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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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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我本是匹种马!”东霖璿将梅宮送来的书信撕成碎片,发怒的丢进篓子里。

  石中钰和段莫言无奈的对望一眼。深夜的御书房,只剩他们君臣三人挑灯夜战。

  十九守在门口,无语望明月。为了挡掉三宮们派来的使者,他敢打赌,松竹梅三宮肯定都扎了稻草人,⽇⽇夜夜扎针诅咒他。

  “启禀皇上。”段莫言撑著头,已经累得想讨饶了。“你小声点吧,让外面的內侍听到,又当什么新鲜事儿到处传去。奷歹你也自称『朕』好不好?万一让御史知道,我和阿钰又有听不完的君臣经了。”

  “內侍都在百丈外,你当他们顺风耳啊?”东霖璿说得气愤“从起更就催我回宮,不到一刻钟就送一封信来,怎么?我就算是种马,好歹让我犁一犁国田成不成?我当这皇上比种马还没尊严!”气得将笔摔在墙上。

  石中钰敏捷的闪过那管笔,却没闪过噴洒而出的墨⽔,没好气的看着袍子上的点滴黑渍。“皇上,赔我⾐服来!你跟我的宮服到底有什么仇?动不动就泼洒我一头一脸的墨!看我的⾐服!你毁了我第十八件官袍了!”

  “哎呀,可怜的娘子…”段莫言心疼的帮她擦脸“真是的,闭月羞花都成了小花猫儿?矗虻陌锬悴敛痢?br>

  “你们这两个别在我面前耍恶心!”东霖璿气得大叫。

  “就等你这句话,多谢皇上恩典。”段莫言赶紧拉著石中钰一同磕头“哎唷,都三更了,咱们赶紧回家歇息去,舂宵一刻值千金哪…”

  “你们给我回来!”东霖璿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了“谁准你们走了?这叠奏摺没看完,谁也不许走!”

  石中钰苦著脸,翻开如山的奏摺“皇上,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今天看完不可?你这三天是怎么啦?脾气特别大,特别热‮国中‬事?难道这些奏摺会长脚跑了吗?女人每个月有月事,我看你也差不多了。每次到了临幸松竹梅三宮的⽇子…”

  “拜托别提那三个女人行不行?”东霖璿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是很想不提。”石中钰疲倦的撑著脸,有一下没一下的翻著奏摺“但是我熬夜熬到快发疯了!我能不能抱回宰相府自己苦命去?”

  “不行。”东霖璿摊开奏摺。

  “娘子,别说了。”段莫言认了命“皇上现在正在逃避去梅宮呢。只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不过是希望能多捱一刻…唷,这是哪宮送来的?”小小的一个布包,泛著淡淡的香气。

  “扔了。”东霖璿连头部没抬。

  “扔了?荷更⾐送来的…”说著,段莫言往篓子一扔。

  东霖璿跳起来一把捞过“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段莫言哀叫“你不是说今天除了梅宮的书信,其他嫔圮送来的东西一概不接吗?”

  东霖璿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头是个看得出极用心、但是针脚有些斜扭的锦绣荷包。四个脚都绣了蝙蝠,当中有著四不像的鹿和活像弥勒佛的寿星老儿,不过用⾊倒是粉嫰的。

  埃禄寿?“看起来,她不太擅长针黹呀。”东霖璿哺念著。荷包里鼓鼓的,探指一掏,満満的都是细碎的桂花,不知她花了多少精神去找来的。

  “你一向不喜桂花,嫌香味不正道。”段莫言撑著头道。

  “现在我喜了,成不成?”东霖璿恶狠狠的怒视他一眼,又专注于手中的荷包,翻来覆去地赏玩著。“…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十九,传王公公过来,摆驾滴翠轩。”

  “嗳,皇上,这样不好吧?”石中钰出言提醒“你今⽇该到梅妃那儿的。”

  东霖璿烦躁起来“石宰相,你也管太多了吧,我⾼兴到哪儿就到哪儿,为什么要到讨厌的人那儿睡?”

  “那个讨厌的人是你亲自册封的。”石中钰面无表情地说。

  “石中钰!』东霖璿终于发怒了。

  “嗳嗳,娘子,你又不是皇上,只管回家跟我睡就是了,难道你还不知道皇上的苦处?这三个妃子本就是为了朝廷‮谐和‬而封的。谁想跟不甘不愿的人睡呢?”段莫言赶紧出来打圆场。

  “皇上,你也听听我劝。讨厌归讨厌,一个月也就熬这三天,眼看就快天亮,你又该早朝了,若真到荷更⾐那儿,又能跟她相处几个时辰?目前咱们国力还弱著,可得罪不起这票外戚,说不得还得另外找时间弥补梅妃。倒不如现在牙一咬,眼一闭,到梅妃那儿睡一觉。你劳国事,梅妃总不好用強,是不是?”

  这番话将东霖璿和石中钰逗笑了,方才僵凝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石中钰在丈夫臂膀上拍了一下“你这张嘴唷,什么七八糟的事都拿来说笑!”

  “娘子,你若要对我用強,我是绝对不会反抗的。”段莫言涎著脸黏了上来,马上挨了一记爆栗。

  “说话也要看看地方!年纪这般大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看着他们夫调笑,东霖璿反而神伤起来。这会儿,他倒是有些羡慕这对患难夫

  轻叹一口气“莫言说得是。十九,将安眠酒拿过来。”

  “皇上!”石中钰皱紧了眉。

  “别拦著我。”他又叹气“我这些天烦躁,可没心情听妃子唠叨。我就不信我人都睡死了,梅妃当真会对我用強。”

  望着他皱眉而去的背影,石中钰和段莫言也跟著叹气。桌上还有些散落的桂花,淡淡的飘著香。

  “喂,皇上以前有这么厌烦三宮吗?”石中钰开了口。

  段莫言头摇得像波浪鼓“了花魁女进宮后,恨不得揷翅飞去她那儿。”

  夫俩相视而笑“哇,天天笑话我们腻死人,现在可也换人笑他了。把花魁女塞给他,还真是顶好的主意…”

  此时,东霖璿已走远了,若是让他知道这对无聊过头的夫在想啥,非留他们下来把奏摺看完不可…

  那可是得熬上三天三夜的哪。

  …。。

  进了梅宮,虽然昏昏睡,东霖璿还是看到了梅妃又青又⽩的恼怒神⾊。

  他很庆幸自己已经喝下了安眠酒,⾝旁的梅妃又是问候,又是为⽗兄讨官爵,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频频点头,开始答非所问了。

  挥了挥手,他模糊地道:“梅爱妃,朕精神不济,可否免了这些问候和请求?夜已深沉,这就上就寝吧。”

  终于躺到上,上的薰香险些把他呛昏。下次要提醒十九,跟太医要更強的安眠酒。

  梅妃在一旁磨磨蹭赠的,他却依然不敌葯力,睡个不省人事,气得她面向墙壁,乾瞪眼直到天亮。

  奇的是,东霖璿怎么叫都叫不醒,可一听到外头唤早朝,就马上跳了起来。

  “早朝?时辰可迟了!”他推开梅妃“朕的⾐冠呢?”秀女们早敏捷的把⾐物拿了过来,帮皇上梳洗打扮。

  梅妃铁青著脸在门口送驾,等门一关起来,她气得发抖,一手抓起茶杯,摔在门上“我嫁你这窝囊废做什么!”

  随侍的妈吓⽩了脸“主子,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她低声“人多嘴杂,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死罪啊!”“死罪?”她冷哼一声,扫了众秀女一眼“我可是赵王爷的表妹,我死的话,所有人就跟著一起陪葬,没哪个逃得了!”越说越气“不是窝囊废是什么?我进宮多久了?他多久才沾我⾝子一次?我号称赵州第一美人,他可正眼瞧过我一眼?哼,不是那话儿没用,就是有断袖之癖!再不然,就是跟那个不守妇道的宰相有一腿!可笑那段莫言竟傻傻的当乌⻳!”

  “主子!”妈焦虑的唤了一声“您发这脾气做什么呢?背后议论皇上,让那两边…”她努了努嘴“知道了,岂不拿来当说嘴的把柄?您哪,神情也放和软些,不要皇上一来就给人家脸⾊看,开口就是问官,就算要给老爷、少爷讨官爵,手腕也含蓄些…”

  “我讨官爵有什么不对?”她—拍桌子“松妃、竹妃的⽗兄,官爵个个比咱们家大。说到这个我就有气,明明都是尚书郞,凭什么松妃的⽗亲就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我⽗亲就没有?这太气人了嘛!我大哥明明就该升官了,居然还只是个小小的知县,我哪忍得下这口气?”

  她越说越怒,⼲脆摔起东西来。

  妈见她又大发雷霆,知道劝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赶紧吩咐秀女把铜镜拿过来。

  “主子,您瞧瞧自己的闭月羞花,气坏了,您怎舍得?”

  望着镜中的自己,梅妃的气不知不觉的消了,顾影自怜了起来。

  “瞧瞧,这样好相貌,哪个妃子比得上您?”妈趁机劝说“再说,老爷拿您的命批过了,可是国⺟之命哪,也只有皇上才配得上您。您也知道的,皇上是因为国事劳才这么著,前些⽇子,皇上到松宮时已经是四更,天都亮了才到竹宮,昨儿个可是三更就到了。怎么说,皇上还是比较看重您的…”

  “哼,连话都不好好听我说,说什么看重呢。”她的语气软了下来。

  “主子,听老奴的劝,不要跟皇上斗气,多笑一笑,哪天生下一儿半女,您就非封后不可了…”

  “封什么封?”梅妃把镜子一摔“一个月才来一次,来了就只顾著睡,还是我不要脸的央求,才勉強碰碰我。这样生得出什么?你倒是说呀!”

  “主子,其实有些強精固本的葯…”妈低低的在她耳边说著。

  梅妃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来。

  “可有效?”她丽的嘴一嘟。

  “那当然…”

  …。。

  东霖璿突然打了个冷颤,像是有人正在算计他似的。

  “皇上昨儿个夜里没得安寝?”段莫言明知故问。

  东霖璿瞪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朕看孙大人的女儿没能⼊宮很遗憾,赐给你当小妾好了。”

  “皇上!”石中钰发飙了。

  “那就叫侍郞大人管好自己的嘴!”

  段莫言闭上了嘴,悄悄的合手向子祈求原谅。

  石中钰⽩了他一眼。

  虽然段莫言不再吭声了,但是这样静悄悄的,反而教人难受起来。

  东霖璿有些懊悔,⼲嘛把脾气发在爱臣⾝上?満朝文武,真的能够心‮诚坦‬的,也只有这对爱恶作剧的夫罢了。

  “朕…最近浮躁了些。”虽是真心想道歉,却也不能忘记⾝为帝王的礼数,万一被人拿去说嘴,他可吃不消御史那套君臣论。

  “启禀皇上,你是累得很了。”石中钰听到他语气回软,心里也知道他怎么想的。“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奏摺,由微臣与侍郞大人处理即可。若有重臣求见,微臣就告知圣上因舂困倦怠,正在休息可好?”

  东霖璿狐疑的抬头看看天⾊,将近晌午。石中钰向来严格,怎么会建议他偷懒?

  石中钰眨眨眼“皇上昨晚想摆驾滴翠轩吧?这会儿可以去了。”

  他呆了呆,总算明⽩石中钰的用心。不敢答腔,只顾著在案上摆弄著文房四宝,他踌躇了好一会儿,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去看看那个努力绣荷包的小姑娘。

  没有人催他,安静的御书房里,只有笔沙沙的在奏摺上书写的声音。

  “朕…”他清了清嗓子“朕去午歇一下。钰卿、言卿,你们也歇息歇息,传御膳房送午膳过来。”

  “谢皇上恩典。恭送皇上。”

  东霖璿的脸在发烫,有些窘困“摆驾滴翠轩。”

  待他走远了…

  “这下可糟了,皇上似乎真的恋起女人来了。”段莫言有点忧虑。

  “说恋也大夸张了。”石中钰坐直⾝子,以袖子褐风“他也憋得太过头了,当皇上,万般不自由哪。”

  “要是传出去该如何是好?”段莫言想得悲观些“大臣外戚重重叠叠的关系,不知道背后要非议成什么样子…”

  “让他们非议也好。”石中钰在朝廷打滚多年,胆大心细,早看透了官场生态。“皇上一点弱点也没有,大臣对他都战战兢兢的,一点把柄也不敢露,可却不代表心里不打坏王意。如今皇上恋荷更⾐,大臣们对他才会松懈些、轻蔑些,这么一来,才知道他们肚里有些什么坏⽔。再说,皇上跟寻常人一样会陷温柔乡,才不至于⾼⾼在上宛如天神,感觉起来也可亲些,那些忠良的大臣才敢多谏言。”

  “敢情你把皇上当个陷阱来‮布摆‬?”段莫言眼睛都直了“那我…”

  “你敢?”石中钰凶了起来“你敢纳妾试试看,我马上写休书!”

  “哎唷,我的娘子,我不过问一句,你发什么脾气?”段莫言觉得満腹委屈“你当我羡慕皇上?才不呢!一个男人精力有限,感情也是有限的欵!谁有那个精力到处分洒?喂,你别顾著吃饭,也听听我的肺腑之言嘛…人家最爱你了…”

  “吃你的饭啦!”石中钰⽩他一眼。儿子都生了,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这个満口恶心情话的男人。

  想是这么想,她的角却不听话的往上弯了。

  …。。

  到了滴翠轩,东霖璿摆摆手,不让太监通报,迳自走了进去。

  小径婉蜒,还不到內堂,就听到李尚仪无奈的声音…

  “更⾐娘娘,你也等司苑部的工匠得闲了,再来帮你搭这秋千好不?为什么非得现在搭不可?”

  “工匠很忙的…”雪荷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就好了…就好了…”

  拨开树枝,便瞧见雪荷和秀女们一起拉著绳子,努力的想把秋千绕过老树枝⼲,一抬头瞧见他,众人皆惊呆了,手一松,几名秀女和李尚仪赶紧跪安,只有雪荷面跑过来,忽然想到要跪拜,一时重心不稳,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

  东霖璿连忙扶住她,不敢笑出声音,抬头望望老树“搭秋千呀?”

  让他搂在怀里,这…这这这…雪荷脑中一片空⽩,《女官箴》那么厚,却没教她这个时候该怎么应对。“叩…叩见皇上…”离地这么远,怎么“叩”呢?

  东霖璿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平⾝。“这种小事,让朕来就行了。”

  他拽住秋千两端的绳子,在李尚仪制止前,⾝轻如燕的飞上树,猛然一提,飞快的使了个鞭法的御绳式,在坚固的支⼲上打了两个漂亮牢靠的结,妙的是秋千平平稳稳,一点也没有⾼低不平。

  雪荷张大了嘴,看着他飞⾝站定在她⾝边。

  “皇上!”李尚仪不甚赞成的叫了声。

  雪荷却鼓起掌来“好厉害喔!皇上,你好厉害!”她动得小脸发红“皇上,你…你是大侠吗?我以为只有在传奇本子看得到,原来真有这种功夫!”眼中充満了崇拜的目光,还拚命拍著手。

  李尚仪无声的呻昑。这来的皇上,傻呼呼的更⾐,教她这个尚仪头痛死了。

  “皇上,请保重龙体。”她隐隐蹙眉“娘娘,别拍手了,当心手疼。”

  “哎呀,李尚仪,别这么严肃。”他对这个尽忠职守的李尚仪一直很欣赏,大手往她的背用力一拍。

  李尚仪咬牙,庆幸自己还没吃午膳。

  “趁这机会,刚好让朕舒活筋骨不是好?更⾐,吃过饭没有?”他搀起雪荷的手,对她眼中流露出的浓浓崇拜感到有些好笑。

  “启禀皇上,还没有。皇上用膳了吗?”她小脸红扑扑的,还没从惊讶中恢复回来。

  “也还没,正准备上你这儿找些好东西吃。”他笑着跨进內堂。

  雪荷却慌起来“那…皇上,你等等,我让御膳房准备几道荤食…”

  “荤食?”东霖璿有些奇怪“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做什么吃素?”

  雪荷红著脸不敢回答。

  李尚仪主动接话“娘娘素来不吃荤食。皇上您劝劝娘娘,这样⾝体怎么会好呢?”

  “我…呃…奴家,不是,咳,妾⾝,啊呀啊呀,嗯…臣妾,”雪荷心一慌,连自称都混在一起。“臣妾不敢吃⾁…”

  “这又是为什么?”东霖璿抚著她有些凌的头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一想到…不是,臣妾一想到被杀死的那些鸭鱼,就觉得很难过…”

  为了这种理由不吃荤?东霖璿笑了起来“杀都杀了,不吃它们,岂不是对不起它们奉献出来的一条命?”

  “臣妾也知道这样很蠢。”她小脸黯然“可…就是没办法吃下去…总会一再的想到…”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东霖璿望望这个慈悲过头的小女人。

  “闻其声不忍食其⾁。”她小小声的回应。

  东霖璿摇‮头摇‬“难怪你这么瘦弱。”

  他认识许多吃长斋却心‮忍残‬的人,认为吃素拜佛是积功德,却満肚子坏⽔,做尽了一切坏事。而这个娇小的姑娘,却为了真正的慈悲吃素,虽说是有些迂,到底这份心是让人感动的。

  “不用⿇烦御膳房了。”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天天吃大鱼大⾁,我也腻了,就吃清淡些也好。”

  闻言,雪荷脸上泛起的笑容,娇美得像是⽩山茶花一样。

  摒退李尚仪和其他秀女,屋里只剩他们两人,雪荷殷勤的帮他布菜添饭。

  “得了,就我们两个,别拿出宮里的那套,累惨人了。雪荷,坐下来一起吃。”

  听他唤自己的闺各,雪荷窘得双颊⾚红,心里却有一点点⾼兴。“可…可是《女官箴》上说…”

  “哎哎,李尚仪又不在这里。”他眨眨眼睛“一个人吃饭多么无趣,来,陪我一起吃。”

  她开心的坐下来“那…臣妾、臣妾可以说话吗?”

  “当然可以。”该不会是要讨赏赐吧?

  “皇上,你好厉害喔!”她眼底纯净的崇拜又冒了出来“为什么可以飕地一声飞到树上?你真的是大侠吗?我不知道皇上也是大侠欸…”

  她天真烂漫的问话让东霖璿停了筷子。大侠?

  “雪荷,你之前在民间生活,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皇上?”

  呃?“你是个好皇上。”她语气坚决的说。

  “看来我该重翻《女官箴》了,里头这么教你说的?”故意逗逗她。

  雪荷气红了脸“才不是呢!因为你当了皇上,我们就不用逃难,大家都吃得、穿得暖,饿死的乞丐已经很少很少了!以前我寄养在义⽗家时,生活总是很难过…”

  她眼眶红了起来“义⽗是教书先生,所以家里还有粥可以喝,但是…有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无论再怎么努力种田,收成大部分都会被官家拿走…有人可以为了三个铜钱卖女儿,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隔壁的珠儿就这样被卖了…”

  眼泪一滴滴落进碗里“后来…后来你当了皇上,义⽗写信告诉我,现在他们三餐都有⽩米饭吃,隔壁的农家也不用卖儿卖女了…皇上你…早点当皇上就好了,不是…我不是怪你…你是大侠,我现在知道了,你一直都是大侠…对不起,我哭了…我不是故意哭的…”

  东霖璿放下了饭碗,眼眶居然有点嘲。他一直以为自己扛下这个担子,不过是为了皇堂姐木兰的托付。

  但是,她这样坚决、一点矫饰也没有的肯定他,肯定他这些年来努力的成果。

  大侠吗?段老掌门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侠之王者。

  这些⽇子的焦躁不耐,因为她温柔的坦⽩,像是被薰风吹拂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不爱当皇上,总要做很多不爱做的事情,说很多不爱说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俯⾝搂住雪荷“但是,你说得没错,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不做的话,该谁来做呢?”

  雪荷被他抱在怀里,听得糊里糊涂。“皇上…你生气了吗?我、我不会再哭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哭吧。只要想哭,你随时都可以哭。”他微笑。这样纯真的姑娘居然点破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障,这重担…居然不再沉重。“谢谢,谢谢。”

  “我可以哭?随时随地都可以哭?”雪荷心里仿佛被填得満満的“我不该在皇上面前哭…不该在任何人面前哭的…娘不准我哭…因为这样会变成讨人厌的姑娘…”眼眶的泪不住地打滚。

  “你哭,没关系的。”‮慰抚‬的拍著她的背“你娘⼲涉不到你了…不,应该说,即使贵如天子,谁又有权利阻止荷叶上的滚珠呢?”

  她抓著东霖璿的龙袍,使尽所有的力气大哭起来。有人…有个人能够包容她的爱哭,这个人,还是她非常崇拜的人。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不管她的⾝分再卑微,即使只是个微不⾜道的更⾐,他却愿意让她尽情的哭。

  “哭吧,尽量哭。”东霖璿眼神极温柔“只是,哭完不要忘记笑的滋味。等你觉得够了,我就得回御书房,继续当我的大侠了。你会气我不陪你吗?”

  “不会,我不会。”她擦著眼泪,绽露出美丽的笑容“我会乖乖等你再来。”害羞的著⾐角“我、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而且、而且我很⾼兴…真的,我很⾼兴是…是你的人…”

  “《女官箴》有教这个标准答案吗?”他用自己的⾐袖帮她拭泪,注意到她的手指上都是针剌的伤“你的女红做得很不好呢。”

  “《女官箴》没有教这个。”她把手往⾝背一蔵,小小声的说“我…我会努力的。那个荷包…是很丑。”

  “对呀,随⾝带著,实在満难看的。”

  他晃了晃挂在⾝侧的荷包,害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只是…只是想帮你做点事情。”她微弱的开口“你给我这么多东西…真的,皇上,不要再给我什么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收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第一次遇到不要赏赐的嫔妃,他有些纳罕。

  “你…”她有些困难的开口“我知道自己的女红做得很差…但请允许我帮你做一些小东西,我会尽力…因为我什么也不会,可…我真的很希望能为你做一些事,你给我实在太多了…”

  东霖璿必须承认自己很⾼兴。在雪荷⾝边,他总是可以感觉到温柔的平静,这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来到她⾝边的缘故吧?

  “照你想做的去做吧。”他笑了笑“你其实可以要更多赏赐的。”

  她‮头摇‬,満脸的笑,脸颊的泪珠都还没乾呢。“我已经心満意⾜了。”

  当东霖璿终于离开滴翠轩时,和进来时不同,现在他心里充満了豪气与⼲劲。

  她眼中最崇慕的大侠吗?似乎很不坏。轻快的,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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