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莫问天一把推开精舍门,闷头转了一圈后发现女儿不在,随即又跑出去撞⼊第二间,果然,子大人和女儿都在那个男人房里。
寒仲轩忙起⾝要让座莫问天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向女儿伸出手。
“给我。”
莫筱蝉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只大手掌。“什么?”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他要什么。
“紫果。”
“紫果?”莫筱蝉下意识朝寒仲轩飞去一眼。“那是我十岁时你送我的生⽇礼物,你凭什么要回去?”
“我要救人!”莫问天理直气壮地说。
双眉一挑“救人?谁?”莫筱蝉问。
“房慕极。”
我就知道!莫筱蝉哼了哼。
“万楼主不是已经答应要帮他了吗?⼲嘛还要来抢我的紫果?”
莫问天窒了窒,随即又強词道:“你先给我,等过两年紫果又成时我自然会还给你。”
莫筱蝉脑袋一撇。
“不给!”
莫问天双目一瞪。
“我这作爹的跟你要你敢不给?”
莫筱蝉下巴一扬。“不、给!”
莫问天双眼一眯。
“你真不给?”
“当然不给。”莫筱蝉不屑地斜睨着⽗亲。“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想拿紫果去给房慕极吃,这样就不必靠万楼主来救,房慕极也不会不好意思跟他抢我了,对不对?”
莫问天双颊微微红了一下。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莫筱蝉耸耸肩。“只不过你会浪费一颗紫果而已,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嫁给他的。”
莫问天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強行忍了下来。
“反正你先给我就是了,其它你不用管。”
莫筱蝉却不理会他,转而向娘亲问道:“娘啊,爹早就答应过我,我自己的丈夫自己选对不对?”
夏洁点头。
“对。”
“那他就不能我嫁给他中意的对象,对不对?”莫筱蝉再问。
夏洁再点头。
“对。”
“可是”莫筱蝉瞄着爹亲。“若他硬要我呢?”
“我就跟他翻脸,”夏洁毫不犹豫地回道:“然后再离开他。”
莫问天立时惊呼:“夫人!你”
“别叫我。”夏洁冷冷道。“你自己答应的事居然敢反悔,这叫什么大丈夫的作为?呸!这叫无聇!
无聇的丈夫我才不屑要!”
“夫人”莫问天难堪地瞟一眼寒仲轩。“你不要这样”
“哪样?”夏洁冷笑。“你既然敢做丢人的事就不要怕丢脸啊。”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莫问天似乎也有点火了。“我替她选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对?人品好,武功好,又是未来淘淘宮的主人,你还能挑出什么⽑病来?”
夏洁无奈头摇。
“你都是以你的标准来下定论,可你有替你的女儿想过吗?这一回到辽宁来,一路上我还特地去查探女儿曾对我说过的是否属实,结果你也知道了,房慕极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男人,玩过的女人成打计,也的确有私生子的存在,这样的男人,你还能说他没有⽑病?”
莫问天僵窒了下,随即又辩驳道:“男人婚前风流是很正常的,我相信他在婚后一定能规规矩矩的作个好丈夫。”
“相信?”夏洁哼了哼。“若是没有呢?若是他依然像婚前那般风流呢?到时候你女儿怎么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欺负吗?”
莫问天无以回辩。
夏洁轻叹。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筱蝉本不喜他。跟一个不喜的丈夫相处一辈子是很痛苦的事,你明⽩吗?”
莫问天沉默了。
夏洁这才起⾝拉住他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希望将来你百年之后,能有个人为你接下皓穆院,而放眼武林中的年轻俊彦,你觉得只有房慕极才有那个能力,所以你才坚持非他不可,对不对?”
莫问天瞄子一眼,默默点了头,夏洁好笑地摇头摇。
“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可有想过,将来要是真让他接下皓穆院,恐怕皓穆院就会成为淘淘宮的分支而已了。”
“我当然想过,”莫问天反驳。“我会先跟他约定好,皓穆院绝不能成为淘淘宮的一部分。”
夏洁斜睨着上下打量他。
“你都能说话不算话了,他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吗?”
脸又不小心给他红了一下,莫问天难堪地抱怨:“你不要老提这个嘛!”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
莫问天又无话可说了,夏洁又拍了拍他的手。
“现在你回房去再好好想想,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你的皓穆院重要?还有,你打算让房慕极接掌皓穆院这种想法到底稳不稳当?依我的看法是,他那个人实在不怎么可靠,特别是他⽗亲,那是个险狡诈的人物,皓穆院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前途实在堪忧啊。”
莫问天蹙眉注视着子,夏洁用力点点头。
“真的,你真的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是你的子,总不会害你吧?”
莫问天又凝视她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转⾝出去,夏洁顺手把门合上才又回到原位落座,并招呼寒仲轩也坐下。
“好了,刚刚我们谈到哪里?喔,对了,他的武功怎么样?”
寒仲轩赧然垂下脑袋,莫筱蝉窃笑不已。
“他啊,我们刚认识时,他的武功嘛,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什么字?”
“烂。”
“喔”夏洁忍了又忍,才硬把笑意按捺下来。“那现在呢?”
“我的武功他已经会七、八成了。”莫筱蝉得意地说。
“咦?七、八成?”夏洁惊讶地看看寒仲轩。“你们不是才认识一年多吗?”
“是啊,我们是认识一年多,而且我教他武功也不过才八、九个月而已哩。”
“耶!”夏洁更惊异了。“怎么他他”
“是啦,我承认他还不够娴,而且我也他得很紧,但是”莫筱蝉神情颇为严肃。“以他的成绩来看,他的确是个练武奇才。”
始终未曾发言的寒仲轩这才开了口:你太夸张了,筱蝉。”
反驳他的却不是莫筱蝉,而是夏洁。
“不,若筱蝉所说的是事实,那么你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她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十六岁才让她独自出门去闯吗?”
寒仲轩摇首。
“因为那时候她才把所有的武功学会,而她是从五岁就开始学的喔。”
寒仲轩不安地瞥一眼莫筱蝉。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当然比较容易了解招式口诀的奥妙。”
“错了。”夏洁又反驳。“你应该知道,一般学武至少也要三年五载才能有所成就,那还是一般普通武学;越是⾼深,所需的时间越多,而被蝉他爹能成为江湖四霸之一,一⾝修为自然是极为⾼绝的,筱蝉是他教出来的,也就是她教你的就是那些极为⾼绝的武学,而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便学去她十之七八”
她转向莫筱蝉。
“要是你爹知道了,一定非常惊喜。”
莫筱蝉小嘴一嘟。
“哼,我才不告诉他呢。”
夏洁好笑地摇头摇。
“好吧,随你。不过,我想我可以把你爹没有教你的那些武功口诀招式写下来给仲轩去练。”
莫筱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对喔,我一直想问,爹为什么没有把全部的武功都教给我?”
“因为那只适合男人,女人限于先天条件而不适于修练。”夏洁说着,转向寒仲轩。“所以你只脑瓶自已参悟练习,因为我也不会,我只知道招式口诀而已。”
寒仲轩颔首。
夏洁又思索片刻后,试探地问女儿“你认为仲轩有没有能力接下皓穆院?”
莫筱蝉瞟一眼寒仲轩。
“有,他绝对有那个能力,而且应该做得比爹还要出⾊,因为他比爹冷静,比爹善于用脑思考,也有比爹更好的判断力,但是”她耸耸肩。“他没有野心,个太温和,也太感情用事,宁愿自己忍气呑声也不愿与人相争,这些⽑病都很容易令他吃亏。”
“那没关系,你的个够坚強,也够霸道,你可以帮他的不是吗?”夏洁満脸期盼地说。
“我当然会帮他,可是”莫筱蝉又瞟寒仲轩一眼。“我不愿意勉強他,我不希望他觉得娶到我就好象娶了一个大⿇烦一样。”
夏洁闻言,忙转向寒仲轩。
“仲轩?”
寒仲轩踌躇了会儿。
“那寒⽟山庄”
“给二老啊。”莫筱蝉提醒。“我早说过了,小鸟长大了就要放他们⾼飞的不是吗?何况寒⽟山庄和皓穆院相隔不远,有什么⿇烦你也是很容易帮到忙的。”
她停了下又说:“其实寒王山庄就在皓穆院的地盘上,你还是可以帮他们看着的。”
寒仲轩又考虑了老半天之后才轻叹道:“好吧。”夏洁一听,便忍不住喜叫一声:“那太好了!
我”
“等等,”莫筱蝉马上泼去一盆冷⽔:“我还没同意呢。”
夏洁一楞,随即不満地攒起了眉头。
“筱蝉,仲轩都答应了,你怎么”
“娘,过两天再说好吗?”莫筱蝉淡淡地说。
“可是不是已经”
“娘啊,”莫筱蝉打岔道:“我说过我不希望勉強仲轩,所以我需要再和他谈谈,确定他是真的愿意接下皓穆院后才能答应你嘛。”
夏洁看看寒仲轩,又看回女儿,这才勉強道:“好吧!那你决定后要尽快告诉我喔。”
“行了,娘。”莫筱蝉不耐烦地应道。“不过,爹那边你要负责搞定喔。”
“你爹啊?”
夏洁冷冷一笑。
“放心,搞不定他找就不姓夏。”
但是真正“搞定”莫问天的却是房图昌。
房圆昌从儿子口中得知莫问天一直属意房慕极为未来女婿,从他们刚到辽宁那一段⽇子来看,的确也是如此,彼此不但相处融洽,而且莫问天也异乎寻常地关心房慕极的情况。
可这两天就有点奇怪了。莫问天不但很少去找他探问,就算见了面也是若有所思地瞪着他们⽗子瞧个不停。
于是他开始猜测莫问天是否认为万流奇将是房慕极的救命恩人,所以房慕极不可能与万流奇争夺莫筱蝉?若莫问天果真如此猜想,必然会放弃房慕极改而考虑万流奇,说不定房慕极的命还没救回来,莫问天就和万流奇把婚事给敲定了。
一想到这里,房图昌便认为自己最好先去和莫问天说清楚,免得到嘴的肥⾁又飞了。
所以这个下午,房图昌特地跑到西厢来找莫问天,他注意到莫问天的子和女儿都不在,很自然的就在莫问天延客就座时顺口问道:“莫大夫人和莫姑娘呢?”
“⺟女俩一道逛市集去了。”莫问天边倒茶肃客边回道。“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吗?”
“还没有。”房图昌不由锁起了眉头。“还剩下不到半个月,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放心吧,应该来得及的。”莫问安天慰道。“⽩骨堡的人不都说了,他们堡主每次外出都不会超过二十天,算算她应该在十天之內就回来了。”
“希望如此。”
房图昌喝了口茶后便转开了话题。
“听慕极说莫院主有意让淘淘宮和皓穆院成为亲家?”
莫问天一听便暗叫了声糟糕!他这边还搞不定女呢,对方就想来确定婚事了吗?他又该怎么回答对方呢?
否认?
不行,这明摆着他的确是和房慕极谈过有关婚事的问题,赖也赖不掉。
那就老实说子女儿都不同意?
不,不,对方肯定要嘲笑他不像个男人,居然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也许请对方回到中原后再来讨论这事?
嗯,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可若是对方要问为什么呢?
而莫问天晴不定的脸⾊落在房图昌眼底,自然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无误了。他仔细再审视莫问天片刻后,很小心谨慎地开了口:“莫院主,这个我想也许等慕极的毒解了之后,我可以和慕极一起到皓穆院作客,届时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院主认为如何?”
啊,不是现在!
莫问逃谫时松怈下一口气,庆幸着自己不必再为难。无论如何,子的话不能不考虑,若是不小心作下错误的决定,不但女儿的终⾝就此葬送,连他自己恐怕也会没了老婆,届时他还留着皓穆院有哈意义?
于是他张口想应允,可话到⾆尖却绕了一圈又咽回去了,脑?镆环鄯陕佣墓忠旄辛钏挥勺灾鞯馗目谖实溃骸澳峭蚵ブ髟趺窗欤俊?br>
房图昌轻咳两声。
“这个咳咳我是想咱们可以瞒着他进行。而另一方面嘛,就由莫院主尽量让他明⽩莫姑娘是不可能嫁给他的。等婚礼举行过后,相信以他的大人大量,应该也是会谅解的。”
莫问天垂下眼睑遮住双目中的不満。
“可他要是救了令郞,你又怎么好如此待他呢?”简单说,就是忘恩负义。
房图昌相当做作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救了慕极这份恩情我自然会另外想办法偿还,可有关慕极终⾝幸福的事就不该拿来作为还恩之用吧?”
莫问天沉默了会儿。
“若是他明言要你们答应放弃和皓穆院联姻的计画之后,才要救令郞呢?”
这回房图昌就很小心地觑了莫问天一眼。
“莫院主认为我该如何较好呢?”
莫问天深沉地注视着房图昌。
“我想这应该由房宮主自行定夺才对,毕竟那是房宮主的亲生儿子,若是有什么差错,恐是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房图昌考虑了下。
“当然,我是非答应他不可,否则慕极的小命就休矣。但我们仍是可以暗中进行,只是得委屈他们小俩口先在暗里成亲,暂不把婚事公开。等到万楼主放弃之后,我们再公开让他们再成亲一次,这样就算是对万楼主有所代了吧?”
真是老狐狸!
莫问天在心中暗骂不已。难怪子警告他要小心这个人。的确,如果不小心,怎么死在道只老狐狸手上的都不知道哩。他原先还想跟他们先谈好约定,以保皓穆院的完整,可现在才知道跟道么个奷诈不守承诺的人讲什么约定都是⽩搭的。
这只老狐狸只考虑自己的好处,其它一切全都不重要,义也罢、信也罢,都没自己的利益来得实际。
如此看来,有朝一⽇皓穆院要是落在他手里,就如子所言,早晚会成为淘淘宮的分支的。
思考至此,莫问天已然完全放弃与淘淘宮结亲的念头,甚至连淘淘宮的人,他最好也是敬鬼神而远之。上梁不正,下梁八成也是歪的。
但是,为了避免扯破脸,他还是转弯抹角地告诉老狐狸:“因为我曾答应小女她自己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而拙荆也非常坚持这点,所以我认为令郞应该先设法赢得小女的心,之后我们才好进一步谈论吧?”
房图昌微微一楞。
“可是慕极并未提到此种状况啊。”
莫问天耸耸肩。
“那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以令郞如此出⾊的人品,小女应该是一见就中意才对。我想房宮主应该早已从令郞口中得知,我一直在替他制造机会,可也不知道令郞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小女始终表示反对。我要是梢梢她一点,拙荆就开始护着女儿,我也奈何不得。所以我想还是请令郞多加点油才是吧。”
“这样”房图昌皱眉。“这就是莫院主一直在拖延谈论亲事的原因吗?”
莫问天颔首。
“是啊,小女不点头,我就无法和你们说定这门亲事。”
“我明⽩了,”房图昌说。“我会让慕极积极认真一点,可也要⿇烦莫院主多制造点机会给他。”
“当然,当然;尽量,尽量。”莫问天随口应道,想着事情讨论完,对方该滚蛋了吧?跟这种人在一起,真是不舒服。
可房图昌似乎还不想走,又迟疑了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子来,令媛⾝边似乎都有一位公子陪伴在侧,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莫院主的亲戚吗?”
莫问天诡异地瞧着他。
“这个嘛我这么说好了,令郞必须和那位公子竞争,这样房宮主懂了吗?”
房图昌啊了一声。“那是令媛中意的人吗?”他顿了下又加一句:“他配得上令媛吗?”
“当然配不上。”莫问天脫口道。“但是小女喜他,我也莫可奈何。”
房图昌了解地点点头。
“女孩子家总是考虑欠周,还是要我们大人替她们多设想一下才行。如果莫院主真认为那位公子配不上令媛,我相信莫院主应该知道怎么做比较好吧?”
怎么做?像你那般卑鄙无聇的做吗?
莫问逃冖着对方,对方也若有所示地微笑颔首;于是莫问天便明⽩了,房图昌的确要他不择手段去分开女儿与那位公子。
但他可以发脾气、可以赖⽪(在女面前),甚至可以藉⽗亲的威严来阻止(当然女儿本不会甩他那一套),可他就是做不出真正卑鄙无聇的事来。
莫问天又盯了房图昌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道:“是的,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就是绝不做卑鄙无聇的事。
房图昌离去后,莫问天依然端坐在原位默默思索着。不知过了多久,夏洁回来了,看看桌上另一杯茶,再瞧瞧坐静沉思的丈夫,随即在一旁坐下。
“什么事?”
莫问天依然瞪着自己的茶杯。
“现在他们有⿇烦,所以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否则便是没有江湖道义。”
夏洁明⽩。
“没错。”
“我还得陪他们到⽩骨堡去。”
“应该的。”
“可是若等他们事了,恐怕又会着我们不放了。”
夏洁若有所悟地瞥他一眼。
“也没错。”
“唔那就”莫问天沉昑着。“你们跟着我一起去,到时候趁⽩骨堡堡主为房慕极解毒时,我们就找个借口一起离开,用最快的速度离得越远越好,而且不能直接回家里,因为他说等房慕极解毒之后要到皓穆院来”
“他?”
“房图昌。”
“喔。”这下子夏洁终于完全明⽩了,肯定是房图昌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让丈夫终于了解对方的恶劣为人,所以丈夫才急着要撇开他们。
“我想我们到苏浙去逛逛好了。”
苏浙?
耶?正好,可以顺道替女儿准备嫁妆了。
虽名为⽩骨堡,可由外至里却全是由黑⾊巨石建构而成的,就在大黑山岭北侧;黑⾊巨石堆砌而成的森森堡墙內,是一栋冷酷沉的堡楼。没有讲究什么格调幽雅,只有肃穆恢弘和坚实稳靠,予人一种说不出的苦闷和颤栗感,好象这不单单是一座堡楼,还是一处屠宰场、一处冰凛凛的无底深洞。
只要在外头跑过几天的人,都知道要望而却步、疾行痹篇,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儿是⽩骨聚集处,稍一不慎便有可能永久留在这儿,成为堡中的收集品;当然,是以一具⽩骨的⾝分。
此刻,堡中正面楼厅处,四平八稳端坐在堡主大座上的⽩骨堡堡主伊莎娜以手托腮,凝听万流奇滔滔不绝地诉说他与她⽗亲的情,可她一双神情莫测的美目却是紧盯在寒仲轩⾝上。
満脸不悦的莫筱蝉⾝躯一挪就挪到了寒仲轩⾝前,而且威示地昂起了下巴。伊莎娜微微挑了挑眉,但没出声。
“所以,堡主,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房少宮主这一回吧。”好了,万流奇终于演讲完毕,他自信地等待着伊莎娜的允诺。他就不相信凭他铁⾎楼楼主,还有他与她⽗亲的情,她会置之不理。
懒懒的,伊莎娜终于把因光移到万流奇和房慕极⾝上绕了绕,然后说。“为什么?”
为什么?万流奇不由大大一楞!她说为什么?老天!他刚刚说了一大堆她都没听见吗?
“堡主,我相令尊亲”
伊莎娜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是你跟他的事,与我无关。”
万流奇又是一呆;
“但是令尊曾经答应过我,若是我有”
伊莎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都跟你说与我无关了,你听不懂吗?”
这下子万流奇真的傻了!
而一旁的房图昌和房慕极更急了!
“堡主,是⽝子不对,是⽝子瞎了狗眼,”房图昌低声下气地说。“只要堡主挡下言语来,我一定照数补偿,请堡主”
伊莎娜哼了哼。
“我才不稀罕什么补偿。”
房图昌忙推了推儿子,房慕极会意地上前一步拱手弯下⾝去。
“堡主,是在下一时胡涂得罪了堡主,在下愿意”
“你们真的很啰嗦耶!”伊莎娜不耐烦地打岔道。“当初我给过机会了,是他自己放弃的,现在才来求我有什么用?告诉你们,我不想要什么补偿,就算你们跪下来眼找磕头也是一样,绝情毒一旦施出,是从不收回的。”
房图昌⽗子一听,脸⾊即刻变绿了。
“堡主,算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才把他宠得这么无法无天。”伊莎娜轻蔑地说:“除了玩女人,他还会什么?”
面⾊沉的万流奇突然以威胁的态势盯着伊莎娜,言语更是严森无比。
“堡主,你可曾想过,若房少宮主果真不幸毒发⾝亡,淘淘宮将会以何等手段来报仇?”
“报仇?”伊莎娜念着,忽地大笑起来。“来啊,想报仇就来啊,我看你们有谁不怕死的尽管来,我的青竹毒可是多得很哪。”
众人闻言,面⾊再次大变。
青竹毒一经昅⼊,只要不到三次呼昅时间就会倒地气绝,伊莎娜就曾经利用青竹毒消灭了整涸海鲛帮,而她甚至不用出派一兵半卒与敌方对阵。
于是,没有人出声了,大家俱是面面相觑,无一法可施。特别是房慕极,他现在才感觉到死神似乎已离他不远了,若不是⽗亲扶着,他险些就要失态跪落地去嚎啕大哭啦。
好一会儿工夫后,莫问天才轻叹着再试问一次:“真的没有什么条件可以让堡主替房少宮主解毒吗?”
似乎就在等他这一问。
“有!”伊莎娜几乎是在他话还没有问完前就回笞了。
大家又是一楞,随即脸上爆起狂喜的光采。
“请堡主示知!”房图昌抢着说。
伊莎娜微微一笑,徐徐转向寒仲轩,寒仲轩全⾝倏起不安的颤栗,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我要他!”伊莎娜指着寒仲轩,众人刚一呆,她又接着说:“我要他做我的丈夫。”
同样的,她话还没说完,莫筱蝉就跳起来尖叫怒吼“你作梦!”
“只有这个条件,否则别想让我救那个家伙!”伊莎娜断然道。
“想都别想!”莫筱蝉依然怒吼着。
可万流奇却是十分乐见其成,囚为房慕极已经笞应退出追求莫筱蝉的行列了,只要那个紧跟在莫筱蝉⾝边的男人除去,他就不再有任何竞争对像了。于是,他非常“诚恳”地向寒仲轩说:“公子,你也听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何况能娶到⽩骨堡堡主也是你的荣幸啊。”
而房图昌⽗子更是连声哀求:“公子,我就这么个儿子,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莫问天无言,莫筱蝉仍然在跳脚,而寒仲轩则不知所措地呆立着。
怎么会扯到他⾝上来呢?现在他该怎么办?答应?他爱的是莫筱蝉啊;不答应?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该死!他到底该怎么办?
只有夏洁始终很镇定地观察着伊莎娜,也只有她猜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因为从他们一见到伊莎娜开始,伊莎娜的眼睛就盯着寒仲轩不放,这种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可是,她还是有点疑问“为什么?”她问。“论长相,房少宮主比他亮眼;论⾝世,他没有什么特别出⾝,为什么堡主仅一面就中意他了?”
“夫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伊莎娜摇头摇。“其实你早就明⽩了,只要是女人就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好男人,这就是我选中他的原因。”
夏洁皱了皱眉,伊莎娜说的的确没错,是女人都看得出来寒仲轩是个好男人,更会是个好丈夫。
“可是他喜的不是堡主啊。”
“无所谓,”伊莎娜耸耸肩。“他是个好男人,即使他喜的是别的女人,即使他再不愿意娶我,但我一旦成了他的子,他就会对我很好,因为我是他的子,对我好是他的责任,对我忠诚也是他的责任,所以他也会为了我而忘了自己所喜的人,他也会尽量喜我,因为我是他的子。”
夏洁双眉攒得更深。
“堡主,凭你的⾝分,不需要做这种夺人所爱的事吧?”
这回,伊莎娜就沉默许久后才幽幽说道:“长久以来,⽩骨堡堡主始终生女不生男,所以都只能娶进赘夫来。然而”她苦笑了笑。“⽩骨堡堡主所真心喜爱的赘夫却都在进门后便露出了真面目,他们要的是⽩骨堡,所以几乎都在生下女儿后,堡主便得把赘夫赶出去,否则难保他们不会谋害堡主以自立。”
她轻叹。
“外祖⺟就曾在临终前吩咐我⺟亲,不要执意选择所爱,嫁一个好男人才能幸福过一生。我⺟亲没有听劝,因为她爱上了我⽗亲,结果,也是我⽗亲害死了她。”
万流奇闻言一惊!难怪她一点也不顾及他和她⽗亲的情。
伊莎娜望着寒仲轩。
“我⺟亲临终前也把我外祖⺟代她的话留给我:嫁一个好男人。我不想重蹈我⺟亲的覆辙,所以我选择他,一个好男人。或许我将会是⽩骨堡历代以来头一个能美満过一生的堡主。”
头一回,莫问天以认真的态度仔细审视寒仲轩。为什么女儿会中意他?为什么子会中意他?为什么伊莎娜会中意他?他真有这么好吗?伊莎娜说对女人来讲,他是个好男人,一个能带给女人幸福的好男人可是很多男人都可以带给女人幸福啊,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夏洁深深注视伊莎娜片刻。
“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吗?”
“当然。”伊莎娜大方地应允。“来人,带各位贵客到北楼去歇息。”
“娘,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嘛!”莫筱蝉议抗了。“仲轩是我的,我才不”
夏洁忙向她使了使眼⾊,同时小小声地告诉她:“嘘,娘知道,待会儿你就明⽩了。”
夏洁想私底下和女儿说,可女儿死抓着寒仲轩不放,生怕他被“偷”走了。而房图昌⽗子却是跟紧了寒仲轩,因为房慕极的命在他手上。万流奇当然也要上来,他必须知道情敌会不会就此消失。
于是,大家便只好聚在北楼的暖室里,预备把事情谈出个结果来。夏洁看大家都望着她们,只好尽量把声音庒低了向女儿说:“把紫果给他们,这样仲轩就能留在你⾝边了。”
莫筱蝉为难地瞟寒仲轩一眼。
“可是”
夏洁看她还在犹豫,不觉升起了怒火。
“怎么?难道你真想见死不救吗?”
“不是啦,娘,是”莫筱蝉轻叹。“我已经给仲轩吃了。”
夏洁一呆,继而惊叫:“什么?你给他吃了?”
莫问天看夫人惊叫,忙凑过来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夏洁呆呆看了看女儿,又瞧了瞧寒仲轩,最后才连连叹息地转向丈夫。
“我原本想让女儿把紫果给他们,这样仲轩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没想到女儿却早已把紫果给仲轩吃了。”她唉声叹气地说。
谁知道莫问天一听,叫得比她更大声。
“什么?给他吃了?”
“是啊。”
莫问天霍地转头瞪着寒仲轩老半天,而后突然从靴统里菗出一把匕首,同时从茶几上取了个空茶杯,最后更是气势汹汹地走向寒仲轩,模样好似要将寒仲轩剖肚挖出紫果似的。
寒仲轩猝然一惊,莫筱蝉更是快速地抢过来挡在爹亲面前。
“爹,你想⼲什么!那是我要给他吃的,你不能怪他啊!”夏洁也忙赶过来阻止。
“你疯了!就算杀了他也拿不回紫果了啊!”杀了他?
房图昌⽗子闻言更是紧张不已,两人双双闪至莫问天左右。
“莫院主,请莫冲动,有话好说,别忘了小儿的命还得仰赖他呢!”
莫问天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继而不耐烦地叫道:“谁说我要杀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夏洁却仍是谨慎地抓着他。
“那你拿着刀子想⼲嘛?”
莫问天唉了一声。
“他吃了紫果不是?也就是说他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了,所以他的⾎也有解毒功效啊。”
夏洁啊了一声。“对喔。”
“对!”莫问天受不了地叫道。“现在,夫人,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喔,对不起。”夏洁不好意思地放下紧抓住莫问天的手。
莫问天再次向前,可莫筱蝉还是挡在前头,只见她双手一伸。
“给我!”
“什么?”
“我来弄就好了,”莫筱蝉说着抢过匕首和茶杯。“免得你把他的⾎全放光。”
莫问天耸耸肩。
“随便你。”
可是匕首在寒仲轩的手臂上比了老半天,莫筱蝉硬是割不下去,寒仲轩好笑地接过匕首来自行划了一刀“啊你⼲嘛割那么用力嘛!”
伊莎娜依然是手托着下颔一副信心十⾜的模样儿。
“决定留下他了?”
“作梦!”莫筱蝉怒吼。“他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伊莎娜耸耸肩,一手轻拂去膝上的一线发丝。
“说什么名门正派,原来也不过是见死不救之流而已嘛。”她语气轻蔑地说。
“错了,堡主。”莫问天回道:“我们没有见死不救,而是他的毒已经解了。”
伊莎娜静了一下,随即猛然坐正“你说什么?毒已经解了?”她不敢置信地惊叫。
“是的,的确已经解了。”
伊莎娜不信地望向房慕极,却发现他脸⾊红润、神清气慡,再无绝情毒即将发作时的面⾊青⽩现象。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问,继而瞪向莫问天。“你们如何解的?”
莫问天笑笑。
“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堡主吧?不过我保证不是贵堡有人出卖堡主就是了。”
伊莎娜神情霾地凝视他们许久。“我想”她慢呑呑地说:“如果你们解得了我的绝情毒,大概⽩骨堡也没有什么毒可以难得倒你们了吧?”
莫问天心中一惊,可是依然镇定地维持着笑容。
“不要说⽩骨堡,普天之下本就没有难得倒我们的毒。”
伊莎娜哼了哼,转而凝视着寒仲轩。
“你真的不愿留下来?”
寒仲轩歉然微笑。“抱歉,堡主,我”他和莫筱蝉相视一眼。“心中已有所爱之人了。”
伊莎娜无声叹息。
“那你们就请吧,本堡主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