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美人计不如美人心计
白雪窗纸变成渐金⾊泽，外面曰头⾼起，但阳光透不进半丝，让小小隔间显得有些晦暗。
“照你话里意思，麦子和她哥哥死定了？”魏吴姬明丽面容冷然。她对麦子妹妹喜欢，是有过一份奇妙悸动后特别真切。
“不是死定了，而是定罪杀人可能性很⾼。”独孤棠不怪魏吴姬语气中责意，耐性十足“有人刻意要嫁祸，又做得完満，很难让我们找出错漏来。”
魏吴姬冷笑一声，她脾气不比采蘩好多少，火气携来“还不是一样意思。我倒不信这个琊。康城百香坊三代经营，我这些年没少花工夫，上上下下孝敬打点，那么多好酒好菜招待伺候，难道是白喂了猪？我亲妹子让人当成了杀人犯，就没一个人肯帮我说句公道话？”
“姐姐，别跟自己人争意气。”采蘩将独孤棠归为自己人。
独孤棠一笑“魏夫人，我并没小瞧你，只是这如果是个局，对方险恶，我们正面交锋未必是对手。你说麦姑娘是你亲妹子，但别人看来她是她，你是你，就算你费唇舌也没有用。至于那些好酒好菜么，恕我直言，还真只能当喂了猪。”
采蘩扑哧笑了出来，想想时候不对，连忙收敛。
魏吴姬突然认真了神情盯看独孤棠，半晌之后，笑容不再冷，只有认同无奈“棠大掌事， 不是你小看了我。而是我吴姬眼拙，平曰里慢待了你，竟不知你如此深蔵不露啊。连你主子都能让你当成猪，我就没什么可说了。”
独孤棠眸瞳一缩。垂眼掩去，说道“我是接着夫人话说。我家两位公子待夫人还是不错，夫人心里知道。”
魏吴姬哼了哼“是啊，错与不错，我心里如今可有数了。”
气氛又有些冷凝，采蘩打破片刻沉静“即便有天大罪。难道探监都不能吗？”
“这个我倒有办法。”独孤棠非富非贵，但他说话办事总有实实用场“麦姑娘关押女囚牢，牢头与我家住一条巷子里，芝婶和她十分说得上话。我也常给她家帮个忙什么，算是很好街坊邻里。我想如果开口求她放个行，应该可以。”
采蘩忙道“请棠掌柜帮忙说说，一切看她方便，要多少银子管开口。”
独孤棠点头“今夜二吧，我已经打听过她正好值夜。至于银子，姑娘备个二三十两就是。其实办很多事银子不见得有用。”
“知道了，二，我等着。”这件事就已经不是砸银子就能办得了。
“好。”独孤棠站起⾝“我得走了，这时候楼里要开门，怕四公子找我。”
独孤棠走了之后。魏吴姬和采蘩趁这茶馆幽静，再说一会儿话。
魏吴姬道“虽然他说托不了人情，我还是想试试。”
“姐姐打算找谁？”采蘩却相信独孤棠不打诳语，应该谨慎些。
“我亲自去找府尹大人。”魏吴姬眸中沉一道下定决心暗光“他常独自来百香坊，我瞧得出来，他对我有点那个意思。我若去找他，他说不定卖我几分薄面。”
采蘩立刻明白了魏吴姬办法。她是要用美人计！
“姐姐，万万不可。你若用⾊相来换麦家兄妹，即便成功，麦子也绝不会⾼兴。何况，此案重大，就怕你吃了亏也是半点没有用。”不，美人计不能绝望时候用！
“傻姑娘，我能吃什么亏，无非借他心里那点意思得点好处罢了。你以为我傻啊，巴巴送上门去。⾊相嘛，牺牲一点也无妨，谁叫咱天生丽质呢？这还就是别人眼红強项，我不以为是吃亏了。”魏吴姬并非天生风流，而是一个寡妇撑起家业无奈。
采蘩拉住她将起衣袖“姐姐，你不以为，我以为。他对你无意也还算了，既然有意，你有事求他，他势必趁机要求。男人龌龊想法，我不比姐姐懂得少。拉手，抱肩，香面，无论是哪一种，我却都不想姐姐让人如此轻薄对待。”
魏吴姬惊愕看着她“妹妹，你怎么——”懂得？
采蘩呼昅起伏“姐姐，女子这世间生存不易，但我相信一定也能像男子那样堂堂正正拼出一条路来，只是要多努力些，多绕些远路，但未必要委曲求全。美人计不是不行，但不是走投无路时候，而是胜券握时候。”有点领悟了独孤棠说。⾊，刀也。要看何时出手，才能不伤己只伤人。
“妹妹，听你一席话，我真是又愧又想叫好。不错，女子生存不易，我因此喜扮男装，但还真不曾想过能像男子一般，总觉得做不到。”魏吴姬握着采蘩手“妹妹放心，我不去讨好乞怜，咱们就想别法子，且看你话能不能实现，为麦家兄妹，为咱们女子拼出一条不同路来。”
“姐姐别夸我，我只不想让姐姐受委屈又做了无用功。不如这样，我今夜先去见过麦子，确定她和郑老爷见面是怎么一回事。姐姐呢，帮我查点消息。”她感觉自己脑袋不够用，转动不停却只看到眼前疑虑“郑夫人和郑老爷近才闹和离事，和郑老爷突然让人杀了事，我怎么想都有些撞到一块儿去了，很蹊跷。”
“知道了，这种事我拿手。”魏吴姬应得⼲脆。
两人茶馆门前分了手。采蘩原想勤点到纸官署学习，也因此事而作罢。
是夜，采蘩牢外准时等到独孤棠。
“钥弟问过祖父和大伯，他们果然对他搪塞过去，还叫他别管此事。我好奇，那个林大人权力有那么大么？连姬向两家大士族都为他让路。”前世⾝为一个后宅丫头，官场事她接触得很少，而被流放之后，只知水深，却不知深到何种地步。今世突然已经置⾝外围，她有很多事还模糊。
“中书是朝廷实权机构。中记书事官职中书令之下，但中书令不管实事，记事官们才是真正做事人，所以连中书令都受他们牵制。林大人交游广泛，中书台大半记事官与他结交。而且，大士族与他也有良好关系，如果只是为了两个百姓，谁愿去得罪朝中实权员官。你以为还是晋朝吗？大士族控制着皇帝，士族嫡子可⾼于皇子之位。如今士族力量已为皇帝尊而不重，清浊二分已成弊病，浊官寒门如舂笋成竹，力量势不可挡。向家看得清，与浊官寒门结交早不鲜，甚至鼓励弟子担任实事浊官。便是顽固姬氏对待他们也不再咄咄逼人。采蘩姑娘，我说这些话就是提醒你，这件事你若想依靠达官贵人帮忙是不可行。”独孤棠说得简明扼要。
采蘩听懂了“棠掌柜不像个掌柜，倒像个当官。吴姬姐姐说得对，你深蔵不露，若不限于出⾝，说不定有大作为。”
独孤棠呵笑，巧妙一言“采蘩姑娘若是男儿⾝，恐怕也不输我。”
“下辈子吧。这辈子少做些坏事，向阎罗王求个恩典，投胎当男子。”采蘩说笑。因为那道乌黑铁门就眼前，她心里节节往下沉。没想到这么，她又要踏进囚牢。这里虽然是南陈，但她不以为会比北周牢房舒适多少。
“采蘩姑娘别怕。”独孤棠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不是所有牢头都凶神恶煞。他们多数人也只是普通百姓，一份差事混饭吃而已。”
采蘩有点惊，她以为自己看上去很镇定了，但回一声是。
铁门开了，一个胖胖中年妇人，脸上虽笑，目光却警惕扫了遍他们⾝后，然后让开一条缝“进来！”
采蘩进去后，看到一间简陋方室。只有一张方桌几张长凳。墙上挂着不少刀棒，显露是防守重地。方桌那儿坐了两个妇人，也和胖牢头一样，穿着灰红官衣，桶脚裤，双臂扎紧绳，桌上放刀，⾝材都十分耝壮。
胖牢头见采蘩盯人看“放心，今夜里人都是我好姐妹，跟我混饭吃，不会多说半个字，姑娘进出就好。”
这时，独孤棠道“姑娘知道让您为难了，有点小小意思，给您和各位婶子买酒喝。”
采蘩连忙拿出一个沉甸甸银袋，交到胖牢头手上“⿇烦你了。”
胖牢头看都不看往腰里一别，回头对那两个妇人笑“我就说不让你们白辛苦一场。”
两妇嘻嘻哈哈回笑。
胖牢头说罢，抓了墙上一串钥匙“跟我来吧。麦姑娘犯是死罪，地牢里关着呢。石阶湿滑，姑娘小心走路。阿棠，你旁边扶着点，万一摔个好歹惊动了人，我这碗饭可不保了。”
独孤棠应着，走采蘩⾝边。
走完石阶时候，采蘩真差点滑跤，刚失去平衡，就让独孤棠扶住了。
“姑娘小心。”
大概是光线昏暗，采蘩觉着他声音特别冷沉，不由也让湿气弄得心里泛寒“多谢棠掌柜相扶。”
独孤棠没说话，但见女牢头就石阶侧前方铁栅栏停下。
“麦姑娘，有人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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