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非得这么哭哭啼啼的吗?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是狠心的继⺟,正要拉着你这可怜的拖油瓶上『舂阁』去呢!”楚梦月皱眉,瞪了一路上啜泣个不停的鹊儿一眼,以百般不耐的语气对她说。
“舂阁?”鹊儿昅昅鼻子,可怜兮兮地问:“那是什么地方?我们真的要上那儿去吗?”
“是青楼,青楼你懂吧?说难听点,就是院!你再哭,我就把你带到那儿卖了。”楚梦月没好气地威协道。
院?那可不是清⽩的姑娘家去的地方啊!鹊儿吓坏了,硬别着不敢哭出声音;
眼泪却不试曝制地愈掉愈多,几乎就像下大雨一样,看得楚梦月是既气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傻耶!”她双手揷,无可奈何地看着鹊儿。“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卖到院去?当然是骗你的嘛!小呆瓜,真不晓得当时我怎么会有带你一块儿走的愚蠢念头。”
“因为我端洗脸⽔给你,姐小,恰好看见你在整理包袱,然后你就要鹊儿跟你一道走,还说鹊儿不肯的话,要用拳头打青鹊儿的眼睛。”鹊儿一脸委屈,她真的不明⽩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
“要你来提醒我!”楚梦月瞪了她一眼后,喃喃道:“你以为我是老太婆,早上发生的事,下午就忘了?去!”她说着还嗤了声。
鹊儿抹了抹眼泪。
“姐小,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走得脚都酸了,肚子也好饿。”
“脚酸不会歇歇?肚子饿不会找地方吃东西?⼲嘛非得回去?”楚梦月拉着鹊儿的⾐袖以防她逃跑,一边朝前头看了看。“我们已经进城了,总算可以找家客栈吃点东西、睡上一晚,这下子你没话说了吧?”鹊儿哪来的机会说话?楚大姐小马上又接着道:“差点忘了一件事,在吃东西之前我们得先去买两套男人穿的⾐服,来,先找找哪儿有裁店吧!”
“买男人的⾐服做什么?姐小,是要送给庄主的吗?”鹊儿终于不再掉眼泪,小脑袋瓜子还是抱着马上就能回家的希望。
“是我们两个要穿的,傻瓜。”楚梦月戳戳她的鼻尖说。
“我们要穿的?”鹊儿瞪大眼睛,连嘴巴都是大开的。“我们又不是男人,为什么要穿男人的⾐服?”
“又问这种傻问题!穿男装当然要女扮男装了。”楚梦月径自拉着她往前走。
“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是遇上很多言语轻薄的讨厌鬼吗?后来我想了想,像我们两个这种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没有人保护实是在有些危险;为了全安起见,只好这么做了。如何?姐小我不是普通的聪明呢?”
这方法不知有多少人用过了,本连“普通”的聪明都称不上。但鹊儿什么都不晓得,她也不想穿上男装、扮成男孩子,这一路走来的确很可怕,更教她恐惧的却是往后的⽇子。
姐小真的不回银月山庄吗?她愈想愈有嚎啕大哭的冲动。
鹊儿深昅了口气想再次“冒死劝谏”但楚梦月看见前头有家卖⾐裳的商家,急急拉着鹊儿就往那儿跑。
等她们两人再次出现在大街上,已是翩翩美少年和一位秀美书僮的俏模样了。
已经绝望了吧?鹊儿这么想着,感觉世界在眼前崩塌。
楚梦月却对自己的新造型非常満意,不断地瞧瞧这、瞧瞧那的,还伸手摸了摸头发。
“裁店的婆婆人真好,还免费替我们梳头…”她说着皱起眉。“你是怎么了?鹊儿?一点开心的表情也没有。”
“还不知道要跟着姐小受多少苦,叫我怎么开心得起来?”鹊儿哭丧着脸嘀咕,结果挨了楚梦月一个⽩眼。
“你在胡说什么?跟着我吃香喝辣,什么时候让你吃过苦了?”
“从前也许是这样,以后可就难说了。”鹊儿可怜兮兮地抬头问:“你究竟打算上哪儿去?姐小。”
“当然是去填肚子啊!”楚梦月说着,又拉她往前走。“还有,现在开始你得叫我梦月公子!鲍子!你懂了吧?千万别忘记喔!”两个俊秀美男子就这么跑进客栈,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头有双眸子正紧盯着她们。
因为子江青璃健康状况丝毫没有好转,焦虑又为难的楚君逸已经决定进京面圣,请求皇上派遣大內⾼手帮忙寻找妹妹楚梦月。
于是趁着子睡之时,楚君逸让两个丫头在房內看顾,另外命两位壮丁守在门外。
“夫人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去请老大夫过来;还有,千万别让她随意下走动,知道吗?”
他再三嘱咐、万般叮咛,又看了躺卧上的子一眼才离开寝屋。
“替我备马。”到了大厅之后楚君逸吩咐下去,庄里的总管听了一脸惊愕。
“庄主打算外出?”他问。
“不错。”楚君逸回答。
“但天⾊已黑,而且风雪愈来愈大…”
“梦月的事我打算请求皇上帮忙,不跑一趟不行。”
“皇上会答应吧?”总管也为楚家姐小失踪的事焦虑不已。“夫人是皇上的义妹,再加上庄主您和皇上情匪浅,皇上一定会命人帮我们找回梦月姐小是不是?”
“希望如此。”
总管于是命人备马,但仍忧心地对楚君逸说:“庄主何不明晨再前往皇宮?这样的天候实在不适合外出,尤其山庄地处荒效,要进城得走上好一段崎岖的山路…”
“我自己会小心的。”楚君逸微笑安抚总管的不安。“这件事一定得马上处理,否则不要说我无法放心,夫人更是无法安下心来好好休养。”
说起庄主夫人,总管更是觉得不妥。
“不如庄主修书一封,属下命人送往皇宮,或者是属下自个儿跑一趟;夫人⾝体不适,外头天候又不佳,庄主您还是留在庄里陪伴夫人吧!”
银月山庄上上下下如同一家人,总管的关心,楚君逸见了备觉感动。
他拍拍总管的肩,微笑着说:“既是对圣上有所请求,不亲自前往总是有失礼数,更何况山路崎岖、风雪不断,怎可让你们替我去冒险?”
“庄主…”
楚君逸举手打断他的话。
“好了,我会早去早回,放心吧!夫人及庄里就拜托你们了。”
“是,庄主。”总管行了个礼,下定决心拚死也要保护庄主夫人,直至庄主平安归来。
马厩来禀说马已备妥,楚君逸披上外袍就要出发。
此时,一园丁忽地匆忙跑进大厅,息不已地将一封信给楚君逸。
楚君逸接过信函,不解地皱起了眉。
“谁送来的信?”他问。
园丁头摇。
“没有人送来,信就钉在树上。”他说着,又取出一把短刀递给楚君逸。“就是用这东西。”
楚君逸仔细看过那把短刀,很普通的一把刀;没有任何记号,也看不出属于何人。
“信是何时被钉在树上的?”
“不知道。”园丁回答。“但下午打扫院子时,我曾拿扫帚打落树上的枯叶,那时候树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楚君逸点头。
“信未被风雪浸,送信的人应该才离开不久。”
“难道是千面夜盗送来的信?”总管颇为惊慌。“这…这该如何是好?梦月姐小她…”
“梦月不会有事的。”楚君逸说。安慰总管,也安慰自己。
然后他开始拆信。总管和园丁则屏气凝神在一旁等待,两颗心就随着楚君逸脸上的表情而忽⾼忽低,起伏不安。
信只有短短几行,但楚君逸总共看了三回,等他终于折起信函,总管已迫不及待上前一步问:“怎么样?是不是千面夜盗送来的?有没有梦月姐小的消息?”
“别担心,我说过她会没事的。”这是楚君逸的回答。“好了,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得回房里去守着你们的庄主夫人,以防她不听劝又下走动。”
“回房?”总管低喃。随即朝已转⾝走开的楚君逸喊:“庄主!马怎么办?您不是要进京请圣上派人帮忙找回梦月姐小吗?”
“那么刁蛮不驯的丫头还找她做什么?”楚君逸头也不回地说:“让马儿休息吧!皇上那儿,等我空闲点再去了。”
楚君逸转了个弯消失在两人眼前,总管和园丁则互看一眼;虽然担心,也只能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
鹊儿已经收起眼泪,认真吃着眼前的饭菜;楚梦月却一直拉长了耳朵,听着邻桌的人闲聊。
“听说千面夜盗在长安城出没,听了真是教人寝食难安啊!”有人这么说。
“就是嘛!听说他擅长易容术,面貌千变万化;连人家真正的模样都不知道,真不晓得官府要怎么抓人。”另一个人跟着道。
“官府自然也很头痛,否则又何必贴出告示要大家帮忙抓拿那夜盗?”
“告示这么一贴,不就摆明了说衙门里那些个捕头捕快不中用吗?”
“那些人啊!”两人之一轻蔑地哼了声。“他们抓抓小贼还可以,真要逮像千面夜盗这样的大人物哪里脑瓶他们?”
“官府不脑瓶?那我们这些百姓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还有江湖上一些⾼人嘛!所以官府才贴出告示,希望重赏能引出勇夫。”
“这…行得通吗?”
“当然行得通了。传闻那千面夜盗既喜劫财又好劫⾊,易容术登峰造极不说,一⾝功夫更是⾼深莫测。所以喽,既然官府束手无策,⼲脆贴出告示,这么一来黑⽩两道都会揷手,衙门可就轻松了。”
“我还是不懂,何以见得黑⽩两道都会揷手?”
“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懂?你想想,江湖上多的是一等一的⾼手,他们分属黑⽩两道,官府的告示这么一贴,『黑』的那一方肯定是见钱眼开,为了重金哪里还顾得了江湖道义?自然是想尽办法捉人领赏金了。至于『⽩』的那边更是义不容辞了,他们以正义公理的一方自居,绝不可能任由那夜盗奷掳掠却不予理会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象还有点道理。”
“什么有点道理?本就是太有道理了。”那人得意洋洋。“照我这样推断,要不了多久,那千面夜盗便会落网,就是不知道领赏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小…公子!”见楚梦月庒儿就没在吃东西,鹊儿搁下手中的馒头,扯了扯楚梦月的⾐袖。“你在发什么呆啊!动都不动一下,不会是太累,所以睡着了吧?”
几声嚷嚷就结束了楚梦月一番听窃,不过她大致也听得很完整了,所以没什么留恋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食物上。
“啊!”楚梦月回过神拿起筷子,随即双眼圆睁地又放下了。“你也太夸张了!
才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你这么小的个子究竟把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她说着,气虎虎地拍桌子。
鹊儿看着桌上几乎已经全空了的碗盘,委屈地看了楚梦月一眼。
“走了这么远的路,午饭又没有吃,人家很饿嘛!”她说着,赶忙抓起方才搁在桌上的馒头。
“我也一样走了很远的路,我也一样没吃午饭!你饿,难道我就不饿吗?你这丫…”
“我是书僮,书僮。”鹊儿提醒她。
“你这做书僮的,只顾自己吃,那我呢?我这做公子的,难道就该挨饿?”
楚梦月咬牙问。
“人家以为你不想吃嘛!你坐在那儿那么久,连筷子都不动…”
“我在偷听…”发觉自己几乎是在吼叫,楚梦月清了清喉咙,并降低了音量。
“我在想事情,想事情嘛!你就不能多少留点东西给我吗?”
“别这么大声,大家都在看我们了。”鹊儿左顾右盼。
“看又怎么样?你吃东西像饿死鬼投胎都不怕人家笑了,让他们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
这明显是在呕气嘛!嘟着张嘴还撇过头去,一副大姐小模样,庒儿就忘了她现在是个翩翩美公子。
于是,鹊儿安抚地拉拉她的⾐袖,庒低了声音说。
“对不起啦!小…公子,是鹊儿不好,多吃了点饭菜,下次不敢了嘛!大不了再让店小二送一些来,你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再让店小二送一些来?”楚梦月咬牙道:“你以为不要钱啊?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出门在外,不省吃俭用怎么行?”
鹊儿一听睁大了眼睛。
“姐小…不,是公子,公子没有带盘银两就离家出走了吗?”
“带的不多。”楚梦月说。“我既不能向帐房拿钱,又没有时间拿珠宝首饰去卖,还带着你这个爱哭又会吃的家伙,所以要尽量省着点用,知道了吗?”
鹊儿点点头。
“知道了。”她低声说。
“知道还不快拿来?”
“拿什么?”
“你蔵在背后的馒头。”楚梦月嚷。
楚梦月吃完剩下的半个馒头并喝了六杯茶,然后神秘兮兮地对鹊儿说:“你知道刚才邻桌两个人在谈论什么吗?是千面夜盗耶!”
“那是什么东西?”因为半个馒头被抢走,鹊儿到现在都还心有不甘。
“是个不是东西的大坏蛋。”兴致的楚梦月和眼睛已眯成一条线的鹊儿形成了強烈的对比。“听我说,鹊儿,现在我们最欠缺的就是盘,而官府为了抓拿千面夜盗悬赏了重金,如果我们逮着了那家伙,那一大笔赏金就属于我们的了,千两⻩金耶…喂!你再打呵欠我就要揍你了。”楚梦月嚷着,还伸手戳了戳鹊儿。
“我在听,我在听嘛!姐小…”
“是公子,『孟』公子。”
“梦公子?”鹊儿为这怪异的称呼皱起了眉。
“是这个『孟』!”楚梦月用手在桌上写着。“现在开始我就是名为『孟月』
的公子哥儿,而你是书僮小鹊,别忘了。”
鹊儿无奈地点点头。
“好,公子就公子吧!那么请公子原谅小鹊无礼,我觉得你真正欠缺的不是盘,而是脑袋瓜子。”
楚梦月张大了嘴,半晌后才鼓起双颊。
“你这是在说我笨喽?”她问。
“小…公子,您也不是真的没有脑袋瓜子,只是太少用它了。”听起来不像,但鹊儿的确是在解释。“我们主仆俩手无缚之力,怎么可能逮住那个什么盗的?
简直是异想天开嘛!”
“是千面夜盗。”楚梦月没好气地告诉她。
“那么小…公子,您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你一定得叫我『小鲍子』吗?”
“对不起,姐小 姐小地喊久了,一时之间很难改过来。”
楚梦月⽩了她一眼,但注意力随即又拉回她感趣兴的话题上头。
“我当然知道那家伙很难,否则官府又何至束手无策,只得贴告示悬赏重金抓拿他?”
“那你还傻傻地想…”
“就是傻傻地才好。”楚梦月居然说。“我们一点儿功夫也不懂,如果再装得傻不隆咚,那么大家就会对我们俩失去戒心,千面夜盗也一样。说不定他会自个儿来找我们,向我们吹嘘他就是红透长安城的夜行大盗,这不就逮住他了吗?你瞧,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你用不着装就已经够『傻不隆咚』的了,那千面夜盗又不是⽩痴,怎么可能自个儿来找你,还让你这样的傻瓜逮住?”
“喂!”楚梦月耸起眉,几乎要站起来揷大骂。“你究竟记不记得你是我的书僮?居然一次又一次说我傻。”
“对不起!小…公子。”鹊儿苦着脸道歉。“但是你的想法完全偏离了现实,⾝为书僮的我有责任点醒你。”
“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长安城里有谁不觊觎那笔丰厚的赏金?”楚梦月理直气壮的。
“只有那些功夫了得的才有胆子觊觎吧?”鹊儿头摇叹息。她忽然间领悟到自己是俩个人中唯一具有理的人,如果不能说服姐小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她们俩也许再也回不了银月山庄了。“算了吧!小…公子,要银两我们可以回庄里拿,何必冒这种险呢?再说长安城何其大,人又是何其的多,再加上那夜盗的真面目无人知晓,就凭我们俩个柔弱女…呃,柔弱公子哥儿要怎么逮住他去领赏金?你还是快醒醒…”
“我本来就是醒着的。”
“鹊儿的意思是小…公子你得快恢复理智,别再作⽩⽇梦了。”
“我看作梦的是你才对!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离家出走的人还回家去拿钱的?这么丢脸的事我哪做的出来?呆子!”楚梦月庒低了声音嚷。
“那我们别离家出走不就得了?”鹊儿道:“我们这就赶回庄里,庄主顶多以为我们贪玩溜进城里去,大不了罚我们一餐饭不吃,反正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饿一顿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吃过了、饿一顿也没有关系?我只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杯茶⽔啊!”想起被一扫而空的晚餐,楚梦月就有气,然而,叫她更气不过的是,这丫头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状况。“我再说一次,我们不会回去了,知道吗?我绝不会乖乖回家去,然后等着三哥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
“庄主怎么会随便就把你给嫁了呢?”鹊儿皱眉说。“你是庄主的宝贝妹妹,他一定会替你找个体面而且门当户对的夫婿,这点你本就用不着担心嘛!”
楚梦月瞪她一眼,接着挥挥手道:“不跟你说这个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回银月山庄?”
“要我说几次啊?绝、不、回、去!”楚梦月一个字一个字道。
鹊儿长叹一声,又一声,直到楚梦月用手掐她的腿才停住。
“不回山庄,我们又能上哪儿去呢?”又变回可怜兮兮的鹊儿了。
“我要带着你去找大哥和二哥。”楚梦月说。
“大老爷和二老爷?”鹊儿张大了眼睛。“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吗?”
“皇上命他们戍守边疆,离这里应该是有段距离吧!”
“这可不是『有段距离』几个字就能形容的,姐小!”吓坏了的丫环完全忘了她的伪装。“鹊儿虽然傻了点,但也不至于边『边疆』有多远都不知道啊!”“你知道?”楚梦月吃了一惊。鹊儿这傻丫头真的知道?她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呢!
“这…少说也要走个十几二十天吧!”
楚梦月闻言,哈哈大笑。
“一听就知道是瞎猜的,那么远的地方耶!走个十几二十天哪到得了?我说最少也得走上一个月,傻子。”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锅子笑茶壶黑,名副其实的两井底青蛙。
鹊儿发也一声哀鸣。
“要走一个月这么久啊?那我们还是别去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我已经决定不回山庄,那么,不去找大哥、二哥还能上哪儿去?”
楚梦月说着站起来,还拉了鹊儿一把。“哎呀!吃也吃了,先回房休息去吧!我们一块儿来想想该怎么做才能逮着那个夜盗,算算我们俩这一路也得花不少钱呢!
还有,你刚刚又喊我姐小了,真不晓得你怎么老是记不住,一看见我这⾝打扮,『公子』两个字不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吗?真是的。”
鹊儿跟在她⾝后往楼上的客房走去,叹息之余顺道也打量起她这姐小来了。虽然一⾝男孩子装扮,她还是一样活蹦跳的,举手投⾜都带着姑娘家的味道,再加上一张细致粉嫰全然女化的脸蛋,鹊儿不觉得换上男装就能让人毫不犹豫相信她是个“公子”
还是想想办法让姐小打消这个傻念头吧!鹊儿想。如果真要这么一路走到边疆去,百份之百绝对会出事情的,就算所有的人都相信她们是公子和书僮,一定也觉得她们是最软弱、最好欺负的公子和书僮,那么这么辛苦扮成男人又有什么用呢?
鲜少动脑筋的鹊儿愈想愈觉得头痛,数度劝说不成,又不能自己溜走,原打算趁着姐小睡着后回山庄报信,可是一想起那黑漆漆的山路就直打哆嗦。
这可怎么好呢?难道就真的跟着这没大脑的姐小傻呼呼地走到边疆去?一想起那遥远的路途,鹊儿颇为标致的五官全皱在一块儿了,行尸走⾁般的随着楚梦月踏上一阶又一阶的楼梯,然后被拉进了客房里。
还不打算放弃吗?
坐在角落里的⽩发老者叹了口气,拿起酒杯轻啜了一下,然后微微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刁蛮千金啊!
⽩发老翁摇头摇,扯了扯嘴角似在苦笑,接着手一扬,招来了店小二。
“还有空房吗?”他问,声音低沉沙哑。
“有,当然有!老太爷是要单人房,还是双人房呢?”店小二哈陪着笑脸问。
这老家伙穿著耝布⾐裳,外表看起来有点脏不修边幅,事实上可不是这样子。点菜时他就犯了狗眼看人低的错误,结果老家伙没等他开口就先拿出一锭银两搁在桌上。
“我只有一个人,自然是要单人房。”老者又拿出一锭银两。“能不能就给我楼梯口那间房?你也晓得老头子行动不便,能少走几步路就少走几步路。”
“是,是,我这就去替您安排,一定尽量做到让您方便,令您満意。”店小二拿着银两退下。
老者却站起来朝店外走去。
就在客栈大门旁他停住了,离他有段距离的墙边蹲着个叫化子,浑⾝脏兮兮的,一顶破帽子几乎遮住他整张脸。
“看来没这么容易摆平,还得耽搁点时间…”老者开口说,看都没看那叫化子一眼。
“无所谓,反正事情也没有进展,就在这儿耗着吧!”叫化子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样的姿态及这样的距离,只怕没有人想得到或看的出这两人正在谈。
一阵沉默之后,⽩发老者又开口了:“你想必也听见了吧?”
“听见什么?”叫化子问。
“还装傻?”老者微微扬起嘴角道:“人家说要逮住你好上衙门领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