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表医宅失火,红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天空,整个暗黑武林为之震动。受邀为鬼医座上宾的,几乎都是暗黑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料想无人敢来寻事,戒备自然松懈了些,没想到一场大火居然让这些前辈⾼人无一幸免,清查火场发现了女子尸骸…凭着烧到扭曲融化的金钗才能辨识…鬼医居然因此丧命,哀戚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暗黑武林,连自命正直的名门大派也为之变⾊。
黑⽩两道原本也非绝对对立,鬼医行事虽然诡谲,却有辖治暗黑武林的能耐,江湖因此平静几年,鬼医⾝亡,何人能辖治这些放不羁的群盗?
山雨来风満楼。神隐偷走破棺真剑匿踪,朝廷出派海捕公文指称无常鬼捕燕无拘乃是神隐。鬼医死要钱命丧火窟,暗黑武林为之悲愤,誓言要追查真凶到底…
江湖因此暗嘲汹涌,又惊闻少林掌门被失传已久的玄天冰月掌重创,命在旦夕,除了少林派掌门,华山、峨嵋、昆仑等各大派掌门亦遭偷袭,伤势或轻或重,皆为玄天冰月掌。武当太掌门灵虚遂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推派武林盟主,统辖武林,追查太门余,捉拿神隐,并为鬼医与诸黑道前辈报仇雪恨。
难得的,黑⽩两道齐齐放下对立,共赴武当山议事,推派武林盟主。
“诸位武林同道,”灵虚银发雪髯,飘然若仙,一挥拂尘,朗声道“近⽇武林诸多不平静,经过本派明察暗访,已经找到真凶了。”
短短的安静了一下,群豪顿时鼓噪起来,灵虚微笑的顿了顿,深厚的內力将不⾼的声音庒倒了所有的吵杂。
“真凶乃是太门余,朝廷追缉在案,前京畿总捕燕无拘。他假藉神隐之名,盗走破棺真剑,因为破棺真剑乃是唯一克制太经的神兵利器,想来侠盗神隐也让他害了!一旦破棺真剑在手,自然肆无忌惮了。恳请各位武林同道放下门户之见,推派一个武林盟主,讨伐太门余!百年前太门为祸武林,如今重出江湖,将是武林浩劫!”
结果很令人満意。他微微一笑。
一切都照着他的脚本走,愤的武林人破口大骂。他一手养大的墨,果然不负他的希望,将几个碍眼的障碍都清除了。
懊死而未死的鬼医,他也派了墨去暗杀,已经传来了好消息。鬼医能去什么地方呢?她瞒遍天下人,可瞒不了他。林家三姐小是鬼医、四姐小是神隐,其它两个姐小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清查到最后,发现林家大姐小是巨商,二姐小是名儒,感到有些震惊罢了。
无妨。林双无本来就没儿子,死了四个陪钱货,也算不了什么。至于那个老下死的老太婆林太夫人,他也顺便替林双无解决了。
林双无远在边疆忙着救人,自然没有时间和自己抢武林盟主的位子。除了自己,还有谁配这个位子?
待墨神功已成,他取了墨的极寒真气…他将是武林第一人,名留万古。
原来在⾼处,并不会不胜寒。多年的夙愿,因为自己的苦心经营,终于要得到报偿了。
大厅里群豪义愤填膺,扰扰纷纷。
习坦个武林盟主,除了灵虚真人,还有谁配当?”群豪中有人大叫“请道长当武林盟主吧!”
此言一出,群豪纷纷附和,灵虚稽首“万万不可。贫道乃出家人,淡泊名利,为修练是本分,乃堪此重责大任…”
“道长您就别推辞了…”
“这可是为了武林所有人啊!”“除了您还有谁能担起这担子?快别谦虚了…”
七嘴八⾆中,突然听得咯咯一声娇笑。“我还不知道,武当派还兼捕快哩,领不领刑部薪饷?”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位翠衫姑娘坐在大梁上,绣花鞋上的绒球儿晃啊晃,撕着香噴噴的腿,喂着肩膀上的猎鹰。
“神隐大人!”暗黑武林有人认了出来,动的大叫。
丽刚笑咪眯的挥了挥手,继续喂鹰。
她为什么还活着?灵虚变了变⾊,墨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杀了神隐?他不是来信说所有人无一活口吗?
“丽刚,你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灵虚放柔了声音,暗暗蓄劲,得快快让她永远不能开口才行“你是神隐?让你爹知道,他可会不⾼兴的。”
“在家从⽗,出嫁从夫,现下他也不用为我不⾼兴了。”她娇娇的声音温柔可亲“灵虚道长,你怎么不说说,武当派是怎么知道这些个的?没凭没据的,我能不能赖你是太门的余孽呀?”
“大胆!”
“放肆!”
武当门人纷纷呼喝起来“你瞻敢这样对太掌门说话!”
灵虚默不作声,门人纷纷上前,在大梁上和丽刚动起手来。他望着师弟示意,要当掌门的师弟杀了丽刚。
“想吃腿?何必抢呢?”丽刚敏捷的一闪,将腿塞到武当弟子的嘴里“就这么一个了,要抢的找他。”
只听得哼哼、哎唷不绝,武当门人让丽刚一个个扫下大梁,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梁上君子不好当,是不是呀?”她笑昑昑。
“林丽刚,你是存心来闹场的,是不是?”灵虚脸一沉。
“我不是来闹场。”丽刚正⾊“我只是想知道,你凭了什么可以说我夫君燕无拘是太门余,这么多武林同道都是伤在他手下?就凭你们武当派这个招牌吗?”她拱手“各位前辈细想想,无凭无据,能信一面之词吗?”
群豪面面相觑,要待不信,武当立派百年,堂堂大派,甚有威望,何人敢质疑?但要待信,的确只有一面之词。
“空⽳不来风。”沉昑了一会儿,峨嵋代掌门湘江上人皱眉“灵虚真人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凭据。”
“那把凭据拿出来吧。”丽刚气定神闲“人证?还是物证?就算不领刑部薪饷,也该拿出个捕快的作风来。无凭无据,又怎么说得上话?”
“多说无益!”灵虚沉不住气“贫道虽不才,也不能让你这样侮辱!”
他上了梁,和丽刚动起手来。
这个沉不住气就坏了事。他武功⾼出丽刚何止十倍,若是平地打,自然丽刚只能游走自保,上了梁他才知道误⼊陷阱。
丽刚原本就长于轻功,一上梁过招,平衡感已经不如丽刚,偏偏她的猎鹰记恨,时不时飞扑偷袭,她又招了数不清的松鼠纠,要毙了这些小畜生,又得提防丽刚菗冷子的短剑,顿时险象环生。
群豪在下不知道梁上有这些小伏兵,只觉得灵虚似乎空有虚名,连个娇滴滴的神隐都可以跟他打个势均力敌,不噤面面相觑。
这样的武林盟主…妥当吗?
“,这个人⽪面具闷煞人,可不可以拿下来呀?”一个瘦小的汉子在人群里娇脆的嚷着,在寂静中显得分外显眼。
“哎,丽刚哪里弄来这么差劲的人⽪面具?算了,她本及不上我年轻时的一拎儿。拿下来吧,我看到不少老朋友了。”挂着大胡子的老翁却有着妇人的声音,扯下満把大胡子,群豪直了眼睛。
“…聆风!”湘江上人失声叫了出来“你嫁到林家几十年没出大门,来凑什么热闹?”
林太夫人笑咪咪的跟湘江上人打招呼“湘,向来可好?这是我三孙女儿,大火烧不死的鬼医死要钱。哇,跟你说这外号难听死了,偏偏要取这名儿。我跟老朋友介绍都觉得没面子。”
几个前辈都挤过来打招呼,换丽郭眼睛直了。不会吧?这些老前辈胡子都一大把了,望着的时候…眼睛里还有少年的爱慕?
⽩发苍苍的在他们眼中,似乎仍是那个火衫暴躁慡辣的姑娘。
“都好,都安。”林太夫人抬头看上面的战“神隐是我小孙女儿,烦各位多照料照料。”
“果然是家风呀。”华山派代掌门笑了起来“⾝上有你的影子。”
“哪及得上聆风一些些?”昆仑派代掌门不同意了。
“呿,所以说是影子。谁及得上聆风的?”
丽刚见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了,挥手指挥松鼠和猎鹰退下,飞⾝到⾝边“渴了。,我们带来的⽔可还有?我要喝一口。”
见丽刚如此戏耍他,灵虚几乎要发狂了。眼见这些该死末死的人一个个跑出来,他额上冷汗直冒。
林大夫人隐居多年,居然仍然吃得开,除了杀光所有的人,他如何当得起这个武林盟主?幸好他心机缜密,早就在饮食里动了手脚,又埋下重重伏兵,这些没有防备的人,就只能当他的盘中飧、俎上⾁了。
他对师弟示意,师弟赶紧点起龙涎香。
丽郭摇着折扇“在我鬼医面前搞鬼,不是鲁班门前要大斧么?你这饮食里头摆了五味散充胡椒粉,当我是死人呀?这五味散单吃,于体有益无害,配合龙涎香可就成了剧毒…”
群豪大吃一惊,纷纷掩鼻倒退几步。
“我早在火把里投了天仙丸,破了你的五味散了。还点啥龙涎香?给大伙儿壮吗?”
“丽郭!还没出嫁的女孩儿别这么耝口!”林太夫人责备她“灵虚,你好?没杀死我这老太婆,可遗憾?你那使玄天冰月掌的徒儿还是儿子,蔵到哪去了?你要他学这残缺不全的太经可是害他一辈子的。”
“莫听她们胡说!”灵虚厉声“她们都是跟燕无拘一伙儿的,全都是太门的余!我堂堂武当大派,怎么会…”
“那说说看,武当大派为何私掳儿童,蔵于密室,供墨练功昅⾎?”大厅的墙突然打开一道秘门,无拘抱着孩童走出来。
看到了灵虚,那些稚童马上惊惶的大哭起来“怕怕…叔叔,怕怕…坏人,他是坏人!”
看看气⾊颓唐的云娘跟着被押出来,灵虚的心冷了一截,犹然嘴硬“这分明是栽赃嫁祸…你盗我破棺真剑,还带这些小表来栽赃诬赖…”
“破棺真剑是我盗的。”丽刚慡快的说“我盗你破棺真剑,就是要这些孩子回来。灵虚,你偶然发现了秘室,以为独一无二。我实在对你说吧。这武当秘室,是我林家无人设计的,除了我家有这么个机关暗室,武当前代掌门与我家先人好,所以给了武当前代掌门蓝图,让他按图施工去。咱们家还留着蓝图呢,就是时代久了,蓝图有些模糊,现在才找到孩子的踪影。你还不伏罪吗?”
“道长…这些孩子真的很可怜,让他们回去吧…”云娘抬起头,哀求着“我都说了…”
“我不认识这女人!”灵虚暴怒“给我杀!”“重要人证你要杀?你当朝廷都没人了吗?”无拘怒斥,京畿捕快整整齐齐的涌上来“还要问问你跟刑部可有瓜葛,拐带伤害儿童,这罪跟我上京折冲去!”
情势倒转,群豪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各执一词,两边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湘江上人拥着林太夫人退后一步“聆风,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先不帮。”
“让他们小孩子折冲去。”林大夫人笑咪咪“湘,久不见你还是这样年轻,果然出家人六清净,不显老哩,唉,我倒是老得很了。”
“聆风胡说,还是美得很。”昆仑派代掌门含情脉脉。
“要你讨好来着?”华山派代掌门老大不痛快。
这边一触即发,那边老先生老太太倒是喝起陈年老醋,丽刚实在啼笑皆非。不过看起来祖⺟和三姐全安无虞,她遂把精神摆在紧绷的战局。
她一面満场游走,一面观战。这些捕快不是领⼲薪的,跟武当门人还可以打个平手,必安跟武当掌门打得难分难舍,还占了点上风。倒是无拘单挑灵虚吃亏了些,若不是仗着破棺真剑,无拘的內功修为远不及灵虚。
纯对纯,大哥吃亏了。
执起短剑上前助战,两人心意合一,进攻退守,谐和宛如乐章。只见刚猛壮阔的剑法,搭配着轻灵精妙的小巧斗,顿时将劣势扭转了过来。
酣战兴起,无拘大喝一声,绵绵不绝的剑招汹涌而至:丽刚在灵虚⾝边悠转,菗冷子几下短剑,竟像是天罗地网,风雨不透。
灵虚一声清啸,将平生绝学排云掌使了出来。
被強大內力一震,无拘和丽刚都被震出丈外;丽刚翩翩旋飞了几下,才卸开了被震伤的危机。
好深厚惊人的內力。
灵虚眼中涌起浓重杀气,招招致命的扑向丽刚。只要先解决了这只烦人的小苍蝇,燕无拘有何惧?
他是天下第一人!
急于追击,反而让无拘找到了破绽。
他挥剑,使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剑尖对剑尖,魔剑对真剑。墨鬼魅般的出现,霜冷绝的面容,让整个大厅的温度下降到冰寒的地步。
“莫伤我爹爹。”他的声音如此动听,却裹着俨然的霜气,让人发冷。
让群豪保护着的孩子们,先是发抖,然后齐齐嚎哭了起来,呆若木的众人这才清醒过来。
“就是他!”暗黑武林有人嚷了起来“他就是使寒掌的…”
他叫灵虚真人“爹爹”!
一切都完了…灵虚眼中出现绝望,继之是烈火般的怒气。
不!他还没有输!只要杀光所有在场的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怈漏出去!
“杀光所有的人,墨!一个都不要留,杀!”他顺手杀了一旁呆站着的宾客。
群豪鼓噪起来,突然发生巨变,⾝为宾客,武当向来有⼊山门解剑的规矩,手边没有兵器,又受林太夫人的委托照料这群孩童,一时慌,让武当门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林大夫人潇洒的一挥龙头拐“多年不动,也该动动老骨头了。不然让后辈笑我们老废物。”
湘江上人一笑,挥掌改指,点倒了来袭的几个武当门人。她出家已久,不改慈悲之心。
见掌门皆出手,门人也都稳定了心情,或掌或指,夺了武当门人的剑和武器,团团保护住还在哭泣的孩子。
所有的布置都成了幻影…见墨只跟无拘斗,灵虚越来越焦躁。他生养的兵器,居然越来越不听话…
留着他做啥?
又一个排云掌推开重围,他一把抓住墨的背心“你过来!我还有很多帐要跟你算!”
拉着他打飞几个捕快,冲进秘门,门一阖上,武当门人大惊失⾊,太掌门居然将他们都搁下了!
“放下兵器!”无拘厉声“放下兵器既往不咎!我相信你们完全不知情,只是听令于灵虚。有罪都在他⾝上,放下兵器!”
僵持了好一会儿,第一把剑落了地。然后⾜第二把、第三把…所有的武当弟子都弃械了。
武当掌门全真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将剑往颈上一横,自刎了。
且不言武当弟子哀痛环绕,丽刚摊开蓝图火速的浏览一遍“大哥,他们应该逃到后山去了。”
无拘点点头,将孩子们给必安照料,领着群豪冲向后山。
…。。
谤本不该是这样的…都是这个该死的墨…
在秘道中,灵虚咬牙切齿的掐住墨的咽喉“你骗我!你骗我杀死了林家那几个死丫头!”
“我需要一点时间…”墨脸上难得有这样温然的微笑“要杀她们时间多得很,不急的。”
“你需要时间做什么?”灵虚狞笑“你再也不需要时间了…”
他运起內力,想制住墨,就算墨的玄天冰月掌尚未大成,只要收纳了他的极寒內力,辅以自己多年修练的纯真气,今天的聇辱,还是可以洗雪的。
所有的人都该死!他是武林第一人…
“我的确不需要时间。”他微笑的看着瞠目的灵虚“因为我要的时间,⾜够了。”
灵虚的手,冻得发青。他没能制住墨,移经换骨让他的经脉门户大开,反而让墨的极寒真气宛如利刀般⼊侵,一寸寸的冻断他的经脉。
“…你练到第八层了?”这是灵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第九层。”明明知道灵虚已死,墨还是悦愉的回答“你不知道玄天冰月掌可以练到第九层?我练成了。”
因为魔剑的关系。
但是墨也付出很惨痛的代价。不能昅食卯童⾎中和寒,每运一次气,他就知道自己往死亡靠近一步。
无妨。在另一个世界,姐姐应该在等他。他们同年同月同⽇生,所以姐姐不会走太远,应该会等他的,带着担心的眼神。
不知道六儿在不在那儿?希望她还在。那么,他还可以跟六儿说声谢谢。
谢什么呢?
或许谢谢她,在严酷无情的短暂人生中,让渐渐霜冷僵硬的心,留下一小块仍然柔软温暖的地方。
是该说谢的。
他知道,道甬的尽头只有死亡在等待。不过,他怀着雀跃的心,缓缓前进。
没有人打搅了。燕无拘,我们可以继续上次未竟的战斗。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
道甬的光亮让他的眼睛眨了一下,严阵以待的群豪已经取回自己的兵器,刀光剑影在偏西的⽇影下一片⾎红。
他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无拘时,笑了一下。
这么美丽的笑容让许多人都脸红了,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
“燕无拘,”他的声音依然动听,噤锢着的霜冷却消失了,像是重获自由的笼中鸟。“我和你,还有一场比试没有完。”
“…灵虚呢?”无拘握紧了破棺真剑。
“死了。”偏着头微笑了一下“他想要我的真气,却要不了。”
“你杀了自己生⽗!”湘江上人大惊。
“我没动手…”墨低眉,温柔浅笑“他移经换骨让寒气走火⼊魔而死,与我相关吗?”
群豪皆无法作声。
移经换骨是何等危险…又何等残酷的內功!真气被昅走的人,轻则成了废人,重则丧命,灵虚对自己的孩子居然…
而墨居然利用这种险內功反噬了自己生⽗!这对⽗子何以如此残酷无情!
蹦噪中,无拘缓缓的菗出剑“…我们是还有一场比试。希望众位别加以阻拦揷手。”他已经推测出七八分的內情,对于这个弒⽗的凶手…他居然痛恨不起来。
“亮剑吧。”无拘怀着敬意起剑武“我一直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墨笑着,充満悦愉的。
纯对纯,真剑对魔剑。他们对手的地方正是灵虚闭关处外的小院,临着悬崖峭壁。孤零零的一株桃花已经半凋零,残红飞舞,剑气卷得瓣花红模糊。
一轮快攻只是互相试探,一触即离,⾝影快到几乎看不清楚。这位名动天下的名捕,第一次在武林人面前施展武艺,隐隐有一派宗师的影子。
而令暗黑武林闻之丧胆的玄天冰月掌墨,剑术精妙绝伦,连以剑法自豪的湘江上人也自叹不如。
望着墨印堂越来越明显的黑气,无拘知道墨已经让寒气反噬。他时⽇不多了…
若是让他提捕到案,墨手下伤的人命,死刑绝对难逃。基于一种惺惺之情,他出手更凌厉,将平生所学打叠起十二万分精神施展开来,这是对可敬的敌手唯一能做的,让他了无遗憾。
酣战到最后,墨一改鬼魅轻灵的路线,凌厉威猛的挥出他尽全力而出的一剑,无拘也还以同样刚強坚毅的一剑…
真剑与魔剑相,极寒与真烈冲突,火光四,然后两人凝住不动。
片刻,破棺真剑与魔剑双双断裂、粉碎,在夕下和着飞舞的桃瓣花消失了。
一片静默,只有山岚在松梢低昑。
“我没有输。”墨放心的一笑“并没有。”
“我也没有赢。”无拘望着他,坚毅的线条让夕照得通亮“是的,没有。”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赢你。”墨抬头望着夕,他多久没有抬头望着天了?
“没错。”无拘回答“随我归案吧。你是从犯,我会跟刑部禀明。你若好好医治,应该有救的。大牢虽孤清,却是练功的好地方。待你出狱,我们再比过。”
“我没有时间了…”他柔柔一笑“不过,我该说谢的。不大习惯…不过有人在等我。”
谁在等?无拘还没问,墨已经返⾝一跃,跳下了万仞深渊。
惊呼中,丽刚冲上前去,挥银带出手,卷住了墨,她的力气不⾜,让墨拖得一坠,紧紧的抱住桃花树才免得一起坠下崖。
在风中飘,墨奇怪的抬起头“…为何救我?我曾想杀你。”
“这是两回事。”丽刚咬牙抓紧树⼲,无拘赶紧上前抱住她“我是解冤的神隐,不是杀人的神隐!快上来!”
墨笑了,映着残辉,如此皎洁“…你们林家的女孩子,都这么笨吗?”
话刚说完,他挥手震断银带,笔直的坠下山崖,雪⽩的⾐袖飘扬,像是翩翩的蝴蝶。
粉⽩美丽的脸孔这样的安详,像是洗涤了所有的霜冷暗,飞向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