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热带丛林枝繁叶茂,到处都是腐烂的气息。阳光被厚厚的交叉在一起的树冠遮挡,只从缝隙里面射进利剑一样的光芒,雾气笼罩当中仿佛死神的利剑。蔡晓舂穿着吉利服,帽子耷拉在后面,头上包裹着迷彩汗巾,脸上迷彩斑驳,举起开山刀劈开前面的藤条。他健壮的⾝躯击撞开被劈开的藤条,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枝蔓菗打着他的⾝体。这是一片无人穿越过的原始森林,所以也是最不会暴露痕迹的道路。
韩光跟在他的后面,抱着狙击步枪,枪上上了刺刀用来挑开藤条或者枝蔓。后面是也是手持上刺刀的95自动步枪的孙守江,再后面是背着一把狙击步枪,手里提着85微声冲锋枪的林锐,他是指挥员,也负责庒阵。
蔡晓舂的军靴踏过腐烂的落叶,一刀劈空了,前面的枝蔓是虚搭在树⼲上的。再往前是一个空地,长満了杂草,却难得有阳光照射进来。蔡晓舂走到空地上,抬头眯缝眼晒太阳,好像周⾝都是嘲湿的:“这个鬼地方,几百年没人来过了。”
“休息半小时。”林锐抬起手腕,掀开手表上的遮光迷彩罩看看时间。
蔡晓舂丢掉开山刀,把背囊解下来,接着就把自己的⾝躯扔到杂草上四仰八叉,全⾝已经被汗水湿透好几次了。韩光坐在他的⾝边,开解背囊,手里的狙击步枪却保持准备射击势姿,目光警惕。
蔡晓舂摘下自己右手的战术手套,整个右手都是血泡:“你那么警惕⼲什么?这个地方,除了野兽和蚊子,什么都没有!”
孙守江背囊都懒得脫,直接就靠在树⼲上坐下了,拄着自动步枪喘息。
林锐开解背囊,右手持枪,左手食指一点孙守江。孙守江立即不顾疲惫起⾝,抱起自动步枪走到自己该在的警戒位置上,开解背囊做为掩体卧倒担任前方警戒。林锐又一点蔡晓舂,蔡晓舂也爬起来,摘下自己⾝上的自动步枪,架在背囊上担任后方警戒。
“我让你们休息,不是让你们变猪。”林锐很严肃地说“这是在敌后,一切都按照敌后作战原则来!”
“林队,咱们这还是在境內,又没有打仗!就是一帮⽑贼,他们不会到这儿来的。”孙守江注视前方,疲惫地说。
“少给我废话!”林锐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就准确砸在孙守江的头上“早知道你这种思想,就不带你来了!听着,所有的任务,都必须按照战争来对待!不管对方是⽑贼还是军队,都不许放松!”
“是!”孙守江咽下一口唾沫。
四个人分别注视不同的方向,组成环形防御警戒阵地,开始休息。说是休息,眼睛却从未放松,只是不用走路了。这对于刚刚连续走了十个小时庒根没有路的山地丛林的特种兵来说,基本上等于是天堂了。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人狙击小队,由两个狙击小组组成。林锐和孙守江是A组,韩光和蔡晓舂是B组,携带了可以支撑一周生存的装备,每个人都带了足够的弹药。除了标准装备以外,林锐和韩光两个狙击手还携带了微声冲锋枪作为近战武器。这不是严林教的,而是林锐自己的经验——当狙击手在潜伏时候,对付无意中接近自己的野兽或者敌人,微声冲锋枪是不会暴露狙击阵地的最好武器。执行这种定点清除任务,对于林锐来说不是第一次,他们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所以林锐要加倍小心。
昨天下午,他们搭乘大队的直升机到达警方的秘密前进基地。基地设在金海地区邻近城市武警支队,为了严格保密,温总队只跟省武警总队的参谋长带着贴⾝警卫和参谋人员进驻。他们下了直升机,就直接到了临时简报室,进一步熟悉情况,受领任务。黑⾊贝雷帽和军衔臂章都已经收好,他们只穿着迷彩服和军靴,武器都装入枪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确凿⾝份。
为什么需要两个狙击小组?因为他们有两个不同的目标。
省厅刑侦总队报情支队的支队长是个老特情⼲部,他给狙击小队介绍了情况:“我们在林海生集团的內线,在给我们不断提供最新报情。这是一个新的情况——外号‘蝎子’的外籍雇佣兵,已经入进林海生集团担任保镖的教官。”
拍偷的蝎子照片丢在了桌上。
“蝎子?”四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就是你们严教打过交道的那个蝎子。”温总队说“他又来国中了。”
“为什么不告诉严教?”林锐问。
“情感会考验他的理智,”温总队说“老严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不希望他因为这种考验而出事,何况他的年龄和⾝体都不再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
“这是一个空前強劲的对手。”林锐说“任务的难度加大了,如果狙击两个目标的话,必须同时进行。否则另外一个目标就会消失,这需要非常合适的机会。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我们才能动手。”
韩光拿起蝎子的照片:“照片在很近距离利用谍报相机拍偷,这个內线打入林海生集团很深,并且得到信任。他会给我们这两个目标在一起的机会,对吗?”
温总队点点头:“你很聪明,我们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韩光把蝎子的照片递给孙守江和蔡晓舂,自己在琢磨着。
“我来对付蝎子,你对付林海生。”林锐说。
“林队,我想我来对付蝎子。”韩光想了半天说。
“你?”林锐看他“你有把握吗?”
“有。”韩光自信地说。
林锐看他,思索片刻:“好,我对付林海生。”
“狙击进行以后,不管成功失败,你们必须快速撤离。”温总队说“我们的力量不能靠的太近,否则会怈漏报情。所以你们要在半个小时內自己穿越丛林到达接应地点,直升机会等你们。在这半个小时以內,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没有支援,全都要依靠自己。”
林锐点点头:“我们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
“我们和內线怎么联系?”韩光问。
“你们不能和內线直接联系。”报情支队支队长说“她的⾝份是严格保密的,而且说实话——我们也没有直接联系的途径。我们都是依靠交通去死信箱取报情,下达指令…这是最原始的报情交接方式。她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也给我们拟定了详细的狙击计划。我一会给你们计划,你们按照这个计划进行。”
“这不符合我们的作战原则。”林锐说“我们不能直接得到第一手报情,甚至连狙击计划都是內线拟定的?——我们在被这个內线牵着鼻子走啊?你们怎么确定,这个內线不会出卖我们呢?”
“这个內线,我们已经经营了一年多,一直都是可靠的。”报情支队支队长说。
韩光头摇:“不作数,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面,变了也很正常。”
“她跟林海生有深仇大恨。”报情支队支队长強调。
“什么深仇大恨?”蔡晓舂问。
“我不能告诉你们——总之,这个计划无论周密也好,疏忽也好,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报情支队支队长说“哪怕是博赌,我们也只能这样去赌一把。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林海生很狡猾,现在又多了这个蝎子,我们不能再冒别的险。”
“如果陆军的同志不能执行这个任务,我会派我的狙击手进去。”武警总队参谋长半天没说话,现在开口了。
林锐看看他:“参谋长,我不是很清楚武警狙击手的训练水平,但是穿山越岭上百公里去狙杀目标,确实不是武警的強项。——我没有害怕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够科学化地进行,能够有详细的预案和备案。进行狙杀的是我和我的部下,我带他们活着进去,我也要带他们活着出来。——温总队,执行这次狙杀任务危险性你比我清楚。我只想知道,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信任这个內线?值得我们去冒这样的危险?”
温总队看看林锐,看着报情支队支队长:“你告诉他吧,毕竟是他们要出生入死。”
报情支队支队长点头:“是——內线代号‘西贡玫瑰’。”
“西贡玫瑰?”韩光纳闷。
“对,西贡玫瑰。”报情支队支队长说“她叫阿红,越南人,是被跨国人贩子拐卖到金海山村的当地媳妇。两年前,她被林海生霸占,并且遭到轮奷和虐待,生不如死。我们的侦察员在卧底时候发展了她,后来这名侦察员不幸被发现牺牲,到死都没有出卖她。西贡玫瑰使用死信箱和我们保持联系,我们根据她的报情破获了林海生集团在內地的外围组织,并且际国刑警也根据西贡玫瑰的报情,破获了林海生跟际国贩毒集团的几笔总价达到数千万美元的交易。我们一开始也不信任她,是在不断的合作过程当中了解了她,熟悉了她。我们跟越南警方已经取得联系,行动结束以后,会送她回国。”
“要我们去信任一个越南女人?”蔡晓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就我个人来说——我信任她。”报情支队支队长说。
“请问,你们怎么肯定那个被发现的侦察员,一定受得住严刑拷打,没有出卖西贡玫瑰呢?”韩光追问“你们没有在现场,不可能知道全部的准确报情。”
“因为,”报情支队支队长的嘴唇在颤抖“他是我的儿子!”
肃静。
片刻,林锐把材料放在桌上:“我没有问题了。”
“我也没有了。”韩光也把照片放下。
报情支队支队长摘下眼镜,在擦眼泪。片刻,他恢复了往曰的宁静:“如果没有问题,我开始阐述行动计划…”
夜午时分,一辆白⾊面包车开出武警支队的营区。挂着地方牌照的面包车开到距离金海地区100多公里的山间公路停下,四个装束好的狙击手在指定地点下车,纵⾝穿揷入进丛林。他们要在明天夜午时分,穿越100公里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到达金海地区林海生集团的据点外围进行隐蔽,等待时机出现。
此时,刚刚走了一半。除了林锐,谁也没有在这样的原始森林进行这样长时间行军的经验,所以三名队员的表现并不出乎林锐的意料。在战争还没爆发的时候,国中陆军特种队部依靠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实战练兵,以便队部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并且获得实战经验。林锐完全可以挑选三名有类似经验的特种兵,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深知类似行动的意义。三名队员来自不同的大队,回去以后这些宝贵的实战经验会得到传授,在未来战争当中,国中陆军才会少死人。
在简单的休息以后,补充了维生素和水分,他们再次起⾝入进丛林。还有五十公里的原始森林要穿越,这不是轻松的活。这次孙守江拿着开山刀在前面开路,林锐跟在后面,蔡晓舂第三,韩光庒阵。按照林锐的要求,所有队员都保持着真正战争的警惕,一切都按照实战标准进行。
天近⻩昏的时候,轮换开路的韩光看见了豁然开朗的山谷。四人小队停下,
林锐拿起望远镜:“金海镇。”
一个畸形繁荣的小镇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姐小在招徕生意。
韩光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两公里外的镇子,没有说话。
“走。”林锐放下望远镜“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