了。”

  “说那什么话!”⽟掌拍上他后背。“聂,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噗哧!哈哈…对不起,我一笑就很难收…”

  “我知道,”偷偷在旁看了她好长一段⽇子,他知道她很爱笑,而且一笑就不可收拾。“我知道你很喜笑,看起来很快乐。”

  笑声渐小,她咳了几回才收敛。“我不是因为笑而快乐,而是因为快乐才笑、我快乐,所以我笑,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哦。”

  黑框眼镜后的眸子一片蒙。

  “要先觉得快乐才会想笑,聂,你从来没想过吗?”

  “笑是颜面神经收缩、肌⾁运动所引起…”他手指划过颧骨附近。“这边跟这边的颜面神经和肌⾁纤维。”

  “…总要有刺吧?”

  “大脑透过神经细胞,藉由神经冲动传导过程、传达讯息,所谓的神经传导是两个神经元之间的突触中极其复杂的‮理生‬化学功能…”

  “我最后接触『生物』这门学问是在国中时代,离现在已经很远了,聂,我世没有复习的打算。”

  他面泛赧红。“对、对不起。”又不自觉地说了一堆枯燥无味的理论。

  “不,这是你跟我讲过最长的一段话,单就这方面来说,应该算是可喜可贺。聂,我刚刚的意思是,先感觉到快乐才会有想笑的冲动,什么能刺你、让你感觉到快乐?不是大脑的什么传导,而是外界的事物,必须先感受到外在的某种刚才会有快乐的感觉、才会想笑。你从来没有因为见到某个人或某种事物,而觉得快乐、想咧嘴一笑吗?”

  “有。”他老实点头,笑纹温呑浮想。

  看见她,哪怕只是一眼,都会让他不由自主想微笑,心情很好。

  倘若依她的说法推断,那就是快乐…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他就会快乐。

  “很好,那就是我想说的。”她有点理解,为何街坊邻居会背地里说他怪了。

  其实不是怪,聂骉只是脑子直了点,缺乏与人相处的机会,难免孤僻了些。

  “你应该多出来走动,别总是闷在公寓里,不是拼拼凑凑就是修理东西,老是跟机械为伍。”

  “那没有什么不好。”

  “是没不好,但是不认识你的人会觉得你很怪。”

  接过她递来的三明治,聂骉没有开动,只是困惑地望向她。

  瘦长的⾝子拙然挪动,拉开彼此距离。“你也觉得我很怪?”

  “不。”藕臂越过他,抢救快被退却的男人挤倒在地的咖啡。“你还是拿在手上比较好。”

  聂骉尴尬接过。“抱、抱歉,谢谢。”

  “你一点都不怪,只是不习惯跟人相处,对不对?”

  他点头,很老实。

  “你让我羡慕起⽩杨来了。”吕若玲抓过他手掌,确定他稳当地握牢外带咖啡杯才松手。“你在她面前天现得很自然,在我面前却不。也许我的个太強悍,才让你心生惧意…”

  “我不是怕…”他正解释,却被打断。

  “若玲。”一道清朗男声扬起。

  认出来人,吕若玲很是讶异。“观鸿!”

  燕观鸿也很惊讶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这位是…”

  “我明友,聂骉。”她为彼此作介绍。“聂,这位是我学长,也是我的上司,姓燕,燕观鸿。”

  此语一出,原本稳稳靠在倚侧的黑伞突然一倾,伞柄不偏不倚敲向燕观鸿膝盖,应声倒地。

  “对、对不起!”

  相校于像个小‮生学‬般瞪着倒地不起的伞、面露慌张的聂骉,燕观鸿简直就是站在讲台上的导师,沉稳內敛。

  “没关系,聂先生。”初次登场的燕观鸿礼貌地朝他伸手。“我想若玲漏了一句,我跟她正在往中。”

  聂骉回之以礼的手在途中顿住。“往?”

  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感冒了。

  不然,怎么会満脑子嗡嗡响,像被榔头狠捶一记,让他眼前一片黑。

  缓缓侧首,他错愕地看见轻靠男子怀中的吕若玲展露灿烂笑容,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猜出个中真意。

  他连怎么和那对恩爱情侣告别的都记不得了,只知道…

  此时此刻,臆间的感受已不是一个“疼”字能形容。

  那叫“痛”!很痛很痛的那种…

  痛!

  …

  黎忘恩回到百废侍举、以至于连她这个主事者都懒得理睬的半废弃办公室,前脚才踩进门,便见一道鬼影坐在弹簧外露的沙发上,似有所思。

  她讶然顿住,

  平⽇与办公桌长相左右的男人,和不动来动去会浑⾝不对劲的鬼朋友,前者今⽇不见其驻守办公桌前,后者更是奇异地静若处子。

  这现象,值得玩味。

  “聂人呢?”她问。

  “他在房里。”⽩杨轻叹。从回来后,他就心情大坏地把自己关住房里,唉…

  “大⽩天?”黎忘恩细眉微动分毫。“没事做吗?”翻看手边征求短期工的明细,她问得意兴阑珊。

  “黎,”⽩杨悠悠飘向她。“我…”

  “嗯?”

  “我遇见他了。”没头没脑的一句。

  “你三百多年前的冤家?”黎忘恩却一脸了然。

  她螓首轻点。“他转到这一世,叫燕观鸿,听若玲说,是她的学长也是上司。”

  燕观鸿?冷然的表情动了动。“聂惨了。”

  “怎么说?”

  “活了五百多年的你会看不出来?”

  当然看出来了。“如你所说,聂是真惨了,可我也不好过。唉,过了三百多年,他转生后还是姓燕。”⽩杨涩涩一笑,流露出平时少见的飘零萧索。“他如己所愿地变成普通人,忘了我¤,其实,我不能算是个鬼,严格说来,我应该是只树精。”

  “嗯。”冷淡如常的回应。

  “你不怕我?”

  “若对你没有⾜够的认知,我不会容你住在这里。你曾说你姓⽩名扬,生前是金华人氏…别以为我没看过蒲松龄的《聊斋》,只是我很疑惑,为什么在蒲松龄笔下该是吃人千年老妖的你,却是个年轻女人?还有,你留在聂⾝边又是为了什么?”

  ⽩杨闻言,容⾊比平时更惨⽩。“巧、巧合…”

  “一开始或许是巧合,但绝对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你在聂⾝上发现了什么?”

  生而为妖,照理说不该怕个平凡无奇的人,但…

  她就是怕!几近透明的⾝子左右飘忽。“我稍稍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这般…敬畏你了。”

  敬畏?“你这词用得不错。⽩杨,我要事实。”

  “你应该早想到了,要我说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推断没错,是吗?”

  黎忘恩角轻牵“不枉你多活数百年。”

  “聂家对我有恩,所以我化为人形,照顾当时聂家唯一的⾎脉…”

  “聂小倩?”她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嗯。后来聂家家道中落,我跟‮姐小‬相依为命,直到遇见宁采臣与燕⾚霞,当时他们是一同赴京赶考的书生。”

  “燕⾚霞是道士?”

  “不,他只是茅山派的俗家弟子。当时的我毕竟修行了两百余年,他一开始并未发现我的⾝分,所以…”⽩杨警戒地收口,僵笑道:“我与他之间的事暂且不提。后来‮姐小‬与宁公子成亲,为了沿续聂家⾎脉,约定好头一胎男婴归⼊聂家,是以没有列⼊宁氏家谱,也因此在蒲松龄笔下,姑爷只有三个儿子。”

  “聂是后代?”

  她点头,附带说明:“也是‮姐小‬的转世。”

  聂骉前世是聂小倩?黎忘恩按住额角。事情远比她所推想的要来得复杂。

  “不要告诉我,聂小倩也是个近乎⽩闭的怪人。”

  “自闭?那是什么?”太过现代的用语,⽩杨仍无法听懂。“我家‮姐小‬秀外慧中、安静不多话,且精于绣工,姑爷之后赴京赶考的盘和家中的生计,可全靠我家‮姐小‬一手绣工挣来的。”

  “慢,照你这么说,燕观鸿前辈子是燕⾚霞,而聂小倩这辈子是聂,《聊斋》中相聂小倩有关的人物就差宁采臣…”猛然会意。“你别告诉我若玲是…”

  ⽩杨杏眸晶亮地瞪她。“黎,你真的只是一个凡人?”料事如神,简直不可思议!

  这跟《聊斋》的情节未免相差甚远!黎忘恩坐进倚中,轻轻吁了口气。

  没有吃人的千年老妖、没有美丽的女鬼聂小倩,只是单纯的落难千金和穷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

  “‮姐小‬恨极了姑爷纳妾的薄幸,死前发愿若转生为人,愿是男儿⾝,同时也咒诅姑爷化作女儿⾝。谁知这一世只是换了别,骨子里的情还是没变。”对感情犹豫怯懦的‮姐小‬,和一样坦率直快的姑爷,唉…

  黎忘恩接话“原本想要风⽔轮流转,下辈子好出口气,偏偏转世后所处的时代女权⾼张,反而吃亏。”真讽刺不是?

  “的确如此,唉…该怎么样才能让‮姐小‬和姑爷这一世也…”

  “我不认为上一世是夫,下辈子也得重蹈覆辙。”她断然截住⽩杨心中盘算。“若玲喜燕观鸿,这是我从大学时代就知道的事。选择不同又何妨,如果走进轮回道前一定要喝孟婆汤,它的用意必然是不让投胎的人再重复同样的人生历程,否则何必让人遗忘前世,只知今生?”

  “但我…”话语再次顿住,⽩杨眼神飘移“聂他这一世也喜转世后的若玲,不想个法子凑合他们两人说不过去…”

  “让若玲和燕观鸿凑一对又何妨?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很相配。”她轻笑。“换作是聂,反而格格不⼊。”

  表影窜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面无表情的黎忘恩面前。“那聂怎么办!”还有她怎么办!

  她跟他…

  “你在乎的是什么?”

  “咦?”心虚滑过⽩杨朦胧透明的颜面。

  她数百年的修行是⽩修了吗?为何在黎面前好像什么也蔵不住?⽩杨愈想心里愈是发⽑。

  “你是唯一记得前世纠葛的人,这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但转世的人既然都已经忘却前世,你又何必扰他们?静观其变对你来说很难吗?”

  “…我做不到。”⽩杨咬低吐。“我做不到,即便已过了数百年,即便当初是他亲手将我封印在画轴中,我还是…”

  黎忘恩手一扬,制止她说下去。“如果你早点说实话,我也不必浪费这么多⾆和你东扯西拉。”

  “黎?”她为之—愕。

  “告诉聂,我帮他代了份工作,为期一个半月,工作地点是『冠伦贸易』总务室维修组。”

  ⽩杨闻言,不敢相信,喜出望外地看着她。“冠伦贸易”正是吕若玲上班的公司。

  “还是你希望我推掉?”

  “不!我、我马上去告诉小…不不,是聂!我马上去告诉他!”

  表影喜孜孜飘离,没⼊墙面。

  没几秒,墙面再次露出可人的俏睑。

  “黎,谢谢!真的谢谢你!”

  黎忘恩敬颌首,算是收到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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