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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回、无相空门迎地藏,吕祖江畔笑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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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寂离开九林禅院之后,住持此寺的是另一位⾼僧无相禅师,此人俗家姓金,据说出⾝大唐新罗郡国王族。无相住持九林禅院十几年,近⽇逢处寂召也将⼊蜀,九林禅院需要一位新的住持。

  偏偏在这个时候,无相禅师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菩萨给了他一支九环锡杖,并说将有佛门大德前来芜州,让他做好接的准备。无相睁开眼睛后,真有一支九环锡杖就在禅房中,据见过这支锡杖的僧人说,此物就是当年玄奘西行取经所持的法器,这个消息已经传扬开了。

  “我观芜州气象,今⽇那位⾼僧将⼊城,而你的机缘也到了。”清风站在江边,抬头望着芜州的方向说道。

  梅振⾐:“倒底是哪位⾼僧,仙童已经知道了吗?”

  清风:“我知其来历,但他这一世会是什么人,只有见到了才清楚。”

  两人正在说话,沿着江岸走来了一位僧人,⾝披⻩底红纹灿烂袈裟,相貌庄严神情肃穆,到两人近前唱诺行礼:“请问二位施主,芜州城怎么走?”

  梅振⾐赶紧还礼道:“沿江而走,可见桃花十里,桃花尽处,就能望到芜州城楼了。请问大师,你往芜州何事,在哪座寺庙挂单?”

  刚刚在这里谈论会有哪位⾼僧⼊城,接着就来了一个和尚,梅振⾐如何不吃惊?他在神识中小心窥探这位僧人,竟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举手投⾜宛若平常。再看仙童清风,竟然就像没有看见这个和尚,一脸淡然也不还礼,站在那里仍看着江面。

  僧人答道:“多谢施主指路,贫僧法号⻩龙,乃禅宗法师,往九林禅院去。听闻无相禅师以九环锡杖与紫金钵奉住持,故贫僧远来。”

  梅振⾐心中一动,此人果然是往九林禅院去的,难道就是自己要找的⾼僧?他看了清风一眼,以无语观音术问道:“仙童,你说的人就是这位⻩龙禅师吗?”

  清风却没有回答。转⾝问⻩龙道:“和尚,你也想去九林禅院为住持吗?请问因何而取,我有一问不知你能不能答?”

  ⻩龙怔了怔。表情很⾼深地微微一笑道:“这位童子有问于贫僧?那就请问吧。”

  清风一指面前地青漪江道:“江上有几条船?”

  梅振⾐也顺着清风地手势朝江上看去。此地附近没有村庄。江边也没有渡口。只能看见远处点点帆影。近处只有一叶小舟从对岸缓缓飘而来。

  ⻩龙禅师看也不看。做感慨状答道:“江上只有两条船。一条装着名。一条装着利。云云众生之难堪。不舍此二舟不见彼岸。”清风一笑道:“你这和尚答地倒省事。路在脚下。庙在城中。请自去吧。”同时对梅振⾐暗语道:“不是他。此僧乃话头扯禅、卖弄玄虚之辈而已。不必理会。”

  梅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神识察觉不到⻩龙禅师地任何破绽。并不是这和尚如何⾼深了得。而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无修为地凡人。就像当初在景教法会上看见江泉居地感觉一样。不噤哑然失笑。

  ⻩龙禅师⾝姿潇洒昂然沿江而去了。端地架子俨然一副⾼僧派头。

  江边又传来几声嬉笑,那条小舟飘过来靠岸,明月仙童蹦了出来,笑眯眯的回头问道:“提溜转,好玩吗?”

  提溜转⾝形如清烟飘上岸,落地是一名妙龄村姑的模样,素手一招。江上那叶小舟化为一片飞鳞倏然不见,也笑着说道:“多谢仙童指点如此御器之妙用。梅公子,你怎么来了?”

  梅振⾐:“清风仙童唤我来此,恰好看见你的飞神鳞妙用变幻。”

  提溜转与明月关系最好,经常一起玩“游戏”也得到不少指点。明月倒没有刻意教提溜转什么修行,但举首投⾜之间自有玄妙境界,比如今天又指点提溜转化飞神鳞为一叶小船去江上舟。明月的法术自然是不带一点杀气,而且像这样地变化妙用其它⾼人是不太会想到的。因为通常也用不着。

  清风一挥手:“提溜转。你回去吧,梅振⾐有事要请教明月。明月。带梅振⾐去山顶,他要问道于你。”

  梅振⾐有什么事要请教明月?清风一开口他就想起了这位仙童当年的话…堪破种种化⾝变换,等机缘到了,可以先去请教明月,再去九林禅院见那位⾼僧。石上,看着面前恭恭敬敬侍立的梅振⾐,眨着眼睛似乎很好奇,眼神仿佛在问…你有什么要问我的,我好像没什么道法可传授于你呀?

  梅振⾐下拜问道:“我在昆仑仙境龙空山奈何渊中历苦海劫,却未见前世种种,见知未満不脑瓢破化⾝变换。听闻仙童是天地灵仙灵不染之气所化生,亦未见前世种种,如何生而成仙道?”

  明月挠了挠耳朵,想了想答道:“生而成仙并不奇怪呀,我的炉鼎如此,一出生就是仙家心境,超脫生死轮回之外。其实你搞错了,在苦海劫中见前世种种见知已満,这是往后修行悟种种化⾝变换的基,但未必一定要如此,证见知未必在前世,比如我。”

  梅振⾐:“这正是我问之道,要怎么求证呢?”

  明月皱了皱鼻子,样子十分可爱,反问了一句:“一念之间,你可能见生灵之一世?从生至死、悲喜、趋避、通达、困苦种种。”

  梅振⾐思忖着答道:“修行岁月长久,见证凡人一世未尝不可,但一念之间似乎还做不到。”

  明月笑了:“这就是见知之障,其实众生万相都在此山外。”说着话伸出小手一指山外远处的芜州城。

  这句话和这个手势,如醍醐灌顶瞬间点醒了梅振⾐,他明⽩了明月是什么意思。一念之间可曾见生灵之一世?当然是看不见的,一个人在你眼前,你只能看到现在地他,从生到死的一切并非你所能见。但是在仙家眼中所看的却不是这些,世间众生其实都在眼前。

  你看不见一个人从生到死吗?世间有生有死时刻都在发生。有人喜有人悲,有人驱利奔忙,有人避害闪躲,有人通达富贵,有人困于苦厄。只要你地神识眼界⾜够广,一念扫过。这一切都可见。众生无别即为一人,众生之遇即为一世之种种,世事不都在眼前吗?

  明月施法手势一引,梅振⾐只觉得元神清明漾而开,他看见了什么?…整座芜州城!

  从⾼楼华堂到污秽沟渠,蛇鼠⽝与市井众人,在神识中无一不是清清楚楚明明朗朗。梅振⾐有洛云端之上站了十个月的经历,其实已经见证过这一场景,但当时他并不想刻意去看。而是在那一片奇异的空间中元神清明不得不看,看到最后都有一些恶心和⿇木了,不得不超然而观。

  听见明月今⽇之语。梅振⾐这才明⽩当时错过了一次修行见证的好机缘。明月短短几句话其实点透了修行中地一种“观”法…众生观。没有大法力与大智慧,一般修行人是⼊不了这种观境的,梅振⾐曾被动的进⼊一次,却没有堪破那种心境,而是在追求他的修为尚未达到的超然状态。

  佛门修行也有众生观之法,佛陀开慧苦、集、灭、道四圣谛在修行中怎么证?可以从“众生观”中⼊手修证。

  明月施法当然没有洛云端之上那么多⾼人神通广大,她引梅振⾐地元神清明漾而开,看见了此时芜州城中地景象,从举手到放下的时间也就是三天三夜。

  芜州城中有婴儿呱呱落地。也有老人闭眼咽气,有人在家中算计邻居,有人在街头招揽生计。还有耗子偷油、虫蛹成蝶、鸟雀衔窝、猫狗打架等等景象清晰无碍。梅振⾐⼊境观之,这就是众生之相,前世之我就在其中!

  梅振⾐自己当然没有这么大神通,他是在明月的心境中作众生观,多少也能感受到这位仙童的修为。清明元神所见芜州众生相,就如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显现,哪怕最污秽处也一片静谧祥和丝毫不受沾染。这无形的月光就像一面毫不蒙尘的明镜。照见如此清晰,镜中却不留下一丝痕迹。

  明月乃仙灵不染之气化生,心境丝毫不染,她当然能看见众生象,一念见知圆満,却等于没看见,不想也不必涉⾜其中。但是梅振⾐不一样,他尚未超脫生死,还是得静观“自己”在众生中轮回之象。

  芜州城中也有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是翠亭庵与九林禅院。也有他看不“明”地人,共有两位。一位是翠亭庵前卖⽔果地关‮姐小‬,还有一位是从南门走⼊的青年僧人,这名僧人带着一条黑狗不紧不慢走进芜州城时,⻩龙禅师也从北门而⼊。

  九林禅院在城北,⻩龙禅师先到,当他走进九林禅院已是巳时。那时的寺院不像现在风景区地庙门口还有卖票的看着,直⼊空门未见他人。⻩龙走到天井有个小沙弥面道:“远来的师⽗,快跟我去盛饭吃吧,过了午时就没有饭了。”然后匆匆忙忙跑向膳堂

  ⻩龙来的时间很巧,正好是九林禅院开饭的时间,这里地和尚本来就不多,现在都去吃饭了。披着⻩底红纹袈裟,地笔直的⻩龙禅师有些尴尬,居然没有人上前接问候,小沙弥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这时有一名僧人走出了大雄宝殿,看见⻩龙站在院子里,上前行礼道:“这位师兄,您是远道而来地吧?我法号无相,是本寺住持。”

  ⻩龙赶紧还礼,又刻意摆出一副不卑不亢地神情道:“原来是无相师弟,久仰!贫僧法号⻩龙,为同宗法师,来自赣⽔⻩龙寺。听闻无相禅师在芜州以紫金钵与九环锡杖奉新住持,特远道赶来接佛缘。”

  无相看着⻩龙似笑非笑的问道:“师兄⼊空门之时,未见九环锡杖吗?”

  ⻩龙愣住了,他一进门就想找人说话来着,真没注意九环锡杖放在哪里。这时九林禅院门外传来三声⽝吠。无相神⾊一变,向⻩龙抱歉道:“我要出门客,师兄请自去膳房用⽩饭,得罪了!”说着话几乎是一路小跑向着门外而去。

  门外来了一名僧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普普通通的相貌。小眼睛、淡眉⽑、扁平的脸庞,五官很是寻常,眉目依稀倒有几分与无相禅师相似。他带着草笠,穿着草鞋,未披袈裟,⾝上的僧⾐也显得有些破旧,看样子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

  他的⾝材并不魁梧,站在那里中正端庄,神⾊安祥中自然而然有难以形容的威严之气。正对着庙门低首行礼。更奇异地是他⾝边有一条狗,向一只成年地猎⽝,全⾝黑⾊的短⽑油光锃亮。体形并不算太‮大硕‬却显得机敏強健。这条狗也低下头前腿微曲,冲着庙门做低首行礼状。

  他们在朝什么行礼?九林禅院中门大开,山门殿正中供的是弥勒菩萨,就像翠亭庵山门殿正中供着熊居士的法⾝像一般。唐代寺院中的弥勒菩萨造像,可不是后世那种袒露啂、笑呵呵≈呼呼地布袋和尚坐像。

  这尊弥勒菩萨像是站着的,⾝材也很“标准”双肩之上有宝树莲花映衬,双手合什眼帘低垂作诵经状,目光正看向庙门外僧人所站的位置。有一只九环锡杖放在他臂弯中横在⾝前。假如梅振⾐在此的话,能发现这个造像地‮势姿‬就是当初在洛云端上,小和尚法舟横锡杖念诵佛号地‮势姿‬,连此时的神情都是一样地。

  无相禅师一路小跑来到门口,又惊又喜道:“乔觉,是你吗?多年不见了,险些不敢认。”

  那名叫乔觉的僧人抬头露齿微笑:“是我,听闻叔⽗在此住持,特意云游寻访而来。”

  就在此时。那支锡杖上地九环突然发出叮咚响声,周围没有旁人也没有风吹过,无相的神⾊又是一惊,指着乔觉道:“原来是你!”

  大唐开元七年,智诜立九林禅院所待之人终于来到芜州,他就是大唐新罗郡国的青年僧人金乔觉,还带着随行护法神⽝谛听。当乔觉随无相走⼊空门之后,寺中地一切梅振⾐在众生观中也就无法察知了。

  明月抬手就是三天,等她放下手的时候。梅振⾐感觉此时的心境已经快到了。神化⾝变换的修为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点破,这三⽇历证之法无误。梅振⾐能领悟其境界,但见知还是尚有不⾜。

  梅振⾐刚刚从定境中出,就听见面前的明月惊呼一声:“不好了,提溜转被大法力摄⼊九林禅院不见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朵彤云飞来落在敬亭山顶上化成知焰的⾝形。知焰一落地就焦急的说道:“振⾐,九连山出事了,満山鬼神皆不见,巡山护法提溜转也不见了!”

  “不必惊慌,満山鬼神都被九林禅院新任住持超度,将再⼊轮回。”清风的声音传来,人也凭空出现在山顶。

  知焰惊问道:“九林禅院新任住持乔觉大师?前⽇九林禅院送来请帖,请振⾐去观礼,可是振⾐在此修行我派梅毅去了,乔觉大师怎会做出这种事?”

  清风淡淡道:“这也不是坏事,本应如此。”

  明月问道:“那提溜转呢?”

  清风:“我看的清清楚楚,提溜转已破妄大成,神可不随原有天年⼊轮回,但九连山鬼神是它地部属,它也追着去了,恐不得脫⾝而回。”

  知焰大惊失⾊,以责问的语气朝清风道:“明月仙童正在施法不及相护,您既然看的清清楚楚,为何不拦住提溜转呢?”

  清风一皱眉:“我不拦住它又怎样?”

  这一句话把知焰给噎住了,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清风是敬亭山中修行的金仙,而敬亭山是梅振⾐为谢恩还情送给清风的道场。这位金仙不是梅氏家养的护院,是人是鬼阿猫阿狗他都有责任看着。提溜转自⼊轮回地狱,不关清风什么事,清风伸手相助那是额外的福缘,不拦着也无过错,更轮不到知焰来责问。

  清风却没有理会知焰的尴尬,看着她语气一转又说道:“我是故意的,你明⽩吗?…乔觉来芜州,提溜转免不了有这一遭,而梅振⾐不论是为自己地修行还是想带回提溜转,也都免不了去轮回地狱走一遭。”

  “梅振⾐要去把提溜转带回来吗?那我也去!”明月站起⾝来说到,展是她第一次主动出手揽事。

  知焰拱手道:“方才情急失语,请勿怪罪,多谢仙童肯援手救回提溜转。振⾐,我也与你一起去。”

  清风一挥袖道:“我没什么怪罪你的,梅振⾐去九林禅院不是救回提溜转,就是把她带回来,你就不必去了。明月,你不会愿意去哪个地方的,送梅振⾐到寺中即可,让他自己解决。”

  梅振⾐退后两步站到知焰⾝边,已经在神念中流一番,朝明月道:“多谢仙童肯送我进九林禅院,趋见⾼僧先守礼数,我这就回家命人正式奉上拜帖,明天登门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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