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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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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子臾慢条斯理地踏进一屋子震耳音乐之中,举起手朝吧台后正忙得手忙脚的葳妮挥一挥,不过葳妮仅是朝她一点头,随即转过头去将两杯巨无霸生啤酒摆在吧台上。葳妮以最直接的肢体动作告诉许子臾她很忙,没空招呼她。

  相较于整个喧嚣的环境,许子臾就像个跑错摄影棚的演员一样,在快节奏的节目当中,突兀地上演着慢动作的镜头。

  “洗手间前的屏风旁有张空板凳。”伊雯双手各举着数杯啤酒,几乎每手指都勾着一个杯环,扭着着她包在热下的半裸美臋,迅速经过许子臾面前。

  “喔。”许子臾依然是慢条斯理应了一声,接着缓缓地朝屏风方向移动。

  走了三步,伊雯又旋风似地双手举着收回的空杯经过她面前“烤蔬菜好不好?”声音还在耳边,她人已到达距离许子臾有点距离的吧台边。

  “好。”许子臾又移动了三步,发现伊雯再度捧着満是佐酒菜肴的托盘越过她,她刚好来得及说上一句“谢谢。”

  这里,永远不是个她可以胜任的工作地点。

  许子臾终于走到屏风前的板凳边,板凳上赫然已摆了一只装満烤蔬菜的碟子。伊雯工作时的移动速度对于许子臾来说,简直就像光速。

  她端起盘子坐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烤青椒放进嘴里,像只悠闲的山羊嚼着、嚼着。烤青椒的香气満溢在她口腔中,她不噤満⾜地叹息。

  “咦?”

  人影穿梭之间,许子臾怀疑自己看见几抹眼的⾝影“那不是…温先生、柳医师,还有…呃…”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很快的记起那名驾车的男子叫什么“林先生吗?”

  她又叉起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考虑该不该趋前打声招呼,毕竟她还未和温桓商议好赔偿金额,以及付款项的方式。

  若不再遇上他,她可以开心地当作没发生过那件意外,可一旦碰上了,她內心里诚实的小天使,就会将贪便宜的小恶魔打败。

  “啊,他们要离开了?”

  她发现,面向着她的柳医师和林先生已经与她的视线对上,而且还对她扬起笑容致意,分明是记得她的,怎么离开的样子有些匆忙,好像逃难一样?温先生更是一直没朝她这个方向看过,让她觉得好奇怪。

  她站起来,将盘子摆在板凳上,想要追上去问清楚赔偿的金额和方式,可是不过一会儿,她竟已看不见三个大男人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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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无三不成礼吗?”小柳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看着一脸铁青的温桓。

  “不算,我刚才没看见她。”温桓犹在挣扎,他心头得像有几十捆⽑线纠成一团,菗不出任何一条可供整理的线头。

  “呵,自欺欺人。”驾驶座旁的林隽笑得有些可恶。

  “老温,你到底在抵抗些什么?不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吗?”小柳缩回启动引擎的手,因为他看见温桓视为洪⽔猛兽的人已走出PUB,正四处张望。

  林隽也透过后视镜看见许子臾,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温桓。

  提醒他,是朋友道义;不提醒他,可以观赏年度大戏。他实在为难极了呀!

  温桓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抵抗些什么。”原来,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失常并不容易。

  “或许再见一面,说说话,仔细看看她,你就会发现她对你本没有影响力,一切只是你庸人自扰。”小柳认为温桓的苦恼只不过是心魔作祟。

  “如果相反呢?”温桓心中产生一丝丝动摇。小柳说得没错,他的行为的确已失去成男子的处事准则。

  “相反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越谈越觉得她可爱,越看越觉得喜,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追啊!”林隽睁大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竟还想不通,真是蠢!不过他没将肚里的咕哝说出来。

  “我再想想…”温桓又退却了。一向大刀阔斧的作风,牵扯上那个女孩,他的脑袋好像就不管用。

  “想个庇!”林隽见不得几乎认识一辈子总是大刺刺的温桓现在这种温呑样“她人就在距离我们车外十步远,要不要我下车去点住她的⽳道,让她动弹不得的等你想完?”

  “什么?十步远!”温桓马上闭上眼,低声吼着“小柳,快开车!”三十六计,先走再说。

  “窝囊废!”林隽对温桓的行为嗤之以鼻。

  “林隽你够种!”温桓紧闭着眼咬牙切齿。他盘算着,等一下要好好在林隽⾝上复习他跆拳道的实力。

  小柳叹了口气,连他都想骂温桓一声窝囊废了。他边启动引擎边问:“要是下次真的又遇上?”

  温桓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撞了一下“不会那么巧!”

  “不会?好,我就等着看。”体內酒意发,林隽真想回⾝甩温桓两巴掌。

  “我也等着看。”小柳终于也忍无可忍。

  “你们…”温桓气归气,但⾝体的感觉告诉他小柳才刚开始驾车起步,想必还未离开停车的地点,所以眼睛仍不敢张开。

  他心中怨叹,这两个家伙一定是想看他出糗,才会不断怂恿他。

  “说真的,如果又不期而遇呢?”小柳再度追问。

  “如果当真又不期而遇…”温桓眉心像打了十几个结,脸皱得比沙⽪狗还皱,他咬牙从齿中进出一句“那老子就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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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向忙得不可开的伊雯索来塑胶袋,许子臾将未吃完的烤蔬菜包起来,放进布背包里。时间已经不早,她该回家休息了。

  慢呑呑地踩着脚踏车,她的心思总是绕着温桓打转,她有趣地想,若还有碰面的机会,她一定要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害怕的样子?

  她又想到柳医师嘱咐过,她必须多休息,伤口切忌碰⽔,可自行换葯,但记得不舒服得尽速就医,若无意外,五天后可拆线。

  避过一位飙车的机车骑士,她的脚踏车靠着路边慢慢行进。

  她想起一般葯局应该都已打烊,而下个十字路口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那里或许买得到无菌纱布和优碘。

  于是她缓缓的向目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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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温在磨蹭什么?进去买包烟比女人生孩子还久。”林隽不耐烦地朝便利商店內张望。

  这跗近夜店密集,可供停车的地方不好找,但温桓恼起来烟瘾奇大,非得小柳在路旁临时停车,让他下车去买烟。

  小柳侃侃回答“那得视情况而定,其实有些妇女生产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也有很快就…”

  “停!”林隽翻⽩眼,受不了这类妇产科话题“我没‮趣兴‬听你的工作內容。”

  小柳识趣的不再往下说,瞥了一眼商店內的情况“里面顾客不少,那个店员的手脚又不快…”

  “咦?”林隽因闯⼊视线內的人影惊呼一声“老温的劫数到了。”

  “哈!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小柳也看见那抹慢呑呑的⾝影,他笑逐颜开,连忙将引擎熄火“走,咱们进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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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随着自动门的开启,接着而来的是店员职业的语调“光临!”

  “温先生?”许子臾感到惊讶,她又遇见温桓了。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一股开心的情绪悄悄蔓延。

  正在收银台前排队等候结帐的温桓,听见许子臾的声音,全⾝一颤,然后以极慢的速度转过头来。

  “你…你到这里做什么?”他丝毫不觉自己的问题有多突兀。

  许子臾微微愣住,但还是回答他的问题“买纱布和优碘。”原来自己是不受的。她收拾着微微黯然的心情。

  温桓的神经似乎绷断,几近歇斯底里地低吼“你不回家躲起来‮觉睡‬永远别出门,还成天在外游,像什么话!”他的态度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抱怨,更像是恼羞成怒。

  “呃?”

  许子臾眨眨眼,心想,这人若不是醉了,就是脑筋有问题,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她后退一步,打算回头拔腿就跑。

  “你到底想怎样?”

  话脫口后,温桓就后悔了。他自觉从来没有这般失控过,自己竟然对一个女孩咆哮,他顿时产生歉疚感,残存的理智令他想揍自己一拳。

  可是当他望着她细致的脸庞、充満困惑的黑瞳,以及在旁人看来无异,在他眼里却异常昅引人的曲线,他的心脏就卜通卜通一阵跳,跳得他脑充⾎,四肢无力。

  “我只是想知道该怎么赔偿你…”许子臾悄悄地又往后退,感觉⾝后有人,她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竟是林隽与小柳。

  她心里一惊。他们为什么要挡住她的退路?好可怕,他们果然是坏人。

  店里其他顾客一时也吓呆了,怀疑是不是遇上抢劫,但仔细看又不大像,所以又纷纷发挥爱看热闹的天,继续驻⾜观赏。

  林隽和小柳更是屏息以待,不知温桓会如何回答。

  温桓的眼睛充満⾎丝,他嗫嚅着没发出声音,但嘴巴一张一合地,确实是说了些什么。

  “温先生,我…我听不见…”

  许子臾看见温桓原本健康黝黑的脸⾊开始涨成猪肝紫,一双眼睛‮勾直‬勾看着她,像只流口⽔的恶狼死盯着羔羊…

  这里人这么多,他不会动耝吧?她不敢确定。

  “以⾝相许!”温桓憋⾜气,终于大声吼出口。

  温桓的声音虽然低沉,但现场所有的人皆被震得几乎耳鸣。

  “呃?”他真的是精神病患,一定是杀人魔!

  许子臾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地往林隽和小柳⾝旁钻,奔出门口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甚至不记得要骑上她的脚踏车。

  “你别跑!”

  温桓推开犹愣在当场的林隽和小柳,大步往外追。他好不容易终于愿意认命了,岂能让她跑掉?林隽和小柳无言地相视一眼,忽然有种他们竟和温桓是朋友的悲哀。

  旁边一个満脸青舂痘的国中生对他的同学说:“他这样把得到马子,我头就剁下来送给他,啧!真是逊毙了。”大有温桓该来拜他为师之意。

  所有人都默默同意国中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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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子臾不小心往前扑倒跌了一跤。但她没时间慌张喊痛,马上爬起来顺着骑楼没命的跑,跑了两步,她撞到一旁停放的脚踏车,又滑了一跤,她再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跑。

  她跑得很努力,可是在温桓眼中,她的动作简直比球赛转播时的慢动作重播画面还迟缓,他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已到她⾝后,揪住她的⾐领。

  “别跑了。”温桓低头看着她流満鲜⾎的小腿,再回头看看一路滴到他脚边的⾎滴“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了。”

  许子臾被揪住⾐领,像只被捉到的小

  看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温桓好气又好笑,情绪反而镇定下来。他试着以温和的口气向她解释“我刚才是一时慌张才胡说八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要追求你。”他恢复他直来直往的作风。

  疯子!

  这是最先闪过许子臾脑海的字眼,她偏头望了温桓一眼,表情満是不安,但她力持镇定地说:“可不可以请你放开手?”

  “啊,抱歉。”温桓收回大掌,视线停留在她小腿的伤处“你又该接受治疗了。”温桓真的对她感到抱歉,他想,或许自己才是她的灾星。

  许子臾后退两步,和温桓保持距离,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她觉得温桓看来似乎带着善意,可是他浑⾝酒气又长得像坏人,让她很难对他放下戒心。

  或许是一天的疲惫让她的眼睛下有着淡淡的暗影,加上不安的情绪,使她整个人有种遇风即倒的纤弱感,勾起他的保护

  温桓望着她垂着头的模样,差点看呆了。

  “我…送你去医院?”他问得有些小心,怕被她拒绝。

  相较于未确定自己该如何做之前的惶惑,他现在已笃定许多,毕竟有了头绪,就有了行动的方向。

  许子臾有些头晕目眩,脚下跟着微晃了一下,她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只早已等待着她的坚实手臂。她知道,自己累了一天,又受伤失⾎,若她全然没有任何不适的状况才奇怪。

  “嗯,⿇烦你。”她似乎已别无选择。

  她想,依她目前的⾝体状况,本跑不动也逃不掉,他若真是坏人,她又能如何?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向温桓寻求保证的话“希望你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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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驱车前往已休诊的柳氏妇产科医院,小柳再度替许子臾合伤口后,在温桓挤眉弄眼的明显“暗示”下,便请许子臾在病历表上填写个人资料。

  葯剂师已下班,小柳只好自行替许子臾填装葯布及葯剂,好让她带回去。温桓死烂打地跟在小柳⾝后,就是为了想偷瞄一眼许子臾病历上的联络资料。

  “基于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不行。”小柳斩钉截铁地拒绝。

  “看一眼就好?”凭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温桓有信心能在五秒內将许子臾的个人资料刻在脑子里。

  “想撤销我的医师执照、践踏我的医师道德?休想!”小柳坚持他不容任何人改变的原则。

  “我甚至连她的姓名都还不知道,就当卖我个面子吧。”温桓格刚硬,但偏就是遇上能让他变得软弱的许子臾。

  “你那张烂脸,撕下来都不能当壁纸,我要来做啥?”小柳強忍住笑,故作一脸正经。他此时不整温桓更待何时?“不知道名字不会自己去问?”

  “我怕她不肯告诉我…”温桓说得委屈。

  “哈!”看到温桓卑微的表情,小柳心头暗叫一声慡!

  温桓马上将好声好气收拾得一⼲二净,恢复狰狞本⾊“软的不行,那我就…”他缓缓地近小柳。

  小柳先声夺人轻咳了一声,稍稍提⾼音量往门诊室喊:“许‮姐小‬。”接着便快步走向门诊室。许‮姐小‬?原来她姓许…

  温桓瞪了小柳的后脑勺一眼,决定暂时原谅他刚才的恶行。

  他很快的跟过去。

  “里面有更换的葯和纱布。”小柳将一大包葯袋递给许子臾,嘱咐道:“千万记得别再扯裂伤口,你已经比之前的六针又再多六针了。”

  其实女孩子受伤就怕留下难看的疤,下针时谨慎仔细,伤口愈合后疤痕才较不明显。多数女孩都怕那种针线在⾎⾁上穿刺的画面,还好许子臾在治疗的过程中吭都不吭一声,他不必分心安抚她。

  “谢谢柳医师。”许子臾将葯袋收进她斜背的布背包里,抬头对小柳扬起一抹感的微笑。

  好可爱!温桓微微眯起眼看着她,陶醉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情境中。

  许子臾又伸手进背包里探索,然后摸出一个小钱包。她看向小柳“柳医师,诊疗费用是多少?”

  她有点尴尬,有点不知所措,故意忽略温桓投注在⾝上的温热视线。他说要追求她的那句话,她没忘…

  “不用了。”小柳笑得和蔼,心里却想,所有医疗费用加上他的加班费,他会连本外带十成利向温桓索讨回来。

  “啊,这怎么行…’嘴里客套着,许子臾倒是将小钱包收回背包里。她真⾼兴,自己遇上的都是好人。

  “小柳,你今晚没喝酒,那就⿇烦你送子臾回家。”林隽投给温桓一抹带着胜利的微笑。

  子臾?林隽这死小子已经把她的名字套出来了,还叫得那么亲热!温桓肚子里一阵咒骂。

  不过,他总算知道了许子臾的姓名。

  “当然。”小柳发挥良好的绅士风范,弯着手臂等待许子臾搭上,体贴地说:“先到便利商店载你的脚踏车,再送你回家?”

  “柳医师,你真是好人!”许子臾原本还发愁,不知该怎么回去,没想到柳医师竟提出这么体贴的帮助。

  “小柳,你不是说你明天一早排了好几台刀,今天不能太晚上休息吗?”温桓的意思是,若是小柳不早点休息,他很乐意以铁拳提供帮助。

  林隽不知死活地泼他冷⽔“今晚只有小柳没喝酒,所以只有他能‮全安‬的送子臾回家。”他和小柳换一个狡猾的眼神。

  他们对于温桓这份难得的感情事件,既想整他又想帮他;对他的失常看不过去,但也可怜他,决定推他一把。

  温桓冷静地见招拆招“有一种通工具非常便利,那就是计、程、车!”在他复仇的清单上,林隽的大名下又被添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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