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回、问此生尚有何憾,叹圆月一丝留缺
为什么会打官司呢?事情出了一点小意外,梅家悬赏说百两⻩金求一枚紫鳞⽩纹波罗藌,那人却拿来了两枚,于是要两百两⻩金。可是梅家只愿意给一百两,至于另外那一枚,让那人拿回去。送葯的就不⼲了,说要么两百两拿两枚,要么一枚都不给,有点趁机敲一笔的意思。
于是双方争执不下,闹到了芜州府。程玄鹄亲自升堂秉公而断,对送葯人说:“若是梅家不愿以百两⻩金换一枚紫鳞⽩纹波罗藌,那就是违反承诺,官府可以做主,但现在梅家并未食言,官府无法⼲涉。你愿意给一枚换百两⻩金就给,如果梅家不愿以两百两⻩金换两枚,你也不能勉強。”
程使君说完这边,又对梅家人说道:“送葯人如果就是要以两枚换两百两,你们可以拒绝,但他不愿意以一百两换一枚,本刺史也不能強判。”
结果还是在公堂上双方协商,梅家救治大少爷心切,最终答应了送葯者的要求,凑齐了两百两⻩金换来两枚紫鳞⽩纹波罗藌,同时撤回了悬赏。有意思的是,从头到尾只有齐云观的小神医曲观主确证了那两枚紫鳞⽩纹波罗藌实真无误,而这件事已传扬的満城风雨。
风波平息之后,众乡民不知道梅公子病治好没有,只听说梅家在筹备婚礼,梅公子要娶亲了,娶的是舅舅柳家一对双胞表妹。看来梅公子病情有缓解,或者是为了冲喜,好⽇子定在八月十五仲秋佳节。
就在梅公子娶媵的前一天,大唐垂拱元年八月十四⽇下午,齐云观来了一对夫妇,求见观主曲振声,说是来求医的。这对夫大约三十出头,男的⾝⾼八尺脸⾊微紫相貌堂堂,女的容颜柔美⾝材娇小,神态也很是温和。就是眉宇之间似乎总带着一股隐晦之气。
曲观主在葯王殿见到了这对夫妇,男子一言不发就打开一口随⾝带的大箱子,里面是⽩花花整齐的银锭。曲振声惊讶道:“二位,这是何意?”
男子施了一礼道:“我姓卫,这位是內子,我们是来求医的。我听说了芜州梅家张榜之事,获悉曲观主开出了孙思邈真人留下的神仙方。医道之⾼明当世无双。实不相瞒,內子年前受伤,需要的疗伤之葯就曲观主所开神仙方中地紫鳞⽩纹波罗藌。这里是纹银一千二百两,其中一千两托您向梅家求葯,二百两是诊金,希望您能配葯治我內子之伤。”
曲观主看了卫夫人一眼:“有这么巧的事?观夫人的气⾊,确实有伤在⾝,先坐下让我诊脉罢。”诊完之后,曲振声闭目沉昑片刻,对他们说了一句:“请稍等。我去取葯曲振声去了后堂,时间不大拿回一枚雪青⾊的丹葯,给卫先生道:“那枚紫鳞⽩纹波罗藌已经炼化成这枚丹葯,我看二位也是有修行的⾼人,只要以真火将丹葯化为雾,侵⼊全⾝经脉即可。我这里还有一方汤剂,应配合服用。”
卫氏夫妇千恩万谢,曲振声现场熬成汤剂。让卫夫人服下。然后又说道:“服下此汤剂,需在三个时辰內用丹葯,寻一静处调息静卧七天七夜,不得受丝毫惊扰。如果二位愿意。我可在齐云观中择一静室,让这位夫人疗伤。”
卫夫人头摇道:“多谢观主好意,我们夫自有办法。”说完话拉着丈夫离开了齐云观。两人一出门卫先生就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有三个时辰时间,火速寻一静处,莫要被人发现,我为你护法。”然后他们迅速消失在山野之中。
三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梅振⾐站在齐云峰上向远处遥望。提溜转打着旋飘上山来道:“梅公子,恨贤夫妇进了留陵山,満山鬼神都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就似凭空不见了。”
梅振⾐轻声叹息道:“想当年妖道明崇俨偷婴儿,蔵于留陵山朝逃诖中,也是満山鬼神遍寻不见。今天恨贤夫妇也选择在朝逃诖蔵⾝,真是巧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会一会恨贤散人了。”
提溜转:“梅公子猜到他们的蔵⾝处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梅振⾐:“你还是守在青漪三山中吧。我与梅毅去就⾜够了,希望能在丹霞派众⾼人赶到之前。将事情了断。”似圆満,但仔细观望总觉得还有一丝缺憾。在月光下,梅振⾐飘然走⼊留陵深山之中,登上了朝逃诖所在地小山丘,驻⾜抱拳道:“恨贤散人,请现⾝一见。”
恨贤散人⾝形出现在山顶,声音带着震惊:“何方道友,怎知我在此处?”
梅振⾐坦然道:“在下姓梅名振⾐,是东华先生钟离权的弟子。”
“你就是梅振⾐,东华上仙的弟子?那么张榜求葯之事…”恨贤散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变言又止。
梅振⾐点头道:“以你的修为境界,见到我恐怕就已猜出事情的始末,不错,芜州张榜求葯之事,是为了救治你夫人之伤,也是为了引你相见,曲观主手中那枚丹葯,就是我给他的。”
恨贤散人前行几步,离开了小山顶,挡在梅振⾐与朝逃诖的⼊口之间,施礼道:“多谢道友相助之恩,但你我素不相识,既然愿意相助,为何又设局引我到此地相见?”
“你我素不相识,但是他你认识吗?”梅振⾐一招⾐袖,⾝边出现了一个悬吊半空朦胧的影子,此人吐⾆凸目,神情呆滞充満绝望。
“巫叔龙!”恨贤散人倒昅一口冷气退后半步。
梅振⾐不紧不慢道:“这是我在他⽗⺟坟前施法唤来的一缕不散残魂,可怜他已经没法开口也不知我们在说什么,我也不想他变为执念神。我问你,如今我能用葯救治你夫人之伤,但你能还他⽗⺟吗?…我再问你,明知你夫人在朝逃诖中调宪不得惊扰,假如我执意在此时此地与你动手斗法,惊扰了她导致伤重不治。应该怪罪何人呢?”
梅振⾐问一句,恨贤散人就退一步,已经又退回到小山顶上,沉声道:“如果你是为巫家的事情,请冲我一个人来,所有地事都是我做的,与內子无关!”
梅振⾐笑了。这笑容很是苦涩:“恨贤散人,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我再问你,巫叔龙的老⽗亲,与当初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瞻问的恨贤散人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长叹道:“一念之差,我错了,后果已无法挽回。”
梅振⾐:“既然知错,为何还要逃呢?”
“我夫人的伤,每次发作时不能自抑,只有我施法相助才能庒制。我若不在,恐怕她…”恨贤散人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梅振⾐:“伉俪情深,令我感叹!如今你夫人地伤势已将治愈,你打算怎么办呢,夫两人继续逃吗?”
梅振⾐每次开口都是在提问,每一问都让恨贤散人难以回答。恨贤散人反问道:“梅公子,你非丹霞派弟子,与巫叔龙一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梅振⾐:“素不相识。从未谋面,也毫无关系!我今天不是为他一人一家而来,也不是为我自己而来,是为天下修士而来。请问。你可知道半年前在丹霞峰,三派共立新规并传书天下之事吗?”
恨贤散人:“当时确实不知,在歙州城外曾听丹霞三子提及。怎么,梅公子,你要做那天下共诛我之人吗?”他手中多了一柄短剑,二尺长的剑⾝光洁如镜,倒映着月光,还有丝丝地电光无声的闪烁。
“如我门中弟子与修行同道冲突,以对方无关普通亲友为要挟。门共中诛之,也请天下同道共诛之。如修行同道与我门中弟子冲突,以我门中弟子无关普通亲友为要挟,本门上下共诛之,同立此约之派,亦合力共诛之。”
梅振⾐连看都没看他手中剑一眼,自言自语背出了当⽇立戒的內容。接着说道:“此戒先对己后对人。无论你知与不知,皆已违背。若不知者可不罪。则天下无有罪之人!…至于其中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会明⽩。当初我地家人,也曾与巫叔龙地⽗⺟有同样的遭遇,幸运的是他们活了下来。你请坐,我知道你不想在此动手,我今天来也不想动手,只想讲个故事。”
他自顾找了块石头坐下,搞得恨贤散人不知所措,只有拿着剑也坐了下来。梅振⾐将徐敬业图谋叛,丹霞三子上门相,后来他率众上丹霞峰立戒的前因后果介绍了一遍。最后问道:“后来丹霞派传书天下,闻者无不赞同,道友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梅振⾐讲故事的口才很好,宛如说书一般,恨贤散人听得有些⼊神,听见提问才答道:“谁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上,而梅公子的做法,是不希望它发生在天下同道⾝上。”
梅振⾐:“道友正解!但我还有一问,争端本就不应伤及无关、无辜之人,为何还要特意立此一规,惩处如此之重,约天下共诛呢?”
恨贤散人的神⾊很郁,声音很低沉,但还是回答了:“有人恃強妄为,但总不能开罪天下。若不立此重规,则无从事先预防。而对于我等来说,这种事往往是修行中最大业障,只要一念之差,因为它太容易了!”
梅振⾐叹道:“是啊,太容易了!有些人连还手地余地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容易被无辜卷⼊,或为怈愤、或为挟私。事后不仅遗憾难平,还徒添修行业障,对谁都没好处。所以,这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地事,甚至不是戒律的事,而是本应如此,对吗?”
恨贤散人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再答话。这时天空有人说道:“恨贤散人,既然你已明⽩,就不需我等再多言了!”
恨贤散人神情一惊,提剑从地上跳了起来,想飞天却又止住了⾝形。只见半空中丹霞派的长老宝锋真人、何者意、方士德、江蔵剑、巍峰、秀峰、临峰一字排开,门中负责戒律的悟玄真人站在最前,刚才那句话就是悟玄说的。
看见这个架势,恨贤散人也知道今天逃不掉了,就算能逃他也没法逃,恨贤夫人还在朝逃诖中呢。他叹息一声收起紫电宝剑,朝天空抱拳道:“若不脑瓢破生死,也无法脫胎换骨成就飞天之能。我不是怕死求饶,但我夫人还须在此调息七⽇不能受惊扰,我得为她护法,请诸位道友能否网开一面?”
这时梅振⾐也起⾝朝天空抱拳道:“诸位丹霞派⾼人,我能不能为恨贤道友求个情?”
悟玄真人:“今⽇能追得恨贤散人,全是梅真人之功,有话请讲,只要情有可原,我等也不想为难。”
梅振⾐转⾝问了一句:“恨贤散人,除今⽇所谈之事,你此生还有何憾?”
恨贤散人:“我与內子携手行游天下,曾答应她伤愈之后踏上昆仑最⾼峰,留人间鸿泥雪印,这一愿惜未完成。”
梅振⾐:“此去西南,行游⾼原群峰,需要多少时⽇?”
恨贤散人没答话,天上地宝锋真人开口了:“以恨贤夫妇地修为,短则一年半载,最长不过三年。”
梅振⾐:“那么,我就求这个情,让恨贤散人守护夫人伤愈,陪她行游昆仑群峰,三年之內,自去丹霞峰领罚…恨贤散人,你愿守此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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