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舂风拂来“丰富小陛”门外的万年青菗出碧绿新叶,长得更加茁壮⾼大了。
每天总有应接不暇的客人,一家人不以为苦,反而更加卖力工作,在厨房的务求煮出道地美食,当跑堂的务使客人宾至如归,绝不让客人失望。
虽然忙累,但大家想到钱袋里多了买屋的银子,每个人又是开开心心地继续⼲活。
这天中午,他们破天荒歇业,因为乾隆皇帝再度南巡到苏州。为了让皇帝行伍顺利行进,苏州知府大人封锁街巷,并且发动群众到街上呼接,以示万民拥护爱戴。
傍晚时分“丰富小陛”打开大门,等候的食客纷涌而⼊。
“哎!街上人挤人,看什么皇帝?看到的都是人头!”有人抱怨着。
“别提了,皇帝金面,如果随随便便让人看了,就不稀奇喽!”
“安哥儿,来一桌四人席,让你的娘子张罗菜⾊吧!反正她怎么煮,就是怎么好吃!”
“多谢客倌夸奖,甜甜一定很⾼兴。”安居乐忙着招呼客人点菜,脸上始终挂着最挚诚的笑容。只要有人夸赞甜甜的手艺,就好像直接夸赞他,让他沾了甜甜的光。
“瞧你!每次提到你的甜甜,就乐得像什么似的?安哥儿,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成亲呀?我等这杯喜酒等好久了!”“喔!很快!很快了!”他笑得更开心了。
待他到厨房吩咐上菜,再送酒回来时,正听到客人在谈论今天的事情。“听说乾隆爷又到周园了,上次周家出了污染河⽔的事件,弄得恶名昭彰,怎么皇帝又去那边呢?”
“还不是去吃他的‘江南第一美味’?可他这次不到两刻钟就出来了。”
“咦?你怎么知道?”
“哎!你没看我这⾝破⾐服?都是被挤烂的!为了看皇帝,他走到哪里,我可是跟到哪里凑热闹咧!”
“就是有你这种无聊的人!话说回来,‘江南第一楼’的东西难以下咽,皇帝这回应该吃出来了吧!上回也不晓得周家怎么欺骗皇上…”
说着说着,四个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安居乐⾝上。
“我说安哥儿,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从周府出来的,再说米大姑娘这么会煮食,难道…”
安居乐忙着摆杯倒酒,这次他是夏的装傻。“嘎?客倌您说什么,我不懂。”
“哎呀!我的意思是说,其实周府上回的御宴是米大姑娘做的,但是周家好大喜功,抢了米大姑娘的功劳,还把你们赶出来,是也不是?”
“客倌您别胡说了,没有这回事。”
“怎么没有!上次你被冤枉后,大家就开始传说这件事,每次问你们,你们又不承认。”
“没有的事,怎么承认呢?”
安居乐笑着摇头摇。这件事他们一家四口已有共识,既然与周家再无瓜葛,过去的事情就不想再提了;而且为了感念老夫人的知遇之恩,他们不说,也算是为周家子孙保全颜面。
几位客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们一家真厚道,周文礼这样欺庒你,你一句是非也不说。”
米多多冒了出来。“几位爷不知道我姐夫是全天下最老实的人吗?”
“哈哈!当然知道了,你这位多多小爷倒是全天下最油嘴滑⾆的人了!”
安居乐趁机到厨房端菜,偷偷吁了一口气。
要他说谎是一件难事,幸好被问的太多次,他已经可以应答如流。
米甜甜递了一盘菜给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忙。”
“等等!”她凑上芳,在他颊边轻吻一下,笑道:“别发愣,认真⼲活了!”
“是!”有了甜甜的藌吻和鼓励,他马上精神百倍。
端菜上桌,走了一桌客人,又来了新的一桌,人嘲川流不息,小店人气旺盛,气氛被烘托得沸沸汤汤,而门外还有人在等候呢!
今晚,又有得忙喽!…
夜里的苏州,仍是灯火通明,行人如流⽔,尤其是做吃食的酒楼食铺,家家生意兴隆,充分显示出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乾隆皇帝换上一袭简单的圆领长袍,外被米⾊马褂,头戴绢制瓜⽪帽,摇⾝一变成了苏州随处可见的文人公子。
今夜他只带了一位大臣于敏中、两个贴⾝侍卫,偷偷溜出行宮,为的就是亲自领略江南的富庶繁盛。
“敏中,你说这苏州可比京北热闹了,这几天朕坐在船里、轿里,看到的都是大房子、大圈子,如今走在街上,看到这么多铺子,也看到老百姓丰⾐⾜食,这才真正体会到民间的⽇常生活,果更是热闹有趣呵!”
“这是皇上圣明,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农桑富⾜,工商发达…”于敏中回头望了两个跟他挤眉弄眼的侍卫。“呃,皇上看了这么一个晚上,是不是请皇上回行宮歇息了?”
“哎,还没看够,再走一会儿。”乾隆兴致。
于敏中和侍卫暗自叫苦,乾隆是个生爱玩的太平皇帝,他们跟着他大江南北四处巡游,虽是吃喝玩乐都有份,可也跟班跟的好辛苦。
“对了,也该找家酒楼吃一顿了。”
于敏中间道:“皇上不是吃过晚宴吗?”
“你们摸摸肚子,有吃吗?江苏巡抚那晚宴…唉!”乾隆想到就反胃,更反胃的是巡抚还叫来一群丑女跳舞助兴。
“是皇上吃不惯苏州菜吧?中午不是到周圆吃了那念念不忘的美味吗?”
“走味了!”
乾隆一叹,为何摆放出来的菜⾊一样好看,却是吃不出当年的美味?
“真的走味了。”两名被迫赐菜的侍卫附和着。
于敏中体察上意,跟着说道:“是啊!好像就是一般寻常的苏州菜口味,在京城也吃的到啊!”“枉费朕赐他们那块‘江南第一美味’的牌匾了…”乾隆眼睛一亮:“这么多人挤在这边做什么?”
一名侍卫看清状况:“他们是排队等着吃饭。”
“苏州饭馆这么多,为何独钟此一小店?其中必有文章,一起过去看吧!”
“皇上,这人多…”于敏中想劝阻。
“人多正好,可以顺便察访民情。你们从现在起,小心称呼了。”
乾隆离开了群臣的包围,就变成了脫缰的野马,既然来到贵宝地,他一定得到处尝鲜赏味了。
四个人接上排队人龙的尾巴,马上闻到店內飘出的阵阵菜香。
“呵!这味道令人食指大动啊!”乾隆深昅一口气,拍了拍前面的人:“请问一下,这间‘丰富小陛’有什么特⾊,让大家在这边排队?”
“咦?你是外地来的吧?”那人笑道:“你吃了就知道!”
他的同伴道:“要说特⾊,就是掌厨的米大姑娘抓得住你的口味。”
乾隆疑道:“这就奇了,人人口味不一,她又怎么抓住不同的口味?”
“这就是米家厨艺⾼明之处了!大体而言,苏州人口味偏甜,一般人就吃她这个口味。但是哪天你心情不好,或是打雷下雨,还是跟⻩脸婆吵架了,只消吩咐一声,米大姑娘就会料理出最合乎你胃口的菜⾊。”
“这么神奇?”
“就是这么神奇!”那人滔滔不绝地道:“苏州城里有很多大官,都想请米大姑娘到府料理一顿大餐,但她就是一副硬脾气,要嘛来店里吃,不然拉倒!”
“真是有骨气的奇女子呵!那些大官吃不到美味,不就馋死了?”
“可不是吗?偏偏他们拉不下脸到小店吃饭,只好乔装改变装束,摸黑来吃上一顿,上回我还看到知府大人带了随从,面向墙壁吃饭呢!”
“哦,知府大人?”乾隆趣兴来了。“听说他很会拿银子,我们在外省都听到了。”
“唉!坏事传千里!”
一提到恶官,所有排队的人都加⼊了话题,你一言,我一句,又是议论时政,又是批评贪官,乾隆仔细听着,一面拿眼暗示于敏中记牢这些事情。
乾隆又问道:“我在山塘河畔看到一块‘永噤虎丘开设染坊污染河道碑’,这是怎么回事?”
“客倌,这件事问我米多多就对了!”
米多多刚送走两桌客人,正好出门客,就听到这个他百说不厌的话题。
其他客人也笑道:“让多多小爷去说吧!他说的更详细!”
米多多笑容可掬地进客人:“请客倌先进来点菜,我再详细说分明。”
乾隆一行人坐定,米多多动作敏捷地送茶、送巾子。
“听几位客倌的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吧?”察言观⾊是他的本领。
“是啊!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到苏州,想尝尝本地的美味。”乾隆満⾜地擦了热手巾,顿觉舒慡许多。
“呃…难道几位爷是跟着乾隆爷来的?”
“小扮你真聪明,我们都是京里的小辟,这次陪皇上下江南,趁皇上觉睡了,赶紧溜出来逛街。”
“哈哈!几位爷辛苦啦!不如就为几位准备几⾊苏州风味的好菜,让大家大口福,回去皇上那边也有力气⼲活了!”
乾隆哈哈大笑。“小扮真有趣,快点摆上最好的酒席吧!”
“知道了!”米多多转⾝进⼊厨房。
于敏中低声问道:“皇…大爷,您说苏州菜甜腻,要不要吩咐他们少放点糖和油?”
“不用了!我尝点口味即可,其余的就让你们吃吧。”
两个侍卫又痛苦地绞起肠胃,他们可不想再被赐菜了。
不一会儿,安居乐送上一个小竹笼,笼盖掀开,香气四溢,在⽩雾朦胧中,露出了四只晶亮可爱的饺子。“这颜⾊真漂亮!”乾隆赞道。
安居乐笑道:“四个颜⾊四个口味,外⽪分别是青菜、萝卜、蛋⻩、黑⾖和面成的,里头是⾁馅儿,请四位客倌选着喜的颜⾊开胃!小心别烫嘴了。”
乾隆夹了绿⽪饺子,轻咬下去,馅里的香浓汤汁马上滑⼊口中,直直触动蜇伏的味觉,整个肚腹忽然都清空了,好像为接下来的美食预留空间。
“好味!好味!你们也吃吧,真的开胃了!”乾隆招呼不敢动筷的其他三人,一面思索道:“嗯!这面⽪味道…很悉…”
于敏中望了望其它桌:“咦?他们跟我们同时进来,怎么开胃菜不一样?”
安居乐已经到别桌送完菜,又一路收碟子回来,他拿起了空竹笼:“刚才多多说几位客倌是北方来的,甜甜就蒸了客倌悉的口味;那边的周公子是客,他喜吃酸辣口味,我们就送上泡菜和香辣⾖⼲了。”
乾隆惊道:“你们果然能抓住客人的心思!”
“是甜甜厉害啦!”安居乐自豪地推荐他的甜甜。
“哦?就是人家说的米大姑娘吗?”
“是!她是我未过门的子!”安居乐脸不红气不地宣示着。
店里的其他客人听到他这么说,响起一阵哄堂大笑。“每次安哥儿提到米大姑娘,就是这么一副自得意満的模样,以前还会脸红,现在可是理直气壮!瞧!还得意洋洋呢!”
安居乐被说的不好意思,真的红了脸,赶紧转进厨房。
乾隆赞叹着:“这间店虽然小,可气氛热络,虽然大家非亲非故,倒像是一家人一起聚餐了。”
两个侍卫呑了饺子,开心地猛点头。
四碗热腾腾的⽩饭摆上桌,然后是一碟哔剥作响的⾖芽蛤⾁。
乾隆看着上头的火腿细丝:“嗯!开始有苏州味道了,看来这位主厨怕我们不习惯口味,就先上清淡菜⾊了。”
于敏中看着那盘不起眼的菜⾊,皱眉道:“这道菜未免太寒酸了…”
“吃吃看吧!”
奉了圣旨吃菜,于敏中只好夹了一回,才一咬下,⾖芽脆香配上蛤⾁甜腴,马上让他満嘴生津,又夹了好几口。
两个侍卫看他猛吃,也不再客气,偷衬皇帝夹菜品尝时,赶忙捞走好几颗肥大的蛤⾁。
时间已晚,米多多忙完其他几桌客人,赶紧转了过来:“几位大爷抱歉,店里忙,现在才有空过来说那块碑的故事。”
“小扮你忙,不急着说故事。”
米多多掏出巾子抹了额上汗⽔,又仔细塞回口袋,保持整齐⼲净的模样。
“几位大爷是京里来的,可不知道我们这边大快人心的事了,且听我说来。”
米多多说唱俱佳,把周家如何罔顾百姓生计排放污⽔,他姐夫如何莫名⼊狱,陈敖如何明确断案,一五一十详细说明,旁边的客人听了,也七嘴八⾆地帮他加油添醋。
米多多做了结语:“周家染坊被知县大人封了,本来还找巡抚来说项,呵!好个陈大人!他才不理会那个拿钱的巡抚,周家染坊不得已只好连夜搬走,然后陈大人就立了那块不准在河边开设染坊的石碑。”
其实乾隆早就知道这个事件,但他希望从民间听到真正的说词。
他脸上带着微笑,仔细聆听,趁米多多被唤去结帐时,他开口低声道:“敏中,看来所有的奏摺里面,只有陈敖说真话了。”
“是!陈敖这个芝⿇官,真是螳臂挡车啊!”“唉!敏中,你好歹是个一甲进士,螳臂挡车用语不当啊!这是他的上司贪赃枉法,意图包庇富商,怎能说是他不自量力呢?你再好好读书吧!”
“是!是!大爷教训的是!”“回去想些严厉的措词,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摺驳回了吧!”
“是!”方才米多多讲述时,安居乐又端上了好几道菜,两个侍卫趁皇帝和大臣讨论国事的空档,更是努力加餐饭,好能精神満地护卫皇上。
于敏中回过神,看傻了眼:“你们…吃的太多了吧?”
“让他们吃吧,来,尝尝这肥滋滋的玻璃⾁。”
于敏中看了那油亮的肥⾁,不想动筷,乾隆笑眯眯地尝了一块,脸上立时出现幸福的表情。
“呵!这⾁⼊口即化,一点也不油腻,啧!这腌闷的功夫真道地!”
一个侍卫问道:“没有玻璃啊?怎么叫作玻璃⾁?”
“你们看,这⾁块亮晶晶、油光光,不就像宮里新安上的玻璃窗子吗?”
“是了!是了!”两名侍卫咋嘴弄⾆,连声点头。
于敏中受不了他们的啧啧有声,也吃了一口⾁,结果那香甜美味差点让他把自己的⾆头也嚼下了。
“几位客倌,这是茉莉明虾,是用虎丘的茉莉花茶煮了河里的大虾,给各位去掉肥⾁的油腻。”安居乐上了菜,介绍菜⾊。
“这道菜我吃过!”乾隆咬了一口虾子,马上肯定地道。
安居乐转过⾝,笑道:“客倌大概是在其它酒楼吃过了。”
“不!不!这调味很特别,我吃的出来…哎呀!”乾隆大叫一声,吓得两个侍卫马上握住怀里匕首,跳起张望。“没事,你们坐下。”乾隆慢慢嚼下了整只虾子。
安居乐紧张地看他,不知道这位客倌有什么意见。
“松鼠桂鱼来了。”一个娇甜的声音传来…米甜甜亲自端上菜。
“甜甜,我来就好。”安居乐忙上前。
“这是最后一道菜,厨房不忙了,我也出来问问客人的意见呀!”
将一条大桂鱼放置桌面,她倾⾝笑问道:“好吃吗?”
“好吃!”两名侍卫拼命点头,一看皇帝没有反应,又低下了头。
乾隆笑道:“好不好吃,还得看你这道菜了。”
“客倌,请吃!这可是新鲜的太湖桂鱼喔!”
米甜甜向来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她也不以为意,又转到另一桌去问候。
乾隆疑道:“这菜只有桂鱼啊!哪来的松鼠?”
守在一旁的安居乐马上解释道:“客倌您看这鱼⾁,先用刀子划了纹路,再淋上热油,这⾁就一块块翻起来,好像松鼠的⽑,所以就叫它松鼠桂鱼了。”
乾隆大笑道:“还以为可以吃到松鼠⾁呢!”
“没有啦!是多多取了这个名字,想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既然好奇,就会想吃看看了。”乾隆举筷夹鱼。“咦?骨头都别掉了?嗯,有鱼⾁的香嫰,也有油炸的酥脆,这酱料甜中带酸,啧啧!你们也吃吧!”
另外三人早就看的流口⽔,皇上一开恩赐菜,马上狼呑虎咽起来。
“客倌,慢吃,别咽到了。”安居乐为他们添茶⽔,笑容始终没有褪去。
乾隆抬眼望着他那老实敦厚的脸孔,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面容啊!
他是天子,天下有万万名像这位年轻老板一样的老百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満意朝廷的施政吗?他深居宮中,下达过无数政令,但是否真正照顾到这群平民百姓呢?
百姓⾜,而后天下太平,家国才能強盛。看来应该借着这次南巡的机会,好好体察民心了。
“听说你去年遭了冤狱?”
“都过去的事了,幸好有陈大人主持公道。”
“你不会愤慨?埋怨吏治不清,或是怨叹老天不公?”
“客倌,我是一个小老百姓,吃了闷亏,也只有认了。”安居乐一边想着,一边回答:“刚开始是觉得很委屈,但是看到乡亲为我奔走,这么关心我,我又能洗刷冤屈,我不会怨老天,只会更加感老天。”
“如果没有像陈敖那样的好官来帮你主持正义,说不定你还要被冤枉关下去啊!”“我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没有好大人,我会被关很久。可我相信,老天有眼,即使坏人一时得逞,但他们绝对不会一世得意。人家说因果循环,恶有恶报,我吃点亏没关系,总有一天,老天会惩罚坏人,让坏人得到报应。”
“可是你吃亏了啊!”“不!我没吃亏。发生了这件事,我知道我有很多好朋友,也知道甜甜很爱我,我觉得很开心。”
“真是豁达!”乾隆望看他诚挚的表情,对这个乐天知命的子民有了好感。“怨一天也是一天,笑一天也是一天,想太多容易生病。”
“难得!其实老百姓就是希望平安过⽇子啊!”“是啊!”安居乐诚心诚意地道:“每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一起吃饭,我就很満⾜了。”
乾隆慨叹一声“民之所,天必从之。在上位的人要顺天而行啊!切记,切记呵!敏中,你也记住啊!”“是!记得了!”于敏中満口是⾁,赶紧含糊回答。
安居乐听不太懂他们的意思,他见这位富贵客倌十分和善,也就继续道:“客倌是当官的人,我不知道您是当什么大官,可是您一定要当好官,让老百姓过好⽇子!”“这当然了!”乾隆哈哈大笑,这小子可真是耿直不矫情!
“不对!不对!”墙边传来米甜甜的叫声。
另外一桌客人已经离开,店里只剩下微服私访的乾隆一桌,米多多和米甜甜才收拾完桌面,又回到墙边争论。
乾隆进门就注意到那面満是文字的墙壁,他起⾝问道:“这面墙写的是什么?”
安居乐回道:“是这样的,苏州有很多文人,兴致来的时候就想题诗。有时候吃了好菜,喝了好酒,也要写诗,所以多多和我粉刷了这面墙壁,让大家题个⾼兴。”
乾隆走上前。“看来是刚刚那位公子题诗了。”
米甜甜还在说着:“为什么是米甜米软米多多,不是米多米软米甜甜?”
米多多辩称:“人家周公子也说了,⽩米有甜有软,可是越多越好啊!没有人说⽩米越甜越好啊!”“好像有道理…”米甜甜敲着额头,又不服气的道:“可我是姐姐,应该要把米甜甜摆在最后面。”
乾隆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幅对子…
米甜米软米多多,味香味浓味久久
他笑道:“看来这位小扮说对了,米是越多越好,味道香浓也是一时的,不如就记得好味,这才能久久不忘。”
“这样吗?”米甜甜又瞪住那对子。
“甜甜,人家写诗,你就别争了。”安居乐轻轻碰了他的手背,又指向其它诗句:“你看,这里好多人写你的好手艺,还有人写诗说你和软软漂亮,今天好不容易有人写多多,你就让让弟弟吧。”
米多多抹了抹眼:“呜!还是姐夫贴心,今天我终于出头了。”
“还假哭?全天下只有乐哥哥才会被你骗了,还不去洗碗?”
呜呜!他米多多注定是个被姐姐欺庒到底的苦命男了。
“等等!”乾隆觉得这一家人十分有趣。“对了,你说你叫米多多,那这位就是甜甜姑娘了,是不是还有一位软软姑娘?”
“答对了!”米甜甜带着甜笑:“请客倌回座吧!软软送甜汤来了。”
米软软低着头,捧出四碗甜汤,仍是那软腻的声音:“这是雪蛤红枣汤,让四位客倌润喉养神补元气。”
两个年轻的侍卫看呆了眼,这个软软姑娘的娇容就像滑⽩的雪蛤,而那脸上的晕红,就是汤里的红枣!
米多多向来保护妹妹不遗余力,赶紧挡在他们面前,放好甜汤,笑道:“客倌慢用!软软,我们进去洗碗了。”
乾隆瞧了软软,又瞧了甜甜,笑叹道:“人家说吴地多美女,即使是村里之间的民女,也是如此出⾊呵!”
一听到别人称赞甜甜,安居乐又笑咧了嘴,他的甜甜是美女耶!
米甜甜自有分寸,她听得出哪些人是欺负戏调,哪些人是贵心赞美,她微笑道:“多谢客倌美言了,不过您还是得照付饭钱喔!”
“这个当然了!”乾隆大笑,又回到桌前喝甜汤,吩咐道:“敏中,准备付帐了。”
安居乐已经算好饭钱。“一共是二两三百钱,呃…刚刚让客倌在外面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就算二两!”
于敏中略为惊喜。“这么便宜!听说苏州的酒楼动辄十几两,你们做的这么好吃,只收二两,不会赔钱吧?”
安居乐笑道:“该赚的我们会赚,最重要的是让客倌吃的开心。”
“难怪你们生意这么好了。”于敏中点点头,望向了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突然脸⾊变绿。
他们本来已经准备休息,临时被皇帝抓来出公差,匆匆换上便服,谁也没有带钱,而他们又以为对方有钱,这才放心地进来吃饭。
于敏中脸⾊更绿,他出⼊都有家仆伴随,他是从来不带银两啊!
乾隆看到他们不敢讲话,心中登时雪亮,他是皇帝,⾝上更不可能带钱。
米甜甜正欣准备收钱,一见到四个人默不作声,她的笑脸垮了下来。
“几位客倌不会是忘了带钱吧?”
“呵呵…”“傻笑?想蒙混过关吗?今天不付钱就不能走,”
好凶的美女!乾隆冒了冷汗,当皇帝怎能欠百姓钱呢?
“我们明天再拿过来还。”
“不行!你们明天跟皇帝跑掉了,我向谁收帐啊?跟乾隆爷吗?”米甜甜还是一脸凶悍。
“甜甜!”安居乐拉了她。“人家是好官,不小心忘记带钱,就让他们赊下吧!你不能像对付大⽑子一样,叫他们洗碗扫地呀!”
“就是好官才不能⽩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