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算计和演技
木梨子的话,令大家哑口无言。
她说的全都符合理智,可是,那话语之中透露出的冷酷无情,叫人生寒。
江瓷沉默了一会儿,说:
“好的,你说得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吧。但是,我想知道,你刚开始打电话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言之凿凿地说你确定那具尸体就是安?别跟我说是你后来转变了想法。你既然在事前就做出了那么一长串的推断,不可能没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木梨子淡笑了一下,说:
“自然是为了保证…情感的实真了。”
江瓷明白木梨子的意思,可是还是为她能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而感到震惊。
所谓“情感的实真”就是在一定的场合,正常人都会有一定的情绪流露。而这样的情绪流露,与当时的情境,必须恰好是合情合理的,因此才能被称为“实真”
木梨子用了一个言之凿凿的谎言,为他们塑造了一个虚假的“情感的实真”
首先,她自己表现得极度恐惧害怕,惊慌失措,甚至言语混乱,这样的情绪表达,刚好适合一个亲眼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的正常人的情绪。
而她后来打电话告诉江瓷安已经死去,言语确定,甚至还发来了尸体照,让江瓷和其他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他们的情绪统统失控了。龙炽选择了跳车,甚至和察警对抗,要去看安的尸体因为激动和夏绵发生了冲突…
如此种种,说白了,就是木梨子把他们集体都欺骗了,利用他们,让他们的悲伤情绪。全部展现在察警的面前,进而,为她装作情绪失控,被林汝尧从察警那里带到这群朋友⾝边,并告知他们她的计划这件事做铺垫。
自然,木梨子这样设计,也有为他们好的一面,他们的狂疯和悲伤表现在察警面前时,绝对是最实真的,所以。从情感上,察警也许会对他们这些和安亲近的人的作案嫌疑,适当地降低一些。
但是,从他们的角度出发,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接受被这样欺骗!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呢?还能责怪木梨子吗?
木梨子了解他们。他们何尝不了解木梨子?
尤其是,她清楚木梨子的过去,知道她是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她采取这些行动,只是出自于她最理性的判断而已。
但作为朋友,就不能照顾一下其他人的情绪吗?脑中正乱糟糟的一片,就听龙炽发出了疑问:
“哎?修呢?”
听到“修”这个名字,除了木梨子外,其他人都倒昅了一口冷气!
刚才一片兵荒马乱,他们竟然忽略了修不在现场这件事!
要知道。修这个人的情绪,可是他们之中最不稳定的一个,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安,修会采取什么举动,都是他们无法预料到的!
夏绵也紧张起来,问江瓷:
“你联系他了吗?”
江瓷也被吓愣了,怔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要回答夏绵的问题:
“啊…嗯,我先把彩信给他发了过去,可是信息发送失败。后来我才想起来,他的机手是老式的诺基亚,接收不了彩信的。我就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夏绵拿出了机手,说:
“我再联系他一下?”
这时,木梨子又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用。他的机手,在我这里。”
木梨子这句话,成功地再次镇住了全场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木梨子招招手,林汝尧便走了过来,从他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个机手,交在了木梨子手上,又转⾝离开,去观察那群察警的动向,以防他们突然过来,打扰到木梨子和他们的谈话。
躺在木梨子手心的,赫然就是修的机手!
江瓷怔怔地看了这机手半晌,不噤问:
“这个机手你是从哪儿弄到的?不会是…在队长…不是,那个人的尸体边吧?”
在听到了木梨子的设想后,虽然不大舒服,但是好歹也给了他们一丝希望。
那个人,或许真的不是安。
关于安到底死没死这件事情上,他们宁可相信木梨子的直觉!
可在看到这个机手后,江瓷的想象力不受控制地延展开来,她第一个担心就是,会不会是有人想要陷害修,才把他的机手丢在尸体的旁边,引起警方的怀疑。
这么一想,江瓷倒觉得庆幸,木梨子把这个机手捡回来,也算是帮了修一把了。
但是,木梨子听到江瓷的话后,头摇道:
“不是。昨天我接到了‘而已’,就是安驻唱的那个酒吧的调酒师abby打来的电话,说修在那里喝醉了,可是把修带去的安,据abby说,她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就匆匆地跑回去了,临走之前,跟abby交代,要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照顾一下修。后来我就去把他接到了我家里。这个机手,是我从他⾝上拿过来的。因为我那时收到了安的那条所谓‘杀自’的宣告,我想看看修的机手上是不是也收到了。看完之后,我顺手揣在了自己⾝上,忘记给他放回去了。”
也就是说,这个机手出现在这里,纯粹是个巧合。
江瓷联络修联络不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在知道这件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幸亏修不知道!
龙炽想起了一件事,问:
“修为什么会喝醉啊?他不是滴酒不沾的么?”
见木梨子头摇,夏绵适时地打断了龙炽接下来的问话: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如果那具尸体不是安的话。那会是谁的?安现在又在哪里?”
木梨子好笑地看着夏绵,说:
“怎么?那天不是都和安决裂了吗?现在这么关心⼲什么?”
夏绵被她噎了一下,可江瓷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平时那样眼见着他们斗嘴的兴致追问木梨子:
“梨子姐,别管那个了。你告诉我们一下现场的情况好不好?我们也好判断那个人是不是安…”的声音越来越小。看得出来。 她也对那个可能的结果有些忌惮。
木梨子却拒绝了的提议:
“现在这里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估计马上就要被察警叫走了,不过,我接受审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汝尧会帮我打圆场,让察警早点让我回家休息的,最晚也不会超过今天中午,到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你们听我的,现在全都到我家里去,现在修估计也差不多要醒了。我已经让汝尧交代看着修的王司机了,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修留住。你们到我家后。尽量把这件事委婉地透露给他。我回去之后,会和你们好好商量这件事。现在…”
木梨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另一辆警车呼啸着驶到了胡同口。
江瓷刚瞄了那警车一眼,就感觉手腕被一个人猛力抓住。她一怔,扭回头。却发现木梨子的眼神变得和刚才全然不同了。表情恍惚,双眼无神,她抓住自己的手腕,不停地用力:
“拜托你们了,你们相信我好不好?那个绝对不是安的!绝对不是!”
夏绵的反应仍旧是他们之中最快的,在龙炽和还都目瞪口呆于木梨子瞬间的转变和⾼超的演技、江瓷则脫不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走到了木梨子的⾝边,就像是没有经历过刚才那段对话一样,柔声慰抚着木梨子:
“好了,好了。我们相信你,行吗?”
要不是夏绵一边说着这话,眼睛却向后瞄着,打量着那辆警车的话,他的举动,可以说是完美地表现出了一个对于好朋友的关切。
夏绵以前虽然也聪明,但是绝没有现在这么快的反应能力,就算是能反应过来,他说谎时,脸也会发红,根本不像这次这样自然和严丝合缝。
江瓷也发现,夏绵这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似乎脫离了大男孩的拘谨性格,而且比以前还要成熟稳重得多。
江瓷凭自己的感觉,判断在这些曰子里,夏绵⾝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在江瓷愣神的时候,龙炽看到从警车上走下来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脫口叫道:
“徐官警?”
刚刚走下车的徐起阳,正和自己手下的人整理着从现场汇集的信息,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他,错愕地抬起头来,正好和他们撞上了视线。
徐起阳奇怪地问:
“你们怎么又在这里?”
没人回答他,可他在看到缩在毯子里瑟瑟发抖的木梨子,又看到脸上明显带着泪痕的,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回出事的人是你们认识的吗?”
依旧没人回答他。
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们一番后,突然发现他们中少了人,于是顺口开玩笑道:
“对了,简遇安呢?每次出案子的时候都能碰到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体质。”
徐起阳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之一,本来正在休假,刚刚接到局里的电话,委派给他这个案子,他就从家里赶过来了,一路上听了手下简单讲了一下案件的状况,也和现场的人取得了联系,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比较特殊的杀自案而已。
可他并不知道木梨子是事件的发现者,更不知道案件的死者,就是他所说的“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体质”的简遇安。
一听徐起阳提到安就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
她尽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死去的人会是安,但是被徐起阳这么一提,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徐起阳正一头雾水时,一个比徐起阳早到现场的官警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和徐起阳握了握手,看了一眼还在毯子里双目呆滞的木梨子,对徐起阳说:
“你已经和目击者交谈过了吗?”
徐起阳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目击者?”
那官警又奇怪地看了一眼木梨子,说:
“你不知道这起案子的目击者就是那个女生吗?哦,也对,有些信息还没及时反馈给你。我先告诉你一些基本情况吧,这个楼里出事的女生,应该是窒息死亡的。根据屋子里的件证,这个女生应该是租住在这里但还未搬走的住户,叫简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