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哒哒哒哒哒…清晨，灰蒙蒙的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了许多睡眼嚎陇的鸟儿，一匹火红的骏马像风一样狂奔而过。

　　从确定云娟被強盗劫持的那一刻起，灵儿已经决定要到滞仙峰与三皇子一同救人，但在二老面前她却不动声⾊、只字不提，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不会同意她去的。

　　在⽗⺟眼中，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千金，会撒娇、会耍子，对付山贼当然不行，去了反而会添。他们哪里知道自个儿的女儿不仅功夫了得，还有一个蔷薇夜盗的⾝份，是附近郡县传言中的神秘侠士。

　　于是，她留了一封信，说是太担心娟姐姐而不愿坐着等消息，已经赶往滞仙峰去了，路上有王宇轩做伴，不用担心云云。又另写了一封让管家带到山上的别庄，让逸凌回来陪伴⽗⺟。准备妥当之后，她与王宇轩在众人都没发觉的情况下，骑着火焰往滞仙峰而去。一路上两人快马兼程，终于在第五⽇傍晚时分抵达三皇子驻扎的营地。

　　什么人？站住！站岗的士兵上前喝道，几支银直指两人。不准他们再前进一步。

　　灵儿的心情本来已经糟糕透了，被这一拦更是火上加油，你们…

　　灵儿。王宇轩轻握住她的肩头，示意她稍安毋躁，⿇烦通报，王宇轩、李灵儿求见三皇子。

　　王宇轩？士兵甲喃喃道，这名字耳的，唉，你们听过没有？他问其他人。

　　是耳的。士兵乙答。

　　王宇轩…王宇轩，不就是少年神医嘛！

　　对、对，就是他！

　　灵儿在一旁等得不耐烦，见他们还在那嘀嘀咕咕讨论那些有的没有的，气得直想把他们的嘴起来。

　　还不去通报！她大吼。两位请稍等。士兵甲赶忙逃离飓风的势力范围，其他人等则自动噤声，因为实在是太可怕啦。

　　…

　　说是傍晚，但暮⾊已经沉淀下去了，滞仙峰被冷的夜和密密的树木所遮掩着，看得不甚清楚。山顶上几点光在跳动着，或明或暗，也不知是山寨中的火把还是早早升起的星星。山脚处，一条两尺来宽的小道蜿蜒着没人山。除了正面的坡度较缓外，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壁，虽不甚⾼，但也不是轻易能够攀爬上去的。

　　的确是处易守难攻之地。王宇轩已经明⽩为何三皇子还没能救出云娟的缘故。山间惟一的小道必定严加守卫，若要強攻也不是不行，只怕到时惹急·了贼人，这样就很有可能会伤及公主；若是派功夫好的将士由两侧石壁爬人寨中里应外合的话，又得趁天黑，这又增加了正面进攻的难度。若要人潜⼊寨中，先偷偷地把人救出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把握也不大。总之，除非考虑好各方面的情况、想好应对措施，否则冒冒失失的行动只会增加公主的危险。

　　不如咱们趁夜摸上去怎么样！灵儿一想到云娟正被囚噤在山上，还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磨折‬，就恨不得能揷翅飞上去，把那些胆大包天的山贼打得哭爹喊琅。

　　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还是见了三皇子听听他的意见再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俩才到滞仙峰，可以说对当前的形势一无所知，冲动行事是不会有好处的。

　　三皇子到此多⽇，对山寨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咱们先问问情况，总得摸清楚对方的人数、地形、绑架公主的目的等等才好制定对策，你说是不是？

　　这些灵儿何尝不知，只是一想到多等一天云娟姐就要多受一天的苦，她就心如刀割、坐卧不安。我不管！她猛跺脚，把脚下的泥当成贼人的脑袋般踩，两⽇內你们若还未想出攻山的办法，我就按我的法子办！

　　她打算偷偷潜⼊寨中，在⽔里、食物里放些巴⾖，让他们拉到虚脫，或是放些蒙汗葯、烟，让全寨人统统睡死，到时她一寸一寸地找，不怕找不到娟姐姐。她虽然答应过师⽗不得为恶，但放些没有什么威胁的葯应该不算违约吧，何况她完全是为了救人。

　　你的法子？说来听听。瞧她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想到什么妙计也不定。

　　找些葯、烟，把他们统统晕，咱们想怎么处置都成。

　　绝对会是她能想出的法子，没错。你呀…他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灵儿还来不及声讨，已经有人替她出头了，轩弟不怕美娇娘跑了？转⾝时，三皇子已经快到面前。

　　怎敢劳三皇子大驾。王宇轩对他的亲自出并不感吃惊。

　　以咱俩的情还说这等话，轩弟太见外了。三皇子恼怒地在他的肩上打了一拳，你始终不肯唤我一声'哥哥'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起来？

　　哥哥这次奉旨剿匪可不同往⽇的微服出游，做弟弟的理当替哥哥摆摆威风…哎，可惜哥哥不明⽩小弟的一片苦心！王宇轩一脸深受委屈的样子，哥哥应当对求见之人严加盘查，以免有人冒名行刺，当然更不能只带了两名侍卫就出营地。至少也要有二三十人保护哥哥，才能显出三皇子的气势来。

　　啪！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说废话。一会哥哥、一会弟弟，你当在说绕口令？她还顺道狠狠地瞪了三皇子一眼。

　　哇，下手也太狠了吧。王宇轩抚着后脑‮议抗‬。

　　我还在想李姑娘什么时候才肯开口呢。三皇子被瞪也不恼，仍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

　　灵儿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去想办法救娟姐姐，却有工夫扯七扯八的，想把人急死不成？我看你们本就不关心娟姐姐的死活！说着，她満眶的泪⽔又开始酝酿，亏你还是娟姐姐的兄长。

　　王宇轩和三皇子换了个眼⾊，一致决定还是不要再刺她为好，她哭起来的时候，就算把天上的星星捧到面前，也未必有用的。

　　必于这点，王宇轩深有体会。伸手搂住她的⾝，他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立即想办法还不成吗！庒低了声音，动不动就洒金⾖子，一点也不像我的蔷薇儿哦。

　　李姑娘，你还真冤枉小王了，若不是确定皇妹没有危险，我也轻松不起来啊。

　　你怎知娟姐姐没有危险？普天之下敢当面称皇子为你的女子可能也没几个，而且灵儿还挂着一脸信不过的表情。就是嘛，瞧这个三皇子一副斯斯文文、手无缚之力的样子，只怕对于打架、打仗也只是从书中看到罢了，即使満腹经纶、视诹兵法，于实践中也无利，要他来指挥，不如叫个有作战经验的大将军来比较合适。

　　我已派人潜⼊寨中探听皇妹的情况，虽然对方防守甚严不脑瓶得太近，但也可以确定皇妹没有试凄。三皇子顿了顿，这样吧，大家先用过晚膳，然后再详谈如何？

　　我是没意见啦，中午吃的馒头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正饿得前贴后背。你说呢，灵儿？

　　哼，只知道吃，饿一下又不会死。灵儿冷哼-·声，本想嘴硬，但…咕噜…咕噜…幸好天⾊暗得很，否则一定能看到她的大红脸。

　　三皇子与王宇轩掩嘴偷笑。

　　讨厌…走啦！她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恶的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唱空城计，真是让她丢脸到家了！灵儿恨不得在肚子上打两下。噢，可恶、可恶！

　　…

　　主帅的帐篷內灯火通明，一千人等正围坐在一起，分析山寨中的情况。

　　诸位统领，将你们探听到的情况详细报来。三皇子坐在主位，扫视一⼲属下。此时的他斯文依然，但却多了股尊贵的气势，隐蔵的王者之气立现。若不是灵儿从进营到现在一直没见他离开过，她差点以为刚才那个和王宇轩称兄道弟、打哈哈的人是冒牌货。

　　标准的双面人。她嘀咕道。她想起曾经见过的一种蝴蝶。它们在成片的⻩花田里追逐飞舞，尾翼长如丝带，红的、蓝的、紫的荧光斑纹分割成翅膀正面的图案，非常漂亮、非常引人注目。但当它们收起翅膀隐人花丛后，就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了，因为它们的翅膀反面是⻩⾊的，就像那一大片花海一样。

　　李姑娘，你是否有话要说？见她念念有词的，三皇子示意她说话。刹时，帐內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的⾝-亡。

　　没有、没有。灵儿赶紧摆手。以前怎么不知道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如此别扭？你们说吧，不用管我，真的。

　　那好，赵统领，你先说。三皇子也不哕嗦，立即切人正题，你负责查看地形，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是。被唤作赵统领的虬髯大汉应道，属下对滞仙峰及周边地形都做了详细的调查，依属下之见，若要做正面进攻难度非常之大。他菗出一张羊⽪卷，在矮桌上平展开来，上面画的是滞仙峰的地形图，诸位请看，滞仙峰上树木丛生、荆棘密布，山后是悬崖，深不可测，两侧的山崖也十分险峻，且没有道路可以通行，惟一可以上山的小道在山前，他指着图中蜿蜒的红⾊线条让大家注意。

　　这条山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而且据属下调查，山道和周围的林子里设有重重陷阱，若误触机关，立即就会使山上的人有所警觉。

　　都有些什么机关？王宇轩问。

　　除了一般猎户用来捕兽的深坑、铁夹、绳套外，还设有飞木、埋有火葯，甚至还按五行八卦之术设置阵。

　　喔？设有阵…王宇轩沉昑，看来这些人并非泛泛之辈。

　　说来惭愧，一名年轻的小将‮愧羞‬地道，那⽇属下跟随赵统领去探路时误人阵中，若非赵统领瞧出不得劲，引导属下出阵，只怕属下此刻也不能坐在此处了，真是多亏了赵统领。

　　哪里哪里，只是碰巧看过一些五行杂书，误打误撞罢了。

　　赵统领不必过谦了，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是众所周知的。三皇子微笑道。

　　赵统领赶紧起⾝，三皇子过奖。

　　好啦，三皇子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赵统领可否有‮解破‬之术？有是有，但颇费工夫。

　　还有别的上山途径没有？灵儿听到五行八卦就头痛，那些乾、坤、震、巽什么的看起来都差不多，谁那么无聊用那些长的、短的横杆组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形，让她看得头昏眼花。原先她的师⽗也教过她一些，但她每次听不到一半就昏昏睡，听跟没听没差别。

　　轻⾝功夫好的人从两侧上去也未尝不可，但若被敌人以石块、滚木阻挡便无处可避，势必处于劣势。

　　这确是一大难题。

　　讨论到这里，军帐中一片肃然，一时之间没有人能够拟订出切实可行的进攻路线。

　　算了，先说别的情况吧。笑笑地换了个话题，也连带变换个‮势姿‬，三皇子撑住下巴，等着下一个发言人。

　　有些问题单独看也许很难解决，但把它和其他问题结合起来思考可能就是一件简单的事了。所以，这一瓶颈不妨先搁一边，太执着只会让自己头疼而已。

　　你们一个接一个说，说完再讨论。

　　是！

　　于是，负责打探公主所在地的、负责调查劫匪来历的、负责查清寨中情况的…一一做了详尽的报告。

　　可是，并没有发现张明远说的那名黑⾐长发男子。张明远就是护卫公主的副官。

　　据属下所知，寨中东南角有一阁楼，平常只有少数几个人进出，但周围却有不少人把守，一定有问题。

　　那么…

　　帐篷內的灯火彻夜燃烧着，直到黎明到来。

　　好，就这样定啦！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把他们打得庇滚尿流。灵儿‮奋兴‬地大叫，觉得全⾝的⾎都动得沸腾起来。

　　淑女不可以讲耝话。王宇轩捂住她的嘴，及时阻止了她更多的宣战豪言，见笑了、见笑了，不好意思。

　　唔…搞什么呀？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淑女？她是侠女、侠女！懊死的王宇轩，捂得这么紧，她快没气了啦。救命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