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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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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蟠,宮內的事全给你负责了。”总管事龙蠙一边代,一边等候严钰。

  他们这趟出门是为了处理临耶的盐井问题,新任的盐铁司急着与“金璃宮”签定川监专卖契约,不断派人催促。

  远处传来“达达”马蹄声,一匹雪⽩神驹飞快奔来,⾼踞马上的神采潇洒男子正是严钰,疾驰的马在他纯纵下,倏地在等待的人群前停住。

  他掀开镶黑狐⽪边的披风,露出柳伶儿颜⾊红润、较以前丰腴的脸颊,她因骤然接触冰冷空气而⾝躯一颤,严钰立即保护她缩紧手臂。

  她的脸颊因这个动作更显红,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敢看四周的人。

  都是宮主害的!

  今早,宮主来接她去晨骑时,恰巧总管事过来报告,随行人员已经准备好出发,在前院候着。

  爆主竟然告诉总管事:“等我们回来再出发。”转头吩咐她:“穿上⽪裘,今天风大。”

  她心里觉得不妥,还来不及开口,总管事已一脸愕然,劝告说:“宮主,我们还是趁早出发的好,今天得赶六十几里路才到得了颖城,要是迟些出发,恐怕今晚就要露宿荒野。”

  “你们先走,我随后到。”严钰沉思一晌,指示道。

  “宮主,这怎么行…”龙蠙求救地向柳伶儿使眼⾊。

  柳伶儿鼓起勇气说:“宮主,我学骑马也不急在这一时,你还是赶早起程,不要耽误时间。”

  严钰不悦地瞄她一眼。“穿上⾐服,我们走了!”那口气严峻得不容她拒绝。

  她快速地摇‮头摇‬,却不敢抬头看他…过了片刻的沉默,她耐不住气,自眼角偷偷往上瞧…只见他表情恼怒,一道怒眉扬起,彷佛在威胁她最好照他的话做,否则…

  经验告诉她,他眼中闪动的光采是发怒前的警讯,她最好照他的命令做!可是…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耽误了大家,让他们今晚在荒郊野外过夜呀!

  柳伶儿挣扎地鼓起残存的勇气嗫嚅:“宮主…你还是快走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练骑术。”她灵机一动,自作聪明地又说:“你不在时,我会请龙蟠大哥陪稳櫎─”

  严钰不让她有机会把话说完,倏地闪⾝至她⾝前,攫住她的下巴冷咧咧地说:“我不在时,不准你骑马!”

  严钰伸手扣住她的柳,带着尚惊愕不已的柳伶儿疾步往马房去。

  冷飕飕的寒风,令未穿外袍的柳伶儿全⾝打颤,牙齿咯咯作响。她还来不及喊冷,就被严钰举上了马,随后严钰也翻⾝上马,动作俐落地将她里在他宽厚温暖的膛跟保暖柔软的披风间。

  柳伶儿小巧的鼻尖撞上他坚实的肌,她秀气地鼻尖,认命地叹口气,她早该识时务地放弃跟他抗争;以她这样不⾜一晒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宮主如万丈⾼山屹立不摇的意志?

  经过一番驰骋,严钰突发的怒气渐渐散去。

  他为了这次的远行心烦…临耶的事不能再拖了!新任的盐铁便从年前就急着跟“金璃宮”谈专卖权,他为了照顾伶儿已经拖延这事两个月了。

  现在她的⾝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令狐飞鸿也已在十⽇前离去,他没有理由再为她耽搁正事,只是…唉!借着教她骑马的机会,伶儿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接近,在他面前不若以前拘谨小心;这一趟出门旷时费⽇,以她健忘的程度,待他回宮恐怕又把他拋在脑后了…

  但,⾝为“金璃宮”宮主,是不能也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宮里的正事!严钰在心中劝戒自己。

  龙蠙打破沉默,屈⾝说:“宮主,我们该起程了。”

  “嗯。”严钰领首,解下⾝上的披风将柳伶儿包里妥当,伸手握住她的肢,把她举下马,吩咐龙婉、龙蜻:“好好照顾她。”

  “我会照顾我自己呀!”她仰首疑惑地说,不懂他为什么不放心她?

  严钰深深地凝望她困授不解的可爱模样,眼神不由变得温柔。他会尽快回来的!他在心中发誓。

  “我走了!”严钰突兀地对柳伶儿说,随即扭头策马奔驰。龙蠙立即率领随行的侍卫急奔在后。

  看着一片飞扬的沙尘,不知怎么地,柳伶儿红了眼眶。

  望着眼前深度莫测的漆黑洞口,柳伶儿呑咽口⽔,心中不噤后悔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两天前,她从龙小藌那儿知道三胞胎的生⽇快到了,就问她们三个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她能力办得到的,她一定送给她们。

  三个小女娃商量了几天,竟然要求她带她们出宮!

  柳伶儿想想,出宮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前些⽇子她每天早晨都跟宮主骑马出宮,就一口答应了。

  后来她随口跟婉容提起,才知道那是因为有严钰陪着她;宮里的人除非有宮主给的令牌,要不然谁也不准擅自出宮!

  没办法,她只好跟三胞胎商量,可否换成别的礼物。

  三胞胎一听,失望得小脸都垮了,委靡不振地说:“我们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连个小市集都没逛过!”

  柳伶儿觉得对不起她们,安慰道:“你们不要这么难过嘛!要是我有办法偷溜出宮,一定带你们一起出去…”

  三胞胎‮奋兴‬莫名地对望一眼,龙小蜚代表三人问:“真的?不是骗我们?”

  “当然是真的。”柳伶儿迟疑地说,她好象闻到了谋的味道。

  三胞胎又互看一眼,忽然动作整齐一致地跳起来,发出喜悦的呼声,让柳伶儿看傻了眼…

  原来,她们早就在等她这句话了!

  龙小蜚平时最喜到处探险,无意中在后山山腹发现一个洞口,她在那里守了几天,知道那是宮里外牧蛇群的信道,顺着这信道可以出宮。

  她马上把这个发现告诉龙小萤、龙小藌,希望能说动她们跟她一块儿偷溜出宮。

  龙小藌并不像龙小蜚那样向往宮外的世界,她像往常一样等待龙小萤作决定;龙小萤个深思虑,虽然她也很想溜出宮去看看,但是想到宮里的规矩,还有被发现后的处罚,她不噤踌躇。

  恰好这时候,柳伶儿提议送她们生⽇贺礼,龙小萤灵光一闪,就设计出这样的计谋…让柳伶儿带她们出宮。

  谁都看得出来宮主喜伶儿姐姐,只要让伶儿姐姐成了她们的共犯,就不怕事后宮主的处罚了!龙小萤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的姐妹们。

  就这样,柳伶儿中了三胞胎唱作俱佳的诡计,自告奋勇地答应带她们偷溜出宮。

  为什么偷溜出宮非选在晚上不可?柳伶儿叹气地自问。

  这山洞黑幽幽的,⽩天走起来都会让人提心吊胆了,更何况是黑夜!任凭月光如何明亮,也照不进洞里,搞不好里面就躲着毒蛇猛兽,要是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幸好她临时想到,给婉容留了张字条…洞內突然传出窸?窸?的声音,柳伶儿顿时僵住。

  她睁圆两眼,缓缓移向洞口,猝然“啊!”地尖叫一声…幽黑的洞口猛然迸出四颗闪闪发亮、两大两小的晶光,吓得她连返几步。

  “伶儿姐姐,快进来!”里头传出刻意庒低的嗓音,紧张地催促她。

  “小蜚?”她确认地低喊,直到龙小蜚鬼灵精怪的小脸暴露在月光下,她跳不停的心才缓和下来。“小莹跟小藌呢?”

  “小莹带小藌先走了,伶儿姐姐,我们也快走吧!要是给龙蟠发现就走不了了!”龙小蜚伸出小手握住柳伶儿,扯着她进洞。

  “里头不会有什么蝙蝠、老鼠吧?”柳伶儿脚步迟疑。

  “不会啦,你放心。”

  这是宮里牧蛇人驱蛇出宮的信道,要是有蝙蝠、老鼠,早就被蛇给解决了;倒是可能有几条中途“跷家”的蛇…龙小蜚倏地止住步子,她差点忘了伶儿姐姐怕蛇!

  “伶儿姐姐,你戴上这个。”

  龙小蜚赶走站在肩上的阿金,从颈上取下用绸缎制成的香装,示意柳伶儿弯下⾝子。

  “这是咱们宮里特制的“辟毒香”你戴上它,百毒不侵,那些蜘蛛呀、蜈蚣呀、蛇呀,只要闻到这味道,全都会避而远之。”

  “那你自己呢?”

  “我什么也不怕!”龙小蜚骄傲地回答。

  三胞胎打一出生就见惯了各式毒蛇“金璃宮”所篆养的蛇群,对她们来说就像是牧羊人的温驯羊群,是她们无聊、打发时间的玩意见。试想,她们还在地上爬时,就毫无惧意地穿梭在蛇群中玩耍,其它的小兽、小昆虫在她们眼里本就不具任何威胁了。

  走在黑闇嘲的洞⽳中,柳伶儿闭着眼任龙小斐牵着她左拐右转,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

  “快到出口了吗?”

  “嗯…看到一点亮光了!”

  龙小蜚的‮奋兴‬溢于言表,阿金吱吱叫着,往光亮处跳去,龙小蜚难耐地加快脚步。

  “哇!我们自由了!”她拨开围住洞口的树藤,抱着同样‮奋兴‬的龙小萤、龙小藌直跳脚,阿金也学她的样在她头上跳呀跳的。

  柳伶儿借着月光,环视四周…她们⾝处树林环抱中,到处是⾼大参天、老盘结的古树。

  “你们别⾼兴得太早,我们没有一个人认得路。”她不想泼三胞胎冷⽔,但是她们要如何走出这深山林,到她们向往的“锦州”去见世面?

  “我知道怎么走!”龙小萤笃定地说。“宮里的人说,得先到南充去,再从那里走⽔路到锦州。现在我们只要往南走就可以到南充!”

  “太了!我们赶紧走吧!”龙小蜚雀跃不已。

  “我们等天亮再走,好不好?”龙小藌踌躇地看柳伶儿,她怕黑,森林里的幢幢树影看起来就像出游的鬼魅。

  柳伶儿点头说:“也好,免得黑漆漆地走错了方向。”

  “不要啦!小萤的方向感最好了,不会走错的。”龙小蜚満脸不依,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南充去。

  “嗯,我是不可能走错。”龙小萤非常有自信。“不过,伶儿姐姐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应该听她的话。”

  她不顾龙小蜚的‮议抗‬,挑了个较耝大的树安排柳伶儿跟龙小藌坐下休息,自己则跃上树坐在树⼲上闭目休息。

  龙小蜚虽不情愿,但也只能跟她一样攀上树,抱着阿金等待天明…

  晨雾降下,天⾊刚蒙蒙地亮。

  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金璃宮”里显得更加令人惊心!

  “不好了!”龙蜿“啪”地推开龙蟠的房门,气叮叮地说:“伶儿姑娘出宮了!”

  被惊醒的龙蟠⾝翻下,焦急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龙蜿直接把柳伶儿留下的纸条递给他…

  婉容︰

  对不起,我跟小萤她们到锦州去了。你知道我答应过她们要送给她们生⽇贺礼的事;既然已经答应她们,就不能食言,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我们会赶在宮主回宮以前回来,请放心!

  龙蟠看得一头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三胞胎搞的鬼!”龙蜿简单说明后,又说:“她们要到锦州,必定到南充去乘船,我们得快点赶到南充去把她们带回来,宮主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可就惨了!”

  龙蟠一听,冒出一⾝冷汗,顾不得自己仅着一件单⾐就要往外冲,还是龙婉拦住他。“你先穿上⾐服,我到马房去备马。”

  就这样,龙蟠、龙婉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骑着快马往南充去。

  没想到,柳伶儿跟龙小萤她们三人是安步当车,而且龙小蜚的玩又重,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停下研究,所以她们是以蜗牛爬的速度前进。

  结果,龙蟠、龙蜿两人倒比柳伶儿四人早抵达南充。

  眼看天⾊近晚,打听过的船家都没见到伶儿姑娘四人,龙蜿才猛然想到她们可能本还没到南充!她把这个可能告诉龙蟠,龙蟠提议找间客栈住一宿,明⽇再继续找。

  他们到了南充镇上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房。龙婉不放心,又询问掌柜,看看是否有见到一位姑娘带着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娃来住店?

  她在跟掌柜形容她们的模样时,一个青年公子正好越过她上楼,忽然他顿住⾝形,难以置信地猛回头,狂喜地盯着她的背影…总算让他找到她了!

  这位青年公子冲动地举步走向龙蜿,但他眼尖地注意到陪在龙蜿⾝旁,有一个⾼大魁武的男子,他立即停下步子。

  见龙蜿他们快转⾝上楼,他闪⾝隐蔽在梁柱后方,等他们上楼以后,才从柱后走出,若有所思地望着楼梯上方。

  深更半夜…

  龙蜿到了镇外的“老蛮坡”她警戒地瞧瞧四周。奇怪!怎么失去了踪影?

  今夜,她刚⼊寝,忽然有人从窗外投进外里纸条的石子。她打开一看,字条上写着:知柳伶儿下落,速跟我来…

  她刚看完字条,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她不加思索追了出来,一路追着这个人影,怎么到了这儿以后,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龙蜿倏然感到背后有人,她猛地转⾝…

  “是你!”

  鲍孙良信⾐袂风飘扬,双目含情忘神地凝望她。“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她慌地别开视线,他不可能是为她而来!

  “我已经找了你三个月了。”公孙良信毫不掩饰地说。

  “你不应该找我的。”她背过⾝,假装不在乎地说。

  鲍孙良信无声地走近她。“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我告诉过你,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为什么不⼲脆放弃,跟孙姑娘成婚…”龙蜿动地转过来,讶然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后。“你…你…你不要这样看稳櫎─”

  对着他深情灼热的眸子,她的脑子霎时变得烘烘,失去了主张,只想立时逃离他用柔情的眼光撒下的无形网;公孙良信不让她有机会再度从他⾝边逃开,在她能移动以前,他已经伸手扣住她。

  “你不能再逃避了!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公孙良信在她耳边低吼。“放开我!放开我!”龙蜿狂地挣扎。

  “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开你!”公孙良信的两臂如铜墙铁壁地箍住她。“永远都不会!”他如发誓般的吼着。

  龙蜿如遭电极一般,条地僵住,缓缓抬头低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丫环,而你是世家名门,当朝尚书大人的独⾝子;我们⾝分相差如此悬殊,本不可能在一起,你…”她突然惊出声,紧接着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气息声。

  鲍孙良信以‮热炽‬的掩上龙蜿红的樱,借着耝暴的吻来惩罚她对他排拒、保留的态度!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不能自抑地受她昅引,不顾一切地纵⾝在这场爱恋中;而她竟然以这样微不⾜道的借口来拒绝他,真让他气闷!

  轻叹一声,龙蜿屈服在他的怀中。她不想再抵抗了!离开孙家这段时间,他的影子一直占据在她的心中,怎么也拂不去,谁教自己也喜上了他!

  感觉到龙蜿不再抗拒,公孙良信收回力道,以‮热炽‬的温柔地‮挲摩‬她的头侧。

  “这次,我不准你再从我⾝边逃开,我不会再让你走的!”公孙良信语气坚定地在她耳边低喃。

  龙蜿⾝子微颤,气息紊地倚靠着他,心中一片混氯櫎─她也希望能跟他厮守一生,但是她⾝为“金璃宮”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金璃宮”的,除非得到宮主的指示;看来她还是要辜负…他…对她的一片深情!

  一股刺痛划过她的心,她不噤更加偎近他的怀抱,泪珠不听使唤地涔涔流下。

  “你怎么了?”

  鲍孙良信敏锐地感应到她的悲伤,他退开⾝躯端详她;龙蜿虽回避地垂下头,仍被他瞧见了一丝泪光。

  鲍孙良信轻柔地抬起她的脸颊,不解地问:“为什么哭?难道你真的这样讨厌我,不愿见到我?”

  龙蜿摇‮头摇‬。“不是的,你明知道我对你…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两人注定不能结合的未来。

  “只是什么?你说!”公孙良信追问。

  龙蜿一咬牙,把自己的⾝分、“金璃宮”的规矩说了出来。

  “为了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肯,带我去见你的宮主。”

  “没有用的,宮主不会见你的。”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说动他,让他更改“金璃宮”的规矩?”

  “普天下没人能左右宮主的决定,除了伶儿姑娘…”龙蜿突地记起她到南充来的目的,她焦急地问:“你不是知道伶儿姑娘的下落?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鲍孙良信歉意地说:“今晚我在客栈里听到你跟掌柜打听伶儿,就想利用她引你出来。”

  “原来你是骗我的。”龙蜿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你别丧气,我会帮你找到她的!”公孙良信安慰道,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刚才你说‘没人能左右宮主的决定,除了伶儿姑娘’是真的吗?”

  龙蜿不懂他为何这样问。“嗯,伶儿姑娘是我们宮主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快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失踪的?为何离开‘金璃宮’?还有,她想往哪儿去?”

  第二天过午,柳伶儿跟三胞胎终于到了南充。

  “伶儿姐姐,我快饿死了!我们先去前面的食堂吃饭,好不好?”龙小蜚垂涎地瞪着前面人声鼎沸的大客栈,她耸了耸鼻尖,大口昅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

  昨天一整⽇,她们走的都是山间小径,一路上没看见几户人家,吃的都是直接从树上摘来的野生果子;今天又走了半天的路,现在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每个人的肚子全都咕噜咕噜地叫。

  柳伶儿双眼也是直楞楞地瞪着客栈,脑中出现的净是美味的食物;过了半晌才回神说:“这么大的客栈,东西一定很贵,你们带的银子够不够?”

  “银子?”三胞胎异口同声道,看她们的表情似乎没听过“银子”这两个字。

  “是呀!买东西要用的银子。”柳伶儿也吓一跳。“你们不会⾝上没带半两银子吧!?”

  三颗小脑袋不约而同地上下晃动。

  柳伶儿看起来一副快昏倒的样子。

  龙小萤替自己辩护道:“我们从没买过东西,怎么晓得要带“银子?”要是伶儿姐姐早点说,我会把爹过年送我的银手镯、银链子、银耳环全带来!”

  龙小蜚附和道:“对嘛!我本来⾝上也戴着一块金锁片,可是伶儿姐姐说,外头坏人多,耍小心点儿,最好不要佩戴金银珠宝的饰品,所以我就把金锁片留在宮里了。”

  柳伶儿无奈地叹口气:“唉…”她真是聪明一时胡涂一世!只记得提醒她们钱财不要露⽩,却忘了告诉她们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银子。”这只能怪她自己,小萤她们从小在“金璃宮”长大,吃穿全有人帮她们打理,当然不会想到在现实的生活里,样样都得用银子来换。

  柳伶儿记得她好象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现在她们真的是“寸步难行”因为饿得四肢无力、头昏眼花。

  “姐姐,我有这个,可不可以?”龙小藌扯扯发呆的柳伶儿的⾐袖。

  柳伶兄回神一看,顿时转忧为喜…龙小藌手中拿的是条银手炼!

  “太好了!我们可以去吃饭了。”龙小蜚⾼兴地转圈,带头往客栈冲。

  “等一下!”柳伶儿急忙拦住她。“我们得先找一家当铺,把银链子换成银子才行。”

  “可是,这本来就是“银子”呀!”龙小萤不懂地问。

  “这链子是银子做的没错,可是跟买东西用的银子是不一样的。”柳伶儿态度认真地解释。

  “买东西的银子不是银子吗?”龙小萤追究柢又问。

  柳伶儿搔搔头,困惑地说:“买东西的银子当然也是银子,可是跟普通的银子又不一样,不过它们都是银子做的,只是那个银子跟这个银子…”她忽然打住,她到底在说什么?“算了!你们跟我到当铺去,看了就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们从当铺出来…

  “原来“银子”就是碎银块!”龙小萤拿着刚换来的半两银子端详。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吧!”龙小蜚才不管银子长什么样子,只要能让她填肚子就行了。

  “可以,不过…”柳伶儿话还没说完,三胞胎就拔腿往大客栈跑去。“嘿,你们等我把话说完呀!我们不能去那家大客栈…”

  “为什么?”三胞胎猛地煞住脚步,回头异口同声问。

  “因为我们的银子不多,得省点儿花。”

  柳伶儿趁此机会追上她们,牵着她们朝大客栈旁的小面摊走去。

  “你们看,这儿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呀!”

  三胞胎马上被眼前的景象所昅引了…

  一个⾝材圆硕的师傅站在离炉灶三尺远处,左手里托着大面团,右手中的刀子一前一后快速地移动,随着刀子起落,雪⽩的飞片⼊沸腾翻滚的热⽔中,在⽔中打个滚又翻出⽔面,好象在⽔里玩耍的小⽩鱼。

  “伶儿姐姐,那是什么?”龙小蜚舍不得移开视线,眼睛直盯着那师傅看。

  “这是本店的招牌…刀削面。”面摊老板招呼道:“四位客棺要不要来碗刀削面试试?”

  “我要!”龙小蜚先说。

  “我也要!”龙小萤也抢着说。

  龙小藌扯扯柳伶儿的⾐袖,羞怯地说:“我也要!”

  柳伶儿一笑,吩咐老板:“⿇烦您给我们四碗刀削面。”

  不一会儿工夫,面送来了。

  她们四人早已饥肠辘辘,一闻到面汤香味,顾不得仪态,捧着面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忽然自隔壁客栈传来一阵吵闹声…

  “嘿!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捉住我?放开…”

  “哎哟!你竟敢咬我?去!你这个小蛮女,别想进来捣…”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们开的是客栈,我肚子饿了要吃饭,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柳伶儿探头一看,客栈前面站着一个年纪与龙小萤她们相近的女孩儿,看她的一⾝装束,黑⽩分明的眼珠,直的鼻梁,似乎带点边族的⾎统。

  恶形恶状的店小二挡在客栈门前,趾⾼气扬地说:“你吃得起吗?我们客栈是历史悠久、远近驰名,招待的客人不是名门贵族就是风流雅士,寻?习傩帐歉旱2⻩鸬模?br>

  那女孩儿皱皱眉,不放弃地说:“我有钱啊!”店小二大大的朝天鼻发出冷笑声:“你有钱?哈哈,你能有多少钱?”

  女孩儿听不出店小二话中的讥讽,老实地拍钱掏出来。“我的钱都在这儿。”

  “二十文钱!炳…”店小二捧着肚⽪一阵狂笑。“真是笑死人了!只有二十文钱地想进我们客栈吃饭?哈哈哈…”“到底要多少钱才能进去吃饭嘛?”女孩懊恼地问,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店小二好不容易停住了笑,回答道:“你别管多少钱了!我看你得等下辈子投胎转世挑个有钱人家再来喽!”

  这个女孩儿个再怎么老实,这会儿也听得出店小二轻蔑的语气了。她不噤脫口问:“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怎么不知道,小蛮女的爹不就是大蛮子吗?”店小二的话引来旁观者一阵大笑。

  女孩儿从没遇过这样的状况,立即红了眼眶,又惧又气地说:“你们好坏!我要叫我爹…”倏地她又忽然停口不说,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

  “叫爹有啥用?就算你叫爷爷也帮不上忙!”店小二不耐烦了,开始动手趋赶她。“你快闪边儿去,别挡在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

  女孩儿无奈地站到门旁,低声地自我嘀咕:“要不是因为我离家出走,怕爹找到我,不然我早就搬出他的名号吓得你庇滚尿流了,顺便在你们客栈的厨房里下毒,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这么…”

  柳伶儿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得不提⾼音量再问她一次:“小姑娘,你是不是⾝上带的盘不够?”

  女孩儿终于听见了柳伶儿的问话,抬起头打量她,心想:这位姐姐看起来顶和气的,应该不是坏人吧!

  柳伶儿看她只盯着她看不吭声,又说:“你要是饿了,可以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面。”柳伶儿指指正在大坑阡颐的三胞胎。“那刀削面的味道不输客栈的佳肴美食,你看,她们吃得多开心!”

  女孩见顺着她手指的分向一看…哇!她们吃得狼呑虎咽的,那面肯定味道不错。她眼睛紧盯着面摊不放,费力地呑咽口⽔间:“那面一碗多少钱?我⾝上只有二十文钱。”

  “没关系,我请你”柳伶儿看得出来这个女孩也饿极了,就牵着她到自己的桌子边坐下,跟面摊老板再要了一碗面。

  龙小蜚先填了肚子,她満意地拍拍小肚⽪,把注意力转向正在吃面的女孩。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汉人,怎么会说汉语呢?”龙小蜚好奇地问。

  女孩儿带点防备地看她一眼,抹抹嘴回答道:“谁说我不是汉人?我爹可是如假包换的汉人。”

  “你娘呢?”龙小萤也吃了,她机伶地问。

  “我娘…我娘是苗人!”女孩儿绷紧⾝体,等待随之而来的奚落、取笑;离家这半个月,让她明了原来汉人是歧视苗人的,总认为苗人是野蛮耝鲁、不守礼教的番人。

  没想到她们脸上竟露出羡慕的神⾊,‮奋兴‬地嚷着:“真的!?你好幸运哦!”“是啊!我们的前前任宮主夫人就是北苗族巫师的女儿,她好厉害的!”

  “你娘也是北苗族的人吗?”

  “她会不会巫术?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龙小萤、龙小蜚七嘴八⾆地说个不停,那个女孩儿开心地看着她们,忽然好象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圆了眼。“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看她一脸震惊,柳伶儿忍不住笑了。

  “她们是三胞胎,所以三个人长得十分相像。”

  “三个?”女孩儿猛菗口气,急速地来回巡视杵在她面前的龙小萤、龙小蜚和始终露着恬静笑容在一旁的龙小藌,然后语气困扰地间:“你们的模样相同,旁人怎么分辨得出谁是谁?”

  “这还不容易!我是龙小蜚,我最喜穿⻩⾊的⾐服还有…咦!阿金呢?”龙小蜚轻哨一声,一道金⻩影子立即从屋梁上奔下,落在她的肩膀上。“这是我的宝贝…阿金。它会的把戏可多了,你可以叫它上树摘果子或是…”

  龙小萤开口截断龙小蜚:“小蜚,你真多话!人家是想知道怎么分辨我们,你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跟人家介绍起阿金来了,真是…”

  “我的阿金聪明绝顶,为什么不能介绍给她知道?哪像你哦,一提起红红就会吓坏人家!”

  “我的红红哪里吓人?它可是难得一见的,不但⾊彩丽,而且温驯可人,任谁看了都会爱上它!”龙小萤一边想取下系在际的那条⾚炼蛇,一边转头寻求柳伶儿的支持。“对不对?伶儿姐姐?”

  柳伶儿连连领首,強调地说:“是啊!你的红红真是温驯可爱,你别…别解下它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为了避免龙小蜚、龙小萤再斗嘴,柳伶儿简单地替她们做了介绍,随后问起女孩儿的名字…

  女孩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说了之后,你们可不能笑话我哦!我叫做解葯。”

  “泻葯?”柳伶儿四人异口同声地重复。

  解葯看起来有満腹的委屈,她嘟着小嘴说:“很难听吧!我就是为了这个跟我爹赌气离家出走的。”

  “你爹为什么给你取这么奇怪的名字?”龙小蜚偏着头问。

  “我爹以为“解”这个字可念ㄐㄧㄝˇ,可念ㄒㄧㄝˋ,就自己决定了我跟我大哥姓ㄐㄧㄝˇ不姓ㄒㄧㄝˋ,还把我取名为“解葯”(ㄐㄧㄝˇㄧㄠˋ)。我以前也觉得自个儿的名字不错,比起我大哥叫“解毒”好听多了;可是,上个月我家来了一位博学多闻的夫子,他说哪有人姓ㄐㄧㄝˇ的,那个字该念ㄒㄧㄝˋ。那我的名字就变成“ㄒㄧㄝˋㄧㄠˋ”每个人听了都会以为是“泻葯”多难听呀!我叫我爹给我改名,他硬是不肯,还说他决定自己改姓ㄐㄧㄝˇ,我爷爷都没意见了,旁人揷什么嘴!”

  “你爷爷呢?”龙小萤问。

  “早死了。”解葯眨眨眼说。

  “死了!那可就很难发表意见了。”龙小蜚‮头摇‬晃脑地说。

  解葯丧气地点头。“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想改个名字。”

  “你想叫什么名字?”龙小藌好奇地问。

  “我想叫做…蝴蝶。”解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蝴蝶?嗯…好漂亮的名字!”龙小蜚双手飞舞,闭着眼想象自己是只蝴蝶。

  “真的?你喜吗?”

  “很喜,以后我就叫你小蝴蝶。”龙小蜚停止舞动,牵着解葯的手,两人开心地笑着。

  “你要跟我们到锦州去玩吗?”龙小藌又问。

  柳伶儿突然觉得有点头痛。“解葯…呃,小…小蝴蝶,你刚说你离家出走,现在有了新名字,也该回家去了,别让你的爹娘担心…”

  “我不要!我爹那么固执,我不要回家,我要跟你们去锦州玩!”

  “可是你年纪还小,这样到处跑…”柳伶儿的声音被三胞胎的呼声淹没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玩儿!”

  “哇!你是我们到的第一个朋友。”

  “待会儿我们可以去逛市集,我好想吃串糖葫芦。”

  “我也是,我还想看看那个卖膏葯耍的蛇到底有没有毒。”

  四个小女孩吱吱喳喳的,柳伶儿只觉得头痛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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