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卷三第七心乱］
［卷三第七，心乱］
努力无视掉不着调的师父意味深长的目光，顺便无视掉米丽古丽调侃的目光，莫雨静静的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赶了一天的路，饶是武功不弱也还是疲惫得很，奈何那两人的目光简直犹如实质，像是要在自己⾝上烧出几个窟窿。当然，在恶人谷待了十年的时间，莫雨其实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只不过，想到⽑⽑那个笨蛋居然就那么明目张胆的一路跟着他们，甚至选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休息…，在心里叹了口气，莫雨觉得自己也许该庆幸此时同行的人是王遗风和米丽古丽。
“谷主，那小子还真是胆大呢。”早就发现莫雨不过是装睡，米丽古丽饶有趣味的看了半天。“⾝为谢渊的弟子，竟然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跟在我们⾝后，难道他就不怕我们抓了他去威胁谢渊么？”
察觉到米丽古丽的话让莫雨的气息紊乱了一瞬，王遗风扬起嘴角。“所以我说，谢渊那样的木头也就只能教出木头一样的徒弟了。”
并没跟穆玄英打过交道，但王遗风的话并不妨碍米丽古丽想象两根木头杵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莞尔一笑。“我倒觉得他不是木头，而是有恃无恐。谁让咱们莫雨在这儿呢，那小子大概认为只要有莫雨在就不需要担心全安的问题吧？”笑容忽的就收敛，米丽古丽站起来，面朝穆玄英蔵⾝的方向。“可真让我看不顺眼呢，谷主，你说他就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的要莫雨护着他呢？”
呼昅一滞，莫雨听得出米丽古丽不是在开玩笑，猛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米丽古丽望向穆玄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米丽古丽。”
听到莫雨暗含警告的声音，米丽古丽转过头，心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怎么，如果我动手，你还真要跟我对着⼲？”眼见莫雨的眉头因为自己的话而皱了起来，米丽古丽再接再厉。“十年的相处，多少次并肩作战，竟比不上一个自以为正义的臭小子？”
被米丽古丽堵得心头一紧，莫雨不确定眼下是怎样的状况，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难道是⽑⽑跟了一天让米丽古丽觉得烦了？可是…⽑⽑那家伙从来都很固执，就算劝他走也是没用的。要怎么办？他既不想跟米丽古丽翻脸，也不想⽑⽑有任何差池。
扫了一眼开始纠结的莫雨，王遗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小徒弟啊，看上去暴戾，却偏偏心软得不行。还是说，那个穆玄英真就是莫雨命里的劫数，避不过也逃不开？这样的念头一闪，王遗风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决定。是不是劫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就算平曰里他再怎么调侃怎么逗弄，那都是他的小徒弟，绝不能就此栽在穆玄英这个人⾝上。
忽然间感觉自己气血不畅，莫雨这才发现王遗风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自己⾝边，看着对方脸上严肃的表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点了⽳。那打量自己的眼神隐约带着危险，莫雨下意识的想要开口问为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谷主？”米丽古丽疑惑的看向王遗风，她没有想到谷主会突然间有了这样的作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谷主生气了？其实她只是逗着莫雨玩儿的，只是想看看那个叫做穆玄英的小家伙究竟能让莫雨动容到怎样的地步而已。
“莫雨，你知道十年的时间究竟能改变多少事情吗？”没有搭理米丽古丽的疑问，也没有搭理莫雨急切的眼神，王遗风把玩着手中的笛子，语气不复平曰的轻松。“这世上，最容易改变的便是人心。有些人，你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变，可事实上他早就变了。你不肯放手的不过是你的记忆，现实却早就不复当年。”
对上王遗风深沉的目光，莫雨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当然，王遗风从来都是这幅⾼深莫测的样子，可为什么这一次会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倏忽间，王遗风从莫雨⾝边消失，白⾊的衣袍在草木间飘忽不见。莫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无序而烈猛，因为谷主消失的方向正是⽑⽑的所在。
没过多久，王遗风再次出现，还带着同样被点了⽳动弹不得的穆玄英。
不过，穆玄英并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几乎是一看清自己的处境就大喊大叫了起来。“哼，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开解我的⽳道我们堂堂正正的过招！”
“嗤，真不愧是谢渊的徒弟。”穆玄英的喊叫让米丽古丽咯咯的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就算堂堂正正的过招，你以为你就能打得过谷主了？就连你师父，也只不过是与谷主打个堪堪平手。”
面上一红，穆玄英赌气的哼了一声。他只不过是一时间忘了那是王遗风而已，谁让这家伙跟鬼一样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差点没把他吓死。
“莫雨，别乱来，你该知道強行冲破⽳道对你没什么好处。”眸光一闪，王遗风淡淡的看了莫雨一眼，全然不理会自己的小徒弟想要恢复自由的急切心情。“算算时间，你体內的毒差不多是到发作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你要是乱来的话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今肖药儿可不在，我和米丽古丽又都不会医术，你可别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
听到王遗风的话，穆玄英一下子急了，満心焦虑的打量着莫雨，这才发现莫雨跟自己一样被点了⽳。看到对方脸上因为強行冲破⽳道而突起的青筋，想到小时候每次莫雨发作的时候的情景，穆玄英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了。“莫雨哥哥快别乱来，我不要你有事，你不准乱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穆玄英转转眼珠盯着王遗风。“难道肖药儿也没办法化解莫雨哥哥的毒？”
“化解？”挑了挑眉，米丽古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以为这世上什么毒都能有解药的？莫雨⾝上的毒那可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就比一般的毒要来得⿇烦，连肖药儿都说他能活到入进恶人谷简直是奇迹。要不是谷主亲自出面，肖药儿根本就不会出手，说不定莫雨早就死了。这十年来莫雨受了多少罪你根本就无法想象，为了解毒他几乎把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了，有好多次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来的。”
动了动嘴唇，穆玄英直愣愣的看着莫雨，米丽古丽所说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知道莫雨跟着王遗风去了恶人谷，他无数次幻想过莫雨会过上怎么样的生活，可从来都没想到过莫雨会因为⾝上的毒而面临生死考验。明明小时候那么多次都没事的不是吗，虽然发作的时候莫雨的脾气会变得很古怪，可也从来没想过那毒还会要莫雨的命！看着莫雨没什么表情的脸，十年，整整十年，这人究竟受了多少苦？
“你师父只告诉你他杀了多少人，却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杀那些人，我说的没错吧。”直视着穆玄英，王遗风微微低头，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嘲弄的光芒。“谢渊不会跟你说他是为了给稻香村的乡亲父老报仇，也不会跟你说他是为了给你出气。他只会跟你说以杀止杀是不对的，只会跟你说他是恶贯満盈的小疯子，然后要你远离他、放弃他，甚至有一天亲手杀了他。”
王遗风的话就像是炸雷响在心底，穆玄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从没想过师父会要自己亲手杀了莫雨。不，应该说他从来没想过要跟莫雨决一生死。
“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泾渭分明的界限。更何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红尘之中的我们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规定正琊？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争斗，而争斗的方式数也数不清。凭什么，你们浩气盟的做法就是对的，我们恶人谷就是错的？”带着庒迫性的意味继续说，王遗风満意的发现穆玄英的心神已经开始乱了。“谢渊说莫雨満手鲜血，呵，他就没杀过人了？你可知道，谢渊其实很羡慕我，羡慕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而他却不得不被束缚在所谓的道义之中。”
“你胡说！”从来没有人跟穆玄英说过这样的话，而他自己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心神巨震，而他只能用大喊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犹豫。
“打个比方，你以为谢渊不知道安禄山会叛乱么？不，他早就看出安禄山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我敢保证他早就打过要除掉安禄山的主意，将一切隐患扼杀在摇篮里。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不能。安禄山是朝廷员官，没有皇帝的旨意，谢渊什么都不敢做。除非他想要浩气盟或者轩辕社夜一之间变成被朝廷围剿的对象，就好像当年的明教。可是我们恶人谷却没有这样的顾忌，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朝廷和世人眼中的恶人，恶人自然是不会顾忌什么律法的。”
坏心眼的笑了笑，王遗风好像半点察觉不到莫雨⾝上越来越混乱的气息，自顾自的逗弄着眼神都开始飘忽的穆玄英。“我可以因为单纯的看不顺眼而去找安禄山的⿇烦，也可以派人去暗杀杨氏一门，甚至可以暗杀那个被称为红颜祸水的杨玉环。可是谢渊不能，浩气盟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除非皇帝下了旨意说他们是反贼是该杀的罪人。啊，对了，其实我不觉得杨玉环是祸水，明明是皇帝昏聩，到头来却成为了一个弱女子的过错…”
“够了！”
乍然响起的怒吼让王遗风没法再说下去，也让被王遗风彻底搅乱了心神的穆玄英得以长长的喘了口气——他真的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莫雨你疯了吗！”看到莫雨嘴边蜿蜒而下的猩红，米丽古丽心疼而又生气的跺脚。
“我本来就是小疯子。”对米丽古丽的斥责毫不在意，莫雨已经趁着刚才自己制造的机会将穆玄英抢回到了自己⾝边，防备的盯着王遗风。“谷主，我送⽑⽑离开，我会让他不再跟着我们的。”
王遗风看着莫雨急不可耐的带着穆玄英消失在视线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对穆玄英怎么样，不过是不想让莫雨一个人承担所有。明明是那个穆玄英自己看不清，凭什么要莫雨背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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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回去谢渊那里。”带着穆玄英跑出老远，感觉有些坚持不住了，莫雨才停下来，开解穆玄英的⽳道。“别再跟着我们了，谷主不是每一次都会放过你的。”
顾不得活动因为受制而有些僵硬的手脚，穆玄英怔怔的看着莫雨嘴角的血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抬起手想要替对方擦掉，省得看着刺眼，却被莫雨躲了过去。手顿在半空，穆玄英突然觉得对方躲避自己的动作好像昭示着什么自己不想要的结果。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穆玄英收回手，闷闷的开口。“莫雨哥哥…你…”
气血翻腾的感觉很糟糕，莫雨知道自己強行冲破⽳道给了体內的毒素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是…他不想看⽑⽑那样脆弱的样子，更不想让⽑⽑落在谷主手中。尽管谷主很多时候不着调，但万一他动了心思要拿⽑⽑做筹码，自己可没那个本事护着⽑⽑了。“记得回去找你师父，别再跟了，不管是谷主还是米丽古丽，我都打不过的。”
“莫雨哥哥！”看到莫雨背朝着自己要离开，穆玄英下意识的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谷主的话别放在心上，他就是闲得没事⼲消遣你的。你只需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想太多。”没有转头，莫雨不想让⽑⽑看到自己因为毒发而狰狞的脸。虽然我不承认浩气盟就是对的，可，⽑⽑，你的善却是我想要守护的。
其实，我明明可以留住你的。眼睁睁的看着莫雨消失在夜⾊里，穆玄英一瞬间只觉得全⾝的力气都没了，失魂落魄的坐倒在地。小时候你说我笨，笨蛋就不需要想太多，你想就行了。那么现在呢？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笨蛋了，为什么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好不容易重逢，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总是这样叫我走，难道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