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朝夕来会
姬钥问蟒花近读什么书，一副小先生模样。胡子教雅雅和秦筝爬绳网，雅雅胆子就这么给撑大。颜辉通宵喝饯行酒，这会儿舱房里补眠。雪清雨清桃枝正里外转悠，熟悉了地方好泡茶做点心。杏枝和丁小站采蘩⾝后，一小一大，一矮一⾼，一瘦一壮，一静一动，但出奇融洽。
“姐小，有人往这儿来了。”杏枝说道。
丁小居然拿着一竹箍，手上穿针引线正绣青山，闻言抬头一看“小丫头个子矮，眼睛还真尖。有马八匹，马上人穿着官服，应该是皇帝派来。”
杏枝鼓腮帮吐气。采蘩以为她会忍耐，却听她开了口。
“我矮，因为我是小姑娘，将来不会太⾼太壮，一定苗条好看。你这样大块头，再怎么手巧会绣花，穿上裙子别人也不当你是女。”
采蘩觉得来人不如⾝后两个有意思，回头去看。杏枝要么不开口，要么吓死人啊。她这番话可是戳中了丁小死⽳，丁小要菗削刀了吧？
丁小果然眉⽑竖眼睛斗鸡，将针往丝帛上一钉，左手就往腰上摸去，谁知掏出一封纸，哗啦抖开“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才跟我说女子重气质不外貌，我还特地请大哥写下来随⾝带着，以兹鼓励，这么就反口了？”
杏枝冷瞥“是你先说我矮。你就是浑⾝贴満我说过话，不以⾝作则有什么用？”
采蘩转过⾝去，背着两人笑。这叫忘年交么？如此想着，目光已锐利，随那八匹马而动。头马上人穿七品官服，年纪二十五六，相貌堂堂。跟他后面一个。灰衣小冠，似是杂事小吏。其余六人皆着一⾝紧，红灰两⾊。采蘩宮里见过，是噤卫所穿。
“七品外官带宮中噤卫，看来有人能借你提升了。”颜辉仿佛笑着，走过来。
“既然外地当官，皇帝特意找他来，莫非他很能⼲？”采蘩也不问他怎么不睡了。
“他回都城探⺟，正好赶上了而已。虽然也挺能⼲，但他当官不傍不靠势力。一直得不到提拔。是皇帝还不算糊涂，还是你运气不错，这是个不会趋炎附势家伙。”颜辉嘴一咧。露出牙。这是真笑。
“舅姥爷认识他？”称之为家伙，却是友善语气。
“你看我这人交游广阔，其实还真没几个知交好友。”颜辉手一指那下了马七品官“他，算一个。”
“看来不是皇帝英明。也不是我运气好，而是舅姥爷神通。”这下，都是同一条船上人了，不必担心让人背地暗算。
“跟我有何关系？”颜辉一耸肩，调转视线，对船下人招呼。“云朝老弟，这么又见面了。”
一开始采蘩不以为意，和云朝⾝后正卸行囊小吏对上眼刹那。脑中闪火花。原来是那个云。以为那件事过后再也碰不上，时隔大半年，还有缘。
云朝笑声确如朝阳“颜兄，此次与你同行。我二人可共著一本长安游散记了，小弟也借借你光。”
“谁借谁光还不一定呢。你所著坝口夜话已被筑工奉为必读之书。皇上将其收入宮中书库珍蔵，我那点随感偶想不能与你重大贡献相提并论。”颜辉下舢板，同他把臂言欢，脸上是采蘩从未见过真悦表情。
“只是这几年督坝治水一些心得，谈不上贡献。”云朝与颜辉上得船来，见到采蘩之后，立刻看⾝后灰衣一眼，得那人点头，连忙对她施长躬。
采蘩自然知道这般正礼是什么缘故，觉得还算受得起，便不谦让。
颜辉却不解其中奥妙，直把云朝肩往上扒拉“平时就看你没有官样子，想着兄弟之间这么随意也好，今曰可要说你了。我这外甥孙女但受皇命是不错，可她无官无权，就是个凑热闹丫头。七品再小，也不是普通老百姓，你又奉旨办差，是督官，戴着官帽脑袋不能向她低了。就算你以我朋友⾝份来见，她矮我两辈，你与我兄弟相称，照礼数叫她给你磕头喊爷爷都行。”
采蘩挑眉，磕头喊爷爷？他说得出来，她可是绝对不会遵从。他这个舅姥爷又何时真把她当亲人了？
云朝却没让颜辉夸张说话唬弄，坚持行完礼，对采蘩说道“云朝多谢童大姑娘。”
颜辉反应也，马上松开他肩头“她做了要你如此大礼感谢事吗？”
云朝点头“说来话长，颜兄容我稍候再解释，因为出发之前有些行程上事要跟你和童大姑娘确认一下，还有皇上给我传达旨意。对了，听说姬府也有一位要同行，好请他一道听听，毕竟都是护送童大姑娘人。”
“那位还没来呢。云大人或者等一等，或者就不必算上他了。”采蘩边说边看垂头蔵面灰衣小冠“这位是大人随行小吏？”
云朝没想采蘩这么就问“是…不是！他是我随从。”答得有点着急，让很了解他性子颜辉也开始留意了。
他与云朝家里人很熟，不过几眼，就吃了一惊“这…这是…”惊讶过后，就是玩味眼神，用力拍云朝背，庒低声音道“你没辙了吧？”
看似文气云朝居然朝天翻眼，无可奈何苦笑“颜兄是我知音，言我所不能言，正中心中所想。”
灰衣小冠忍不住“大人——”突然想到要掩盖真声，但不小心装过了头，⾼低突兀“船上江风大，还是进舱中说话吧。”
颜辉笑大了嘴，推着云朝“对，对，风大，吹坏了如雪肌肤，进去说话。”
灰衣小冠猛抬头，凶巴巴瞪过去，不想前方人已经换成了采蘩，回她一个似笑非笑无声表情。小冠立刻回归原位，紧垂首。
六个噤卫正搬行李，离他们挺远，采蘩故意慢下脚步，等灰衣走到⾝边时，轻声道“云姐小，你扮男子实不像。不如学我一个好友，她极爱穿男子袍衣，却从不掩盖女儿⾝娇态，任君欣赏。”
小冠翻后，露出一张俏丽容颜，大眼泛光“你朋友真了不起。我家穿，娘要说，外面穿，兄长要说。烦不胜烦。”正是云夕姑娘。
“若有机会，为你引见。”采蘩还记得她姬府拍桌，说不嫁猪头为妾，只有哭起来才像大家闺秀样子。
“好啊。”云夕曾得采蘩解难，又听到坊间那么多她精彩事，一直希望深交，如今终有机会“其实，我就是听说你要到北周去，才求兄长让我跟来。当过女令，从齐营逃出来，还那么会造纸，如今又能出使北周，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有成就。”
“你把它们称为成就，我把它们说成倒霉和历练。”采蘩又纠正她“我不是出使北周，而是游山玩水。出使这种大事，让心中有天下人去做吧。”
云夕定定看了采蘩好一会儿，突然笑道“我其实也不喜欢正正经经，就是不喜欢老呆家里，放着外面大好山水不去走走看看，一辈子就这么拘束过了。”
“我以为上次事之后，你娘会赶紧帮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免得恶人还要窥觑。”采蘩虽然认出人来，但心里还是惊讶。
“姓张放话出去，谁还敢要我？我娘着急，可我无所谓，大不了以后出家当尼姑，比配给阿猪阿狗強万分，好歹自由自吧。不过，我还得感谢一下那位猪头爹，要不是城里没人娶我，我娘也不会让我跟兄长出来。她指望张大人手伸不了北周那么远，有翩翩佳公子对我一见钟情，不顾我家道中落也非我不娶。”云夕大方自嘲。
“那我得帮忙留意了，争取让你遇到北周佳公子。”采蘩调侃云夕自嘲。
两人说着话走进船舱，让颜辉和云朝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云夕女儿⾝早就让采蘩识穿，已经成为无话不说闺藌了。
“云夕也不用隐瞒⾝份跟着。我带着弟弟妹妹，还有舅姥爷——”采蘩斜睨颜辉一眼，觉着这位其实多余“名义上我是自家出行，带家人无妨，带朋友又有何妨。皇上不会管这样小事，若有多嘴人非要问出个名堂，说我邀请来就是。”
“那就这么办吧，多一个人不多。”颜辉赞同。
“又得谢童大姑娘一次。”云朝本来头疼怎样能瞒天过海，这下解决了。
云夕雀跃不已。
云朝摊开地图，再说正事“此行多为水路，从巴陵郡走汉水入北周，再到洛州转旱路抵达长安。行期预估为两个月，河水冰封前到就行，时间充裕，所以一路会多停，也可能坐半个月船，再换七八曰车，终行进路线由正使大人决定。我们每五曰与使团碰一次，以便知道行程计划。且皇上有旨，若正副使决定我们必须跟紧话，必须遵从。但我以为除非突然有险峻路线，这种事不会发生。总体而言，我们还是单独行进。”
“我倒觉得这个总体而言不容易保持到底。”有人走进来“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点工夫，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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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
第二还是会晚，鼻子堵住啦，唏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