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扮哥的确和爸爸很像。
这是佟心蕊见到⽗亲后头一个感觉,只是安沛夫似乎不像儿子那样乐于见到她。他的神情看似很动,但是仍在谨慎地瞟一眼虎视眈眈的子后,决定不要表现得太热切,仅是慰抚地拍拍她的肩头,而后叫她先去休息。
当她转⾝走出客厅时,可以感觉得到接下来将会有一场相当烈的争吵;在⾝后那古⾊古香的空间中,在⽗亲与他的子之间,而争执点自然是她这个贸贸然出现的私生女。
在二楼房门口:安建平给妹妹一个开心的拥抱与笑容。
“你先好好休息一天,小⾁丸,明天我带你到处逛逛。”
“你不用上班的吗?”佟心蕊好奇地问。
安建平戏谵地捏捏她的鼻子。“我不像你那么聪明,小⾁丸,我也是今年才拿到企管博士的。”
“那又怎么样?”佟心蕊困惑地眨了眨眼。“企管很好啊,刚好到爸爸的公司帮忙嘛。”
安建平耸耸肩。“不,泰瑞莎说我不能进公司,她怕我和爸爸联手吃了她的公司。”
一听,佟心蕊马上大加议抗:“怎么可以这样?既然接受你进这个家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你?”
无所谓地笑笑。
“其实我也不想进爸爸的公司。”安建平说。“我想自己赚、自己开公司,不想像爸爸一样看人的脸⾊过⽇子。”
“那叫爸爸把爷爷的工厂给你就好了嘛。”
安建平冷笑。“已经被泰瑞莎的公司吃掉了。”
“啊?被泰瑞莎的公司吃掉了?”佟心蕊震惊地瞪大了眼。“那爸爸当初⼲嘛还要跟泰瑞莎结婚呀?”
“否则你想爸爸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看那个女人的脸⾊?”宠爱地抚抚她的脑袋。“不过,你也别管这么多了,小⾁丸。”安建平开朗地说。“也别担心我,堂堂博士耶,找工作容易得很啦。”
佟心蕊蹶嘴,一脸不情愿地瞅着他,安建平却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嘛,一不开心,腮帮子就鼓起来了,然后整个脸就…”
他突然失笑。“对了,小⾁丸就是这么叫出来的嘛!”
“哥!”佟心蕊娇嗔着送他一记小⾁丸。
“好,好,不说了,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吃晚餐时我会来叫你的。”
说着安建平退后一步要替她关上门。
“哥…”
安建平停下关门的动作。“嗯?”
佟心蕊犹豫了下。“爸爸他…”
马上明⽩刚刚在客厅时⽗亲的表现伤了她的心。
“小⾁丸,爸爸也很想你,只是…”安建平沉默了下。“他太重视他对爷爷的承诺了,你了解吗?否则当初他不会让妈带着你离开的,其实他是真的是很舍不得你们的。他之所以一直不敢和你们联络,就是怕自己忍不住跑去找你们。小⾁丸,不要怪他好吗?”
佟心蕊笑笑。“我没有怪他,哥,从你每年寄来的卡片和爸爸汇来的生活费,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忘了我们。”
“卡片?”安建平脸⾊怪异地蹙了蹙眉。“你…没有收到礼物吗?”
佟心蕊一楞。“礼物?没有啊,一向都只有生⽇卡和圣诞卡的。”
安建平倏地眯了眯眼,随即忿怒地脫口咒骂道:“见鬼!我就知道我应该自己去寄的。”
佟心蕊又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哥,你有送礼物?”
“爸爸送生⽇礼物,我送圣诞礼物。”安建平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我们亲自去选的,可是卡片是我上学时顺便投递邮箱,而礼物是爸爸给公司的总务部去统一寄包裹的,没有想到…”
兄妹俩互觑半晌…
安建平突然道:“你休息吧,我想我最好去加⼊战局发怈一下,免得晚餐吃不下!”
望着合上的房门,佟心蕊呆了半晌,而后慢呑呑转⾝去翻开行李找出一套换洗⾐物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她便坐在化妆台前吹着头发。
不一会儿,她又出现在黑毓尔的房门外,敲了两下门,也不等回应就迳自开门进⼊,正好上刚从浴室出来的黑毓尔。
佟心蕊忍不住大大咕哝一声,双眼再也离不开眼前的美景了。
首次,佟心蕊明⽩秀⾊可餐是什么意思,仅围着一条浴巾在部的黑毓尔看起来实在“好吃”极了。那修长优雅的⾝躯、健硕的膛、敏捷有力的长腿、強劲结实的双臂…每一个部位都是力与美的结晶,就好像他的五官一样,是最完美的组合。
她简直是看呆了,只能傻傻地疑望着黑毓尔缓缓来到她⾝前,任由他抬起她的下巴,然后俯下头来…
吻去她涎垂的口⽔!
佟心蕊惊一声,顿时面河邡⾚地连连后退,直到抵住沿。
天哪,好丢脸!居然看男人看到流口⽔!
而他,居然吻去她的口⽔!
呕…真的好恶心!
但是…她偷觑他一眼。也好亲匿、好剌!
他又靠过来了,她忙举起双手来挡住他,可一接触到他⽑茸茸的膛,她却更不知所措了。
“我…我帮你…呃,擦头发…”她结结巳巴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抵住他的双手也在颤抖,事实上,她整个⾝体都在颤抖,还…发热!
深沉的暗绿眸子注视她片刻,而后突然把另一条浴巾塞进她怀里,随⾝一转就坐上了沿。
佟心蕊愣愣地瞧了瞧自己怀里的浴巾,再看看直上半⾝端坐的黑毓尔,又打量一下他坐的位置和方向。
片刻后,她轻叹,无奈地爬上,跪在他⾝后开始擦那头令人妒忌的长发。
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人出声,奇妙的温馨逐渐蔓延在寂静的空间中,佟心蕊也慢慢地松懈下紧张的神经,最后甚至有点慵懒地摩抚着柔细如丝的“秀发”…
然后,她突然出声打破许久的沉默!
“我妈妈小时候也常常这样帮我擦头发,然后绑两条辫子,上面绑着好可爱的蝴蝶结。”她幽幽说道。“她好疼我,因为我没有爸爸,所以她要加倍疼我,她这么告诉我。但是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她要带我离开爸爸。”
浴巾随手放一旁,她跪坐下来。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话,就是很自然地从她嘴里溜出来了。
“直到十几岁以后,我才从周妈妈那儿知道原因,周妈妈是妈妈的大学同学,她们一直很要好,所以妈妈从不隐瞒她任阿事。她告诉我,爸爸和妈妈也是大学同学,相恋了四年,本来准备爸爸当完兵后他们就结婚的。但是在国美创业的爷爷突然把刚退伍的爸爸紧急召唤到国美。爸爸以为到国美结婚也是可以的,就把妈妈也带了去,没想到却是…”
她长叹。
“爷爷做错了一个决定,导致辛辛苦苦建立的工厂面临破产边缘,为了拯救自己辛苦一生的成果免于幻灭,他向泰瑞莎的⽗亲求救;当时泰瑞莎的⽗亲是圣安东尼奥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人。我想,爷爷真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事业,他不惜拿着爸爸的照片去引泰瑞莎,结果泰瑞莎真的上勾了。从我哥哥⾝上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爸爸当年也是相当英俊的,而且,他比泰瑞莎年轻六岁,这点是最昅引她的地方。”
悄悄改变了坐姿,她曲起双膝用双臂抱住,下巴也搁在膝头上。
“爸爸是个很孝顺的人,孝顺得很愚蠢,为了爷爷的哀求,最后还是和泰瑞莎结婚了;而妈妈呢,也很愚蠢,她居然心甘情愿地做爸爸的地下夫人,于是,爸爸就过起了脚踏两条船的生活。可笑的是妈妈替爸爸生了一儿一女,泰瑞莎却孵不出半个蛋来,她很不甘心,所以一等她⽗亲中风住进养老院后,她就接掌公司并开始爸爸离开妈妈。妈妈不愿意让爸爸为难就自己离开了。”
她突然冷笑了下。
“但是爸爸坚持要留下哥哥,因为爷爷说他创立的事业只有安家的子孙才能继承。妈妈只好带着我回到湾台了,她不敢回南部找亲人,就去找老同学周妈妈;在周妈妈的帮助下,我们的生活才得以稳定下来。”
黑毓尔缓缓回过⾝来,凝视在她⾝上的眸光朦胧温柔,可惜佟心蕊没瞧见,她忙着数自己的脚趾头。
“我不是气爸爸,只是觉得这么做真的很不值得。瞧,爷爷的工厂还不是被泰瑞莎的公司呑了,然后爸爸只好守着泰瑞莎的公司,就因为爷爷的一句话!”她冷哼。“爷爷自私,爸爸愚孝,结果是造成一家所有人的痛苦。还有,爸爸是大公司总经理,哥哥是企管博士,他却只能自己出去找工作,这真是太可笑了。”她瞪眼咒骂。“如果我有⾜够的财富,就可以让哥哥去开间公司活活气死那个女人!如果我有⾜够的权势,也可以那个女人把爷爷的工厂吐出来,爸爸就可以尽早脫离那个女人的魔掌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不到十秒,却又怈了气。
“如果、如果,我也只能如果…真是他妈的如果!”
深深凝注佟心蕊懊恼的神情,黑毓尔也跟着挤眉沉下了脸。
天杀的!虽然她真的是个很烦人的女人,但他就是不想见到她苦恼,更不想看到她不开心。
他会让她恢复笑容的!
他肯定地告诉自己。
心知只要有泰瑞莎在场,她和⽗亲与哥哥的头一顿相聚晚餐肯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而泰瑞莎是绝不会让她好过的,所以那个女人死也会到场。
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从小学时和第一个嘲笑她没⽗亲的男生打架以来,她早就练就了十八般武艺兼铜⾝铁骨;兵来将挡、⽔来土掩,她任何来自那个女人的挑战!
可她没料到这场晚餐不只不开心,甚至还未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大灾难!
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偷吃她口⽔的大混蛋!
首先,光是座位的问题就搞得人啼笑皆非。除了男女主人必是分坐长型餐桌两头外,萝伊莲则“好意”安排佟心蕊和安建平兄妹俩并坐,好来个兄妹“促膝长谈”;而她自己当然是要和那个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邻坐,来一番“卿卿我我”了。
佟心蕊没吭声,她暗暗冷笑着。看她怎么引勾大冰块!她暗忖。
没想到黑毓尔也是一声不吭,他直接从后面拎起安建平的⾐领将一脸愕然的安建平甩到一边,自己则堂而皇之坐到佟心蕊⾝边。
她真的很想瞪眼,真的!未婚夫这么失礼,她也很没面子耶,可是瞧见餐桌旁所有人震惊的脸⾊,还有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哥哥,她实在是…忍不住要…
接着,冷盘上桌,大家开始动叉。安建平很自然地想要关心一下妹妹过去的生活,所以,他就开口问了…
“小⾁丸,你在湾台时…”
“不准说话!”
众人再一次愕然。
佟心蕊这回就狠狠地瞪了黑毓尔一眼,随即向尴尬不已的安建平解释道:“我吃饭时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忘了吃东西,所以他不准我说话。”
她很巧妙地把黑毓尔喝叱的对象转到自己⾝上来;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一向冷漠无情的黑毓尔居然能细心地发现到她这个小⽑病。
安建平恍然。“喔,那我们就用完餐后再聊好了。”
于是,大家恢复进食,很安静的。可是不久,当主食上菜后,泰瑞莎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恶意,然后…
“你这次来的目的究…”
“不准说话!”
这次的喝叱声更严酷,泰瑞莎很难堪地僵住了,安沛夫面无表情,安建平忍笑,甚至连萝伊莲都低头不予理睬。
佟心蕊闷笑了片刻,才带着笑音说:“对不起,他是要我不准说话。”
又过了半晌,萝伊莲轻咳两声,然后向脸⾊沉的黑毓尔抛去令人直想抓兔子的媚眼。不准跟佟心蕊说话,跟他说总行了吧?
“黑先生,不知道你是…”
“不、准、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从齿里钻出来的,每个人都感觉得到黑毓尔愈来愈深的怒意。
但泰瑞莎就是不信琊!开玩笑,这是她的房子耶,要不是女儿上他,她本就不想让他们进来的,他居然还敢如此喧宾夺主?这太过分了,她绝不能忍受这种事!
于是,一向是众人阿谀奉承对象的泰瑞莎决定不再忍受这种侮辱,劈口就不顾一切地吼出来了。
“你才闭嘴!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
她的吼声被一块莫名其妙飞到她脸上黏住的鱼排给切断了。
缺了一小块,很像是她自己的那份。大家不约而同往她的盘子望去…没错,是她自己的鱼排。可是…她为什么要用整张脸去吃呢?这样比较好吃吗?
左手端着酒杯的泰瑞莎只楞了三秒,随即用右手忿然扯下鱼排,留下可笑的斑斑点点酱汁鱼屑在脸上,同时狂吼着:“是谁?是谁竟敢…”
一小杯“红⾊的⽔”霍地淋上她的脸!
大家不约而同地又往她的杯子望去…没错,又是她自己的酒。可是…她为什么要自己淋自己呢?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太火爆冲动,需要冷静一下吗?
这回只一秒,泰瑞莎整个人跳了起来。
“该死!这是…”
下一刻,众人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口瞪着她,旋即又很“礼貌”地转开眼去。
她也不敢相信地低头瞪着自己,但是她不是转开眼去,而是尖叫一声逃开去。
任谁在遇到用餐中途礼服突然从前绷裂开来,而且把所有不想让人瞧见的下垂部和多余的赘⾁全袒露出来了,大概都会像这样尖叫着逃命吧!
剩下的人除了神情一迳冷漠寒酷的黑毓尔和脸⾊有点难看的萝伊莲,她觉得⺟亲太丢她的脸了,之外,其他三人俱都是角菗描,双肩颤动不止。
萝伊莲在心中咒骂不已,⺟亲居然在她的“意中人”面前让她没面子!得想个办法赶紧补救一下才行!
“对不起,我⺟亲是…”
愕然瞪着自己雪⽩晚礼服上怵目惊心的红酒渍,萝伊莲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看手中的空酒杯,又瞧瞧自己…
五秒后,她放下酒杯咕哝一句起⾝离去了。至少还不算太难看,她想。
一片尴尬的静默突然降临餐桌,除了依然故我悠然用餐的黑毓尔外,其他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
片刻后…
佟心蕊突然嘟哗一声“对不起”后,就猛然侧⾝趴在黑毓尔肩上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了;笑得地动天惊,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安沛夫⽗子对视一眼,同时嘴角菗搐了下,也在同一时刻爆笑了出来,霎时,餐桌上一片狂笑声。
黑毓尔不觉皱眉。这有什么好笑的?算了,只要她不是苦着脸就好,等她笑完了再吃也是可以的。
“喔,毓尔啊毓尔,你真是…”佟心蕊擦着眼泪、梗着笑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哩!”
这顿一开始便注定是个灾难的晚餐,在中途却一百八十度地翻转了过来,佟心蕊快速地用完餐,然后专心地和⽗亲、哥哥聊天,愉快地度过剩下的晚餐时刻。
恐怖天使是无所不能的说法,由此得到明证!
接下来几天,安建平果真带着妹妹在圣安东尼奥四处游览。
由市中心区最繁荣的运河徒步区、墨西哥村,还有混合了巴洛克和西班牙教会风格的建筑…尊爵剧场、充満了墨西哥风味的市集广场,以及拉丁文化博物馆等。
然而奇怪的是,从未离开她⾝边太远的黑毓尔竟然说有事要坝邙没有参与他们的出游。直到四天后,佟心蕊刚一下楼就看到黑毓尔挡着安建平低语,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瞧见安建平的神情混杂了诧异与怀疑。
之后,似乎是黑毓尔严酷的脸⾊促使他来跟她说了句:“对不起,我有点事,晚点再带你出去玩。”
然后,安建平便匆匆出门去了。
満腹狐疑的佟心蕊毫不犹豫就抓来黑毓尔审问:“他是我哥哥吧?”
黑毓尔懒懒地颔首。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黑毓尔仅只瞟她一眼,不但没有回答她,甚至还迳自转⾝要回房;佟心蕊愣了楞,随即赶上去怒气冲冲地抓住他。
“喂,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啦?”
绿眸深沉地凝视她半晌,黑毓尔突然反手抓住她往外走。
“喂、喂,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阿勒摩。”
不单只自由象征的阿勒摩,还有圣安东尼奥教会家国历史公园內沿着圣安东尼奥河建立步道、车道所联结的各个教会;包括圣荷西教会、圣璜教会、艾斯巴达教会等各教会。
天杀的,只不过问他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他居然带她去游览圣安东尼奥教会遗迹!
整天逛下来,佟心蕊差点没累死!这就是他的用意吧?她不満地斜睨着他。
想让她累得无法发问?哼,想都别想,等她洗个澡恢复精神后,再来个“纽伦堡大审”也是一样!
可刚一步上台阶,大门便自动打开,几⽇来天天浓糠抹、袒露背…还好圣安东尼奥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等着要钓“美人鱼”的萝伊莲赫然当门而立,脸上是一片惊喜与“总算逮到你了”的得意神情。
可怜一向晚睡晚起的萝伊莲,这几⽇总是不辞劳苦地一大早就爬起来化妆化得美美的、穿⾐穿得凉凉的,然后就躲在房门后把耳朵贴着门静听对门的动静,自然是她特意的安排;打算对门一开,她就冲出去逮人。
没想到几天下来,她的耳朵都贴扁了,却发现她的终极目标早就无声无息地从房里消失了,而且也不知道何时又回了房。黑了半天脸,她决定改弦易辙。到大门口去逮人总跑不掉了吧?
所以她就站在玄关处等…倚在楼梯扶手处等…靠在门旁的窗边等…坐在楼阶上等…趴在大门上等…搬来椅子坐在门口等…
无视众人异样的眼光,每次一听到车声就冲锋陷阵般跑去开大门!
送杂货的小货车…挂号包裹…⺟亲上美容院回来…喜孜孜的杰姆…又是包裹…公司财务经理拿文件来请⺟亲签名…⺟亲订作的服饰…
今天人筋疲力尽的萝伊莲再次听到车声,懒懒散散地从上半⾝贴着的墙壁上坐直,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上前开门…仅只一刹那,惊喜便陡然占据了整张脸。终于,她天喜地地想着,终于逮到了!
佟心蕊疑惑地侧首往后小声询问:“她是谁?”
“萝伊莲。”
佟心蕊想了想,而后猛然翻个眼,随即迳自进屋,在楼梯端顶的安建平叫唤下,她顺势上了楼。可才爬上楼梯一半,⾝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反地回头一瞧…却差点爆笑出来。即使再讨厌萝伊莲,可在此时此刻,佟心蕊还是忍不住要同情她“一咪咪。”
只见原先“吊”在萝伊莲⾝上的细带小背心和短得几乎遮不住半个臋部的超裙短,不知为何竟然掉落在她脚下;而从她裸露的上半⾝可以知道她本没有穿內⾐的习惯。
但最最令人尴尬的是,不但黑毓尔对她那一⾝媲美玛丽莲梦露的⾝材视若无睹地迳行进屋,而且骤然失去遮掩屏障的萝伊莲除了最后一点外,她宛如初生婴儿般的光溜溜体便纤毫毕露地落⼊随后到达的修⽔管工人和再次出现的公司财务经理,以及两位正在清理噴⽔池的园丁眼底。
在四张陡然大张的嘴和八只倏地瞪凸了的圆目瞠视下,萝伊莲拉着长长的警报声狼狈飞奔上楼去了。
望着依然是面无表情的黑毓尔无动于衷地缓步上楼,佟心蕊实在忍不住在他经过⾝边时,突地攀住他的颈项狠狠亲了他一下。
“毓尔,你真是个活宝!”她开心地笑着。
黑毓尔闻言马上不⾼兴地蹙起了眉头。
活宝?他又不是他那三个妹妹!
连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想和他说话的安建平,黑毓尔旁若无人地迳自回房了。
望着黑毓尔的背影,安建平脸上是说不出的奋兴与疑惑。
“啊,哥,对了,我正想问你呢,早上毓尔是和你,啊!”佟心蕊惊呼着,被一把扯进自己的房间里。“⼲嘛啊,哥?”
安建平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才退⾝关上门,然后抓着佟心蕊在窗边的锦榻上坐下。
“告诉我,小⾁丸,你的未婚夫究竟是什么⾝分?”
“什么⾝分?”佟心蕊茫然地重复。“什么什么⾝分?”
安建平“哎”了一声。“譬如他从事什么行业,或是有什么背景的嘛。”
“喔…”佟心蕊攒眉想了想,又抓了抓脑袋,继而傻笑两声。
“不知道?”安建平诧异地重复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回她很快得救回答了。“他捡到我的东西。”黑毓尔告诉她的。
安建平楞了愣。“你们认识多久?”
“从小就认识了。”也是黑毓尔告诉她的。
“从小就认识,而你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的?”安建平不敢相信地问。
佟心蕊耸耸肩。“忘了嘛。”
忘了?
老天!安建平猛拍一下额头。“你难道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一下吗?”
再一次耸肩。“我忙嘛。”佟心蕊不在乎地说。黑毓尔说他弟弟会接他的工作,这样就不会有所耽误了不是吗?还要问什么?
猛然翻个眼,安建平受不了地叫道:“拜托,他是你的未婚夫耶,你不该关心一下吗?”
“不知道耶。”
佟心蕊奇怪地看着他。“你觉得他像是需要人关心的人吗?”
愣了愣,安建平张口随即合上…好像不需要哩!蹙眉半晌,他尝试作最后一次的努力。
“你都没见他工作过吗?”
“他说他弟弟会接下他的工作。”
卡!到此为止,他放弃了。
佟心蕊狐疑地打量安建平似乎有点沮丧的神情。
“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还有,早上毓尔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的样子那么严肃?”
安建平眼神怪异地瞥她一眼。“他叫我到市立行银去。”
佟心蕊微微一愣。“去⼲嘛?”
“他说市立行银会款贷给我成立公司。”
“真的?”佟心蕊一脸意外。“他跟市立行银有关系吗?”
安建平耸耸肩。“谁知道。刚开始我是不相信,后来看他脸⾊不对了,我才答应他去看看,没想到…”
佟心蕊好奇地凑过脸来。“怎么样?怎么样?”
安建平脸⾊更怪异了。“市立行银的确愿意款贷给我。”
“真的?那太好了!”佟心蕊喜出望外地喊道。“这样你就真的可以开间公司去气死那个女人了!不过…”她微感困惑。“你要拿什么当做抵押呢?你有房地产或证券、珠宝吗?”
安建平盯视她片刻。
“不需要任何抵押,甚至连保证人也不必…”
佟心蕊顿时愕然。“嘎?真的?怎么会这样?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他又继续说:“也没有款贷金额限制…”
“没有…”佟心蕊楞了两秒,而后断然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用算利息…”
“不用…”
“没有还款期限…”
“哪会…”
“甚至…”安建平几乎是苦笑。“不想还也可以。”
佟心蕊震惊地张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行银总经理亲自接待我,说只要我签个名,随时可以提领任何所需要的金额或市行银本票。”安建平慢呑呑地说。“当时我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活像个呆瓜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后,佟心蕊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确定?”
安建平猛一点头。
“确定,我说了市行银总经理亲自接待我的,那怎么可能有假?”
佟心蕊又楞了半晌后,突然跳起来往外就冲。
“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三两步来到黑毓尔房门前,连敲门也省了,佟心蕊直接开门撞进去。
“毓尔,我…啊!对不起!”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来的“碰”一下关上门,佟心蕊満脸通红地告诉自己,改天再问好了。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
不知道长针眼有什么特效葯没有?
在暂时不想让“闲杂人等”知道的情况下,安建平设立公司的过程也是相当辛苦的。但是以另一个角度来看,有无限制的财务供应,自然一切也都能非常顺利地进行。
佟心蕊当然是责无旁贷的义务帮忙者,黑毓尔仍然是她的贴⾝影子。他们每每以出外观光的名义溜出门,特别要避过萝伊莲的追踪,再跑到公司预定地紧锣密鼓地加紧筹备。
除了财务外,成立公司最重要的就是员工,这点对人缘极佳的安建平来讲反而是轻而易举的事,找大学、甚至硕士班、博士班同学就行了。
于是,不到一个月,安氏企业正式成立,这是黑毓尔的要求,一个月之內就必须把公司筹组起来。虽然不明⽩黑毓尔为什么会做这种要求,但安建平有种预感,照他的话去做,准没错!
所以公司在惊人的短期內成立了!
这⽇中午,公司召开成立酒会,令人颇为惊讶的是,在他们并没有发出任何请帖的情况下,居然有许多大公司都派人来祝贺,甚至有记者来采访。但是很快的,他们就明⽩是市立行银帮的忙。
当天的晚餐桌上,安沛夫始终以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安建平,他听到了谣言,却不敢相信。
一场晚餐在极其诡异的沉寂下结束了。
最后,甜点上桌。在安建平的示意下,佣人拿出两瓶冰香槟开瓶,并为所有人斟満。
在数道怀疑眼光的睇视中,安建平神情严肃中带着掩不住的振奋,他端着酒杯起立。
“爸爸、泰瑞莎,请跟我一起举杯,庆祝我的安氏企业在今天中午成立了。”
安沛夫双眼不敢置信地骤睁,而泰瑞莎更是在惊愕数秒后尖叫了起来:“不可能!”
安建平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可能?”
“你没有钱!”泰瑞莎狠狠地说,所有的财务都稳稳地控制在她手里,丈夫绝不可能有半⽑钱支援他的儿子的。
“这么说吧…”安建平笑得神秘。“我有幕后支持者,他提供我无限制的财务供应。”
泰瑞莎愕然张大眼,随即凶狠蛮横地怒问:“谁?是谁胆敢提供你无限制的资金?”
安建平好笑地摇头摇。“你想我可能告诉你,好让你来扯我的后腿吗?”
泰瑞莎顿时气结。“你…好、好,既然你有钱自己开公司,你就应该有钱养活自己,现在,你马上给我滚出这个家!”
意料之中!
“没问题。”安建平说着,向神情莫测的⽗亲举杯敬了敬,并仰首饮尽。
“爸,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也能离开这个地狱的。”
泰瑞莎脸都黑了!
“滚出去!”她怒吼。安建平一语不发就离开餐桌了,随之,佟心蕊和黑毓尔也跟着起⾝。
萝伊莲见状忙问:“你们要⼲嘛?”
“我要跟哥哥走。”佟心蕊和⽗亲互视着:“然后,一起努力想办法让爸爸离开这里。”
安沛夫脸颊微微菗搐了下,佟心蕊回他一个要他宽心的笑容。
“你放心,爸爸,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泰瑞莎蓦然跳起来,一手指着大门…
“你也给我滚出去!”
下巴一昂。“求之不得!”佟心蕊冷笑。“走吧,毓尔,再多待一分钟,恐怕我就会吐了!”
泰瑞莎似乎是失去了理智,她抓起桌上的调味料罐就想扔过来,可就在她出手的前一刹那,所有众人未曾动过的甜点全在瞬间飞到她头上、⾝上黏住了,她一脸惊惧地僵住了,连调味料罐都还⾼举在空中。
萝伊莲没看到什么异样,因为她正忙着要去阻止黑毓尔离开,只有泰瑞莎自己和安沛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沛夫不可思议地转眼望向女儿,却看见黑毓尔冷哼一声转回头去,而佟心蕊则头也不回地说:“下次先通知我一声嘛,精彩镜头没看见很可惜的耶。”
要收回佟心蕊爷爷的工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泰瑞莎很明⽩一旦失去那家工厂,一向对丈夫颐指气使从不给好脸⾊、又是迟暮老女人的她,本没有任何条件筹码可以保住自己的丈夫了,所以她是绝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但是…
“为什么?”泰瑞莎怒吼。“这是上面的指示,夫人。”面无表情的府政⾼阶人员冷淡地说。“除非你把那家工厂转卖给安氏企业,否则夫人大部分的祖产将会规划到家国公园范围內,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家国财产。你自己也很清楚,那块地本来就该属于家国公园的,是令尊贿赂了多位…”
泰瑞莎的脸⾊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够了!”
“…如果夫人还不同意,那么上面便会开始彻查当年令尊贿赂一事,这一牵扯不但层面甚广…”
“够了!”泰瑞莎忍不住尖叫。“听到没有?我说够了!”
“…恐怕夫人现在的一切也将会…”
“我同意!”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的某⽇近中午时刻,安建平楞楞地签下那份从天而降的工厂买卖合约。
三天后,工厂所有权状就到了他手里,兄妹俩面面相觑,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佟心蕊怀疑的视线一下子抛到倚在窗边的黑毓尔⾝上。
“毓尔,是不是!”她突然噤声,因为安建平抢着惊叫了一声:“爸爸!”
她愕然转首。
接着,兄妹俩便惊喜地一前一后飞奔向刚进门的安沛夫,后者満面欣地将他们搂⼊左右怀中。
“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安沛夫动地说。“谢谢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办到的,但是爸爸真的很感你们。”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嘛,不过,爸爸,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能办好离婚了?”安建平困惑地问。“我才刚拿到工厂权状呢。”
安沛夫喟叹着摇头摇。“不,她不肯离婚,但是我还是要离开她。都这么久了,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她⾝上已经够多了,再多待一秒都忍受不下去,所以我就这样走出她的房子;除了⾝上这一套⾐服,我什么也没有带。”
“没关系,爸爸。”佟心蕊开心地说。“我们也只要你,其它都无所谓,哥哥有公司、有爷爷的工厂,以后生活都无须担心了。”
安沛夫颔首,倏又蹙眉。
“可是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得回爷爷的工厂呢?”
兄妹俩相觑一眼,随即同时朝面朝窗外凝望的黑毓尔望去。
“不知道,我们也是莫名其妙的呢。”
“我明⽩了。”安沛夫了然地随他们望着黑毓尔。“我想他大概不会愿意我们追究太多吧?”
“才怪!塞太多问号在心里会得內伤的耶!”佟心蕊双眉一耸,气势汹汹地叫道。“我刚刚正要问他,现在正好,我…”
“现在正好,工厂拿回来了,爸爸也自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庆祝一下呢,小⾁丸?”在安沛夫的眼⾊示意下,安建平忙打岔道。
佟心蕊双眼仍不甘心如此轻易放过黑毓尔。“可是…”
“小蕊,你不想跟爸爸多聊聊吗?”安建平惑地说。“爸爸会告诉你很多当年他跟妈妈相恋的事喔!”
靶趣兴的眼神马上拉了回来!
“真的?爸爸跟妈妈相恋的事?哇,好酷!”佟心蕊奋兴地抓着安沛夫的手就往外跑。“走,走,我们去庆祝,爸爸要多说一点喔,周妈妈说你们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