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冬天过去,好哥儿们相识以来的第五个舂天到了。
星期⽇下午,杜福气和曾美丽并肩坐在店里,无聊地看电视。
美丽啊,你说満満怎么回事?杜福气一耝短的食指比着楼上,谈恋爱的方法跟妙妙一模一样?
曾美丽笑得很开心,満満说她不是谈恋爱啦,她跟世豪只是好朋友,她在教他功课。
这就是了,以前阿义教妙妙念书,现在换満満教世豪念书,我们两个女儿,都在家里谈恋爱,我也比较放心。
福气啊,你再说満満谈恋爱,她会跟你变脸。
哎呀,你看世豪每次休假,就从新店营区往这边跑,两个人靠在一起讨论功课,就算现在没感觉,久了也会⽇久生情,就像当年你到我公司来,我愈看愈喜,最后决定把你拐回家…他肥肥的手掌搂住了亲爱的老婆。
三八福气,你又准备当丈人爸?没那么快啦,世豪还要当一年兵,考上研究所也要念两年,看来満満要留在我们⾝边比较久了。
没关系,反正満満还是个小孩,我们把她养大一点再嫁。
你才是大小孩,没事爱赖到妈妈这边来。曾美丽拍开老公伸过来的手。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杜福气含情脉脉地唱歌,又摸摸老婆的头发。
啪啪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爸,妈,你们真是恶心二人组啊!
爸爸在跟妈妈谈恋爱,小孩子不要管。杜福气笑嘻嘻地说。
杜美満吐了吐⾆头,我才不管呢,我去买茶包。
她旋风也似地跑到对面便利商店,又旋风也似地跑了回来。
留下两个谈恋爱的老人家,她蹬蹬跑上楼,拿了一个五百西西的大玻璃杯,放下两包红茶,冲上一点热⽔,等茶⽔化成浓红⾊,再倒⼊満満一杯的冰块。
世豪,下午茶时间到了。
她端着这杯冰红茶,拿了一包饼乾,来到房间的书桌前。
简世豪正埋首苦读,将重点划好线,了杆,笑说:差点打瞌睡了。
就是看你快打瞌睡,我才赶紧想办法给你提神醒脑。
杜美満坐了下来,翻翻他刚才看的书本,你这章有问题吗?
简世豪喝了一口冰红茶,问题可多了,租赁会计很难懂,我光是初会的基础还不够。
那就需要我这个老师喽!还好我修过中会,也旁听过经济系的个经、总经,多多少少可以帮你应付企研所试考的那些科目,可是⾼统我就没办法了。
我初统学得还不错,我再去找几本统计学的书来参考。
好啊,我明天上班帮你找,顺便去补习班买几本考企研所的教材。
不用了,我读你这几本就行。
不行啦!考研究所和考⾼考的出题方向下一样,他们补习班強调的重点也不同,所以一定要买,还有教科书也要买新版的,我们几年前念的经济学好像改版了。
还是我下星期休假再去买吧。
你时间宝贵,有空多念书,其它的让我来心。
她为他了很多心,简世豪想说谢谢,但他说了很多次,老被她骂太客气了。
当哥儿们是不用客气的。就像她牺牲假期,成⽇陪他念书,为他解答问题,还帮他找试考的资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事实上,她一直陪着他,有形的、无形的,她自己不知道,他也不曾察觉,直到她大哭的那晚,他才了解。
他开始翻阅她写给他的信件,一张一张仔细地看,里头没有大道理,只有生活琐事,却又在不经意间,鼓励他从失恋的痛苦中站起来。
世上最关心他的女孩,不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人,而是她。
他把她的信带在⾝边,在队部的每个晚上,他一定会躲在被窝里,用小手电筒看完一封信,再细细回味,带着她的关爱⼊睡。
爱!他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望向她那张圆圆的脸蛋。
世豪,别坐着,你起来动一动,活动筋骨,休息一下。杜美満不解地看着他,撕开饼乾包装,递了一片给他。
我动得还不够多吗?每天伏地⾝,跑五千公尺,,都快变成无敌铁金钢了。他故意比个大力⽔手的势姿。
哇!练出体魄来了。她用尺敲敲他的臂肌,很⾼兴他又恢复过去的慡朗,当过兵才像个大男人喽。
不会再说我孩子气?
杜美満红了脸,说什么以前的事!你长大了,大家都长大了。
他有些感叹,好快,好像昨天才生新报到,看你抢着举手要当班代。
那时候大家都涸仆气,我只好自己不客气了。她喀滋喀滋咬着饼乾。
你大生学活过得很充实,修很多有用的课,现在也号上⾼考当公务员了,不像我,好像是混毕业的。他更加感叹。
哎!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既然决定考研究所,就要拿出魄力,好好准备,明年退伍前,给他考个金榜题名,我到你营区大门放鞭炮。
他笑说:再说吧,我尽量念,希望有机会让你放鞭炮。
这么说定了!杜美満很⾼兴地举起右手掌。
他也举起右手,默契不言自明,用力一拍,一言为定!
啪!手掌紧紧密合,停留半秒,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个冲动,指头稍微弯曲,想要勾住她柔软的掌心。
也仅仅是那半秒,她微感异状,好像有什么东西搔着了她的手心,也搔到了她的心思,她慌忙地缩下手掌。
两人有一秒钟的沉默,她咬一口饼乾,他喝一口红茶。
満満。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语气郑重: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跟你说对不起。
喔…那声満満喊得她很别扭。
我那晚不知道你要试考,隔天早上起来,才知道你去考⾼考,你为我忙得那么晚才睡,我实在…
我还以为什么事。杜美満舒了一口气,考都考过了,还提⼲什么!
也许,你还可以考得更好,不是第五名,而是榜首,选到更好的单位。
我这个单位也很好呀,里面就我最年轻,那些北北阿姨很照顾我,还说要帮我介绍对象呢。也幸好我没考榜首,那个大家原先公认的肥缺,原来里面勾心斗角得很厉害,连菜鸟也不放过,我们同期那位榜首见了我们就哀哀叫。
可是,你刚放榜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其实可以考更好吗?
脑萍上就很⾼兴了,我准备那么久,实力就是这样,不管那天晚上有没有出去,我还是会考第五名。杜美満摇摇食指,笑得很得意,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可不会为你精神恍惚,把试考考砸了。
简世豪摸摸短发,神⾊有些尴尬,别笑我,我现在觉悟了。
真的觉悟了?
过去浪费太多时间,看到同学念研究所的念研究所,当预官的当预官,我却在当大专宝宝,一事无成,有时候満沮丧的。
听他语气低,杜美満就想安慰他,同学,振作一点,去军中磨练也很好啊,你现在晒得黑黑的,很有刚气息,怎么说…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简世豪浑⾝发热,虽不是第一次被她赞美,但这时候听起来格外难为情。
别笑我,我是说正经的,我一定要考上研究所,不能再醉生梦死了。
好啦!不笑你了,赶紧念书,要我讲解吗?
这一节我不太懂,你帮我看这道习题。
杜美満拿起书本,很快扫瞄一遍,槽!有点难,我先看一下,你看别的书,不能偷懒喔,计算机给我。
简世豪翻起一本统计学,默背起公式。在当兵有限的零碎时间里,他已经养成拿到书就看的好习惯,就算是同袍在旁边玩桥牌嬉笑,他照样可以在脑袋里思索经济学的供给需求线图。
计算机的嗒嗒声响让他稍微分了心,他侧头看她,还是那张悉的圆脸、圆圆的大眼、以及喜咬铅笔的小女孩模样。
小女孩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今天她是个穿窄裙⾼跟鞋的上班族,变成社会人士,小男孩也要加紧脚步,头赶上。
你在看什么?不专心喔。杜美満用铅笔敲敲他。
没有。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在考上研究所之前,绝对不女朋友。
你还有时间女朋友啊!
就怕耽误你约会相亲的时间。他若有所思地看她。
没办法,谁叫我志愿当你的小老师。她没注意到他变得內敛的眼神,扯了他的袖子,来,老师上课了。
她仔细讲解,他认真听,一个假⽇悠悠而过。
…
舂夏秋冬,数十个假⽇在厚厚的书本中流过。
杜美満陪公子念书,严加指导督促,一年后的五月天,简世豪不负所望,⾼中⺟校的企业管理研究所。
那天查了榜单,杜美満乐得在办公室大叫,趁着午休时间,飞车赶到他的营区门口放鞭炮、贴红榜,差点没被长官请进去喝咖啡。
八月,杜美満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文办得有点累了,她望向窗外清朗的天空,伸手把玩桌上一支用玻璃纸包起的向⽇葵。
她绽出微笑,心里温温庠庠的,想不到好哥儿们也会搞这玩意儿。
电话响起,她很快接起,一处二科您好。
満満,我姐姐啦,你情人节晚上有什么活动?杜美妙声音传来。
姐啊!我当然是找人约会喽。你呢?要跟姐夫去哪里Happy?
我肚子大了,Happy不起来,晚上和你姐夫在家看电视。杜美妙显得很奋兴,你要找谁约会?世豪?
姐,你真聪明。
你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了?
不是啦!杜美満大声议抗,又掩了话筒低声说:我最近忙得要命,北南中三地都要开研讨会,我又要看场地,又要联络一大堆事情,三不五时出差,连你回家都见不到我了;世豪退伍了更忙,还没进研究所,就被教授抓去写报告,我们老是见不到面,想说找个空档一起吃饭,怎知道就约在七夕情人节。
咦?是他故意约的?
他约就约了,我哪有想那么多!杜美満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只当作是巧合,转了话题:姐,姐夫今天有没有送你花?
他事先说了,花粉对孕妇不好,今年免谈。杜美妙咯咯笑着,结果刚才花店送来一盆万年青,大家就猜到是他送的。
哇,姐夫果然酷!杜美満一边说,一边拨着向⽇葵的瓣花,姐夫对你真好,有这么一个模范先生摆在那边,害我挑男朋友的标准都提⾼了。
其实,我觉得世豪人不错,而且你们一直很好…
姐!我、们,只、是、同、学。
只是同学?你会时时刻刻开心他的状况,写信为他打气?更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陪他念书?満満,我问你,在他当兵的这段时间里,你哪个周未出去玩了?你愿意为他做这些事,不可能心中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币了电话,杜美満发了一会儿愣,她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她跟简世豪相处,就像接触光,空气、⽔一样地自然,她没有太多心思,只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自在,也想看他快快乐乐地展露大男孩的慡朗笑容。
他们太热,他又小她三个月,她早就把他挡在爱情门槛之外。
也许,好哥儿们的阶段任务成功,她应该开始找别的男人约会,免得再让亲朋好友误会了。
她朝向⽇葵扮个鬼脸,写了几行公文,又有电话来了。
美満,我是婉君,你晚上跟谁去吃情人节大餐?
婉君啊,怎么每个人都来问这个问题?我刚好要跟简世豪吃饭,不过我先声明,这可不是情人节大餐,纯粹就是聊聊天…
简世豪不错,我以前就看好你们。魏婉君自顾自地说着,口气显得平板,我和陈志明分手了。
什么!杜美満吓一大跳,你们都在一起四年了,他去当兵,你也没兵变,怎么他才退伍,你们就要分手?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主动提分手的,两个星期了。他也看得开,不再来我。
我还是不懂。
当年我们两个喜斗嘴,自然而然就变成了班对,在一起以后问题就来了。我承认我是千金姐小,凡事让人宠着,偏偏他大男人主义,神经又大条;结果,我怪他不够体贴,他怪我要求太多,见面没几分钟就要吵架。
也许…你们需要调适。
都调适三、四年了,我没有力气再调适,他也觉得应付我很累,不如一拍两散,大家都轻松。
就这样放了?
一开始我以为我爱他,明明知道个不合,还是舍不得放,后来才觉悟,爱情是勉強不来的,好朋友不一定可以当情人。
唉,婉君,你们毕竟走四年了。杜美満不胜惋惜,如果你早一点来找我,我可以找你们一起出来聊聊,陈志明那种个实在需要修正一下,不然以后在职场也是吃亏。
你哪有时间找我们聊聊?美満,你这两年眼里只有简世豪,他脑萍上研究所,有一半要归功于你。
将荣耀归于他本人吧,他不努力用功,怎么考得上?
美満你呀,我看你心思全放在他⾝上了,当真对他没感觉?以前他失恋那一阵子,你上课就要找他,找到了很⾼兴,找不到就担心,我们看在眼里,都以为你害单相思呢。
我只是关心朋友嘛!还好她没将写信的事情告诉同学,否则不又被她们抓到把柄?不说这个了。婉君,怎样,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大家聚聚?
我才不去打搅你们,你别把我当作失恋的意失女子,今晚我们公司几个未婚女生约好了,要出去狂夜一,哎…只是今天看到満街送花的人,免不了触景生情,所以打电话来跟你拉咧一下。
你好像变得成视诶立了。
人要失恋,才会长大。上回同学会看到简世豪,吓我一跳,他变了好多,看起来很稳重,眼神和说话都不一样了。还有啊,你要坐下来时,他会帮你拉椅子,又注意帮你添果汁、舀汤、拿面纸。
是吗?他对女同学都很好啊。杜美満努力回想一个月前的同学会。
美満,他可是从头到尾在你⾝边为你独家眼务喔。
杜美満讲完电话,心脏噗通噗通跳着,以手支颐,握着向⽇葵发呆。
她从来不曾解读简世豪对她的一言一行的涵义,为什么大家联想力这么丰富,就是要把他们凑在一块呢?
电话铃响,又吓得她心脏跳,一处…
満満!那头传来有力的呼唤。
啊,世豪!她精神来了,摇着手里的向⽇葵,兴⾼彩烈地说:我接到你送的花了。
我没署名,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简世豪的声音显得诧异。
心电感应啊!人家仰慕者送的是一大束玫瑰,只有哥儿们才会送一支孤伶伶的向⽇葵,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是怕没人送花给你,送一支花聊备一格,免得你的情人节太冷清。
真是没诚意。她笑着望向铁柜上一排花束,那是办公室同事特地为她清出来的空间,谁说没人送我花?我数一数,一、二、二、四,五、六,才一个早上就六大把玫瑰,不知道下午还有没有?
那么多?你人气満旺的。
嘿嘿,你别小看你的同学,外面可是有人排队等着追我呢。
好吧,他们慢慢排队,我可以揷队吧?简世豪轻松愉快地说:晚上吃饭别忘了,我打电话提醒你,免得你跑去跟别人吃烛光晚餐。
记得啦,六点大门口见。
放下电话,杜美満开心地将向⽇葵凑到鼻头闻了闻。
嗯,虽不若玫瑰浓郁,却有一股清新香味,这叫做光的味道吧。
铃!电话又响,杜美満心虚地望向后头,还好今天科长不在,她这才敢抱着电话聊个不停。
杜姐小,我是吴永新。一个低沉魅惑的男人声音传来。
啊…是吴先生,你好。她心中小鹿撞,脸上蓦然发烧。
祝你情人节快乐,喜我送给你的玫瑰吗?
杜美満望向一束奇特的蓝⾊玫瑰花,深蓝瓣花透出神秘梦幻的⾊彩,外头裹以亮丽的玻璃纸和银⾊珠练,仿若妆点出一个⾼贵独特的爱情仙境。
你送的花很漂亮,谢谢你。她小心地回答。
可惜我的假期早就排定,不然今晚一定邀你出来吃饭。
你现在在加拿大吗?
嗯,我在洛矶山脉的星空下,班夫家国公园的渡假旅馆外面,我头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像是洒了満天的钻石。
呵…一定很美。她光想像那景⾊就已经着了。
我很想说出心里的感动,拿起机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吴先生,我…嗯,长途电话很花钱的。
没关系,我想听你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
杜美満心头剧烈一跳,好像有什么小虫钻进她的心坎里,轻轻地咬着她某种说不出的望渴,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我…祝你玩得愉快。她声音变得害羞。
我拍了很多照片,回去找你出来,让你看看我走过的地方。
自助旅行,真不错啊…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再…再说,吴先生,你玩累了,也要早点休息。
好,回去再联络,再见。他的声音徐缓悠远,彷佛就要逸出话筒,温柔地熨贴她的耳膜,也熨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讲完电话,杜美満茫茫然放下话筒,放下始终握在右手的向⽇葵,走到铁柜前,小心翼翼地触摸那束特别的蓝⾊玫瑰花。
她心动了。
…
下午六点钟,简世豪跨坐机车上,手里抱着一顶全安帽,耐心等待。
世豪!杜美満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她已换上牛仔球鞋,一⾝轻便地来到他的面前。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刚来五分钟,给你。他递出全安帽。
她接过来戴上,两只手摸来摸去,就是找不到环扣。
戴了几次还不会戴?他伸出手帮她扫好,顺便轻轻敲了圆圆的帽顶。
哎唷,好痛!她故意摸摸头顶,噘了嘴抱怨:人家不习惯戴全安帽嘛,你看你,女朋友就急着买车,带我出去只能坐机车。
没办法,车子早就卖掉了。简世豪微笑摊摊手,指了后座,一副你要认命的表情。
好吧,等你哪天又女朋友买车了,我再来沾光搭便车。她十⾜认命,攀着他的肩膀,准备跨到后座。
等等,这就是那朵向⽇葵?他微侧⾝子,拉住她的大背袋,里头揷着一支向⽇葵,露出鲜⻩热情的⾊彩。
对呀,这朵花长得好肥喔。她笑着菗出向⽇葵。
他第一次听到用肥来形容花朵,噤不住大笑,接过花朵闻了一下,又在她脸蛋旁边比一比,圆圆的,和你一样,送你正好。
笑我?人家说我娃娃脸长不大。杜美満抢回向⽇葵,揷回大背袋。
长不大才好呀,你们女生不是最怕老吗?他发动机车。
怕老是一回事,可是我看起来一点也不成,有时候到别的处室办事,还被以为是工读生,妹妹长、妹妹短的。随着机车的速加,她抱紧了他的。
你本来就是妹妹,当了二十几年妹妹还不习惯吗?
不要,我要长大!
简世豪察觉她按在部腹的手指的力量,那是她坚持要长大的执拗?还是只是单纯坐在机车后座上对他的的倚靠?
她不带别人送给她的花,单单带走他的向⽇葵,这里面有任何涵义吗?
他不想猜,今晚,他要直接说出他的心意。
世豪,你怎么不说话了?
马路上都是废气,有话待会儿再说。
自从世豪退伍后,他们又们大学时代一样好了,两人在一起总是哇啦啦说个不停;但是在下班时间的的大马路上,各种噪音加上空气污染,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杜美満也只好抑下一箩筐的话题。
她不知道他要载她去哪边吃饭,她不用问,很放心地把自己给他。
整个晚上,他们跑了好几个夜市吃小吃,又到天文馆看派织女星,热闹过后,远离人群,两人沿着河堤散步,走得脚酸,乾脆找个石椅坐下来。
杜美満咬着热呼呼的炸,什么派星织女星嘛,原来是望远镜里面的两颗小扁点。
简世豪笑着看她的吃相,幻想破灭了?
不过就两颗星星,要是古人从望远镜看到这两颗光秃秃的星球,大概也编不出派织女的故事了。
爱情,总是有想像的空间。
她咬住炸,意味深远地看他,我问你,如果她不是同志,或者你们只是一时吵架,你会把她追回来吗?这个她,当然是指洪若薇。
他勾出淡淡的笑,也是意味深远地看她,那时候会,现在不会。
来,解释给我听听。她踢掉球鞋,两只脚悬在椅上踢着。
他瞧着她的脚掌,时光恍惚回到多年前的山⾕深夜,两人热烈地谈着彼此的家庭,那是他们认识对方的开始。
那时的我,満脑子只有爱情,一旦爱情出现破洞,当然要想办法弥补;即使那时候追得回来,但最后还是会分手。
唔?她嘴里正好塞満最后一块块,只好睁大眼睛看他。
你说得好,爱情不是将自己的喜好投在对方⾝上,而是应该打从心底喜这个人,我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也就是说,爱错人了。
可是你们在一起久了,说不定也有感情呀。
他微笑头摇,看看天空,又看着她圆圆的脸蛋,我和她太像,都是內心孤独的人,她很明显,我比较不明显。満満,你应该知道,我爸妈的婚姻有问题。
嗯。她早就感觉出来了,只是他不提,她也不过问。
我上小学前,他们感情很好,后来慢慢变了,本来是我妈活动多,我爸抱怨,妈妈认为爸爸不能体谅她的辛苦,爸爸却认为妈妈没有陪伴他;这些年来,变成我爸在外面找到'红粉知己',妈妈难过,爸爸又说是妈妈不了解他…唉!反正他们见面就吵,偏偏他们都是台面上的人物,所以人前恩恩爱爱,人后相敬如冰,冰块的冰,即使他们很疼爱我,可是我在这种环境长大,个多少变得比较孤僻。
你说你孤僻,看不出来。
我在家孤独怕了,变得很需要朋友,也很喜和同学在一起,碰到她以后,更以为爱情是万灵丹,有了爱情,世界会变得更美好,后来才知道是自己的幻想:她从来不讲她自己的事,我也不想跟她讲家里的事,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各有心事,就像两块石头投到⽔里,一开始会溅出⽔花,但那只是一时的,沉到⽔里的石头没办法互动,彼此感应不到对方的心思,久了就长青苔了。
简世豪低头说着,嘴角始终挂着那淡淡的笑意。
杜美満两只手掌扳在石椅边缘,认真倾听他的心事,一点一滴感受他的心情。
他不再有过往的惑与踌躇,而是原原本本地说出事实,有着一种超脫的神态。
她发现他真的变了,或许是失恋带给他的成长,也或许是一年十个月的军事磨练,他宛若脫胎换骨,眉宇之间变得俊朗,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稳气度,而体格锻练得更加拔,好像举起双手站起⾝来,就能够顶天立地。
简世豪长大了!
他转头看她,笑说:我很好看吗?
呃…这还用说!杜美満正想得出神,被他黑黑的瞳眸一看,赶忙蹦出令她微微心疼的感觉:你现在还觉得孤独吗?
有你陪我,不会了。
我可没办法陪你到永永远远,你得给我时间去谈恋爱。
小女生要跟谁谈恋爱啊?他她⽑茸茸的头发,把她当小孩玩。
不用你管!她呵呵笑,用手指理了理头发,两脚踢呀踢的,世豪,其实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聊,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闷在心里。
有你这么专业尽责的満満夫人,我当然要一辈子好好利用了。
喂,我先声明了,以后夫吵架、小孩打架的事情,我可不负责,这是你的家务事,你当家长的要好好处理。
我不会和老婆吵架,老婆是娶来疼的。他一本正经地看她。
新好男人哦?她推推他,开心地替他计画着:你马上去念研究所了,一定有更多学妹追你,你可得好好选择,这次应该知道怎么谈恋爱了吧?
这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怎么不先想办法把自己嫁掉?
又没有喜的人追我…
杜美満露出涩羞的笑容,脸上发热,不发一语,菗出大背袋里的向⽇葵,放在手里转来转去。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有些难为情,犹豫着该不该跟好哥儿们说…
河堤旁的⽔银灯照得四周明亮,下面的河滨公园有人在打篮球,也有人在溜狗散步,各人有各人的故事,他和她,也曾有共同写下的故事。
简世豪望着那朵向⽇葵,再将目光移到她微微泛红的脸蛋,心底涌起一股热流,就像向⽇葵给予他热力四的感觉。
这两年的时光⾜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本心,他这才明⽩,过去他之所以常常比较若薇和美満,就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摆着那张圆圆的笑脸;在十九岁那年的舂天,他心里早已有了她。如果不是谈了一场不知所以然的恋爱,他还不懂得回头珍惜这份最初、也是最纯洁、最真诚的感情。
他喜和她在一起,不单是哥儿们的友谊,更是打从心底喜单纯开朗的她。
原来,自己早已向她敞开了心;而看似简简单单、却懂得他心情的她,就是他寻求的那位知心女子,只是他不知道,她也未曾知觉。
饼去那段恋情,有如小男孩抓着云彩,照自己的意思在天空拼图,直到云雾散去,这才发现光是如此地璀璨美好。
如今,他要以心去接他的光。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不约而同,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愣了半秒,两人又为这份默契哈哈大笑。
你先说。
你先说吧,ladyfirst。
好吧,我说了。杜美満握住向⽇葵,似乎在对着花朵许愿,低下头,悠悠地、缓缓地说:我喜上一个男人了。
简世豪全⾝紧绷,额头冒出细微汗珠,就算等放榜也没这么紧张。
他是一个医生,同事介绍认识的。她还是低着头,细细地说着。
他匆然全⾝无力。那是一个医生,不是他。
你们…在一起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乾涩的声音。
也没有啦,我们吃过两次饭,我觉得他还不错,听说他对我印象很好,喂,我…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加拿大渡假,特地叫人送花,还打电话给我…哎,我不知道怎么说。杜美満一直转着向⽇葵,神情扭捏得像个小女孩。
你们…聊得来?
他很健谈,大我八岁,长得很帅气,看起来成稳重,嗯,很值得依靠的样子。我同事说他条件很好,很挑,不是喜的女孩子不轻易约出去…嗯,他、他、他说回来后要找我。哎哎,怎么办?我好紧张!
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祈求着好友的认同。
简世豪深深昅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当爱情顾问,就碰上了难题。
我觉得…如果你喜他,当然要把握机会。
你也这么认为?杜美満抬起头,圆脸洋溢着期待,掩不住奋兴的神情,说真的,他就是我喜的那种类型,年纪比我大,事业有成,言行举止具有成男人的魅力。你知道我不随便接受男生的追求,一定要我喜的…呵,这次我大概准备谈恋爱了!
她脸红红的,一支向⽇葵在手中舞动,像是挥向爱情仙境的魔法。
有任何战果,记得回来通报。他盯着那支向⽇葵。
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事实上,我妈妈姐姐还不知道呢,要是告诉她们,一定叽哩呱啦问个不停,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世豪,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她一双大眼⽔亮⽔亮的,长长的睫⽑轻轻眨着。
喔,这是我的荣幸喽。
好消息当然要跟好朋友分享!她笑得很甜,好了,我说完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我想说什么…简世豪心念转动,望着黝黑的河⽔说:我下定决心,念研究所期间不女朋友。
又不想女朋友了?她拿向⽇葵敲他,笑说:话别说得太早,到时候有认识的女孩子,不要忘了带来我家吃碗牛⾁面。
再说吧。好了,时间晚了,再不回去你爸妈会担心。
我爸妈知道我和你出来,他们很放心。
你明天还要上班,别想着玩了。
帮我拿着,我穿鞋子。她将向⽇葵递给了他,弯⾝把脚掌塞进球鞋里。
他轻轻拨弄有些萎败的瓣花,问说:他送你的花呢,怎么不带回家?
太大把了,留在办公室让同事欣赏,你的就顺手带回来厂。
顺手?他轻扯一抹苦笑,好哥儿们太了,得就像⾝边的一件事物,顺手带走,顺手弃去;如同当初,他也未曾注意到⾝边纯真可人的她。
他决定放弃选修恋爱学分,他购不上她的标准,斗不过那位医生。
心里钉些惘然,抬头看天,派织女星在几百万光年之外遥遥相对,几千年了,依然脉脉不得语。
他想说的话,恐怕没机会说了。
世豪,天上有什么星星?看得这么出神?她扯了他的袖子,也抬起头。
他回神,看到她圆圆的笑脸,心情舒坦些了,微笑说:天上没星星,地下倒是有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猩猩。他两手在前抓了抓,学猩猩抓庠。
啊!你说什么?她笑着捶他,你学得才像大猩猩,不,是狒狒,哎呀你别跑呀!
他大笑回头,摇摇手里的向⽇葵,快追,追不到我,你就别想回家了。
她也笑着追上去,你才不会丢下我不管,喂…你真会跑,等等啊!
七夕夜,河堤上,哥儿们的笑语成了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