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神经衰弱
小明最近的确受伤颇多，频率与严重程度也都比以往厉害了很多，一般的士兵或许还没有察觉，但只要实力稍強地位稍⾼的术士或斗士，都很清晰的感到这位佣兵的疲劳。
他们都对此关心过，毕竟这位佣兵的声望如今在这个世界已经強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无论“恶魔”是否真的只有这名佣兵才能追捕并且杀死，他们只知道如果这位佣兵出了什么意外，面临人类的无非两种后果。
更加极致的愤怒与憎恨激起人类更強的斗志，或者⼲脆斗志丧失，士气大减。
现在小明对于人们的意义绝对不止重要的战力这么简单，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的支柱与信仰，而这位佣兵也丝毫不辜负人们的期望，与恶魔的几次冲撞虽然损失也颇为惨重，但在这位佣兵的带领下也都取得了胜利。
如今看着小明的人不仅仅只有这场战役的直接参与者，还有那些在后方默默祈祷的普通平民，甚至魔族也在观察着他，所以小明这三个月来似乎逐渐差劲的⾝体状况理所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国王都亲自写了书信送到前线对其问候。
“…德哈隆！”再一次为小明包扎治疗着新的伤口，恩斐糟糕的发现上次的伤势也尚未愈合，而且随着这次的伤上加伤变得更为严重“德哈隆，你最近是怎么搞的？！你的实力只有这样吗？还是⾝体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次直接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小明淡漠偏头，没有理会恩斐。
恩斐（皱眉）：“…德哈隆！”
小明（垂眸玩手链）：“…”恩斐一把抓住小明的手狠狠一拽，強迫对方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以往満満温和的灰蓝双眸中染上了凌厉的⾊彩：“德哈隆，下面几次的计划你暂时不要参与了，先把伤势养好再说。”
恩斐的视线顺着少年那无光泽的红眸下移，德哈隆的黑眼圈太重了，而他的帐篷因为德哈隆自己的坚持离得并不算近，尽管恩斐并不清楚德哈隆的睡眠状况，但看到勇者现在这副神⾊苍白憔悴的模样…恩斐迅速想到了当这名少年还是个小小的男孩时，对方是怎样每晚被噩梦惊醒，浑⾝冷汗直流，神情慌乱而又无措。
而恩斐猜得没错，小明几乎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醒来时的现实让他感到仿若要窒息的幸福与満足，即使浑⾝都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即使会被空气中浓郁到极点的腥血味差点熏的呕吐，即使好几次真的几乎被魔族暗算的失去性命，小明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能尽情释放自我的美好方圆。
他的功绩越来越多，他的声望越来越⾼，他觉得他所望渴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得到。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从战争开始，第一次与魔族正式冲撞以来，小明一次好觉都没有睡过。
他很疲倦，精神上的、⾝体上的。
他很満足，精神上的、⾝体上的。
他不敢觉睡，也不想觉睡，小明恨不得他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的，因为那样就能让他多感受一下脫离睡眠时众人憧憬孺慕的目光，那种让他浑⾝上下的每个细胞都能发出欢喜鸣叫的悦愉。
可是他不是超人，大脑与*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得到充足的休息，但悲哀的是只要他一旦入睡就会做起无边无际的噩梦，一次比一次腥血、一次比一次黑暗、一次比一次绝望，一次比一次感到无法呼昅。
他杀了好多好多的异族，有好多好多的人因为他而死去，而这些死去的人把他们最后的希望都交到了他这个真正的凶手手上。
小明的睡眠质量差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甚至被这噩梦磨折到在场战的营地里服用了有安眠作用的魔药——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是竟然也毫无作用，小明现在甚至不能做到凭着自己的意志从那无边无际的噩梦中醒来，只能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对他来说实真的炼狱，直到早上的生物钟提醒他自然醒来时，他才能疲惫无比的睁开眼袋极重的双眸，然后拖着疲劳的⾝体又开始新的一天，⿇木的、机械的一天。
人的一天中可以分成两部分，醒着的、睡着的。
小明觉得他快被这种噩梦磨折疯了，完全的神经衰弱，那是一种几乎就要被逼到极限的极端的強迫。
他不想觉睡…他厌恶睡眠，他想时时刻刻都能清醒。
全是他杀的…全部都是他杀的…梦里的鲜血黏稠浓郁到将他淹没，由他的眼嘴鼻耳汹涌澎湃的挤进灌入他的⾝体，任他如何拼命的挥舞四肢也无法飘到海面，这些绞融着灵魂的血液重重的庒着他，无比沉重的庒着他，是灵魂的重量，让他绝望窒息的沉入那片无底的血海，向下沉沦。
——好満足，太満足了，没错，即使这么累也没关系，即使感觉他快死掉了也无所谓，就是这种感觉，他在心中微微笑了起来，握紧他満是鲜血的手掌，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的感快！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塞勒瑞特想要他做的！塞勒瑞特望渴看到的最丑陋的自己，这就是他所追求的！
——德哈隆他其实就是恶魔啊！
——这个人，其实就是恶魔啊！
“…你又做了噩梦了吗？”耳边突然传来瑞的声音…不，小明眼前模糊的视线稍稍好了一些，现在只要给他一张床他几乎就可以倒头就睡，大脑昏沉作痛的让他快要昏过去了，竟然迷迷糊糊的把“瑞”的名字差点叫了出来。
小明这次抬头看了恩斐一眼，猩红的双眸现在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任何光彩。
小明恍惚了两秒，才极其缓慢的摇了头摇，他拍开恩斐抓住他手腕的手，摸摸腹小被恩斐暂且缝合好的伤口，支撑着他的巨剑站了起来，然后有些摇晃的向帐篷口走去。
战争现在已经持续了两年还有终结，本来半年前人类已经占据了上风，但是魔族不知用什么理由把巨人族给牵扯了进来，那次突然加进来的新对手让人类这方措手不及，夜一之间损失了将近5000的人手。
而现在的局势其实非常僵持…必须有个人来打破。
…打破的那个人会是他。
迷蒙中小明心中有个声音这样低喃着。
打破这种僵持局面的人一定是他，也必须是他，他不会让给别人，这种得到荣誉的机会。
这两年小明都没有回龙之谷，局势紧张的不容他走开。
但是只有两年不到了，他一定会在这两年之內把战争完结掉！以最大功臣的⾝份去迎接塞勒瑞特的醒来。
正在朝帐篷出口走去的小明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他的肩膀被人握住了，他回过头，神情厌恶：“别碰我，恩斐。”
恩斐力道极重的抓住小明的肩膀不让他离开，此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撕去了那层虚假温柔的伪装，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从他的⾝上迸发开来，用着命令的语气，非常強势：“德哈隆，去觉睡。”
小明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握紧了手中鲜血淋淋的赤炎：“…放开我，恩斐。”
恩斐毫不犹豫：“去觉睡，你现在需要休息…你的脸⾊太苍白了，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剑刃擦摩地面，巨剑与大地的擦摩发出让人胆寒的嘶嘶声：“最后一次。”小明的声音沉了下来，无光彩的眼中也闪过隐隐的杀意“恩斐，别碰我。”
“…我只是担心你。”
小明嘴角一扯：“我要是死在场战上不是对你更有利？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可是死了啊。”
他并不怀疑恩斐对他此刻的关心是出于真心，只是男人那晚的做法让他至今也对这个人感到一种厌恶的情绪…当初看原著的时候小明就觉得这货比他还中二，作为一个领队时对待每一个成员的温柔与关怀都是认真的，可当为了实现他想让“世界和平”的目标时，阻碍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又可以毫不犹豫的全部铲除——灰蓝的眸中带着温柔的怜悯，然后微笑的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这是原著对于恩斐的描写。
很矛盾，可在恩斐这个人⾝上又融合的非常完美。
他懒得和恩斐多说，直接巨剑一挥向恩斐的小臂砍去，让男人不得不松开握住他肩膀的手。
他不想看到恩斐，一点也不想，原因大家都懂的，小明疲惫无比的说，即使他想在恩斐面前做出強势的样子，他的⾝体也真的太过疲劳：“再给我三天，我不会有事的。”
“三天？”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期限，恩斐皱眉问。
“…啊，三天。”小明的眼神突然变得空茫，像是为了加重语气，他自己也点了点头“只是⾝体还不适应而已…这一段的失常只是适应期，不会有事的。”
这是为了变得更強大的…必要的代价。
向魔族伸出了手，从修米尔那个狡猾凉薄的商人那里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