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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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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夏侯旭的话变少了。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藿香不明所以,只好乖乖的退居一旁自求多福。

  其实这里离京城只剩三天的行程,就算这时候他临时一脚踢开她,她也不怕了。

  两人中途上了岸坐在一辆雇来的马车,夏侯旭笑说:“瞧你,一说要上岸去逛逛瞧瞧就开心了,这几天赶路下来,的确是闷坏人了。”

  藿香瞧他心情好,连忙讨好“两天前打来的洋河大曲快喝光了,我下船时,向人打听到城里有座驰名的太⽩酒楼,到时我去打个两斤酒回来给公子续酒喝。”

  夏侯旭点头一笑“难得你想的周到,钱还够吗?”

  “够的。”

  驾车的老头介绍此地风景,说铁石摩崖就在城外二十里处,于是车子逐往南道驰去。

  奔驰中,马车剧烈颠簸的厉害,藿香有些担心,不明⽩老车夫为何以玩命似的速度在驾车。

  “老丈,我们不赶路,可以慢一些…”

  藿香爬到车前,看见老头闭着双眼,握缰的双手垂软,她伸手去探他鼻息,竟已是停了呼昅!

  “老丈!”

  藿香推了推他,驾车老头竟斜地倒向车外!

  很显然的,这老头在驾车中病发而死了。

  藿香连忙张手抱住,但老头的体重过重,反而一起倒向车外。

  “公子!鲍子!”

  夏侯旭睁开双眼,惊见藿香抱着驾车老头的⾝驱,一半人已探出车外。

  他迅急出手,抓住两人的⾐领猛力拉过来。

  “我想他应该是在驾车途中,心疾病发死了!”

  这时,还未稳下来的马车轮辗过一颗石头,连带的将藿香⾝子往后一仰。

  “藿香!”夏侯旭立即伸手去抢,却抓了个空,藿香就在他眼前消失。

  他惊吼出声,马上看见藿香下半⾝被拖在地上,手中抓住的缰绳是急忙中恰好勾住的。

  这时奔跑的马因缰绳扯偏了,突然改变方向跑离正道。

  夏侯旭伸手将藿香拉起,却构不着,藿香被垂在马车轮边,一摆一晃的,惊险万分。

  “抓好了!”

  夏侯旭缓缓地拉回鞭绳,他不敢用力,怕把缰绳从藿香手中扯脫开来。

  他一段一段拉回缰绳,藿香看到一段缰绳被车轮磨损得坑谙了,眼看着夏侯旭屏气凝神渐渐地拉回自己,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紧张肃穆的一面。

  有一刻,她甚至忘记自己正⾝处险境,忘记害怕,只觉得眼前的他是如此教人心动。

  夏侯旭的动作渐渐加快。

  藿香忽然叫“悬崖!”

  马儿像是受到惊吓般,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狂疯‬的往悬崖方向驰奔前进。

  “啪”一声,藿香手中紧握的缰绳绷断了,他伸手抓去…

  在千钧一刻抓住了藿香,将她拉起。

  马车离悬崖只剩半里!

  夏侯旭豁出最后机会,卷紧了手中另一条缰绳,随着一声呐喊,整个人向后仰去。

  马车静止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好久,直到一声马嘶,夏侯旭蓦然起⾝来看,藿香也慢慢的坐了起来。

  壮丽的悬崖景⾊,赫然呈现在两人的眼前,夏侯旭在最后关头,终还是在崖边将马勒定脚步。

  夏侯旭紧抱着藿香,两人有一段时间只是相对着气,惊骇互视着对方。

  不知哪来的冲动,夏侯旭忽然低头去庒住藿香的

  直到两分开,夏侯旭吐出一口大气。

  “我们还活着吧?”

  “是…是的。”

  此时的藿香清楚的听到自己烈的鼓动心跳声,不明⽩是惊魂未定,还是…他突来的吻。

  夜深人静的渡船上,藿香忍痛擦拭膝盖上的伤口。

  “嘶…哈…”她忍不住倒菗着气呻昑。

  夏侯旭一庇股在她⾝旁坐下来。

  “很痛吧?”

  废话,她心里说。嘴上当然乖乖地说:“是呀。”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他目视着前方,等待她的回答。

  藿香偷偷瞧他一眼“看法呀…”藿香清清喉咙,准备来场演讲似的“嗯…很惊险。”

  就这三个字,完了。

  夏侯旭也不恼,自顾地说:“我是指我亲了你的看法。”

  藿香全⾝寒⽑一瞬间竖了起来。就是这个,她刻意去忘记的片段,为何他却刻意提起。

  “呃…很震惊!”

  “我也是。”

  “啊!”藿香别头去,惊讶地看他。

  夏侯旭也调过头来,用一种看透人的目光,稳稳地看着藿香。

  “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你…是女的。”

  “我是女的?”藿香发出神经质的大笑声“怎么可能!”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说着,夏侯旭像只猎⽝,凑鼻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藿香正感到不解,忽然见他闻到她⾝上来了。

  “做什么?”

  “你⾝上有股…香味。”

  “香味!”藿香竖起全⾝的神经,急忙思索说:“大概是去酒楼打酒时的酒香吧?”这个理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是吗?”夏侯旭意有所指地递来一眼。

  “是的!是的!”藿香急忙说。

  但夏侯旭接下来的一句,却让藿香仿佛掉⼊绝望的深渊。

  “可我怎么觉得是女人香呢?”

  “公子…”

  藿香用一种屈服的眼神,看着夏侯旭。

  夏侯旭已从藿香眼中看出了答案。

  “是真的吗?”他跳起来,瞪问。

  藿香几乎不敢看他,却逃离不开他锁住的眼神,屈服而微弱地抗辩“不是…”

  “哼!瞎说!”他怒然起⾝离开。

  连⽇来,两人总共对不上十句话。

  藿香尽量痹篇他,偶尔忍不住掉头去看他,总会碰到他注视的眼光,要不便是望着河⽔喝酒发怔,也不来与她说话。

  到了山东,却下起雨来,直到夜晚仍下个不停。

  藿香穿着蓑⾐和斗笠,坐在船头。

  一颗石子轻击她的背部,藿香转过头去,夏侯旭坐在船舱里,喊“进来吧,这雨不会停的,小心着凉了。”

  藿香没有理会。

  他又喊道:“你的伤才刚好,别又恶化了。”

  藿香仍没理会。

  夏侯旭火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喜这样。”藿香头也不回地说。

  “不识好歹!”夏侯旭装作不理睬,翻⾝倒头就睡。

  本来只准备假寐一阵,结果却真的睡着了。

  隔天一早,夏侯旭走出船舱舒展双臂,深昅一口清凉空气。

  天空如洗,淡青⾊的天空令人神清气慡。

  藿香倚在船弦边,还在睡。

  他走过去摇她“醒来了,放晴了。”

  藿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仰天眯眼看天呆了半晌,才迟顿的脫下蓑⾐。

  “你的⾐服怎么是的?快去换上一件,我们沿路不停泊了,早⽇赶到京城,大家都好过。”

  夏侯旭迳自走向船尾,吩咐船夫做饭,自己去掌舵,恨不得船变得像箭一般马上到‮京北‬城。

  藿香犹豫了一下,才钻进船舱。

  她向外面偷瞧了一眼,从这里隐密地看着舱外夏侯旭的⾝影,不噤回想起这几天来的相处,夏侯旭看她的眼神变得专注多了,不再是以前随意轻松的瞥视,而是眼神中多添了一种探究、一抹‮趣兴‬。

  她慨叹口气。

  如今,已到达河北境內,她只盼早一刻到达京城。

  到了晚上,藿香倚在船畔睡着了,夏侯旭过去摇她起来吃饭。

  这一摇,藿香头一垂,竟向一旁无力地倒去。

  “藿香!”

  夏侯旭连忙接住她倒下的⾝子,触手所到之处皆是热烫。

  船夫拿过灯笼一照,叫说:“哎啊,是不是发烧了,浑⾝红热呢?”

  夏侯旭急忙抱住藿香“到下一个村镇停船找大夫!”

  行至数里…

  “有灯火!要靠岸啦。”船夫忽然叫。

  夏侯旭扶起藿香,轻声地哄她“我们去看病啦。”

  藿香此时病恹恹的,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眼直瞧着夏侯旭,手指着一旁的背袋。

  夏侯旭向背袋一摸,摸到一包碎银子顺手塞进⾐內,然后背起藿香,等船靠近岸边两尺时,纵⾝一跃跳上岸去,跑向有灯火的人家。

  捶门声“砰砰”作响。

  夏侯旭依村人的指示,寻到这户人家。

  “开门,看病的!”

  半晌后,才有人来应门。

  夏侯旭把藿香放在椅上,一个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凑近灯火,来给藿香把脉。

  范大夫静默良久,才松开了手“她得了恶寒。”

  “这病要紧吗?”夏侯旭忙问。

  “当然要紧了!幸好即时送来,否则再拖过一晚,元气耗散、⾼烧不退,就无法治了。”说完,大夫准备了笔墨,至案前写了葯笺。

  藿香坐在椅上,看到夏侯旭拿起葯笺,从他手中看到处方內容。

  “要是有二气丹…那就更好啦。”

  “姑娘也懂得医术?”范大夫觉得讶异“好吧,这本来要留给自己用的,剩的两粒,都给你了。”

  范大夫给了夏侯旭六包葯,说明了煎煮的方法。

  “吃葯后会有出汗现象,千万不能再给冷风吹着,也不能闷在没有气流通风的室內,一定要切记。”

  “这六包葯吃完就会好了吗?”

  “依她的体质,哪有这么快?但至少⾝上的热度会退掉,只是气虚,容易着凉。”

  夏侯旭给了银两,又向村里购得一条⽑毯,裹住了藿香走出村子。

  回到船上,他连忙请船夫帮忙煎葯。

  葯一煎好,夏侯旭扶着她喝完了葯,藿香精神才略微清醒些,躺在船舱里静静地看着夏侯旭忙着挂帘幕为她遮风。

  “公子…”

  夏侯旭忙完后,守在她⾝旁坐着,瞧她眼中有歉疚之⾊,遂笑说:“你安心养病,什么事都别说了。”

  “只是…给你添⿇烦了。”

  “嗯…”他故意地无奈叹一声“你知道就好。”

  藿香看到他脸上顽⽪的笑容,便知道他是说笑的。

  忽然她⾝上起了一阵冷颤,浑⾝抖个不停,嘴瑟瑟颤抖。

  “怎么了?”他问。

  “我突然觉得好冷!”

  夏侯旭一惊,想也没想便一把抱她⼊怀,偎着取暖,口中焦急地问:“这样呢?还冷不冷啊?”

  藿香怔然地看着他。“不冷了。”

  其实寒毒来自体內,发作起来十件棉被也抵挡不住,只是看着夏侯旭一片柔情及小心翼翼,让藿香心里莫名地感动不已。

  “公子…”才开口,她就无来由的哭起来。“我要向你道歉,我骗了你,其实我…”

  “别说了。”夏侯旭更将她搂进怀里一分,把脸贴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有些事情,意会了就好。”

  藿香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恋慕地看着夏侯旭“嗯!”说完,又感动得一塌糊涂,继续哭着。

  夏侯旭却有另一番心思,向往地仰望舱顶,目光仿佛透视出去,看见満天星斗,忽然开口“藿香。”

  “什么?”藿香一面哭,一面回应。

  “如果你到了‮京北‬找不到亲戚呢?”

  藿香止住哭泣,怔怔地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到时候,你来找我。”夏侯旭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其实想问:这是求婚吗?

  可是两人说好了,她是女儿⾝这事意会就好,只好绕圈子问。

  夏侯旭仿佛读出她的心思,故意说:“收你做妾的意思。”

  “为什么?”藿香心感委屈地大声问。

  “以你的下人的⾝分,当然是做妾喽。”

  藿香突然开始像条蚯蚓,挣扎‮动扭‬。

  “好好的,⼲么?”

  “放开我!”

  夏侯旭不愿放开。“你不是在发冷吗?”

  “退了!”藿香吼说:“我现在发火了!”

  “客…”

  “打尖!”

  店小二被夏侯旭的口气吓得将原本溜到喉要拒绝的话,又呑了回去。

  夏侯旭抱着裹密如粽子的藿香,舍了乘船,回到陆地找间旅店住宿。

  这三天把葯吃完后,藿香⾝上的烧虽然退了,但就如大夫所讲的,一丝风都吹不得。

  船是无风不走,夜晚自⽔面袭来的凉气,对藿香更是如风刺骨般的难受。

  这一天船抵达了天津,打发了船夫回去,两人住进了客栈。

  店小二安排了后院的最里房,以免藿香的病饼气给其他旅客。

  夏侯旭丢了块银角子到桌上,向伙计吩咐“准备浴桶、热⽔,每两刻钟放一壶热⽔在门口,再备一份饭菜进来。”

  店小二见桌上的银子少说有五两,连忙换了副笑脸,连连应是,拿了银子退出房去。

  不到一刻钟,店小二拿了半人⾼的木桶进来,先连续倒了几盆冷⽔,过一会儿,一壶壶热⽔倾注下去,登时浴桶內烟气袅袅。

  夏侯旭伸手试试⽔温,挥退了店小二,来到炕边,注视着藿香的病容,许久叹了口气,开始‮开解‬她⾝上的⾐服。

  这三天下来,抱着她的躯体,也不知偷亲她多少遍了,她却一点也不知晓,眼见她体內寒毒越积越甚,他只好依照大夫最后所指示的方法做了。

  ⽔蒸气把藿香蒸得渐渐出汗,也把一旁守候的夏侯旭蒸得面⾊发红,即口⼲又⾆燥,心中不噤感到‮愧羞‬“藿香正危病当中,而自己却是另一番心思,这未免也太不应该了。”

  他抹去脸上的汗⽔,也帮藿香抹掉额上的汗,待⽔的温度渐冷,他到门外拿进店小二烧好的⽔壶,加进桶內。

  如此来回四次,藿香将近一个时辰浸泡在热⽔里,别说出来的汗了,全⾝⽪肤皆泛出一层炫丽的‮红粉‬⾊,煞是好看。

  他出去吩咐店小二烧暖炕,再胡吃了些饭菜,回到炕上,看了一眼⽑毯里被裹得密实的藿香,再为自己加了一棉被,连⽇来的睡眠不⾜,使他很快的进⼊梦乡。

  翌晨。

  经过一个晚上,藿香在热如烘炉的被团里,⾜⾜待了六个时辰。

  她睁开眼睛。“这…这是?”

  藿香冲动的想起⾝,却发现⾝上被⽑毯包裹得紧紧的,当她松开⽑毯,又不噤一呆,看着⾝旁夏侯旭睡的脸,心中对此情况的发生,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爬下坑来,整装⾐物,然后把包袱背上,临走前向房內环视一周。

  看到浴桶,藿香心下默然,她全明⽩了。

  她来到炕边,默默地注视久⽇不理而満面胡碴的夏侯旭,心中向他道别,伸手轻轻去摸他的脸庞,又怕他因此醒来,因此不敢停留太久。

  临走时,向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些银两,其他的留给他使用。

  她流连不舍地向房里再瞧一眼,毅然地掉头离去。

  走出客栈,晨曦初升。

  她向街旁正在准备卖早点的妇人打听这里的地名,一问之下,原来已经到了天津。

  她到驿站,搭上前往京城的旅车。

  挤在连搁脚的地方都嫌困难的马车里,鸭同笼,跳。藿香坐这样的廉价马车,只能默默的忍受人狗畜生都收的大杂烩。

  马车赶在⻩昏时分终于到达京城。

  “终于到了!”

  历经千里,苦望等待的京城,此刻就在眼前,藿香心中又是敬畏,又是感叹。

  马车停在一家老旧的小客栈,她留住了一晚。

  翌⽇,她向店掌柜问了路,徒步来到东大街,找到一户宅第大红门前。

  她敲了敲铜环,一个守门人出来应门。

  “请问这是翰林杨老学士的宅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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