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陶咏然从安养院探望完⺟亲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多。
住进安养院,是⺟亲要求的,她说那里有伴可以陪她聊天,但陶咏然晓得⺟亲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造成她的负担。
两人为了这件事僵持了好久,后来她发现⺟亲一个人留在家里,确实不全安,才不舍的将她送到颇受好评的基督教会附属安养院。
每隔两、三天,她就会去探视⺟亲。
她当然没告诉⺟亲她被⾰职的消息,这种不快乐的事,她默默承受就好。
⺟亲年纪大了,没必要再让她心。
今晚的巷子格外漆黑,连唯二盏路灯也罢工了。
不期然,她又想起了那只瘦弱无依的小狈。
希望,它是被有心人带走了。
这也是她的心声,希望有天能出现有心人,好好爱护她、珍惜她、真心真意爱着她…
爱呵!容易吓跑男人的字眼,却是女人一辈子的奢求。
拾级而上,回到小且旧、但至少可以挡风遮雨的小窝,洗过热⽔澡后,⾝子温暖许多。
打开⾐橱拿出披肩,眼角余光瞥见男西装外套,和美丽的红粉⾊礼服,记忆依然鲜明,她的心却荒芜一片。
她放回披肩,取下西装外套,走到客厅里的懒骨头旁坐下。
将质地上好的外套凑在鼻端嗅着,残留的檀香气味醺醉了她的神志、也醺出了她的泪。
她怎么会像个小孩似的,动下动就掉眼泪?
紧紧搂着外套,想像着这件外套王人结实、硬朗的膛,他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那股无可言喻的全安感…
她这辈子,大概只有暗恋的份了吧!
既然无法抑制悲伤,就让它尽情満溢,将她淹没。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的电铃骤然响起,陶咏然擦⼲泪痕,狐疑的前去应门。
“哪位?”
“咏然是我,镇玮。”
听到悉的声音,她才敢开门。“怎么有空来,有事吗,,”她的口吻淡如⽔。
“你还好吗?昨晚…”顾镇玮嗫嚅道。
“嗯,我没事。”陶咏然的心再也不起一丝涟漪,云淡风轻的宛如在谈论天气般无关紧要。
“那个…呃…”顾镇璋突然呑吐起来。
“嗯?”其实,她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最近工作很忙,而且经纪人要我…”他努力搜索恰当的字眼,说明他的境况。
“要你和我分手,是吗?”她竟然微笑的说。
她晓得这只是他分手的借口,事实上,他也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恋上了珍珠。
她该感到安慰的,至少,他还愿意编造谎言欺骗她。
彼镇玮颔首。
尔后,陷⼊一阵缄默。
“你跟狂神,好像很要好?”他开口试探。
“我跟他没关系。”她否认。
“可是…”
“我要睡了,你回去吧!祝你顺利。”
说罢,她便关上门,闭着眼靠在门板,用力深呼昅。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次,她连自己都失去了。她的心,遗落在某个人⾝上,暂时收不回来…
“叮咚、叮咚、叮咚…”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又赫然作响。
愣了一会,她猛地拉开门,视线所及并没有人,倒是脚边多出个纸箱,而且里头仿佛有东西在动。
她怯怯的打开箱子,里头一团小⽑球正蜷在角落觉睡。
陶咏然露出欣喜的笑靥,不管是否会吵醒小⽑球,温柔的将小⽑球抱⼊怀里,用下巴挲摩它⼲净、细柔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对着小⽑球…那晚在巷子里被抛弃的可怜小狈低喃。
它一⾝舒慡,而且也变胖了呢!
明明开心极了,可是泪却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小狈睁着惺忪的圆眼睛,奷奇的打量她。
她破涕为笑,将彻狗拥得更紧。
“你这样我会吃醋哦!”忽地,黑暗中传来悦耳的男音,敲击她的心脏。
陶咏然站起⾝,蓄泪的眼向⾼她不只一个头的男人。
东方神炯亮的眸,瞬也不瞬的瞅着她。“想要它和你的包包,就请我进去喝杯咖啡。”
他晃了晃手中有些破旧的包包,当作筹码。
她一脸素净、头发呈半⼲状态,⾝上还飘散着一股淡雅的清香,被泪⽔洗过而明亮的双眼,在在令他栘下开眼。
他一定是着了魔,才会一天没见到她就想念万分。
“我没有咖啡。”她垂着颈子,不去看令她怦然心动的俊逸面容。
“喝什么都好,总之我就是要进去。”他的口气不容拒绝。
见她没有移动的意思,东方神倏地抢过小狈,作势要离开。
“等等…”陶咏然忙下迭拉住他。
他挑挑眉,等她开口。
“如果你想喝咖啡,我可以请你到外面喝。”她螓首低垂,呐呐的说。
这样的说法着实诡异…一贫如洗的穷鬼,居然要请客,对象还是⾼⾼在上,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狂神!
“我只想进去里头喝。”东方神存心跟她卯上。“还有,跟我说话时,记得看着我。”
他一字一字的说,语气透着浓烈的不悦。
陶咏然嘟起小嘴,屈服在他的威严之下。“请进。”
她敞开门,等他进去后把门关上,尾随在他后头。
打从他⼊內,陶咏然便开始局促不安。
这种地方和⾼贵的他,一点部下搭轧。
低矮的天花板、窄小的空间,给⾝⾼超过一八0的东方神十⾜庒迫感。
他扫视着四周环境,眼尖的发现懒骨头上的西装外套。
他缓缓勾起嘴角。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陶咏然霎时脸红。
“在想我?”
他问得露骨直接,故意捉弄她。
她面河邡⾚,闪躲他如黑洞般的眼。“我去泡茶。”像只鸵鸟般逃走。
东方神把狗放在懒骨头上,自己也一并坐下。
空间虽小,但她倒整理得井然有序,不至于让人不舒服。
几分钟过后,陶咏然端着一过壶茶出来,还有一小盘饼⼲。
她斟好热腾腾的茶,摆在茶几上。“我只有茶包…”
听得出来,她真的感到困窘。
他不以为忤的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唔…勉強可以接受。”又拿了块饼⼲,咬了一半。“很香,哪买的?”
“我做的。”
陶咏然瞄了他一眼,被他轻松的态度搞得一头雾⽔。
“原来你也有优点。”他吃完,又拿了一块。
面对这样的赞美,陶咏然完全无法反应。
“你不是很会说话?怎么不讲了?”他挪揄,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带剌的言语。
听着他坏心眼的调侃,她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种温暖的情绪充満臆。
为她孤寂的心,注⼊一点点生气。
或者该说,只要有他在⾝旁,即使彼此不言不语,她也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如此深深眷恋着他?
他越实真,她就越害怕;害怕哪天一醒来,发现一切只是梦。
她再也触摸不到他、无法面对面和他说话…
矛盾的心理,敦她下晓得该毫无保留的付出,抑或筑起心墙,将自己关在象牙塔中,杜绝所有访客。
“为什么?”她下经意的脫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没头没尾的,他虽然聪明盖世,可却没有猜心的特异功能。
“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共处一室,面对面说话?”
万人的他,⾝边应该有很多美女包围着他、讨奷他。而他此刻应该⾝于豪宅中,佳人在抱,享受美酒、美食。
怎么会反而坐在这又小又的斗室里,暍着廉价的茶包,啃着她做的饼⼲?
甚至,以他们悬殊的⾝分而言,这辈子部下可能相识。
她依然是平凡自得的井底之蛙,依然认定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而下会傻得把心系在他⾝上。
她下懂,真的下懂。到底,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突然成了哲学家?”他嗤笑。
“我是很认真的。”陶咏然不自觉的提⾼音量。
她认真、严肃的神情,使他敛起雅痞的笑容,正视她。
“为什么我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他把问题丢回去给她。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哪!”她答得理所当然。
他撇讥笑。“不同世界?怎么,难道你是外星人?”
他答得很幽默,但她笑下出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陶咏然垮下肩,喟叹一声。
“然后呢?”
东方神跷着二郞腿,満不在乎的态度和她的悒郁呈強烈对比。
“别跟我说什么门不当互不对之类,狗庇倒灶的话。”他沉声补充。
“不是…”
这也是重点之一没错,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先厘清。
“陶咏然,有话就说,别菇蘑。”他⽩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低吼。她抿着,思忖着该如何启齿。
“你对我…”
他挑眉,静候她的下文。
“叮咚、叮咚、叮咚…”
以往她的门铃几乎是装饰用的,今晚却特别忙碌。
陶咏然到嘴的话,硬是咽回肚子里,转⾝去应门。
随后,她捧着宅急便的纸盒回到客厅。
两人对看一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撕开封口的胶带。
“啊…”她尖叫,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
东方神还来下及发问,只见一只只又肥又大的深褐⾊蟑螂摇晃着触角,从纸盒里爬出来。
小強数量之多,很快地爬満整个桌子,在地上爬行…
甚至有一只小強…要说是“大強”也不为过,还爬到她的脚上,吓得她花容失⾊,歇斯底里的叫,情绪完全失控。
东方神抓起一旁的外套,把恶心的蟑螂挥开,二话不说便将又叫又跳的陶咏然拦抱起,往门外冲。
“狗…”泪花在她眼中转,即使吓疯了,却还惦记着失而复得的小狈。
拿她的眼泪没辄,他放下她,又踅回去把彻“解救”出来。
“啊…”她又尖叫,她看到他肩上栖息了一只小強。
东方神脫下外套用力一甩,攀附在⾼级布料上的小強,不知掉到哪个角落,继续它未完的生涯。
“还愣在这⼲嘛!快走。”
他怒斥,一手搂着狗,一手牵着她的柔荑冲下楼,离开公寓。
…
即使已坐在东方神的跑车里,陶咏然依然惊魂未甫,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一般来讲,男人最讨厌女人哭,东方神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唯独陶咏然有特权。哭泣中的她,格外有女人味,娇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掌心呵护、疼惜。
这样才像个女人。
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成就感…服征的成就感。
只有他看得到她脆弱、无助的表情,歇斯底里尖叫的样子。
“哈啾…忽然打了个大噴嚏。“对不起。”她菗噎的道歉。
“哭够了?”他觑了她一眼,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可爱极了。“这样,算不算是所谓的‘破嚏为笑’?”
他擅自窜改成语,让陶咏然会心一笑。
“谢谢。”她奷像常向他道歉、道谢。
“嗯。”东方神轻轻的应了声,接受她的致谢。
然后,两人一路沉默,但空气里隐隐流动的暧昧情意,久久不散。
东方神载她到帝王饭店,让她住进昂贵的总统套房。
“明天我会请人送换洗⾐物过来,你暂时住在这,我再替你找房子。”
他已经都为她盘算好了。
殊不知自己情不自噤的温柔与体贴,已超越了对待猎物应有的范畴,这本是对待情人的眷宠。
今晚特地去找她的目的,他完全抛至九霄云外。
“不要走…”陶咏然情急的从⾝后环住他瘦削的,脸贴在他微热的背上。
她无法再隐蔵自己滥泛的感情,她希望他陪在她⾝边…
东方神黯下瞳眸,并不排斥她的举动。
她抱得他好紧,深怕他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
女柔软的脯,隔着衬衫贴着他背脊,刺着他的感官。
他的呼昅逐渐浓厚起来。
“留下来陪我。”陶咏然低喃,红大胆的吻亲他结实的背。
他无法按捺,回⾝低首攫获她惹火的办,热情昅。
四相贴,进发出前所未有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