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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谁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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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疯女人失踪了,村里的人才更加恐慌,他们不知道这个疯女人会不会来报复他们,而这个疯女人也时时不让他们安宁,在村里出没是常有的事情。

  她把村里人养的鸡掐死在窝里,却不带走,或者在孩子放学的路边蹲着,孩子一旦出现,就用手里的石头丢孩子们,每每都吓得他们落荒而逃。闹得最严重的时候,村里还丢了一把菜刀,当时闹得整个村都人心惶惶的,傍晚七点过后,除非有人结伴,大人小孩谁都不敢单独出行。

  不过据年轻女人说,这个疯女人的活动近来不怎么频繁了,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出现,以往她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来一次,村里人想或许她已经死在山里了,人心也渐渐安稳下来。

  木梨子点点头,继续问:

  “村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说,你们有统一的墓地吗?”

  看到年轻女人脸上浮现的怪异神情,木梨子急忙解释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最近在写生死话题的文章,所以想到这类地方找找灵感…是不是冒犯了?”

  年轻女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我倒是不介意,但是这话出去你可别乱说,尤其是对老人家。我们村后就是一片墓地,只有本村的村民可以埋进去。但在我们村里,墓地是个忌讳的词儿。谁都不会谈到墓地的事情,就算是谁家的人去世了,也只会默默地抬进墓地去,不多商量些什么。平常要是谁家的小孩跑去墓地玩,被大人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被臭揍一顿的。”

  不让谈论的墓地?

  木梨子问:

  “那个墓地怎么了?提都不能提?是因为传统问题,还是村里人比较迷信?”

  年轻女人撑着下巴,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小的时候我因为和几个同学到墓地里玩,沾了一脚泥,回来被我爸发现了,差点打死我,我就不敢再提墓地的事情了。大概传统和迷信二者兼有吧,我说不好。”

  木梨子之所以问她坟墓的事情,就是因为很在意那条‮信短‬中提到的“那里的陵墓里埋葬着她的秘密”这句话,不管怎么说,她都得到村中坟墓的位置看一看。

  木梨子吃饱了,也问过想问的问题了。说自己要随便出去转转,便背上随⾝的包,朝门外走去。

  在她迈出门槛的时候。女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赶到门口,对她喊:

  “晚上早点回来!要不然晚饭该凉啦~”

  木梨子先答应了一声,然后才感觉到哪里不大对劲。

  这样的隐隐的不安感觉,从刚才和女人的对话过程中就有了。只不过她一直隐忍着没有去多想,现在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地強烈起来了…

  她闷着头默默地走出了一段,突然抬起头来,猛然回头朝招待所门口望去!

  她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跟安的气质和说话风格好像!

  包括两个人做的饭,口味都有相近之处。也难怪她刚才吃饭的时候,会联想起安来!

  那女人已经转⾝进了屋,看不到女人的⾝影。木梨子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搞不好只是巧合呢,人和人之间的气质是有相似的。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在木梨子的心里布下了一个疑影,她默默地记下,调转步伐。朝着女人指点给她的坟墓的位置走去。

  这个村庄很奇怪,大白天的。各家各户却都关着院门,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穿行在村中的建筑物里,一切都静悄悄的,木梨子走着路,都能听到脚步的回响。

  她越走心里越没底。

  不过,在路过一片麦田的时候,她终于安下心来了。

  在麦地边的树荫下,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些什么,看到木梨子这个陌生人,他们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向木梨子,好像在看一个闯入猎人捕猎圈的迷路的野兽。

  木梨子被他们盯得全⾝发⽑,可她出于习惯性的礼貌,还是客客气气地朝他们点了一下头。

  有个老太太尖起嗓子对木梨子叫:

  “女娃儿打哪儿来的呀?”

  木梨子走近他们,礼貌地一鞠躬,说:

  “爷爷奶奶好。我是从倥城来的,是个写东西的,来这里采风。”

  几个老头老太太似乎对木梨子的来路不怎么在乎,反倒对“采风”这个词很感‮趣兴‬,嘁嘁喳喳地用木梨子听不懂的土语议论了一番后,轰地一声笑开了。

  一个老头挥着手,对木梨子说:

  “来来来,女娃儿来陪我们几个老人家唠唠,咋样?”

  木梨子不好拒绝,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整整半天,木梨子都被迫保持着虚假的笑脸,耐心地听着这群老人讲述各自家里的孩子的琐事。他们的本地话很难懂,木梨子只能听个大概,那些故事大同小异,孩子争气,考上大学,进了城,就不回来了,可在谈这些事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一点都不伤感,反而乐得呵呵大笑,好像他们从未感觉到孤独一样。

  聊到最后,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头居然因为争论谁的孩子比较争气,差点打起来,两个人梗着脖子,像是赌气的公鸡和⺟鸡,都比着嗓门,好像谁的嗓门更大,谁的孩子就更争气一样。

  这种孩子气的攀比,让木梨子哭笑不得。她想快快脫⾝,但是又怕不礼貌,得罪了村民,自己的调查就很难进行了,只好在一边一直陪着笑,脸上的肌⾁都酸了。

  时间接近晚上7点了,天微微擦黑,还是那个把木梨子叫来的老太太最先站起来,他拍拍庇股上的泥土,对木梨子讲:

  “让你这个女娃子听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讲话,是不是挺累的?”

  木梨子已经是腰酸背痛了。可她仍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没有没有,您们的精力真好,我都比不上呢。”

  老太太好像挺乐意听木梨子这么说,他哈哈地笑起来,露出豁了两颗牙齿的牙床。

  她边笑边说:

  “这女娃子嘴甜,是不?”

  旁边的几个老头老太太纷纷附和着,眼睛里流露出的赞赏之意都让木梨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另一个老头拍拍木梨子的肩膀,说:

  “回去吧,晚上别乱跑,这村里不老安生。找到住的地方了没?…哦。在小陈那家住下了啊,也好,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挺孤单的。”

  木梨子闻言一愣:

  “她…”

  有个老太太操着夹杂土话的普通话揷嘴:

  “她们家人早死了哟,就剩下一个小女娃娃,还是个断了腿的,可怜见呢~”

  她的这番话引起了一片附和赞同声,其中一个情绪比较丰富的老太太还挤出了两滴泪。

  听他们这么说。木梨子有些迷茫了:

  “去世了?”

  那个流下眼泪的老太太用一方脏手帕擦着眼角,说:

  “对啊,他们城里有个亲戚,前年他们去城里走亲戚,结果大晚上出来逛的时候被个凶娃子堵住了,他管他们要钱。他们就乖乖地交了钱,可那娃子手黑呀,钱都交了还不放过他们。一人戳了一刀后就跑了。夫妻俩被送到镇医院上,谁都没救活…哎呀,剩下这个姑娘,可真可怜,也没个兄弟姐妹照看着…”

  在招待所的时候。那个女人做的饭有很多剩余下来的,木梨子记得自己问过她为什么做这么多。她很认真地回答说:

  “我爸爸吃饭吃得多。所以就多做一点儿啦。我都习惯了。”

  她这样讲,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她父亲很快就要从田里回来了,丝毫没有流露出父亲已死的悲哀情绪,和平常人谈起父亲时的口吻一样平淡。

  这…怎么会?

  木梨子告别这群老人后,満腹心事地回到了招待所里。

  那个女人还坐在柜台后面,在认真地织⽑衣,看到木梨子回来,她把⽑线团往桌子上一放,笑道:

  “回来啦?怎么样?”

  木梨子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熟练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还好,有点儿累了。”

  年轻女人有意无意地朝木梨子的鞋子瞟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没去墓地么?”

  木梨子的眼睛一眨,她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很关心她的去向。

  她坦然答道:

  “今天没去。对了,叔叔阿姨在吗?我拜访一下?你看,我吃了你们家的饭,还没看到长辈,不大适合吧?”

  不料那年轻女人更加坦然,她温柔地说:

  “我妈妈今天和我爸爸一起出去下地了,临走前说今晚上要到沙石镇里去看看我哥哥,不回来了。”

  木梨子“哦”了一声,看似无意地追问:

  “那你做那么多饭怎么办?不是说要做给父⺟吃的吗?隔夜的,能吃么?”

  年轻女人微笑着回答:

  “那就是做给我爸妈,等着他们明天早上回来吃的呀。我们可不像你们城里人那么讲究,隔夜饭有什么吃不得的?他们明天一早就回来,还能带点菜角油条什么的回来呢。”

  年轻女人的口吻如此平常,几乎让木梨子相信了她的说辞。

  可那群老大爷大妈,不是说她的父⺟已经死去了吗?

  而且,据大爷大妈们讲,女人叫做“小陈”应该是个独生子女。

  那她…从哪里来的哥哥?

  女人招呼完木梨子,又坐回了柜台里,继续织⽑衣,而木梨子走上了回房间的楼梯。在上去之前,她回过头来,又看了女人一眼。

  光看侧脸的话,这个女人和安的脸,居然重叠了起来!

  木梨子‮劲使‬眨了眨眼,揣着満肚子的疑惑,走上楼,进了房间。

  年轻女人听到门关上的响声后,放下了手中织了一半的⽑衣,盯着木梨子的房间方向,嘴角慢慢慢慢地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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