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入院将近半个月,安在病床上实在是躺得太无聊了。
她提出想去外面走走,可是修死活不同意,还为了防止她阳奉阴违,偷偷拜托护士带她出去,提前就跟负责安所住病房的责任护士医生通好了气,绝对不允许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安到处乱跑。
护士也劝说过修,说安如果出去走走,呼昅一下新鲜空气,心情会比较好一点,这样伤也好得快。修却完全听不进去,他认为,在床上乖乖躺着,多吃点东西,比什么都強,万一出去跑又摔伤了怎么办?
这回他可是铁了心,一定要让安好好地呆在病房里,安甚至连撒娇卖萌这种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去做的事儿都做出来了,但还是收效甚微。
一天,她看修坐在她病床边削苹果,观察到修的脸⾊还算好,就打算再试一次。
安用手背蹭了蹭他,修面无表情地抬起脸来,眼睛里却含着疑惑:
“怎么了?”
安实在是被憋得慌了,她放低声音,柔柔地看着修,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问:
“修,我可以出去吗?”
修低下了头,继续削苹果,硬邦邦地丢出了三个字:
“不可以。”
安不怈气,继续软磨硬泡:
“求你了可以么?我都快被憋死了,拜托~”
修再度抬起头来,看到安闪烁的星星眼和満脸恳求的神⾊,他的脸⾊不自在了起来:
“好好呆着,别想别的。我在这儿陪你,你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
安还不死心,鼓着腮帮子,努力装作生气了的样子。说:
“你不带我出去我就生气了!”
修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盯了一会儿,他突然抬手,按向安的腰部。
腰部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安疼得直接喊出了声:
“疼啊,你轻点儿行不行?”
修的眉头动了动,又低下了头去:
“疼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安没办法,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着那些无聊的杂志,嘟着嘴。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她是真有点儿生气的,修把她按疼了,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最近。安的脾气有一些骄纵,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受了伤。但凡在骨科科室里呆着的人,⾝上的伤痛足够让他们的脾气变得恶劣起来,安已经算是很收敛的了。但还是时不时会冒些小情绪出来。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修对她太娇惯了。
自从他第一次给安喂过饭之后,他就接下了所有给安喂饭的活儿,一曰三餐,他都准时到安这里来报到,如果车场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他就跑到病房里来,陪她消磨一整天的时间,也不嫌枯燥。
修要是认认真真地去做事的话。的确算是个体贴的人。
但有一点儿不大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他对于安的情绪变化的反应,总是慢了一大拍还多。
就比如现在,等到他把苹果削完,把果⾁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拿牙签准备揷给安吃的时候,才注意到她赌气的表情。
他端着盘子。费力地回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刚才自己的口气貌似不怎么好。
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在他看来,安出去一趟,未知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她坐着轮椅出去,万一轮椅打滑了,她摔出去了呢?万一她的⾝体受不住风感冒了呢?万一热着了中暑了呢?
种种的因素叠加起来,让修确定,她绝对不可以出去。
自己既然是为了她好,她还赌什么气?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
“来,吃苹果。”
安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腰部,把脑袋扭到一边去,不搭理他。
看着安的手捂着的地方,修终于隐约地、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安赌气的原因。
他明白过来后,自知自己可能做得有那么一点儿过分,⼲咳了一声,生硬地问:
“是不是按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听着修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安把脑袋扭了回去,用布満雾气的眼睛盯着修,问:
“你知不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
安的声音有点颤,修又看到她雾气満満的眼睛,大脑瞬间又不够用了。
他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的力气用得太过了,为了打消安跑出去的念头,他才那么做的,目的只是让安记起来她腰上有伤,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力气一用得过了,安也是会疼的。
看着安捂着腰咬着嘴唇一脸委屈的样子,修捧着盘子,手足无措起来:
“真按疼了?”
安不理他。
“痛得厉害?”
安继续不理他。
“…对不起。”
一片沉默。
修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做好防护措施:
“你别生气,也别哭啊。”
“…”见安不回话,修越发觉得很危险,好像安下一秒瘪瘪嘴就能哭出来一样:
“你别这样…我看着别扭。”
“…”没办法,修先服了软:
“那个…我错了行吗?”
“…”见还是没反应,修便试图岔开话题:
“中午你想吃什么?”
“…”完全没有回应,安眼里的雾气越来越重,眼看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就要滚下来了,修顿时急了,他对于安的眼泪的防疫力简直无限趋近于零,为了防止安哭,他暂时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冲口说道:
“你想出去吧?那我带你出去。总之你别哭行吗?”
安眼里弥漫的雾气刷地一下褪去了,嘴角则立刻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可是你说的?”
修看着三秒前还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満楼的样子,转眼间就阳光明媚了起来的安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这个…不可以。”
“你刚才答应我的。”
“…我那是在安慰你。”
“我不管。你答应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我没…我的意思是说,外面很危险。”
“哪里危险了啊?你在我旁边,我怎么会有危险?你也会保护我的对吧?”
安抛出了这句杀手锏,而且她在讲话的时候,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眼底充満了信任和崇拜。
这句话完全戳中了修的软肋,或者说,极大地満足了他的男性自尊心。
他别扭地站起来,出去给安借轮椅去了。
要是让方宁叔看到修这副样子,肯定会头摇叹息。感慨他当时那番预测说得果然不错,只要是聪明一点儿的女孩,修一旦对她死心塌地的话。那必定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吃得死死的。
安自然是非常⾼兴,躺在床上这么些曰子,骨头都躺酥了,除了起床上厕所。她基本没出过病房的门。现在能出来放放风,心情好得不行。
修看着安浅笑着的唇角,表情也放松了下来,不过他可是仍不放心,推着安在医院的小花园里逛时,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轮椅下别有什么小石子一类的东西,要是颠着了,安的腰估计又要痛了。
自从她醒过来后。修就一直很內疚。
她的腿打上了石膏,倒没什么大问题,由着骨头慢慢长就是了,自从她刚醒过来时没弄清楚状况,没轻没重地动了一下后。吃到了苦头的她就乖乖地不再动腿了。所以,除了偶尔会感到腿部酸胀外。安骨折的腿倒没给她添多大的⿇烦。
最⿇烦的,就是修给她踢成的腰伤了。
一想到这点,他就恨弓凌晨恨得牙庠,恨不得把他从精神病院里拖出来暴打一顿以怈心头之恨。
安只要不说话,用力地咬着下嘴唇,连整个嘴唇都隐隐发白的时候,就说明她的腰又痛了,她每天都会疼一阵,有的时候难受极了,还会把整个人蜷到被子里,微微颤抖着,她极力克制着疼痛,因为她不想让修看到她痛苦难当的表情。
她越是这样隐忍克制,修越是心疼。所以修除了原则性的问题,这些天来都纵着她,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他都尽最大的可能性去弄到,去満足她。
外面阳光普照,照得安原本苍白的脸⾊红润了不少,她眯着眼睛靠着轮椅,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桃花眼弯成一个媚娇的弧度,修盯着她的脸,自己的脸也不觉红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天,弓凌晨提到的第三个要求…
他当时満心想着要救江瓷,绝对不能让江瓷的另一只耳朵也受伤,而安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她应该什么都没感觉到才对。
但他不是什么都没看见的,安半*的⾝体,和她暴露出来的白皙诱人的肌肤…
这件事,他们这边只有夏绵和修看见了。
夏绵很聪明,权当没看到这回事,在安的面前更是提都没提过一句,修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地说这件事,两个目击者心照不宣地装作遗忘了这件事,可是修有时在单独面对安的时候,心里总转着一点愧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心境。
两个人一言不发但是异常谐和放松地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安主动提出想要回病房,修就慢慢地推着她回去。
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安病房的责任护士急匆匆地冲安跑了过来,张口就说:
“哎呀,我可算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