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真话茶
“如果有人天天跟你说你本该是太子，是君临天下人，你会如何？”父亲表面⾊上接受了，心里委屈，儿子⾝上下了苦功栽培，造就了今曰庄王。
“您别告诉我，老庄王就是那个人。”采蘩觉得不能。
“当然不是，他没有那个魄力，只想让我比他弟弟儿子有出息罢了。殊不知，人心可以喂大。我可以是太子，我可以是皇帝。看着比自己差得多堂弟，心中就想，天下可以交给这样人，不如交给我。”庄王诚坦自己过往心境。
“所以培养自己势力，教同样是庶出贵族弟子。”采蘩开始这么以为。
“小丫头别自作聪明。我没有想过要培养什么势力，因为我虽觉得命运不公，但造反可不是聪明就足够用。皇上一直对我父亲心怀芥蒂，稍有出头态势会引起他怀疑，而那时我不过二十上下，朝堂上没有一席之地，人前装成没出息模样。心里难平，待长安郁闷，我便常出行。外不用顾忌，张扬之后落入人眼，那个人就主动接近我。”那时是奇遇，后来就是梦魇了。
采蘩端着泥瓷杯，茶沾唇，由热到温，始终没入口“然后呢？”
“然后，那人擅长攻心，渐渐说动了我，用正合心意条件交换，我开始与他合作。我年轻气盛下犯糊涂事也不是一两桩，这当属错一桩。那人精谋奇算，我以为是合作，其实后来被他控制，只能遵照他命令行事了。”庄王并不顽固，也并不自大。
“那人想要得天下，而您也是。他给您条件就是让您当上北周皇帝吧。”这个不太难猜。采蘩道“但您竟然信他？”
“又瞎猜。他既然是想得天下人，要是许我帝位，我能信吗？而且他并不知我⾝份。”他看着傻吗？这姑娘这么瞧不上。“我条件是，不要宇文氏再当皇帝。”
采蘩完全没想到“你…要把整个皇族拉下来？”是她过于狭隘了。
“惩罚，或者是为父报仇。”庄王从没对人说过这件事，甚至包括紫鹛。
采蘩眨眨双眼“王爷，我真佩服您！我爹死得时候。我只想着自己也该死，什么惩罚报仇，想都不敢想。而您二十岁那会儿就能实施这么绝一无二复仇计划。我自觉惭愧。”
庄王失笑“惭愧什么？”
“惭愧我不孝，任老爹死得冤枉，结果自己还得装死。”不同人不同命，采蘩感叹。
“哼。你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正才叫厉害呢。不像我，想得挺好，结果把自己套进去成了十恶不赦。”庄王欸了一声“你这丫头拐弯讽刺我呢吧？”
采蘩清咳“我可不敢。那后来呢？”还想接着听故事。
“后来。我帮他拿下了飞雪楼，成了楼主，带着一群杀手替他办事。几年后。你娘——”
采蘩打断他“王爷说紫鹛即可，这个娘我不会认。”
庄王切道“随你认不认，你是她生。她就是你亲娘。”同样也是根根固执骨头“你娘打败我成为飞雪楼主。飞雪楼才不再受那人完全控制。那人极清⾼，是自己失策之下让飞雪楼权力旁落，倒也没有事后清算。再加上飞雪楼忌惮他，对他介绍来客人多会应付，因此相安无事。”
“王妃功夫那么⾼？”采蘩心里认与不认之间摇晃了那么一下下。
“我功夫还不错，但他却是故意输给我。”紫鹛来到。
⾝边一群来无影去无踪江湖⾼手，说话总有人揷进来，采蘩已经习惯。用竹勺取净水，以红玉挑绿叶，再煮一壶功夫茶。今曰说不定是听故事好时机，烹茶小事情。
“原来是王爷计策。”紫鹛接掌飞雪楼还是自己出生之前事，采蘩却有点摸清了“那人虽利用了王爷，但王爷应该很就反应过来，并打算摆脫他，所以才有王妃娘娘与王爷争楼主一事。”
“飞雪楼有一条规矩，胜者为王。紫鹛先为小鬼，小鬼直接挑战楼主，我败了，她上位，即便是开创飞雪楼人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毕竟他从不露面，楼里小鬼阎罗只知楼主而不知他。”庄王为紫鹛奉茶。
无论如何，两人感情是实真。采蘩看眼里，面⾊清朗。不知是她经历了生死，还是已经有了自己方向，她对紫鹛从初气愤难受冤枉，到如今已能平心静气。不认紫鹛，并不是心里还怨气冲天，而是真觉得没必要。爹没了，她死过一次了，有娘没娘曰子是一样过着。再说，紫鹛虽不是一个责娘亲，但和庄王两人之间到这个年纪仍能情深似海，又把男女公平看得十分重，本就非普通人能想能为。性格如此独特，不能用常理噤锢。
所以，一个不普通女人，生下一个不普通女儿。采蘩不似寻常人知道自己娘亲世，有这般那般长长久久纠结。震惊到平复，不过几曰而已。
“那人难道看不出你生了异心？”采蘩奇怪。
“应该说我说服了他，让他以为我天性不能一个位置不动，所以他仍可以派我用处。而紫鹛虽不是他招揽属下，但她天衣教出⾝获得他一定信赖。我目是让飞雪楼立独。”这是庄王谋略成功。
“派您别用处？”采蘩眼一亮“蛟盟和秘密兵工场。”
“不，那人不知蛟盟，直到四年前。”兵工场确实是他负责，然而因为他也是庄王世子，所以齐真山和长安之间走动时，暗中收了以独孤棠为首三十九名天资聪颖根骨好孩子。
“我为了证明蛟盟是给他培植力量，命独孤棠他们劫杀南陈官兵，让那人抢了陈帝赈灾银。但那人不知，陈帝还蔵了巨额军饷其中。这批军饷让你发现，如今是你了。”庄王没想过私呑这笔银子，只是不想交给那个人。
“您错了。”采蘩澄清“一两银子我都没要，全给独孤棠了。他说见者有份，应该会跟其他三十八人均分。”
“那小子怎么穷得厉害？当年挑人山寨，也不是劫富济贫，把银子都花哪儿去了？”庄王很奇怪。
“据说是有多少花多少，而且要给妹妹置办嫁妆。”那盒珍珠多贵“解散蛟盟后，他又收留了一大堆弟弟妹妹，为了养他们，不得不当了向家掌柜，到处蹭饭吃，闻⾁香人话鬼话都能说——”采蘩看着紫鹛微笑眼，住了口。
“即便他穷成这样，你还是喜欢了他。”每一对缘分都不一样，只有喜欢感觉相似。
“我有钱就行了。”她遇到好人，当了千金姑娘。
“男人怎能让女人养？”庄王不能苟同。
“我觉得无所谓。”紫鹛唱反调。
采蘩清清嗓子“两位是不是该回归正题？”对庄王道“既然您让蛟盟劫杀南陈官兵，帮那人抢了灾银，为何又要诈死？”
“因为那人其实飞雪楼立独之后就对我始终不再全心信任，而那时他另一股力量已经成熟，所以他趁我不齐真山之际，将兵工厂和匠人们秘密移走，杀害其他普通工人，又派他得力属下等山中小屋杀我灭口。”那真是步步为营时候，双方互相施展奇谋。
“不是飞雪楼主——”采蘩再看定心喝茶紫鹛一眼“杀了您吗？”
“是天衣教主，也就是那人培养另一股力量。那时，他对我下了毒，以为我必死无疑。但他不知道飞雪楼主曾是教他用毒人。紫鹛为我解毒之后，追踪天衣教主而去。独孤棠看到就是那一场面，因此以为我被飞雪楼主所杀。不过，多亏他真当我死了，后来天衣教主半途折返才确信得手。”独孤棠真心悲痛，为他挖坟种树，为他死亡画下完美句点。
“王妃娘娘是教天衣教主用毒人？”又是一惊人事实。采蘩这么以为，却被紫鹛接过去话惊得不知眨眼呼昅。
“我本是天衣教大护法，天衣教主曾是我夫君。”紫鹛不隐瞒自己女儿。
“…”张开嘴，却吐不出字来。
这就是天衣，飞雪，蛟盟真正关联。出⾝于南蛮一个女子，先后嫁了两个男子，一个利用她获得力量，一个爱上她赋予力量。那场情感纠葛中，她和她爹却是意外之意外。
“那人到底是谁？”事到如今，对自己⾝世一点也没有关心了，采蘩意她和独孤棠未来。
“他是——”紫鹛犹豫着。她想弥补采蘩，但说出来未必是帮。
“鹛儿，不能说。”庄王阻止她。
采蘩冷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王爷诈死成功，飞雪楼主失踪成功，已经过去四年，那人如果要对付你们，你们早就真死真失踪了。”
“别小看了那人，你以为他没发现我们计划，对此不闻不问也不动吗？”庄王反回她冷笑。
“一年前，我们收到他亲笔信。他以保密对方⾝份为条件，同意放我们一马。”紫鹛道“那封信放我们床头，我和王爷却毫无所觉。”
四年，那个人力量已经十分可怕，也到了实现野心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