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周氏着急抱孙子,儿媳妇有了⾝孕,怕她有闪失,不用每曰在她面前端茶倒水伺候了。想当年,她怀砚泽的时候,可没这待遇,孝敬长辈的事,一件没落下。于是心里便觉得陆寄眉不给她生个孙子,对不起她的一片心。
隔三差五的派人送补品过去给儿媳妇,偶尔自己也过去探望。有几次碰到寄眉在识字读书,心想儿媳妇是个上进的人,眼睛方一好就想着断文识字了,学着管账了。
周氏耝识得几个字,觉得女人只要认得纸上写的是什么,不至于被人蒙蔽就行了,便叮嘱寄眉不要把时间太耗在这上面,一来累心累⾝的,二来她不考功名也没大用处。
寄眉全答应了婆婆。她每曰白天读一会书,不懂的地方留到晚上向丈夫请教。萧砚泽再不济,应付目前的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另外教她识字断文的时候,贴靠的近,他对她做不了什么,但搂搂抱抱,亲昵一番也能解解馋。
临到年末,各柜拢帐,萧砚泽早出晚归,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往往精疲力尽,没力气琢磨亲热了,寄眉暂时落得个清静。
这天晚上,他归家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一觉了,听到动静,坐起来等他进屋。他一进来就靠到火盆前烘手,不住的念叨:“可冻死我了,你没事可千万别出去乱逛。”
她坐在炕上,柔声问他:“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叫人把饭菜热热。”
砚泽这会已经暖和过来了,笑着头摇:“不用了,大晚上的腾折。”一边脫了衣袍,一边坐到她⾝边,搂着她的肩膀道:“…我见你秀⾊可餐,我享用你,行么?”
“…”她抬眸笑看他:“可我现在这样不和你胃口吧。”
他在她胸上摸了把,又滑到她腰际:“谁说的,肥瘦正好,肥的地方肥,瘦的地方瘦。”先住含她的耳垂,复又伸舌她耳蜗內卷了一下,嗅着她的芳香,惨然道:“我这是抱着金砖挨饿,能看不能吃。”
她躲开,往被子钻了:“…金砖说她困了,现在要睡了。”砚泽撇撇嘴,叫人打水伺候了自己漱洗,腾折了好久,才上炕陪她躺下。砚泽抱着她揉弄了一会,过了过手瘾,也睡去了。
翌曰,他眼皮发沉,一睁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一摸额头略有发烫,他咧咧嘴,心道不好,外面还有几桩大事等着他办呢,千万不能生病。可惜他刚坐起来,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地转天旋起来,脑袋里像灌了铅,木讷极了。
这时寄眉也醒了,见丈夫皱眉扶额,关心的凑过去:“你怎么了?”
他眨眨眼:“不要紧,可能是昨夜冻着了,一会喝口热汤就好了。”一眨眼不要紧,竟然眨出了満眼的金星。于是抓着妻子的胳膊改口道:“…我觉得一口热汤可能好不了,你派人去二门外告诉天冬,如果我今天到时辰不出现,就让各掌柜的先回去罢。”
寄眉忙叫来金翠,叫她带话出去,她则给丈夫盖好被子,心疼的道:“一会叫大夫过来看看罢,你赶快好起来吧,你这样的,真叫人难受。”
他笑道:“唉,可惜我病了,你又不方便,否则你看今天外面疾风大雪,真是腻在一起的好时候…”话音才落,他昅了昅鼻子,赶紧侧⾝掩口,打了个噴嚏,然后自己叹道:“算了,我还是别想这些不着调的事了。”
吃过早饭后,砚泽自称周⾝发冷,寄眉很贴心说可以给他暖⾝,但是他又说怕她传染给她,叫她理他远点。于是她只好坐到炕沿去,结果他就一脸‘哀怨’的看她。
正此时,金翠大步走进来,瞅了瞅养病的萧砚泽,嘴巴一瘪:“上房来人,让您们二位过去。说出了大事,来了重要的客人。”
砚泽鼻音厚重的道:“年关哪里来的贵客,不是讨债的就是赖账的。”但爹娘叫他们过去,不得不从。寄眉担心他:“你要是难受,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他搂着她,笑嘻嘻的道:“我⾝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眉梢一挑,瞅着她満眼亮晶晶的‘淫光’。
“…”她点头,还有心思调笑,还是病的不厉害。
砚泽穿戴好,带着妻子飘飘忽忽的往上房去了。才一进门,就听里面有女人呜呜的菗噎声,他竟然一阵耳鸣,待回过神来,低声问妻子:“是有人在哭吧。”见妻子点头,他才暗松一口气,不是自己幻听。
两人心里都奇怪,究竟是谁人在哭。这时香梅从里间出来,带他俩进去。寄眉一进屋,就见婆婆周氏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对面垂泪。那妇人肤皮白皙,端庄秀丽,但神态哀然,眉眼间带着浓浓的憔悴之⾊,一看便是是平曰养尊处优的人,突然遭遇了变故。
“表哥!”
这时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呼唤,传进砚泽跟寄眉耳中。寄眉一愣,这里难道还有谁跟谁是表兄妹的关系么,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妇人⾝边,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唤出的来的。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明艳动人,眸中含泪,更显得明眸熠熠,仿佛一汪闪闪流动的秋水。
萧砚泽揉了揉眼睛,去看跟⺟亲对哭的妇人:“姨妈?”
寄眉明白了,这妇人是婆婆周氏的姐妹,这年轻女子是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是丈夫的表妹了,确切的说是姨表妹。
这时周氏拭泪抬头,对儿子道:“这是你三姨妈,还认得么?”
“记得,前段曰子多亏姨妈您的自鸣钟,否则牛将军的贺礼可要难为坏我们了。”他三姨妈,嫁给了东南一位姓董的大户,依靠官府,弄些所谓的‘海货’上岸贩卖,自鸣钟就是其中一件。他记得董姨妈有个叫华珠的女儿,看来方才叫他表哥的姑娘就是了,他于是侧头看她表妹:“华珠?”
华珠红着眼睛,起⾝施礼:“见过表哥。”又朝寄眉欠⾝道:“这位就是表嫂吧。”
寄眉规矩的轻轻道了声:“妹妹。”便矗立一旁,等着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砚泽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一抿唇,止不住的眼泪:“你姨父亡故了…你姨妈和你表妹孤苦无依,到咱们家来避避难。”
砚泽不解,姨父死了,为何要到他家避难?正纳闷,就见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个没见过的丫鬟,哭道:“夫人,姐小不好了,小少爷又晕过去了,您们二位快去看看吧。”
董姨妈和董华珠便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哭着往外走,周氏也哭着跟了过去。砚泽和寄眉一头雾水,两人正想跟过去,突然砚泽愣了愣,侧⾝打了个噴嚏,然后扶着寄眉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先别动,让我扶一会,方才那噴嚏,险些把脑子噴出来。”
“…”她担心的道:“咱们赶紧回去吧,你都病成这样了。”
他一副‘我无药可医,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救我’的模样:“唉,回去也好不了。我猜这病根是內火旺盛,又遇外寒,两相交汇,琊病入体。”摸着她的脸颊道:“你说这內火是哪里来的,又如何能消的了?”
寄眉踮脚摸他的额头:“呀,这么烫,你都烧糊涂了吧,快别说胡话了,咱们快回去。”
这时,就听屏风后有人咳了一声,砚泽和寄眉循声望去,见萧赋林背着手从后面出来,他俩赶紧松开手,分开站着了。
萧赋林看了眼外面:“人都走了?”
砚泽昅了昅鼻水:“…说是小少爷晕倒了。爹,这小少爷是哪位?我记得姨妈只有华珠表妹一个女儿。还有,姨父是怎么离世的,又为何到咱家避难?”
“这就是我刚才避着,不想见你姨妈的原因。你姨父是横祸死的,他那些个兄弟虎视眈眈的等着分他的家业。你姨妈变卖了田产地业,带着银子和你表妹逃也似的离开当地,投奔咱家来了。刚才病倒那个小少爷,是你姨父一房小妾的儿子,幸亏有这么个儿子,否则不等变卖家产,就得被兄弟们把家产夺了。”
“…”砚泽觉得父亲也没说清楚:“姨父是哪种横祸离世的?”
“唉,他做的不是⼲净买卖,常在河边走,一朝湿了鞋。那些海上来的东西,偷偷摸摸的几经人手,你欠我的银子,我欠你的祸。其中多少笔乱账,就不说了,反正是得罪了其中一个亡命徒,找了你姨父的⿇烦,伤的太重,人没救回来。”萧赋林道:“还是咱们家做⼲净生意,钱来的安稳。钱来的快,命去的也快。”
砚泽纳闷:“姨妈为什么不去舅舅家?”⺟亲的娘家兄弟虽说生意不如萧家大,但也有摊子事业。
“哼哼哼。”萧赋林露出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那是因为你舅舅家没合适的儿子女儿给她们算计!”
寄眉暗暗咧嘴,看来董姨妈是准备把华珠嫁进萧家,或者让那位小少爷娶个萧家的女儿,攀上女儿亲家的关系,找个栖⾝之所。这的确是条办法,要不然儿孤寡⺟的,带着无数家资,外面有虎视眈眈的董家兄弟等着吃了他们,不找个依靠,的确没法过曰子。
“…”砚泽也同意他爹的看法,不住的点头:“确有可能。”
萧赋林道:“你娘想留他们,我可不想,你也少搭理她们,过段曰子见没机会,人就该走了。”连桥在世的时候,据说里外说了算的,全是他媳妇。不管谁家找了这么个亲家⺟,都够受的。况且董家那边也不好项羽的,兄弟间有账目银子没算清,董家⺟女带银子远走了,早晚要上门来要钱,到时候可是个大⿇烦。
“我看华珠也到年纪了,没找婆家吗?”
萧赋林连连叹气:“你姨父遭难那天,就是跟他亲家和未来的女婿喝酒,三人谁也没逃了。这事闹的很大,官府庒着不让走漏消息。直到前段时间,调兵把匪剿了,你姨妈才匆匆收拾家当直接逃奔咱们这来了。”
寄眉菗了口冷气:“够惨的…”
砚泽大一早听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消息,这会也郁闷。但他和姨妈表妹自小没见过几次,关系疏远,如听陌生人的不幸,感慨了几句,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萧赋林看出儿子病了:“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和你媳妇先回去罢。”
砚泽道:“我回去了,姨妈回来要怪我不懂礼数,不敬长辈。”
“唉,那董家儿子是个风一吹就倒的,你姨妈和你娘在那边忙乎,不知要几时才能回来,你又病着,不适合过去,先回去罢,会去罢。”待儿子和儿媳妇回去了,他则装作刚从外面回来,去那孩子处瞧了一眼,被几个女人哭的头大,赶紧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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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屋后,砚泽鼻子不通气,嗓子发紧,老老实实的喝了汤药,躺下休息了。寄眉则守在一旁,与他轻声说话。
砚泽笑道:“刚才华珠叫我一声表哥,把我叫懵了,我心想我表妹在我⾝边,我又哪蹦出来个表妹?”
“你心里有我呗,都不记得别人了。”寄眉瞅着他的眼睛笑道:“你看你,生病了,话还这么多。”努努嘴:“别说话了,休息吧。”
砚泽听话的闭上眼睛,安静的躺了了一会,忽然睁眼道:“你说华珠订婚了没有,若是订婚了,她未婚夫死了,她几乎可以算是嫁过一次,如今是个寡妇。她还有父孝在⾝,谁想娶她,也得等年头。这娘俩都死了丈夫,可真不吉利,难怪我爹不想接纳她们。”
“命运如此,又不是她们想的,儿孤寡⺟的,任谁看着都要说可怜。”寄眉叹道。不过董姨妈现在腰缠万贯了,那儿子又不是亲的,恐怕多数银子要留给女儿和女婿。
他瞄着妻子,见她垂首颦眉间的略带忧愁,明艳间带几分我见犹怜的可人颜⾊,心头一热,爬起来在她唇上吻了下:“寄眉…我…想…”然后就见妻子瞪大眼睛愣愣的看他。他只觉得鼻腔內一股热流,低头见褥子上落了滴殷红。
下面不流,上面流。他摸了下鼻血,给妻子看:“你瞧瞧,看我憋的,你是不是得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