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回、槛外莫谈门户见,山中立足发愿心
钟离权刚刚扯住梅振⾐说话,知焰仙子从天而降,上前行礼道:“师⽗,原来您老人家也到了,万家店酒来了不少客人,楼上楼下都坐満了,皆是仙界前辈⾼人。”
需要解释一下,梅振⾐设三关拦路,第二关是知焰仙子,本没有梅应行与樱宁什么事。但是徐妖王多嘴,将这件事告诉梅应行了,结果樱宁在一旁想了另一个点子,拉着梅应行设善棚布施。知焰一见如此,便没有现⾝拦路,只是祭出魂音阵让善无畏现出⾝形而已。
善无畏与清风斗法结束,梅振⾐进⼊敬亭山,随后知焰也到了,却没有见到梅振⾐,只看见绿雪抱着清风进⼊神木林,她在神木林外问了几句话,并没有见到清风。梅振⾐在庆教寺上空与善无畏约战,知焰也赶到,还没来得及现⾝说话,就发现万家店酒来了不少客人。
别的人也许不认识,但是随先生她可是很,还有在芜州现过一次⾝的⽟鼎真人,那位卖⽔果的关姐小、已经去了九华山的金乔觉,此刻都跑到万家店酒中坐着。楼上楼下几十张桌子全部坐満了,几乎没有一个凡人,甚至没有普通的仙家,除了一桌之外。
梅应行居然拉着樱宁到万家店酒来吃饭,特意对她介绍各种菜式,伙计认识行儿,从掌柜的到跑堂都围着这一桌小心的伺候,今⽇客満人多,难免对其它客人照顾不周,幸亏那些客人并不介意。
楼上楼下的客人都很安静,偶尔谈也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有樱宁与行儿聊得很热闹,谈着昨天上午如何拦善无畏留步之事。主意是樱宁想出来的,行儿一个劲的夸她聪明,樱宁略带得意的微笑。而所有的客人都在饶有兴致的听他俩说话。神情不一各俱特⾊。
知焰一见这个场面,硬着头⽪进了万家店酒,让行儿与樱宁赶紧走,又把掌柜的叫来,吩咐从即⽇起一连十天內,万家店酒昼夜不关门,哪怕夜间也挑灯开业。同时吩咐负责酒窖地梅大东之子梅升,调集一批梅家仆从轮番来店酒帮忙,当十天的伙计。
办完这些事。梅振⾐已经回青漪三山了,知焰从后面赶来,恰好看见钟离权冲天而降将梅振⾐截住,她也落到妙门山中禀报。
钟离权一见知焰来了,这才松开梅振⾐的⾐襟,背手道:“敬亭山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快细细道来。”
梅振⾐也不多话。直接发送一道神念,将清风仙童从龙空山返回,到无名山庄玲珑塔法座上突然受到惊扰,直至在敬亭山中看见他间的那一笔朱砂迹,前后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
钟离权皱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揪着胡须道:“事情的经过我大致已清楚,只是不知那最后一笔的玄妙。现在明⽩了。绿雪那一箭本不该,不动尊明王那一笔也不该落,真没想到清风竟有如此大神通!”
据钟离权的推断,清风被加百列闯关惊动,获悉善无畏立广教寺之时起,今天冲突的伏笔就埋下了。绿雪那一箭就是引善无畏上山,无论如何,善无畏不得不去,请旨削山神。是最明智地做法。
清风不愿意大毗卢遮那佛法座立于道场门前,但他没有与善无畏协商,就像善无畏也没有与他协商一样。清风不想蔵着掖着,直接借绿雪之手出那一箭,把事情挑明。多少出乎善无畏的意料。或者真如他自己所说…在有意无意之间。
善无畏上山有三次回头的机会。第一次在三关拦情之后,他可以在山门前宣读圣旨。名义上削了绿雪的山神位。但这一次他是不可能回头的,⾝为国师请旨而来。不能敷衍了事,若无修行还好说,既有大神通明⽩其中玄妙,就不能糊弄自己。
善无畏破三关上敬亭山,是真有神通境界,这是一条考验他的路。
第二次回头的机会是在落笔批中绿茶树之后,绿雪原⾝旋即被清风地**力移走,并没有真正的伤到她。至此世间法已圆満,善无畏此来的任务完成了,清风多少有卖弄手段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也算给了善无畏一个台阶下。
假如善无畏此时罢手,清风欠他一个大人情,但善无畏继续找绿雪,请风也无话可说。
第三次回头的机会是最后绿雪无路可退时,清风以金⾝化⼊树中,不动尊明王那一笔可以不落。如果这时候回头,这场冲突就结束了,算是清风求饶而善无畏饶了他。而当时清风的意思,似乎并未希望善无畏饶了他,反倒建议他落下那一笔。
善无畏得理未饶人,如清风所愿,那一笔落了下去,事情最终就无法和解了。一笔削去此事的所有恩怨,接下来将梅振⾐推到风口浪尖。就算清风不提出那个请求,梅振⾐自己也要出面地,清风只是提醒他而已。
清风看上去吃了很大的亏,但仙家行事不能以常人眼光论,他以金仙修为绕了不动尊明王的**力,这一手功夫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连钟离权都觉得意外,看来这位仙童自从天国一战之后,修为有所精进。不能说他达到了金仙修为的极致,但至少隐约已悟出门径。
那一笔,可以说是一种试炼,试不动尊明王到底有多狠,试自己究竟有何悟?清风究竟有什么收获,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钟离权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到了,清风借这一笔菗⾝而退,再有什么事情也烦不到他了,但善无畏却无法菗⾝而退。
以法力论,不动尊明王当然更⾼,以推演玄妙论,那一笔反倒落了下乘。
梅振⾐出面在意料之中,但他采取的方式不是和解,不是劝说,甚至不是斥责,而是直截了当的摊牌。**要约战驱逐。他驱逐的可不仅是善无畏,在云端喝破了不动尊明王的名号。这一下惊动了漫天神佛,谁也没想到一位小小地仙人会做这种事,连钟离权也没想到,差点以为徒弟吃错葯了。
但是梅振⾐话已出口,阻拦是来不及了,钟离权只能下界与他分说。
“善无畏为何要落那一笔?”知焰仙子思索着问道。
“他不得不落,这一笔的后果他也不能逃脫。”钟离权摇着扇子答道,见面前两位晚辈不解。又问了一句:“振⾐、知焰,你们成就仙道之后,为师可曾再传法诀?”
“没有。”道侣二人一起头摇答道,不明⽩钟离权为何要问这一句话。
钟离权:“成仙之后,无诀可传,只有道可谈。为师今⽇,就要为你们开讲。”
钟离权竟然选在这个时间。为他们俩开讲仙家道法,梅振⾐觉得时机有些不对,但又无法拒绝师⽗,正在疑惑间又听钟离权问道:“振⾐与善无畏约战之事,没有告诉山中弟子吧?”
知焰答道:“没有,告诉他们也无用,这是仙家之事。”
钟离权:“那好。就不要让世间凡人与未成仙的修士获悉了,这确实是仙家争端之事。你们俩人就在此听我开讲。提溜转,你出来!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也一同听讲,不论领悟多少,算你有缘。”
妙门山中多温泉,钟离权突然一挥扇,一股法力将远处温泉后一道山壁中地提溜转揪了出来。这小表正化为无形之⾝,潜在那里偷听呢。
“提溜转。为何偷听我说话?”钟离权沉着脸问道。
提溜转⾝形一转,恢复了何贤姑的女子相貌,躬⾝施礼道:“我没有刻意来偷听啊,听说知焰仙子去了万家店酒,命梅升调集一批人轮值为伙计。===让店酒十昼夜不歇业。我觉得奇怪,故此来寻知焰仙子问一问。不料却听到了这一段。”
“我怎么没发现你?”梅振⾐也问道。
提溜转一指刚才蔵⾝地山壁:“我遇到梅公子之前,也是有洞府地。你忘了吗,我在妙门山中修行了两百年,那里就是我平时的栖⾝地,再说我如今修行有成,最擅长地就是潜行。”
钟离权点头似是嘲笑道:“你在虚实之间,这般奇巧人间罕见,最擅长的修行确是虚实化形。”
“师⽗,您老人家究竟要开讲什么道法?”提溜转不多谈这个话题,又问起了刚才地正事。她原本称呼钟离权为上仙,后来也厚着脸⽪与梅振⾐一样叫师⽗了。
钟离权:“只有一个问题,何为门户之见?”
何为门户之见?钟离权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题目,手中仙风扇一翻一摇,众人地⾝形隐去,似乎进⼊一片奇异的空间中。钟离权要给弟子开讲仙家妙法,自然不会让人旁听,提溜转本没有这个资格听闻,误打误撞却碰上了。不论提溜转神识中能领悟多少,钟离权不似凡人那般开口,只以仙家妙语声闻开讲---
“门户之见”这个词究竟是贬义还是褒义?两者皆可,看你从什么境界来理解。未⼊门就有门户之见,妄谈、妄批自己不了解、不领悟的事,妄自尊大鄙夷或胁嘲他人,那是狭隘的偏执。
但是换一个角度,菩萨有没有门户之见?有!金仙有没有门户之见?有!善无畏有没有门户之见?有!钟离权有没有门户之见?有!梅振⾐有没有门户之见?亦有!
从广义上来讲,若无守护宗门传承之心,谈什么修行?毕竟自己是从这一条道路一步步印证,才得到了大成就,应当尊师、尊法、尊道。假如青漪三山弟子不当自己是青漪三山弟子,不去自觉维护师门尊师,梅振⾐会待见他吗?当然不会!
这种门户之见,如果跳出轮回成就真仙,会变得很淡,有观诸法无别之感,佛门也有观法无常之说。像寒山、易⽔那种仙人,留下法诀之后,几百年也不回碧山潭,让传人自结仙缘。这已经是一种超脫的存在方式。
但到了菩萨、金仙这种境界“门户心”又会变得很重,否则也谈不了什么宏愿心与化形天劫。此时的门户之见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它有一种广博地、接近于慈悲的概念,但要是穷究的话,仍然是门户之见。
菩萨如果不守护宗门,那叫什么菩萨呢?金仙不证道统,谈何成就?恐怕也只有到了太上、佛陀的境界,才能达到真正无差别地状态吧。这种门户之见并不是排斥的。成就越⾼包容越广,比如清风就可自如的出⼊天庭、万寿山、佛国、天国等地,他能够亲⾝证悟各教地修行发愿。
到了金仙境界的极致,也是门户心的极致。这是一种非常吊诡的思辩,自己没有坚定的立⾜之心,谈何博大的包容?
善无畏那一笔很为难,他面对地不是别人。而是证金仙极致的清风。清风说:“明王,本若无情,就不必留情。”善无畏反问:“清风,你早知如此吗?”然后这一笔还是落了下去,⾝为不动尊明王,这一笔既落,他就要面对后果。
上述并不是钟离权的原话。而是提溜转地领悟,至于知焰与梅振⾐领悟了什么,很难落于文字去描述。
“梅公子与善无畏胜败如何,师⽗能推演吗?假如他不是对手,您老人家帮不帮忙?”提溜转会此时揷话提问,问的是她最关心的事。
钟离权举起扇子敲她的脑袋,举了一半又放了下来,终究没有敲下去,叹了一口气道:“讲了半天。我都⽩说了吗?万家店酒楼上楼下座満了仙家前辈,我要能出手,不是都揷手了吗?”
提溜转:“那他们来⼲什么,都坐在庆教寺地隔壁?”
钟离权:“当然是来看这一战地结果。”
“这一战地结果如何呢?”提溜转的话又给绕了回来。
钟离权:“按振⾐于提出地条件,若他胜了。善无畏不得涉⾜芜州。这倒好说,但不动尊明王不得在人间显圣。这意味着什么?但若振⾐败了,不动尊明王就是无理欺人了。所以他也不能胜。众仙家推断的结果,是不胜不负。”
钟离权对这一战地判断很有意思,没有谈两人之间地法力修为如何,其实清风间绕了不动尊明王的**力之后,梅振⾐可以与善无畏一战,不真的动手谁也不知道结果。而钟离权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论这件事情的最终胜败含义,是一个不胜不负的结论。
“既然不胜不负,那还动手⼲什么?”提溜转的问题没完没了。
钟离权终于敲了这小表一扇子:“你的话也忒多了!我说的不胜不负,不是现在已下的定论,而是善无畏地最佳选择,至于振⾐目前的修为境界,还谈不上什么选择。以演法论⾼下,不演怎么论?”
知焰揷话道:“若振⾐真能与不动尊明王演法不分⾼下,也是了不得的成就。”
“胜了的话,不是更了不得吗?”提溜转还是忍不住多嘴,钟离权已经不再理会她的话了。
梅振⾐回山之后,什么都没向弟子说,只是暗中与徐妖王与张妖王打了声招呼,这两位妖仙正在洗炼法器上地朱砂痕,暂时无暇旁顾,这一场演法他们也揷不手。刘海等众弟子不知情,梅毅等众长老也不知情,青漪三山中就似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有一位客人来访,梅振⾐非常罕见地亲自单独接待,来访者是佛国普陀道场巡山护法熊居士。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了,梅振⾐将他⼊青漪三山本重地方正峰上,在专仙家⾼人地东配殿中⼊座,周围没有旁人。熊居士先说了一句客气话:“梅真人设计斩灭梅丹佐,助韦驮天寻回佛心舍利,佛国诸菩萨深谢功德,我老熊也非常佩服!”
“斩梅丹佐,是我之愿,寻佛心舍利,是我之诺,不必特意言谢,倒是清风仙童与钟离师⽗帮了大忙。”梅振⾐答话时并不居功,话锋一转又问道:“居士的结义兄弟清风遭遇劫数,您此刻都知道了吗?”
熊居士叹了一声,垂下一双如铜铃般地大眼道:“来之前我去了敬亭山,见过了清风老弟,前因后果与清风的状况已知晓。我不在人后谤尊明王,但那一笔的后果他是逃不脫的,就事论事,我本人也不希望看见他演法胜你。今天来是想找你叙叙旧,顺便告知你一些事。”
熊居士要告诉梅振⾐什么事?就是佛国诸菩萨的态度,他们不会、也不能⼲涉梅振⾐与善无畏已约定好的演法,来到芜州只是旁观,不论胜败如何,梅振⾐与善无畏遵守各自商谈的约定。虽然梅振⾐胜了有什么条件还没正式提出,要等到演法前才说定,但诸菩萨已经知道。
熊居士还带了一句话,假如“不动尊明王”胜了,不会对梅振⾐提任何条件,虽然也未正式说定,但是熊居士事先告诉了梅振⾐。
这算是“公务”吧,接下来就是两人之间的私谈了。熊居士以无语观音术道:“梅真人曾闯⼊地蔵菩萨开辟的幽冥世界,听闻地蔵喝问何为菩萨行,你可知晓与诸菩萨打道的玄妙?你已经打过不少道了,眼下又正要了结一场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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