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年之计在于舂,一⽇之计在于晨。”一名东方男孩一大早站在厨房门前喃喃自语,忽地伸了伸懒,大喝了一声“啊!”正打算下楼的诗奕被他突然这么一喝,吓得一脚踩空,她慌忙抓住扶手,可怜的小庇股“登登”连跌了两阶总算是稳住。
好痛!她可怜兮兮地摔疼的部位,勉強站起⾝,步履蹒跚地走下楼,探出墙边偷觑刚才害她差点一命归西的东方男孩。
“每⽇一喊,慡!”那男孩又是一喝,扭扭头又转转,跟着摊开手中的红粉⾊凯蒂猫围裙系上,大步踏⼊厨房。
诗奕蹑手蹑脚地跟上前,躲在厨房门外探出一双大眼。
他随手按下墙边的音响设备,悦耳的钢琴演奏曲流怈而出。男孩全然不理会节奏旋津地左扭右摆,晃到冰箱前拿出火腿、蛋,和一堆拉拉杂杂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跟着倒了两匙咖啡粉进咖啡机里,顺手将平底锅放到炉上,点上炉火。
准备工作就绪,他俐落地拿起油抹刀切了一小块油往⾝后一抛,油块不偏不倚地落⼊平底锅中,⾼超的技术着实让诗奕叹为观止。接着,他换了另一把刀,将手边的生菜叶切成丝分装在两个小玻璃碗內。
“你…”诗奕才想提醒他锅內的油快焦了,他已经先一步回过⾝,舀了两匙面糊到锅里,跟着又拿起刀将蕃茄切成片放进小玻璃碗內。
浓郁的松饼香让一早就饿醒的诗奕忍不住呑咽下口中急速分泌的唾,再次忆起自己空虚的胃。
“咕噜!”她的胃极准确地在演奏曲谱上休止符的同时出声议抗主人对它的凌。
男孩闻声,诧然回眸,握着锅柄的手本能的将锅內的松饼往上轻抛,松饼翻了个面又落回锅里。
“对不起,我肚子饿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整张脸望着他。“你可以分一点点给我吃吗?”
男孩怪异地瞪着她“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你家?对不起,我以为这是上尘哥哥的家。”诗奕眨了眨眼,⽩净的小脸很是无辜。
“墨哥带你回来的?”男孩愣了一下,不信地上下打量着她。看她那一脸⽩痴样,实在不像是墨哥喜的类型,他记得墨哥以前带回来的女人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臭庇样。倒不是说他比较喜墨哥以前的女人,相反的,他实在受不了那些女人在他面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一见到墨哥又装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恶心嘴脸。不过任谁也不会相信墨哥的口味一下子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吧。
“墨哥?”诗奕一怔,忽地想起上尘哥哥似乎是姓墨,便用力点点头。“是上尘哥哥带我回来的。我叫诗奕,你叫什么名字?”
“墨恳。”男孩低头将火腿切成片,不太热络地应道。反正不用多久,她也会像其他的女人一样把他当成佣人使唤,他叫什么名字又有何关系。
“那你是上尘哥哥的弟弟啰!”
墨恳转过⾝垂眼望着锅中的松饼,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略显僵硬地开口应道:“算是吧。”
四年多前他只是在街头流浪,以扒窃为生的儿孤。有一天他相中了一只肥羊,原以为可以轻易得手,没想到被当场逮到,那群人不管他只是个十二岁大的孩子,狠狠揍了他一顿,还要他跪在地上朝他们磕三个响头,才肯放他走。可是他宁死也不肯跪,那群人又揪住他一阵痛殴,就在他认命地闭上眼,以为自己就快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时,周围传来阵阵哀号声。
“你们对我弟弟有意见吗?”
陌生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惊讶地睁开眼,却见到揪住他⾐领的大块头痛呼一声往后倒下。
他虚弱的⾝子跟着那个大块头往后倒下,另一双大手却毫不费力地拉住他,将他打横往肩上一抛,冷淡的声音不容怀疑地宣布道:“现在你是我的弟弟了,阿恳。”
从那天起,他有了一个哥哥,一个名字,一个家。他知道他应该満⾜了,毕竟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扒手到现在吃得、穿得好,可是人总是贪心的,他多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叫那个他敬爱如⽗兄的人一声“哥”而不是跟着其他人一样叫他“墨哥。”
诗奕望着他陡然垂下的双肩,小心翼翼地轻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墨恳提振起精神,习惯地隐蔵起自己真正的感受与望渴,顺手将锅里的松饼倒扣到盘子上。
“墨恳哥哥,可不可以分我一点点?我好饿。”诗奕垂涎地望着桌上金⻩人的松饼,咽了咽口⽔。
正打算动手煎第二块松饼的墨恳听见她的称谓倏地定住⾝形,狐疑地回过头。“等等,你叫我什么?”
“墨恳哥哥。”她乖巧地又唤了一声。
她看起来是年纪小的没错,但他不认为墨哥会带一个未満十七岁的少女回家。
他扬扬浓眉“你有没有搞错?我今年才十七。”
“我六岁!”她绽开笑颜,轻快地答道。
墨恳愕然瞪视着她澄澈如稚子般的黑瞳,一时反应不过来。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怪,现在他总算明⽩了…她脑袋坏了!但这就更奇怪了,墨哥从来不是喜招搅⿇烦上⾝的人,为什么会带这么一个大⿇烦回家?
他还来不及细想,前所未闻的怒吼声突地在门爆口开。
“你该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诗奕缩了缩小脑袋,一双黑⽩分明的大眼含着⽔雾,可怜兮兮地望向门前一⾝怒火的墨上尘。“人家饿了。”
“墨…”墨恳回过头,未竟的招呼语在望见墨上尘的一头发、皱巴巴的长和一双没穿鞋的大脚丫后自动消音。不能怪他被吓到,打从他被墨上尘救回来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邋遢样。在X帮众人与他眼中,墨上尘几乎就是“酷”与“师”这两个字的实体化表现,而邋遢与酷帅显然是不能并存的。
“谁准你随便跑的!”墨上尘瞪着她,暗黑的眸子几乎要噴出火,完全没注意到墨恳不敢置信的注视。
“可是人家饿了。”诗奕好生委屈地说,小手抚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上尘哥哥,人家可不可以吃一点松饼?一点点就好。”
墨上尘瞪视她的表情不变。“以后我没同意,你哪儿也不准去。”
她连忙点头“那人家可不可以…”
“阿恳,喂她!”他似乎相当不慡地对墨恳咐吩一声后,扭头就走。
“上尘哥哥。”诗奕忽地唤住他。
“你还要怎么样?”墨上尘没好口气地回喝一声,语气中隐隐透着些许无奈。
她忽地漾开笑脸“诗奕先吃一点点就好,然后等上尘哥哥过来一起吃。”
墨上尘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地扭回头。“随你,你喜等就等,饿死也不⼲我的事。”
“Shit!”墨上尘大步迈⼊二楼主卧房“砰”地一声甩上房门,跟着踏⼊主卧房內的浴室,又是“砰”一声甩上门。
他瞪着镜子里的人半晌,随后又嫌恶地别开脸。
他到底跟她在耍什么⽩痴?一早醒来看不到她,不是正合他意?他⼲嘛跟个疯子一样満屋子找!
肯定是昨晚被她当泰迪熊抱,得他夜一没睡好,才会神经线短路。
可是…当他醒来发现她不在时,那股突如其来的空虚与慌又是怎么一回事?
去!什么空虚与慌?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这两个名词是什么东西呢!
那你一早发的那股无明火是怎么来的?嘲弄的声音在他心底反问道。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地反驳道:“那叫起气!”
对,没错,那叫起气。他每天一早起来心情都会不太慡,只要洗个澡,让脑袋清醒清醒就没问题了。
他抹了把脸,踢开长,旋开莲蓬头,让温热的⽔松弛全⾝绷紧的肌⾁。
一番梳洗完毕,他抓起⽑巾胡擦⼲壮硕的⾝子和浓密的黑发,裸⾝走出浴室。他拉开⾐橱,打量着⾐橱內清一⾊的黑⾐黑。他并不特别偏好黑⾊,以前穿黑⾐服是因为常打架,黑⾊⾐服就算染了⾎也看不太出来,现在则是习惯了,要他换也觉得懒。
他菗出一套⾐服套上,随手爬了爬微的黑发。
“上尘哥哥,你为什么都穿黑⾐服?”清脆的“童音”忽地在畔边响起。
他一惊,愕然回视,却见诗奕坐在沿,一双小脚还在那儿晃呀晃的。“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诗奕煽了煽长睫⽑“我在楼下等上尘哥哥一起吃早餐,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你下去,所以我就上来等,然后就看到你没穿⾐服走出浴室。”
那他不就被看光了!墨上尘黑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一脸泰然。
她竟然这么镇定!他…
又怎么样?她才“六岁!”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六岁”小女孩看光了,还要哭哭啼啼地要她负责吗?墨上尘受不了地提醒自己。
“上尘哥哥…”
墨上尘挑眉斜睨着她“要吃饭就下去,我没叫你等我。”
诗奕摇头摇,垂眼望着搁在膝上绞得死⽩的小手,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大眼,小弃儿似的巴巴望着他。“上尘哥哥,你不会赶诗奕走吧?”
“不会。”
诗奕松了口气,小脸浮现浅浅的笑意。
“我会送你去察警局,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
她一怔,茫然地望着他,珍珠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两腮。
墨上尘心头莫名地一揪,眉头拧了起来。“你哭个庇呀!不送你去察警局,难不成我要养你一辈子啊!”诗奕不言不语,眼眶中的泪珠落得更急更快。
墨上尘恼了,目光死瞪着她苍⽩的小脸,撂下狠话道“你敢再给我掉一滴眼泪,我马上把你送去察警局!”
她的泪⽔瞬间止住,但全积在眼眶里,似乎随时有决堤的可能。NFDAB的大眼加上颤抖的小嘴,她那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猛掉泪的模样还可怜。
“Shit!”墨上尘烦躁地猛爬着黑发,终于受不了的吼道:“随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败给你了成不成?”
“真的?”诗奕颤声轻问道。
“废话,把你那两泡眼泪给我收起来。”
收到他的承诺,她马上破涕为笑,用手背将眼泪擦⼲。
“真受不了你,用面纸擦。”墨上尘从边矮柜上的面纸盒菗出两张面纸,低下⾝替她把満脸的泪⽔擦⼲,叨念道:“真不知道你到底几岁了…”
诗奕才要回答,他已经先一步叹道:“我知道,六岁。”
替她擦⼲了泪,墨上尘站直⾝,将手中的面纸丢进垃圾桶,斜睨着她粉⽩的小脸半晌,才调开眼,随口说道:“有时候真怀疑你那一副可怜相是不是装的。”说完他又摆摆手,似乎觉得自己的怀疑很多余。“算了,当我没说。下去吃早餐。”
诗奕起⾝拉住他的手,随他下褛,低敛的眸光隐隐一闪。
“子惑,我是大哥,诗奕不见了,我和湘云留在国美找她,公司那边就拜托你了,先不要让爸和子真知道诗奕失踪的事,免得他们担心。详细情况我晚点再通知你。”俞子城挂上电话,?鄣氐瓜蚵霉萑崛淼拇蟠玻沂盅谀砍ぬ尽?br>
林湘云拿着热⽑巾在他⾝边坐下,抬起他的手,轻柔地为他擦去満脸疲惫。“子惑怎么说?”
“他和⽟竹都不在,我在答录机留言。”俞子城握住子的手贴紧面颊细细挲摩,寻求支持的力量。“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时没有叫诗奕到外面等,如果我把诗奕看得更紧一点…老天,要是诗奕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林湘云俯下⾝,紧紧抱住丈夫,在他耳畔低声安抚。“诗奕不会有事的。子城,你不能慌,连你都慌了,你要我怎么办呢?”
俞子城将脸埋⼊子温柔的怀抱,缓缓吐纳,将不安的心绪慢慢冷静下来。
静默片刻,他终于找回一贯的冷静。
他凝神细想,一会儿才道:“旧金山是旭⽇集团和X帮的地盘。如果能请他们帮忙找诗奕,会比要求察警局协寻更有用。”
“旭⽇集团?”林湘云锁起秀眉。“这名字好耳。”
“旭⽇集团的总裁是一名华裔电脑奇才,因为他公司里专门收留假释出狱的犯人,所以大家称他为‘旭⽇圣人’。”俞子城解释道。
“等一下!旭⽇圣人…这个外号好耳。”林湘云轻拍额际,努力想记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这名字。
“有人说他长得像天使。”
“长得像天使…”她脑中忽地闪过一张俊美圣洁的面孔,忽然大叫一声“就是他!”
“就是谁?”
“羿文的表哥。”
俞子城愣了下“柏羿文的表哥是旭⽇圣人?”
柏羿文是林湘云的前任未婚夫,正巧他后来娶的老婆是俞子城的前任未婚,这之中的曲折巧妙实在很难用三言两语带过,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
林湘云用力点点头,眸中闪烁着奋兴的光芒。“这世界真小,不是吗?我以前听羿文说他表哥把救人当饭吃,如果找他帮忙,一定很快就可以把诗奕找回来。”
“但愿如此。”俞子城低喃,连⽇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子城,你放心,不会有人舍得伤害诗奕的。”
他发誓他一定要宰了她!
墨上尘咬紧的牙关迸出几声低咒,神情窘迫地提着购物篮,鬼鬼祟祟地挨近女卫生用品架,随便抓了两包卫生棉和一包女用免洗內丢进购物篮內,跟着躲躲蔵蔵地闪到最偏僻的收银台结帐。
一脸雀斑的收银姐小原本还面无表情地死盯着收银机,一抬眼望见他英的俊脸,随即堆満笑容,以不小的音量招呼道:“先生,你真是体贴。你是帮女朋友还是帮姐妹买卫生棉?”
墨上尘几乎可以感觉到鲜少脸红的他已经从脖子红到耳。他没答话,钱一丢,不等找零,抓起购物纸袋几近落荒而逃地快步离开。
他之所以会落⼊这样的窘境,全都是因为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心肠!
既然他已经答应让她留下,总不能让她没⾐服替换,所以心情还算不错的他就菗空带她到百货公司买几件外出服。结果逛没三分钟,她就扯着他的袖子低声说她大姨妈来了,他登时心中大喜,以为终于可以把这个⿇烦扔回给她的大姨妈,谁知道本不是那回事。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半个像她大姨妈的女人也没有,才要问她人在哪儿,她已经拖着他四处找厕所。就在她冲进女厕的那一瞬间,她裙上那一抹刺眼的红回答了他的疑问…那就是她所谓的“大姨妈!”
他将手中的纸袋捏得死紧,迈步走向女厕。既然她的心理年龄只有六岁大,⼲嘛不连理生年龄都停在六岁!
等她一出来,他绝对会宰了她。他会先把她吊起来毒打一顿,然后用他这双手折断她细瘦的脖子,最后拖到荒郊野外弃尸…但前提是,他可以把这袋女卫生用品送进女厕而没被人当成态变送去察警局。
墨上尘以眼角余光斜瞄百货公司的女厕,确定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后,才做贼似的潜⼊。
他侧⾝⾼举购物纸袋,从门板和天花板间的空隙将纸袋递给诗奕。
就在他努力将购物纸袋拿给诗奕的当口,隔壁厕所的门忽然打开,一名⾝材颇为魁梧的中年妇人惊讶地和他打了个照面…
“啊!态变!”石破天惊的尖叫声倏地在他耳边炸开,中年妇人手上提的⽪包、购物袋和洋伞一古脑儿地全往他⾝上招呼过去。
她的攻势凌厉,墨上尘几乎全无招架能力,只能缩着头边躲边解释。“我不是…我只是拿东西给里面的人…”
中年妇人不理会他的解释,拽起他的⾐领,拖着他就往门外走去。“要解释,就到察警局去说。”
若他真被当成态变送到察警局,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不去!死也不能去!墨上尘心一横,跟她杠上了,硬是捉紧门框寸步不移。
“你们在做什么?”百货公司的警卫见两人在女厕前拉拉扯扯,于是上前查问。
“这个态变偷看我上厕所!”中年妇人一见警卫过来,马上尖声指控道。
“我偷看你上厕所!”墨上尘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又不是疯了,以她的年纪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了,偷看她?他又没有恋⺟癖!
“终于承认了吧!”中年妇人倨傲地昂⾼下巴,斜睨着他。
“喂喂喂,你搞清楚。谁承认了?我是拿东西给里面的人。”
“好,那人呢?你说呀!人在哪里?”
“人在厕所里还没出来。”
“哼,人在厕所里还没出来?我看是本没那个人吧!”
警卫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忽地怒喝道“好了,不要再吵了!”
诗奕被警卫突然爆出的怒喝声一吓,抱紧怀中的纸袋,怯怯地从厕所门后探出头来,一脸无辜地望向墨上尘。“上尘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墨上尘斜睨她一眼,一把将她从厕所里拎出来,拉到中年妇人面前,冷声说“人在这里!还有其他问题吗?”
中年妇人的蓝⾊眼珠突地圆睁瞪着诗奕的小脸,跟着倨傲地把头一扭,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临走前还不忘以施恩的口吻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幽深的黑眸陡地爆发三万伏特的⾼庒电向那名中年妇女的背,企图用念力将她电成黑炭,连串诅咒的脏话在他心中以各种语言默念N遍,直到他可以控制住冲上前将那名中年妇女海扁一顿的念头。
警卫见没事了,也跟着离开。
诗奕虽不明⽩整个事件的因由,却也感觉得出⾝旁的男人心情极度不佳,自动自发地挪开一段距离,以免不小心扫到台风尾。
奈何她明哲保⾝的聪明举动不为人所欣赏,微泛火光的黑眸立即扫向她,她只得再自动自发地挪回原来的位置。
但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的。诗奕怯生生地抬起头,正对上墨上尘不慡的眸光。
“上尘哥哥。”
“⼲嘛?”墨上尘恶声恶气地应了一声。
“不是诗奕的错。”她极小声但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无辜。
不是她的错!愤怒的黑眸立时瞪大,星星之火瞬间昂扬出燎原之姿。
她敢说不是她的错!若不是因为她,他需要去买女卫生用品吗?若不是因为她,他需要冒着被别人当成态变的危险进女厕吗?一股气陡地升起,却又猛地梗在他口不上不下,只因理智面忽然出声提醒…这都是你自找的!
对,都是他自找的!他可以不管她被机车排气管烫伤,可是他回头了…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他可以隔天就把她扔进察警局,可是他被她的眼泪打败了…这是他犯下的第二个错。他可以任她穿得像个小乞丐,可是他竟然多事到带她来逛百货公司…这是他犯下的第三个错。“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真谛在他⾝上展现了最淋漓尽致的意境。
墨上尘紧闭双,快速起伏的膛努力调节着自厌的愤怒与情绪。
不期然,一只小手忽地贴上他的口轻轻按着,似乎想替他散心口満満的郁闷惑。
“上尘哥哥,不要难过,也不是你的错。”诗奕抬⾼小脸,认真的说,小手仍在他口上轻轻着。
极其诡异地,他竟然觉得好过多了。眉心聚拢,扭转出不解的结。太诡异了,她对他的影响力不可能那么深。
他口上规律的动作忽停,微凉的小手移至他纠结的眉宇缓缓抚平。“别皱眉头,常常皱眉头会有皱纹。”
软嫰的小手感触极佳,贴在他眉心让他觉得…
黝黑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不一会儿又慌张的甩开,仿佛她的手带着火烫伤了他。
诗奕诧然仰望他“上尘哥哥?”
墨上尘垂眼痹篇她的注视,脫下外套,猿臂一伸将她的柳扯向自己,跟着耝鲁地将外套的一双袖子往她上一系、扯紧。
“回去。”他头微偏撂下话,便径自向前走。
诗奕愣了一下,回过头确定他替她系在上的外套完全遮盖住⽩裙上的⾎迹后,快步追上他。
“不逛了?”她微扬起头,轻声问道。
他扫了她一眼算是回答。
诗奕低下头反复打量着自己刚才被甩开的手。他为什么甩开她的手?她刚才把手洗得好⼲净,还有脏东西在上头吗?
“发什么呆?”墨上尘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瞪着落在⾝后的诗奕。
“我…”诗奕看着他,一双小手不自觉用力摩着,努力想将想像中的脏东西掉。
他皱眉望着她怪异的举动“你在做什么?”
“把脏东西⼲净。”
“什么脏东西?”
她茫然地摇头摇“我不知道。”
“你刚才上厕所没洗手?”
“有,我用洗手啂洗得好⼲净。”
“那你的手就是⼲净的。过来,别再你的手了。”墨上尘叹了口气。天,他开始觉得自己像是幼稚园老师了,但是天晓得,他本记不得幼稚园长什么样子。
她走上前,但手仍不断相互摩掌着。
“别再了。”
“可是有脏东西。”
“我说没有脏东西,别再了。”墨上尘将她不停擦摩的手用力分开,恼怒地瞪着她通红的双手。她的手掌微微肿起,几乎要掉了一层⽪。
“真的有脏东西。”她急切地说,哽咽的语音像是要哭了。
墨上尘暂且捺下子问:“好,谁告诉你有脏东西的?”
“你。”
他愕然。“我!我什么时候说你的手有脏东西?”
诗奕抿抿嘴,昅了昅鼻子。“你甩开我的手。一定是我的手有脏东西,所以你才会甩开我的手。”
“我甩开你的手不是因为你的手脏,是因为我不想握你的手。”
“为什么?”
他眸光一闪,别过头去。“不为什么。”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手脏。”
“我说不是因为你的手脏。”他不自觉扬⾼音量。
“那是为什么?”
墨上尘恼了。“你为什么该死的要管我有没有甩开你的手?一个心理永远只有六岁大的人知道什么?”
诗奕怔忡望着他,⾖大的泪珠滚下苍⽩的脸颊。她好小声好小声地说“你甩开我的手让我觉得好难过,我想如果我把手⼲净,你就会牵我的手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你讨厌牵我的手。诗奕会乖乖地把手蔵起来,你就不会碰到我的手了。”
墨上尘呼昅一窒。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十成十的超级大混蛋。
他朝她伸出手“走,我们回家。”
诗奕看着他的手,摇了头摇,将双手背到⾝后,哀伤地说:“我不要握你的手了,你会把我的手甩开,然后我会很难过。”
“我再也不会甩开你的手。”
“你发誓?”
他将手平贴在心口“我发誓。”
诗奕绽开一抹浅笑,将小手放进他手中,与他握。“我相信你。”
墨上尘将她的小手握紧。他有预感,这双小手他这辈子都甩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