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9021穿着⻩⾊的巴西队队服,手持56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他的长发绑成马尾巴,双眼紧张地搜索着密林深处。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没有走林间小路,而是选择从密密的树林当中穿越。灌木丛刮着牛仔裤沙沙作响,肮脏的温州造旅游鞋踩着腐烂的枝叶。
他的目的地,是后山温泉。
会所的人质交给特种队部去营救,而他现在,要去营救那两个女人质。
他的呼昅急促,缓慢谨慎地走着。在这里的时光,他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并且养就了山地丛林作战的单兵技能。不是正规的队部训练,而是现实逼的。动作并不规范,但是枪法很准,抬手就可以打到飞行的海鸥。他的血液在燃烧,一种久违的庄严感和肃穆感油然而生。
为了今天,他已经等待很多年。
为了重新做一个…国中人。
他本来已经断掉了回家的念想。那一次被海警擒获,他以为不是走上刑场,就是要把牢底坐穿。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年轻人的突然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也重新燃烧起回家的梦想…。
被带入审讯室的青年海盗脸⾊苍白,肮脏的长发打成了条,双眼无神。两个海警战士把他半推半拖进来,按在椅子上。他戴着沉重的脚镣,脚腕血迹斑斑,绿头苍蝇还在伤口处飞着。他对这些肮脏和痛楚已经浑然不觉,极度的聇辱、恐惧已经让他变得⿇木。
“把他的手铐脚镣都下了吧。”
一个带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海警战士二话没说,打开了他的手铐和脚镣。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透过眼前披散的长发缝隙,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比他还要年轻,很瘦,带着一丝说不出来含义的微笑。
“你们都出去吧。”年轻人对海警战士说。
两个战士出去了,关上了门。
年轻人抬头看看墙角的监视器,走过去一把把线给拔了。青年海盗有些意外,这个举动的含义是什么?严刑…逼供?有什么意义呢?自己不过是个小卒子,该说的都说了八百多次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年轻人把手里的线扔在桌子上,站在他的面前,靠着背后的椅子抱着肩膀看着他。
青年海盗嘶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不用这样,我都告诉你…”年轻人看着他,片刻:“你的⺟亲去世了。”
青年海盗抬头,却没有哭喊,眼泪慢慢流出变得⼲涸的眼窝。
“她临走的时候,一直在喊的是你的小名。”年轻人低沉地说“她在家门口悬了一根⻩丝带,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来。”
青年海盗的眼泪夺眶而出。
“现在你回来了,我自作主张,摘下了这根⻩丝带。”
年轻人摊开自己的左手,一根⻩⾊的丝带。
青年海盗愧羞难当,一下子跪下了,伏地痛哭。
年轻人蹲下,把⻩⾊丝带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带着吧,这是她对你的思念。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亲都会在你的⾝边。”
青年海盗的肩膀菗搐着:“府政,求求你…让我去她的坟上看一眼吧…我就磕个头,你们在那枪毙了我都行…”
年轻人看着青年海盗的悲伤,脸⾊很平静。
青年海盗抬起头:“府政!就让我看她一眼,就磕一个头…你们毙了我,你们毙了我…”
“你这样不能去看她。”年轻人淡淡地说“一会武警会安排,给你澡洗,理发,换服衣。我陪你去看她,在她的坟墓前,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青年海盗惊讶地看着他。
年轻人起⾝:“虽然你忘记了祖国和⺟亲,但是祖国和⺟亲不会忘记你。”
“啊——”青年海盗痛心疾首,扑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下午三点钟,一辆民用牌照的丰田陆地巡洋舰越野车把青年海盗拉到了海边的公墓。戴着⻩⾊丝带的青年海盗穿着整洁的新服衣,长发也梳理在后面,没有戴手铐脚镣,双手捧着一束康乃馨放在了墓碑前。
⺟亲慈祥地看着他,他跪在了⺟亲的坟墓前泣不成声。
年轻人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风衣,戴着墨镜,站在他的⾝后。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其余的人。
“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青年海盗站起⾝,转向年轻人鞠躬。
年轻人摘下墨镜,露出⾼深莫测的眼睛:“应该是永远不要忘记祖国和⺟亲!我只是沧海一粟,不足挂齿。”
“你不是边防海警,也不是安公。”青年海盗看着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笑笑,不说话。
青年海盗內疚地:“对不起,我不该问。”
年轻人看着他:“没什么不该问的。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回家的孩子。至于你犯下的罪行,那要交给法律去制裁。我不是法律,只是执法者之一,所以我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內给你一些方便。更何况,我知道你没杀过国中人,还算有点民族良知。”
“你还想知道什么?”青年海盗急切地问“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整理一下!我全都整理出来,我记得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我都整理出来,交给府政!”
“那些没有意义。”年轻人说“过去时,能够说明什么?”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青年海盗着急地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祖国和⺟亲。”年轻人戴上墨镜“走吧,时间到了。天黑以前,我要带你回看守所。”
青年海盗在他⾝后跪下了:“大哥——”
年轻人回头,墨镜后面的眼看不出来表情。
青年海盗嘶哑喉咙:“只要你开口,赴汤蹈火我都⼲!只要你告诉我,我能为府政做点什么?”
年轻人看着他:“起来吧,在你的⺟亲跟前,不要给别人下跪。”
“我不是跪你!”青年海盗哭着说“我是跪府政!”
年轻人伸出手拉起来他:“府政也不需要你下跪!走吧,时间不多了,别让我为难。”
回到看守所,青年海盗坐在床上彻夜难眠。天微微亮的时候,他起⾝走到门口:“管教,我要见府政…”
年轻人果然在审讯室等他,青年海盗戴着手铐拖着脚镣进来。年轻人挥挥手,武警再次摘下他的手铐和脚镣,出去了。年轻人看看他:“监视器我已经关了,说吧。你见我,有什么事儿?”
青年海盗面⾊凝重:“府政,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派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年轻人不动声⾊。
“月牙岛!”青年海盗咬牙说。
“月牙岛?你要回去当海盗?”
“不!”青年海盗说“我去为府政工作!我了解他们,我熟悉他们!我可以当卧底,我可以搞挎他们!”
年轻人不动声⾊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因为…”青年海盗咧开嘴哭了“我想做一个国中人…”
年轻人看着他,许久。
青年海盗跪下:“大哥!府政!求求你,让我为了家国做点什么吧!即便是以后判我死刑,我也心里踏实了!求求你了…”
年轻人看着他,许久,低沉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边防海警,也不是安公 察警,我为府政工作。”
青年海盗抬头,泪眼看他。
“我是家国 全安部的,我叫王斌。”年轻人淡淡地说。
青年海盗默默看着他,并不觉得特别意外。昨天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了,也包括家国 全安机关。
“我给你三天时间再好好考虑。”王斌说“你考虑成熟,再来跟我谈。为我工作,并不代表着你没有罪行,只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內会考虑给你减轻刑罚。我们不是CIA,不是KGB,我们所作的一切都必须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內。你能得到什么,要自己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青年海盗坚定地说。
王斌笑笑:“我走了,三天以后。”起⾝出去了。
青年海盗看着他出去了。
…三天以后,王斌跟青年海盗再次进行了一次私下谈话。谈话时间很长,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随后,青年海盗在一个夜晚上了一辆车,离开了看守所。在一个秘密的营地,他接受了报情业务训练,学会了电台使用、密码联络、谈话技巧等等谍报技能。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青年海盗站在一个破渔村的码头上。他的⾝后是一条渔船,面前是打着雨伞的王斌。
“9021。”
王斌看着他的眼睛说。
“从此以后,你的代号就是9021。你在我们的档案当中没有名字,只有9021这个代号。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你将付出大巨的努力和牺牲。如果有一天,你不幸遇难,你的名字在府政的公文上,也会和海盗排列在一起。9021这个代号将会取消,你的档案也将封存,再也不会被人提及。”
9021看着王斌:“我明白。”
“你想好了,一定要去吗?”王斌问。
9021笑笑,转⾝上了船。他熟练地开船,发动马达。渔船缓缓离开码头,离开码头上的王斌和他⾝后的越野车。王斌在9021的视线当中越来越远,甚至都没有招手。9021站在船尾的舵旁,对着王斌举起系着⻩丝带的右手,轻轻挥舞着。
王斌慢慢抬起右手,挥舞着。
9021笑笑,转⾝继续开船。
等到再也看不见码头的时候,9021回头看了一眼陆大。那是自己的祖国,自己的⺟亲…没有想到,黑暗当中突然出现了灯光。
是车灯。
打着灯语:
“祖国
——不会忘记你。”
一种庄严和神圣涌上9021的胸膛,他的眼泪和雨水流在了一起。仿佛一团火焰在內心深处燃烧,他操纵渔船,坚定地开往大海深处。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去面对未来的挑战。9021,自己就是9021。无人知晓的9021,也是祖国的9021…
…此刻,9021端着56冲锋枪,穿越密林。前面就是温泉,可以听见水声。他小心翼翼地潜伏在岩石后面,慢慢伸出脑袋。可以看见几个赤⾝裸体的海盗在磨折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女人也是赤⾝裸体,在温泉里面已经无力叫喊。
虎鲨呢?虎鲨去了哪里?
他没有看见虎鲨,但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9021握紧冲锋枪,耳朵倾听着会所那边。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枪声响起,他将会冲杀出去,不顾一切地将这些海盗枪杀。他们现在赤⾝裸体,武器都在岸上,没有一点防备,自己占据了战斗的先机!
9021平静自己的愤怒,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海盗蹋糟女人,准备随时射击。
“你在这儿⼲什么?”
9021的⾝后响起虎鲨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