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GreekGreece
徐起阳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两个人面前的茶都已经凉了,但谁都没有叫服务员来。
木梨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打破了包厢中的沉默:
“你在怀疑什么?”
徐起阳无奈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了的茶,说:
“我没有在怀疑什么,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东西而已,当然,这是我的主观叙述,你会怀疑什么,和我无关。”
木梨子扬起脸,注视着徐起阳,说:
“不对。我和你联系,是因为我想知道有关于简叔叔的情感淡漠症的问题,你似乎…把重点放到了那场停车场杀人案和郭品骥这个人⾝上了?”
徐起阳却不动声⾊,他也看向木梨子,说:
“这些都是老简跟我讲的事情,也是和老郭有关的事。假如没有老郭,我和老简当初根本不会认识,老简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说句比较不合适的话,如果没有老郭在的话,我们也许从来都不会认识。”
木梨子没说话,她看出徐起阳眉宇间的纠结,她在等着他抛出那句转折。
果然,徐起阳补了一句:
“但是,我想了很长时间,总觉得老郭是个…挺可怕的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
木梨子在听到徐起阳讲述郭品骥是如何对简白进行改造的时候,后背就已经起了冷汗。
她自认为对郭品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在徐起阳描述中的那个郭品骥,和她现实生活中认识的郭品骥,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胡吹乱侃没有变。爱好女⾊没有变,但是总觉得透着一股莫名的可怖。
他太耐心了。
对,没错,就是耐心。
木梨子完全无法想象到,要把一个之前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礼节”和“待人接物之道”的情感淡漠症患者教调成现在的简白,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事情。
饶是简白的智商再⾼,要让他操控自己的表情,甚至操纵自己每一寸的面部肌⾁。让所有的表情都看起来如此自然,实在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需要反复地枯燥地练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木梨子可以理解简白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的心情,但是对于郭品骥的动机。她就领会不了了。
郭品骥到底想要做什么?
单纯是为了朋友?但是对着一个你不管对他如何付出,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动的人,真的能成为朋友吗?
和患有情感淡漠症的人做朋友。就必须得无条件无节制地付出,并且很有可能得不到任何回报。
木梨子敢打包票,就算是现在对自己的情绪自如转换的简白,內心深处,对郭品骥当年对自己的帮助,也是⿇木的,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激或是感动,更别说什么友谊珍贵了。
像郭品骥这么一个人,会有这份耐心吗?
那么,郭品骥是为了什么?单纯的趣兴爱好?
可是郭品骥既不是心理专业毕业的生学。也没看到他平时钻研过什么深奥的心理学问题。
如果说泡妞需要情商的话, 郭品骥的情商算得上是很⾼的了。但偏偏有的时候他又表现得像个无知的白痴…
木梨子突然打了个激灵。
表现得像个白痴,代表他真的就是个白痴么?
就像是简白,他表现得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叔叔,但事实上,他是患有情感淡漠症的…
郭品骥会不会也是在…伪装?
乍然冒出这个念头后,木梨子彻底坐不住了。她把视线投向了徐起阳,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端倪来,可是徐起阳只是低着头喝凉掉了的茶, 表情淡然,好像是留给了木梨子充足的思考时间。
木梨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觉得全⾝无力。
起先她找徐起阳,是因为她怀疑简白。
一个情感淡漠症患者,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社会危害性,可是这意味着他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情感去理解别人,患者对于一些能引起正常人情感波动的事情以及与自己切⾝利益有密切关系的事情,绝对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
木梨子怀疑,这样的人,会不会也会漠视社会法律?会不会像双向精神障碍患者一样,在⿇木中产生过度的躁狂情绪,而选择杀人?
毕竟,简白的症状太特殊了。木梨子从没听说过这样一种案例,一个情感淡漠症患者居然能笑出来,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但简白就是这样的,他自己承认了,徐起阳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他真的很危险的话,会不会…伤害到安?
再加上他的智商又那么⾼…
正因为如此,她才想和徐起阳联系一下,想知道这位简白的老朋友是怎么评价简白的。
但听了徐起阳的古时候,木梨子的心头疑云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更重了。
郭品骥也参与到了这件事里?
不仅是参与,对于简白的改造,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主导者!
这样的一个人,和木梨子印象中的郭品骥迥然不同。
郭品骥会有这样的能力吗?
既然他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会不会是他出于什么目的而暗算了安呢?
更叫木梨子在意的是…徐起阳提到的停车场杀人事件!
这件事,除了是简白转述的之外,就和简白没有更多的关系了,徐起阳在这时候提到这件事,绝不会是随口说说而已这么简单。
杀人案…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西洋棋…停车场…
木梨子面对着低垂下眼皮、把杯中的茶一点一点喝完的徐起阳,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徐起阳是在怀疑些什么!并且想通过这件事,把自己的想法隐晦地传达给木梨子!
放下茶杯后,徐起阳神⾊如常地说道: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木梨子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他是打算离开了。
她也没有多余的问题可问他,便站起⾝来。微鞠了一躬,说:
“谢谢您。”
徐起阳摆摆手,说:
“没什么。”
木梨子时刻观察着徐起阳的表情变化,但徐起阳对于自己面部肌⾁的掌控能力也不错,或者说,他有意地在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的主观情绪有任何的流露。
面对着木梨子探照灯一样观察的视线,徐起阳苦笑了一下。说:
“其实,我觉得你跟老郭有点儿像。”
木梨子正在留意观察徐起阳,没料到他居然把话题转到这方面来了,疑惑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自己跟郭品骥像?
徐起阳耐心地解释着:
“老郭⾼中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或是出去玩,他在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看人的。要么看我们。要么看别人,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发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是在观察每个人最细微的微表情。我还记得老郭当时的模样,他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如果说徐起阳刚才的讲述是在暗示木梨子些什么的话,他现在讲的这些,就是明示了。
郭品骥是个奇怪的人,他甚至改造了简白的性格。
改造…吗?
待徐起阳走后。木梨子却并不急着离开。
静悄悄的包厢很适宜思考问题。
她唤来服务生,替她续上一杯茶之后。便坐在茶香缭绕的室內,开始思考起徐起阳说过的话。
看得出来,徐起阳通过今天对自己的讲述,间接地表达出了他对郭品骥的某些怀疑。
而他为什么遮遮掩掩,借着说简白的往事,来说出对郭品骥这个朋友的怀疑呢?
原因不外有二:
一是因为他并不能确定。作为一个察警,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只能含糊其辞,不能下定论,这是察警的职业习惯,无可厚非。
二是因为,他还是对这个朋友有一定幻想的。徐起阳在讲述过程中,对每个细节都事无巨细,也许,他还抱着想要把所有的事情从头梳理一遍的想法,找出可以证明郭品骥无罪的证据。可是从他离开时略有遗憾的复杂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失败了。
他的确是在怀疑郭品骥,而木梨子在他的讲述中,也对郭品骥产生了疑惑。
好像…他自从案件发生后,警方就没能再找到他了吧?
木梨子隐约记起来,前两天徐起阳叫他们去警局,告知他们安的死讯前,曾经含糊地说过,郭品骥失踪了。
虽然在事后,他补充说郭品骥以前也经常莫名其妙地玩失踪,但是经过这番对话后,木梨子更相信,从那个时候起,徐起阳就对郭品骥心存疑惑了。
郭品骥改造了简白,改造,性格改造…
既然可以改造性格,那么,可不可以改造记忆呢?
木梨子把冰冷的双手捂在了温热的茶盏上,胆战心惊地想着。
郭品骥要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话…
当初,安还是左伊人的时候,不就是被神学院改造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木梨子的心越发向下沉了,越来越多的疑点堵塞在她胸口,挥之不去。
修从神学院出来后,就入进了郭品骥所在的车队…
安也是,成为了郭品骥所属的“而已”酒吧的驻唱,而且他还和安保持着暧昧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假如郭品骥和神学院有关系的话,这样一来,修和安就完全在他的控制范围內了,不是吗?
除此之外,木梨子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初,郭品骥和徐起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郭品骥是这么说的:
“你好,我叫郭品骥,英文名greek。”k?
他和,是什么关系?
对了…郭品骥似乎有一个妹妹。
不管是在他跟安相亲的自我介绍里,还是在徐起阳的讲述里,他都有一个妹妹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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