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夕余晖斜⼊俞氏企业大楼顶楼副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微弱的金光映照不出半点温度,徒然让⾝处其中的人显得形单影只。
房门悄然开放,室內陷⼊冥想的人却丝毫未觉。俞子真立在门边,犹豫着该不该打搅他的冥想,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保持沉默,静静等候兄长回过神,意识到他的存在。
不止一次,俞子真在子城的眼中看见孤雁般的哀伤。他的眼眸总是不自觉飘向窗外,但神情却是空茫的,仿佛穿过云揣苦苦寻找着另一个⾝影却寻觅不到,只能独自伤怀。
突然,一阵尖锐、喇耳的电子闹铃声划破寂静的主气,让俞子真不噤皱起眉头,但子城却仿佛早巳习惯这样的声音,缓缓收回目光,伸手按掉桌上的电子闹铃,开始工作,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
俞子真望着他如同机械人般规律的动作,心里一阵难过。这是他一向狂放、昂,充満生命力的大哥吗?他多希望是他的错觉。
“大哥。”他轻唤一声。
子城闻声,抬眼看他“子真,怎么来了?”
“下课了顺便过来看看你。”俞子真走⼊办公室,在一旁的牛⽪沙发坐下。“等会一起回家吃饭吧,诗奕这几天都在抱怨老是看不到你,还说未来的大嫂也好久没去看她了,害她好无聊…”他陡地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歉然地低语“大哥,对不起,我一时忘了。”
他不经意的提及触动子城強抑下的思念,心狠狠菗痛了一下,満腔的苦涩顷刻蔓延开来,但他仍笑着头摇说:“没关系。”
有谁会看不出他笑容中的勉強,尽管如此,俞子真仍旧只能沉默以对。
没有人知道他大哥和林湘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他大哥带着少了女主人的钻戒回来,只淡淡地告诉他们短期內不会有婚礼了,没有说是谁提议分手的,没有说为什么,仿佛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结束了。他依然每天准时到公司,回家的时间却愈来愈晚,他知道他是用工作来⿇痹失去林湘云的伤痛,可是这样做,伤痛就能止息了吗?他只看见他大哥愈来愈憔悴,曾经狂放不羁的黑眸不再有一丝光彩。
“大哥,你应该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俞子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子城会把自己得倒下。
“再说吧。”子城淡然的回了一句。
俞子真沉默片刻,才又开口“大哥,你真的不打算派人去找二哥回来吗?”
“既然他决定离开,找到又如何?他已经背负这个担子太久了,是该换他休息的时候了。”
是啊,他二哥也辛苦得够久了,只剩下他总是置⾝事外。
俞子真⽩净俊美的脸庞微微泛红,修长的十指握,歉然地望着子城。他或许在音乐的领域中是天才,但一碰到商业的东西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痴。
“大哥,如果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别胡思想,你那双手用来数钞票未免太浪费了。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准备后天去法国开会的资料,晚点才会回去。回去告诉诗奕,等大哥的事情忙完,一定会找时间陪她。”
俞子真轻应一声,转⾝离去,但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大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子城微点下头。
“为什么要让她走?”无须问爱不爱这种问题,子城写在眉宇间的浓浓思念已经明⽩告知答案。
子城闻言,边浮现一抹苦涩的浅笑,轻叹道:“因为她也向往自由。”
“放轻松,用不着那么紧张,照着训练时教的做就可以了。”茱莉轻拍湘云的肩膀,柔声安抚道。
湘云感地回她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但心情已不像刚才那么忐忑不安。
说来也算是有缘,湘云考⼊俞氏航空后,负责指导她的学姐便是那次在机飞上遇到的主姐茱莉。其实湘云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看到她只觉得有些眼,倒是茱莉一服就认出她,还愣愣地望着她好一会儿。
她的反应湘云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以她副总裁前未婚的⾝分出现在那儿实在怪异。不过幸好只有台北总公司的员工和几名⾼级主管知道她的长相,而航空部门在中正际国机场敖近另有一栋办公大楼,所以她的⾝分并没有曝光,其他问事知道她的名字后,也只当是巧合,甚至还有人打趣地建议她最好去换个名字,以免被副总裁知道后迁怒于她,会丢了饭碗,她听了也只能僵硬地挤出浅笑。
全世界当然不止俞氏航空一家航空公司,她也知道报考别家航空公司不但可以省去这些⿇烦,还能免去⾝分曝光的疑虑,但说她矛盾也好,说她贪心也行,她想要自由却又不愿放弃任何一丝见到他的微弱希望。
“真搞不懂你的想法。”茱莉不止一次这么对她说。“既然两个人相爱,又没有第三者阻挠,为什么还要分手?”
“因为我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天。”她总是这么回答地,而茱莉也总是一脸不解地回望她。
知道茱莉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或许这世界上只有也懂,所以他放开手让她走。
一想起子城,她心里便涌起一阵酸涩。她想他,没有一天不想他,但这是她做出的选择,便该忠于自己的选军。
“喂,你们知不知道?”和湘云同期考⼊俞氏航空的曼蒂一脸神秘地挨了过来。
“知道什么?”茱莉和湘云皆是一脸茫然的回望着她。
“就是那个嘛!”
“哪个?”茱莉实在很怀疑曼蒂到底是怎么通过面试的。
曼蒂掩嘴笑了几声,接着轻拍湘云的肩一下“我告诉你,我们实在有够lucky的,第一次飞际国线就刚好遇到副总裁出差。我听南茜说副总裁不喜坐头等舱,说不定我们会看到他本人喔!不过你就比较不幸一点,竟然跟他前任未婚同名同姓,早就叫你去改名字,不然换个英文名字也好,等一下你就想办法把名字遮住…”
曼蒂后来说了什么,湘云完全没有听见,轰隆作响的脑中一片空⽩,纷的思绪丝毫理不出一个头绪。
就要见到他了!真的就要见到他了!但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发起抖。她在害怕,害怕见到他,心里想逃的念头和思念一样深重。
他会不会怨她就这么丢下他?
“你在发抖。”茱莉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支持。
“放心啦!我只是开玩笑的,副总裁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和他前任未婚同名就把你开除,人家堂堂一个大企业的副总裁不会那么小心眼的啦!”曼蒂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话吓坏了她,也忙着安抚。
“你要是这么怕遇到他,我跟你换。俞先生不喜头
等舱的气氛,你换去头等舱应该就不会遇到他了。”茱莉好意的提议道。
“可是…”
“没关系啦!学姐都这么说了,你就换去头等舱好了。”曼蒂轻推她“去啦!去啦!说不定你还可以在头等舱钓个金⻳婿,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时可别忘了我和茱莉学姐喔!”
湘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受茱莉的好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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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Hello!”湘云強撑起微笑,向眼前悉的⾝影打了声招呼,但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Hello。!”子城轻启双,淡漠地吐出两个音节,随即走向自己的座位,仿佛她只是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虽然明知是自己先对不起他,他冷漠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但她就是挥不去那丝惆怅与心伤。湘云习惯地抿了抿嘴,咽下苦涩与心酸,对下一位登机的乘客再次展开亲切的笑容。
送子城登机的航空部门负责人忍不住又回头瞄湘云一眼。乍见那名空中姐小,他实在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以为她是副总裁的前任未婚,但看副总裁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她是普通的主中姐小,他又觉得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
“你去忙你的事吧。”子城遣开执意要送他登机的负责人后,手撑着额头,望向穿外,⽇光始终不曾落在湘云⾝上。
过了一会儿,机飞开始滑行,跟着飞上天际。
机飞飞稳后,湘云开始忙着应付乘客的各种要求,但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子城。
好不容易将其他乘客的咐吩办妥,她鼓起勇气走到子城⾝侧,轻声问:“俞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饮料吗?”
“咖啡,谢谢。”子城答道,目光依然没有看向她。
湘云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努力稳住不停颤抖的双手,倒了杯咖啡给他。“请慢用。”
接下来的时间,湘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只是不断重复着简单的问句,送上乘客要求的饮料、杂志。
忽然,机⾝受到流的影响,陡地震动了一下,湘云没注意,一个踉跄往前扑倒,幸好有双手臂及时扶住她。
“姐小,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湘云站直⾝子,感地对及时扶住她的男子露出一笑,不着痕迹地菗回自己的手,不太习惯和其他男子有太直接的碰触,特别是在子城面前,虽然他看来已不再在乎她。
“你确定?你的脸⾊看起来不太好。”
“我真的没事,谢谢你。”
“你是第一天执勤?看起来有点紧张。”那名男子似乎对她颇有好感,笑望她的目光充満兴味。
“嗯。”湘云垂下眼痹篇他的注视“先生,需要什么吗?”
“你的芳名和电话,方便给吗?”
湘云的目光飘向完全无视于她的子城,強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头摇道:“不太方便,我未婚夫会不⾼兴。”
“原来名花有主了,真是遗憾。”那男子倒也不死打,惋惜地轻叹口气。“那只好算了。”
“先生,需要什么饮料吗?”
“不用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湘云喃喃道了声谢,转⾝走向洗手间,仰头眨回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泪⽔。不能哭,因为该哭的人不是她,因为心最痛的人不是她,因为被抛下的人不是她。
不久,用餐时间到了,她端起盛放热⽑巾的托盘,依序递上热⽑巾让乘客擦手。
“俞先生,请用热⽑巾。”
“谢谢。”子城接过执⽑巾,依然没有看她一眼。
尽管她不断加強自己的心理建设,但他淡漠的态度仍让她的眼眶不由得泛红,鼻头也有些微酸。
他的冷漠让几个小时的航程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机飞终于抵达法国。
送走了最后一位乘客,湘云完成例行的整理工作,拉着行李箱准备通过海关,正巧遇到曼蒂。
曼蒂一见到她,就噘起小嘴,抱怨道:“南茜的报情本就不准,副总裁还是坐头等舱嘛!湘云,你有没有看到他?他会不会很严肃?”
“有,不过他很少说话。”也不正眼看她。湘云在心里补充道。
“唉,算了,看下次有没有机会再遇到一次。”曼蒂失望地长叹口气,但随即又堆起満脸奋兴的笑容,雀跃地说:“我们几个等会儿要去逛香榭大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觉得有点累。”
“这样啊,好吧!你的脸⾊真的満糟糕的,记得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曼蒂挥挥手,开心地跟着同伴通过海关。
过了海关,湘云走出机场,亮晃晃的光洒落她一⾝。她抬起头,闭上眼深深昅⼊异乡的空气,但不一会儿便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蔚蓝如洗的晴空。
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一丝自由的气息?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有些呼昅不了,泪⽔在此刻再也克制不了地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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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裁,这边请。”负责接机的法国分公司代表,领着子城走向在机场外等候许久的黑⾊长型礼车。
子城微微点了下头,正要坐⼊车中,目光却不经意望见一个悉的⾝影走出机场大门,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车內。
“副总栽,关于您这次视察的行程,我先简单地向您报告一下…”法国分公司代表一坐上车便向他介绍排定的行程。
他说了什么子城完全没印象,紊的思绪中盘旋着无数个叠的影像,不断在他脑中重复上演着她的每个动作。
“副总裁有其他的指示吗?”
想见她!这个念头強烈得让他脑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念头,几乎要盖过所有的理智。子城的眸光转深,努力想克制住见她的念头。
“副总裁…”
“停车!”于城突然喝道。満溢的思念怎么抵挡得住!
司机猛地踩下煞车,车尚未停妥,子城已经冲下车,转⾝向机场方向跑去,留下接机的⾼级主管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子城狂奔的脚步不敢稍迟,生怕一迟便会再次失去她的⾝影。但来到机场外时,拥挤的人嘲中却追寻不着伊人的⾝影,他转而奔向另一条街道,终于远远看到她正要搭上计程车。
“娃娃!”子城放声叫道,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离开。
湘云诧异地回过头,对上子城的黑眸。幻觉吧!她眨眨眼,无法相信眼前的他是实真存在,但他正一步步向她走近,浓重的息声听来如此实真。
子城重重踹息着,汗⽔从额际涔涔淌下,狂的心跳仿佛要跃出心口,但他的眼眸仍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你又红了眼,不是说过要留个笑脸给我。”他望着她微红的眼眶,温柔的语气一如从前。
湘云傻了,怔怔站在原地,完全无法移动,也无法思考。
“你要我怎么能看你,却忍着不将你拥⼊怀中?”绷紧的声音透着抑止不住的思念。他不是不愿看她,而是不能看她。他生怕只要一眼,自己就再也抑不下満腔的思念,会伸手紧紧拥住她,要她再也别离开他。
湘云顷刻间明⽩他的想法与心情。她怎么会傻得以为他会埋怨她?如果他会怨她,当初就会要她留下来别走。
“我来法国有七个会要开,两张合约要签,你知道我总是很忙,也拨不出时间陪你去自由岛。但今天,”子城大步向前,用力将她拥⼊怀中。“容我再放肆一次。”
湘云愣了一下,垂落⾝侧的双手迟疑了几秒钟,也紧紧环上他的,小脸依恋地埋⼊他宽阔的膛,用力汲取他悉而温柔的味道。
就让他们都再放肆一回吧!浪漫的法国不适合相爱的人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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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他们走过宏伟壮丽的凯旋门,坐在文菲尔铁塔下共享一支霜淇淋,站在“蒙娜丽莎的微笑”前研究她到底是男是女,最后两个人优闲地躺在公园的草地上看⽇落,不在乎一个穿着名家设计的空姐制服,另一个则穿着价值不菲的亚曼尼西装。
短暂的相聚在时间分秒流逝中,已接近尾声,但谁也舍不得先道再见。
湘云翻了个⾝,下巴顶着子城的膛,半伏在他⾝上,撒娇道:“子城,我饿了。”
“哪,看你喜吃哪个部位,随便你挑。”子城慷慨地供献出自己。
她戏谑地轻啮他的颈子一口,最后将脸埋⼊他的肩窝,像猫儿般细细磨蹭,心中的不舍一点一滴地缓缓流露出。
多想对他说:我们一起走吧!她当空姐,他可以当机长,两个人一起飞往全世界各个国度,等老得飞不动了,就定居在自由岛上,像那对荷兰籍的老夫妇一样,早上可以坐在小木屋前看⽇出,⻩昏就手牵着手到海边看⽇落,轻松惬意地过完这一辈子。但她也明⽩说了只是让他更挣扎、更不好过。
子城抬起手环抱住她纤细的⾝子,久久不发一语。
火红的太终于整个沉⼊地平线,天黑后的公园开始有些凉意。
他轻拍她的背,柔声问:“冷不冷?”
“不冷。”她语音含糊的回道,还赖在他⾝上不想起来,也不想道再见。她知道自己有些傻气,无论如何他还是有会要开,有事要忙,时间不可能在这一刻冻结,他也不可能跟她走,但她还是想再多留一下下就好,不用太多,一下下就好。
“我们该走了,你不是饿了。”
湘云想假装没听到,但还是坐起⾝。她知道自己是贪心的,不论再多留多久的时间,她永远都嫌不够,永远想要再多等一下下。
子城站起⾝,跟着拉她起来,替她拍去黏附在⾐服上的草屑。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月亮?如果有,我们还可以一起在月光下漫步。”她低垂螓首,紧紧握住子城的手,舍不得放开。
“我想应该有,不然巴黎的清晨也很适合散步。”
湘云抬眼看他,扰浮现了然的浅笑,点头附和道:“对,巴黎的清晨也很适合散步。”
吃过简单的晚餐后,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巴黎的街道上。到底有没有月亮,其实没有人责的在意,只是这么安静地走着,也觉得満⾜。
华灯点上,又熄灭,漆黑的夜⾊电渐渐变淡,巴黎的街头蒙上一层薄雾,街景看来仿佛是画,有些不真功。
走了夜一,湘云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
“累了?”
她摇头摇“不累。”她不是逞強,只是不想就这么停下来,总想再多看他几眼,再陪他多走一段路。
“歇一会儿吧!”子城笑眯起黑眸“我累了。”
两人行街边的椅子坐下。经过长途的飞行,又走了夜一,也是真的累了,湘云不一会儿就靠着子城沉沉睡去。
倒是喊累的子城未曾合眼,怔怔凝望着她甜美的睡脸,牢牢刻印在心中,以便在未来每—个没有她的⽇子反覆想起。
天⾊渐亮,寂静的街头又开始热闹起来。骑着单车送早报的孩子和早起运动的人们稀稀落落地出现在街上,织成一幕谐和的早晨景象,忽然传来一声咒骂,稍稍破坏了这份谐和。
湘云被那声咒骂吵醒,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抬头着子城“发生了什么事?”
“不晓得。”子城耸了耸肩。
一连串流利的法语咒骂声由远方慢慢向他们接近,两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着运动服的褐发男子以相当奇怪的势姿走过街边,慢跑鞋上则粘着一坨…
湘云忍俊不住,伏在子城膝上咯咯笑个不停,但笑着笑着,心头却感伤起来。
“你得回去了。”她仍然伏在他膝上,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好模糊。
子城应了声,温柔地梳理着她披散在背上的长发。
“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离别的场面。”
“记得留个笑脸给我。”
湘云低笑了几声,但空洞的笑声听来隔外伤感。“我尽量,可是你真的不能勉強。我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笑不出来。可笑的是,其实我可以不走的,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但我一样做不到。自由和你,我分不出来哪一个比较重要。”
“说个笑话给你听。”子城忽然说。
“什么笑话?”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笑着摇头摇说:“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嗯,你要记得喔!”湘云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今天几点要开会?”
“不知道,我得打电话问一下。”
“那你…是不是该回去旅馆准备了?”
“是该回去了。”
她再次沉默片刻,才道:“这次要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都可以,你说呢?”
“你先走吧,我想再坐一会儿。”湘云坐直⾝子,但头仍是垂得低低的。
“好好照顾你自己。”子城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在她上印下一吻。
“你也是。”
子城站起⾝,走到对街,忽然回过头对她喊道:“娃娃,等我自由就去找你,我们一起游遍全世界!”
湘云猛地抬起头,绽开甜美的笑魇,以同样的声量对他喊道:“好,我等你!”
等到他的⾝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內,湘云才知道他要对她说的笑话是什么,他说了,而她也笑了。只是这个笑话好忍残、好沉重。
她拾住颤抖的雇,却依然忍不住哽咽一声,将脸埋⼊双掌中,狂肆的泪⽔止不住地滑落两腮,纤细的肩头在微凉的巴黎晨风中不停抖动。
“等我自由就去找你”原来只是一个笑话,好忍残、好无奈的笑话。
心好痛,为他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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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城一回到下榻的旅馆,彻夜在旅馆大厅等他回来的⾼级主管们,马上一拥而上将他包围住,急切地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意,但究竟有多少真心诚意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不管他们的关心是真情抑或是假意,终究是因为他的任而为,才让大家拖着一⾝疲惫在旅馆大厅等他,子城为此深感抱歉。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早餐会报延后两个小时举行。”
才回到房间,他⽗亲的际国电话马上就到。
“子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刚到法国就把所有人都搞得人仰马翻,还弄到现在才回来。”俞锦源劈头就骂。
“爸,我很抱歉。”
“抱歉?如果真觉得抱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子城无声地回答。
“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俞锦源的口气稍缓。
“观光。”他不想提遇到湘云的事。
“观光?”俞锦源的音量猛地拔⾼“你搞得所有人飞狗跳就只为了去观光!巴黎有哪个景点你没去过?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要你对自己负责真的有那么难吗?”
子城无言以对,?鄣氐ナ殖抛哦钔罚媛傻匕茨ψ乓橥吹粞āD训牟皇嵌宰约焊涸穑侨绾卧诶碇怯敫星榧淙〉闷胶狻?br>
“子城,你说啊!”他叹了口气“爸,我好祟,等一会儿还要开早餐会报,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就这样了,拜拜。”
不等俞锦源回答,他迳自挂上电话,跟着倒向柔软的铺,闭上眼休憩片刻,意识朦胧中,仿佛有人轻悄地推开他的房门。
怎么会?他记得自己锁上了。他试着起⾝,却浑⾝乏力,只能看着房门一寸一寸开启,最后出现小嘴微噘的湘云。
“你怎么来了?”子城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我跟在你后面来的。”她走向他,轻盈的脚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为什么?”
她在他边坐下,冰凉的小手轻抚着他疲倦的脸,皱起小脸说:“我来退货,我不喜你讲的烂笑话,好难笑。”
“可是我想不出其他的笑话了。”
“没关系,我等你慢慢想。”她像只小猫咪般蜷卧在他⾝侧,盈満笑意的小脸正对着他的脸。
奇怪,他怎么看不清她的脸孔,蒙的视丝失去了焦距。
“娃娃,我看不清你的脸。”他听见自己有些惊慌的叫道。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拍拍他的脸,温柔的说。
“那笑话…”
她的小手环上他的“我等你,等你想出其他的笑话。如果你一辈子都想不出来,我就等你一辈子。现在你很累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
“等我一辈子?”他不安的确认道。
“嗯,等你一辈子。”
子城安心的闭上眼,沉沉睡去。
不久,敲门声将他醒唤,他微蹙着浓眉看了眼手表,正好是他吩咐旅馆摸ringcall的时间。
“娃娃?”他困盹地低下头,猛然想起怀中的湘云,但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哪里有佳人的踪迹。
只是一场好梦罢了!他苦笑地摇头摇,起⾝走向浴室,旋开⽔龙头,让冰凉的⽔冲醒他的理智。从这一刻开始,还有许多责任等着他,好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