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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危里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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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锋寒在徐子陵旁坐下道:刚才那人是谁?无论他的体型风度都相当有气概;虽走得气冲冲的,但我站在柳树后仍瞒他不过,确是个难得的⾼手。

  徐子陵答道:他就是李靖,我们起始时的十式刀法就是跟他学的。

  跋锋寒曾与他山中论武,当然知道血战十式是甚么。动容道:几年前已能创出如此威霸的刀法,现在自然更是不凡,有机会真要看看从他手上使出来的血战十式又是甚么一番味道。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终跟他有过一段过命交情,锋寒兄最好就不要找他动手。

  跋锋寒哂道:现在不是我想找他动手,而是他不会放过我们,文的不成就来武的。

  听说李靖的夫人武功⾼強,擅使红拂,来历神秘。咦!为何仍未见寇仲呢?

  徐子陵皱眉道:你究竟得到甚么消息?为何说李靖要和我们动手?

  跋锋寒冷哼道:李世民那小子若仍不清楚我们是和他作对的,还用出来争天下吗?

  听东溟公主的口气,李小子对我们三人极为忌惮,如不能用,便会不顾一切把我们杀死,免致后患无穷。

  徐子陵听他提起单琬晶时语气冷淡,更不像一向亲密地呼之为琬晶或公主,讶道:你和单琬晶不是有甚么不妥当吧!

  跋锋寒目光落在驶过的一艘小舟处,双眼寒芒一闪,叹道:我和她大吵了一场。

  徐子陵愕然道:为甚么要吵架?

  跋锋寒苦笑道:当然是为了和氏璧,但说到底为的都是李小子。她说来倒很好听,怪我和你们混在一起,致卷入这解不开的死结里。又说甚么李小子乃真命天子的气人说话,要我把和氏璧交出来。哼!这事那轮得到她来说我。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怀宝其罪,此语果非虚言。忽然间朋友都成了敌人,真是有趣。

  跋锋寒微笑道:像和氏璧这种宝物,唯有德者能得之,从来也不属于任何人。我才不会向权威屈服,谁有本事便放马过来,我现在手庠得很呢。

  接着又哂道:我还以为今早和你们分手后,定会有人来找我算账,至少也该有像拓跋玉和他的俏师妹,又或独孤凤等诸式人来凑凑兴。岂知人影都碰不到半个,真教人失望。

  徐子陵笑道:你老哥昨晚大显⾝手,把曲傲迫退,谁想来惹你,都该先好好揣揣自己的斤两。

  跋锋寒‮头摇‬道:照我看却非是如此,而是因王薄已向江湖发讯,背后更有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为他撑腰,所以谁都要卖他们面子,让他设法把和氏璧讨回来。以此推之,直至今晚子时的最后期限前,我们将会闲得发慌。

  徐子陵道:别忘了涫涫是不会受任何人约束的,说不定她会先来寻我们晦气,顺便看看可否从我们⾝上把和氏璧迫出来。

  跋锋寒欣然道:那更是求之不得,只要给我们掳着她的一个党徒,便有方法知道君瑜的行踪。问题最怕是阴癸派想坐收渔人之利,待捱到今晚子时后瞧情况才向我们采取行动。

  徐子陵苦思道:现在街上全是我们的敌人,敌众我寡,单凭武力跟他们周旋乃下下之策,锋寒兄有何妙招?

  跋锋寒从容道:若我所料不差,这一切都是师妃暄在背后推动策划,目的是要使我们作贼心虚,起出贼赃离城远遁。但我们偏不如她所愿,留在这里与她周旋到底。哈!

  谁猜得到和氏璧根本不在我们手上,以后也不会在任何人手上。

  徐子陵奇道:在眼前这种形势下,且又刚与单琬晶吵了一顿,为何你的心情却像比以前任何时间更好呢?

  跋锋寒微笑道:你和寇仲可能仍未觉察到我们从和氏璧得到的好处有多大,那是在中外武林的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的事。现在我们三个人,每一个正都是活生生的奇迹与见证。你不觉得真有脫胎换骨的美妙感受吗?

  徐子陵愕然道:没有你所形容的那么厉害吧?

  跋锋寒深昅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道:我已是说得非常谦虚。正如传说所言:和氏璧乃来自天外的神物,內中蔵有可怕的神秘力量,但这力量现在已归我们三人所有,不但扩充和強化了我们全⾝的经脉窍⽳,还使我们能提取宇宙某种力量和精华。只要我们努力不懈,终有一天能超越其他所有人。因为和氏璧內的力量本⾝正是超越武功范筹的东西。我能得此妙遇,心情那能不好。

  接着又道:至于与单琬晶吵架只是小事一件,和她闹翻其实还有种痛苦的‮感快‬。

  只要找回君瑜,以后我跋锋寒再无牵挂。那时寇仲去打他的天下,你则云游四海过你欢喜的生活,我便返回突厥挑战毕玄;各自追求自己的目的和抱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再念到忽然间所有梦想都变成伸手可触的现实,我难道还要心情大坏吗?

  徐子陵苦笑道:那要看看我们是否过得今夜子时才说吧!

  跋锋寒露出一丝傲气十足的微笑,淡然道:今晚子时便让我们三人大摇大摆的找个地方喝酒作乐,看谁有本事,就来取我跋锋寒的命好了。但谨记无论在甚么情况下,我们都不可承认和氏璧真是我们偷的,因为那将使敌我双方均无转寰的余地。

  徐子陵眉头深锁道:我倒不是怕任何人,而是不希望因此事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

  跋锋寒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我真是欢喜杀人吗?不过你不杀人,人家却要你的命。

  我们亦惟有尽量看着办吧!我可以答应你,除非迫不得已,我绝不会随便弄出人命来。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

  跋锋寒出⾝马贼,一向心狠手辣,能说出这番话来,纯粹是看在自己份上,他还有甚么话可说?

  此时寇仲来了,挤到两人间坐下,哈哈笑道:你们不是在想找个甚么地方来躲他娘的一会,先避避风头吧?

  ***

  三人在洛阳最繁盛的天街成品字形般漫步。

  徐子陵在前,寇仲和跋锋寒并肩居后。

  天街的店铺均曾经刻意整饰,檐宇如一,又盛设帷帐,摆満珍宝器物,各式财货。

  伙计们则披锦挂彩,以作招徕,衣彩华绝。

  最动人处是这些售货者不乏年青女孩,更是花枝招展,令人目不暇给。

  连摆卖地档的小贩,亦一律铺坐龙须席,既划一又别有气派。

  三人各有奇相,徐子陵潇洒飘逸、跋锋寒魁宏奇伟、寇仲则威霸精灵,走在一起,自是令路人侧目倾倒。

  三人一边谈笑,一边对特别瞩目的东西指指点点,有时还驻足观看,细作评估研究。

  从外表的神态去猜度,谁都想不到他们正在绞尽脑汁,要与強大至不成比例的敌人周旋。

  寇仲向一个坐轿子经过的年青贵妇投以令她脸红的笑容后,哈哈一笑道:洛阳真是好地方,最妙是横看直瞧都有美女,哈!怎样?

  最后两字则是庒低声音,运功收束,再送入徐子陵耳內去的。

  徐子陵避过一群小懊子追逐,轻轻道:最少有五股人在跟踪我们,他们化装成各式人等,不断替换,避免引起我们怀疑。

  跋锋寒赞道:我只知被很多人跟踪着,却没法分辨对方分属于五股势力,你是怎样办到的。而最令我不解的是你根本没有像我和寇仲般四处张望,却竟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你。

  徐子陵在一档卖人参的摊位停下,向寇仲道:要不要买株人参回去泡壶人参茶?

  那小贩是个外乡来的大胖子胡汉,闻言不悦道:我的参乃万水千山运来的正宗一等野山参,最能活血舒筋,延年益寿,须浸酒才更显功效,泡茶实在太浪费。

  寇仲笑嘻嘻道:请恕小子无知,那株是最好的?今晚我们便拿来浸酒喝。

  小贩⾊变气道:不卖了!不卖了!这些参定要浸上一年半载,还得埋在地下窖蔵,那能就这么拿来送酒的?

  跋锋寒扯着寇仲离开,哑然失笑道:此人如此固执,包保不会发达,但却赢得我们的尊敬,如此可否算是得不偿失呢?

  接着迅快道:子陵尚未答我。

  徐子陵目光飞快的朝行人如鲫的对街瞥了一眼,从容笑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当我把全副精神集中到感官上去后,我的感觉便延伸到四周的人群去,甚至别人投在我⾝上的目光,也可感应得到。最妙是跟踪者的足音,每当我们停下时,他们的速度都会相应变化,又或故意在我们⾝旁走过,到了前面某处再由其他人替代。于是很快你便能掌握到他们跟踪的方式和规律,并清楚他们分属五组不同的人。

  寇仲踏前一步,和他并肩前行,赞道:小陵果然了得,但为何你刚才说至少有五股人呢?是否表示除这些人外,另外尚有更隐秘的跟踪者,但你却把握不到他们的所在?

  徐子陵道:正是如此。那纯粹是我的感觉,此人才是我们的劲敌,除非能把他甩掉,否则我们休想可快快乐乐的捱到子时。

  跋锋寒微笑道:纵管是师妃暄、宁道奇之辈,亦想不到子陵有此特别本领,故我们此计必成,可以行动了吗?

  徐子陵哈哈笑道:当然可以!

  往横一移,‮入进‬了洛阳三大市场之一的丰都市集。

  在皇宮以东和洛水以南的整个城市区域,分布着一百零三个里坊。

  里坊间有街道连贯,坊內则陌巷相通,在这样一个百姓众居的地方捉迷蔵,确是刺激有趣的一回事。

  丰都市集在洛阳三大市集中居首,比其他大同、通远两个市集更具规模,食档货摊林立,人头涌涌,喧闹震天。

  徐子陵领着二人左穿右揷,看似速度一般,皆因三人上⾝不动,但下面却展开脚法,从人群的间隙中如泥鳅般滑行。

  徐子陵此时把感觉发挥至巅峰状态,忽左忽右,忽缓忽速,横移直窜,每一下移动都是针对敌人跟踪的方式而变化,有若与人交手过招。有时更会折返原路,教人难以猜测。

  转眼间他们已从市集的北门溜出去,横过车马道,又不顾人家的阻拦‮议抗‬,前门入铺,后门离开,到了一条横巷內,越墙离去。

  寇仲和跋锋寒随着徐子陵翻过⾼墙,窜房越屋,有时又落巷狂驰,到了城东南处,一条河流从东方蜿蜒而来,两岸树木婆娑,房舍重重。

  寇仲得意道:地图上有说明的,这条就是伊水。

  又指着右方水去处道:那就是集贤坊,伊水到了那处开叉分成两条,从长夏门左右流往南郊,再去便是了空的老巢!

  跟着庒低声音道:甩掉了吗?

  徐子陵沉昑半晌,‮头摇‬道:只甩掉了那些庸手,我刚才说的劲敌,仍像附骨之蛆般蹑在我们⾝后,现在我的感觉更強烈。

  寇仲骇然道:这么都甩不掉,会否是师妃暄或宁道奇呢?

  跋锋寒负手淡然道:当然不是他们。以他们的⾝份地位,怎屑于⼲这种事。若我所料无误,这跟踪者必是独孤凤,因为在市集一次掉头窜走时,我似乎嗅到她的体香。

  寇仲和徐子陵记起多情公子侯希白给她追踪的往事,都点头同意。

  寇仲苦恼道:这叫功亏一篑,没有市集那种便于捉迷蔵的地方,更难避过她的跟踪。

  徐子陵微笑道:你看河上的舟揖来来往往多么热闹,我们也来凑兴如何?

  跋锋寒哈哈笑道:若只是到船底凑兴,小弟自乐于奉陪。

  寇仲喜道:果然是妙计!

  当先穿过岸旁的疏林,投进水里去。

  三人在城西南一座小桥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水登岸。

  同时运功催发体热,当经过里坊的牌楼时,‮服衣‬都乾透了,就像变魔法般神奇。

  入坊后是一个以石板铺成的广场,接痕斑驳,造成丰富的肌理,令人有种心脾凉透的舒畅写意。

  场中有口水井,两个妇人正在汲水,有若一张描写民间生活的图画,动人得不似是‮实真‬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的不幸是从未试过平凡中见真趣的生活。像现在我的心神只能放在是否给人跟踪上,其他的事只好抛开,你说是多么无奈。

  跋锋寒领先左转入巷,又避到一旁,让一群你追我逐,争先恐后的小孩奔过⾝边,涌往石板广场去。

  听着孩子们远去的欢笑声,寇仲向徐子陵叹道:我们像他们那么年纪时,除了打架和设法找生计外,似乎从未试过像他们般无忧无虑的玩个天昏地黑,那我们是否已痛失真正的童年呢?

  三人沿巷深进,跋锋寒不断打量两旁的房舍。

  徐子陵伸手搭着寇仲的肩头,苦笑道:这就是想出人头地要付出的代价。若非你既要去偷鸡摸狗,又要念书学功夫,我们宝贵的童年岁月怎会为此虚渡,现在更不会像三头过街老鼠般给人人喊打喊杀。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说过街老虎不是好些儿吗?至少无人不害怕。凡事都有代价的,现在就当是还债好了!来!这边转。

  三人右转至另一条巷內,踏着石板砌成的路面,说不尽的闲适写意,彷似与世无争。

  一位少女正在门前洗濯‮服衣‬,蓦地见到三人,立时看呆了眼。

  世间竟有如此英雄人物,且还有三个之多。

  跋锋寒显是心情大佳,向她报以微笑,追上两人道:若有人发动洛阳的地痞流氓四出查探,不到子时前便可知我们到了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太易辨认,见了后绝不会忘记。

  寇仲庒低声音道:你好像走错方向哩!是否故布疑阵呢?

  跋锋寒微笑道:我这叫先测度地形,来吧!

  忽地翻上左方房舍的瓦面,领着二人飞檐走壁,好一会后才跃落其中一所平房的小院子里。

  大门处有一方写上思世居三字的横匾,字体洒逸有力,如龙飞于天。

  寇仲哈哈一笑道:虚先生的书法确非常了得。

  在虚行之交给徐子陵的纸团上,画的正是寻找这思世居的示意图,也是他约寇仲见面的地点。

  屋子分前后两进,中间有个天井。

  徐子陵笑道:虚先生,我们来了!

  屋內全无反应。

  跋锋寒奇道:难道尚未回来吗?

  寇仲领先而行,大门应手而开。

  他首先跨步入屋,立时虎躯剧震,愕然叫道: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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