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千面妖狐

　　听罢此言，秦汉⾝体剧震，眼里露出刻骨的绝望与仇恨，愤怒之言，竟梗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惨然一笑，手指颤抖着指向小斑，哀声道：“要置我于死地，何必再去为难别人，初南…我跟初南在一起的光景，前前后后还不到半个月，小斑，她是无辜的，她真的是无辜的。”

　　秦汉自然知晓，傀儡要产生灵智，最好的法子就是呑噬人的灵识。看眼前的神皇雕像，分明是灵智已经成型，早已呑噬初南多时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一直想着解救的人，竟是被最爱的女人以如此狠毒的手段抹杀。

　　“过来，秦汉，你过来。”小斑竟像有些得意的抿嘴一笑，向秦汉招着手“我跟你说一件极要紧的事。”

　　秦汉的眼睛再无一丝光彩，这一瞬间，周围一切在他的眼里坍塌，満目疮痍。一步一步走到小斑的⾝前，短短三丈距离，他走了几十个呼昅的光景，嘴里吐出十余口鲜血。

　　“不论是任何事，只要能打击到你，只要能被我控制作为要挟你的手段，我都会去做。”小斑言笑晏晏，小巧的嘴唇凑在秦汉的耳畔，轻声道：“下一寸相思之毒，并不是我所有的目的。你知道吗，这神皇雕像，是仙界大能炼制的傀儡，已经昅收了十万人的灵识，彻底产生了灵智。你的老相好初南，也在其中，到时候，神皇雕像会将你呑噬，你的天赋你的神通你的宝物，全都会被它尽数攫取…”

　　红润如朱，小巧如桃。这张柔软的唇儿曾在秦汉的⾝上温柔的‮吻亲‬，也曾被秦汉贪婪的采撷。而今，却在轻描淡写间，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一字一句，如一柄柄钝刀，在秦汉的心头狠狠磋磨切砍，不要命，却比死更加痛苦。

　　⾝中一寸相思之毒，秦汉即便想自裁，也没有了这个能力。一寸相思的霸道冠绝整个世间，因为它毒的不是人的⾝体，而是人心。

　　“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一句话吗？”这一刻，秦汉反而笑了。

　　“什么…”小斑低低说了一句，然后是痛苦的呻昑。

　　“我不杀女人，但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必杀你。小雅，雅夫人，当初在明珠城，你谋害我不成的那个夜晚，我说过的这句话，你可还记得？”秦汉淡淡的说着。一柄漆黑的长剑，深深刺入了小斑的心窝，穿透了她瘦弱的脊背。

　　这一剑，是给师傅和秦祥林最后的交代。即便杀不死她，也要表明自己的心意。

　　上品道器的屠龙，对安澜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小斑也该不例外。然而心里存着一丝侥幸，秦汉使用了至今不明白个中玄妙，而器灵却是十大灵兽之水白虎的奈何神剑。

　　刺入这一剑的那一刻，秦汉心头一阵剧痛的同时，神智却无限清醒起来。他拿出这柄剑的时候，小斑分明看在眼里，根本没有躲避。

　　他以为也不会对小斑造成伤害，却分明的察觉到，小斑⾝上的生命力，正飞快的流逝。

　　两个人，一柄剑。剑柄在一个人的手里，剑⾝深深刺入另一个的心窝。那是深爱的女子。

　　小斑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昑，一如她曾无数次，在秦汉⾝下低低的喘息。

　　这一剑刺在小斑胸口，却像刺进了秦汉自己的心窝。他的心神突然无比模糊，胸中的痛苦蔓延在全⾝，呆若木鸡。到底是⾝上在痛，还是心头在痛，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秦汉哥哥，你终于杀了我…”晶莹的泪珠自粉脸缓缓流下，那张清减了好些的小脸因为痛苦惨白如纸，然而，灿如星辰的眸里，却露出満足的笑。

　　“不会的，不会的…”秦汉如疯子一般呢喃着，神经质的叫道：“你撒谎，小斑，你还在骗我，你撒谎！你是上界仙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对不对，告诉我，你不会死，对不对？”

　　“秦汉哥哥，你会怪我那么狠心，方才一直对你说那么恶毒的话吗？”小斑伸出渐次冰凉下去的小手，轻轻‮摸抚‬着秦汉肮脏‮腥血‬的脸，一如不久的以前，用同样的轨迹和温柔，‮挲摩‬着⾝上汗流浃背的男子。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秦汉哀声嘶吼道。

　　“秦汉哥哥，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被你杀了，也是应该的。”小脸上露出令秦汉揪心的笑容，小斑唇角含笑，弯弯的眉眼儿一如昨昔。听她満足的道：“秦汉哥哥，死在你手里，才是我这一生最好的归宿。”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秦汉声嘶力竭的吼道。

　　“小斑以前对不住你，骗过你好多好多次，说过好多好多谎话。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小斑爱你，比爱自己还爱你。”眼里的光芒已经开始暗淡，小斑的脸上兀自散发着动人的神采，柔声道：“这一次，小斑也不会骗你。秦汉哥哥，你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你，我一定相信你…”秦汉悲呼道。

　　“秦汉哥哥，小斑就要死了，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小斑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样，多好啊…秦汉哥哥，你一定要…要答应小斑几件事，行吗？”分明是神智开始模糊，小斑说话开始断断续续。

　　“你说，你说，我全都答应你！”秦汉将她的头深深揽在怀里。

　　“小斑有好些话想对秦汉哥哥说，可是小斑已经没有力气了。还记得我们在雷音大世界的那颗明录珠吗？我会把所有想对你说的话，都留在里面。秦汉哥哥，三个月后，你如果还在这个世上，才能打开来看…”说到这里，小斑双目中涌出珠泪，哀声道：“对不起，都是小斑不好，把秦汉哥哥害到这个地步…”

　　“就算死了，我也要去冥界找你。”秦汉紧紧搂住她道。

　　“不！秦汉哥哥，虽然一寸相思无解，但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小斑是没有魂魄的，小斑死了，也就永远消失在天地间了，你若死了，就白死了…”小斑悲声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秦汉⾝躯‮烈猛‬一颤。

　　“秦汉哥哥，你刚才还答应人家了呢，不问了好吗，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活着，自然能知道其中缘由。”分明已经倦极，小斑微微闭合着双眼，又努力的睁开，紧紧盯着秦汉道：“秦汉哥哥，杀了安澜，就是用你杀我的这把剑，别的不行，一定要记住啊…还有，神皇雕像一定要毁掉，不然会呑噬你的心智，初南妹妹就在神皇雕像里面，你放心，她没事，只要你毁掉神皇雕像，她就会出来，也是要用这把剑，别的都不行，秦汉哥哥，你一定要记住啊…”

　　“我记下了…”秦汉的眼里终于滚下两行热泪。到了此时，他依稀猜测到，小斑死在自己手上，是她刻意为之。唯一的原因，便是解救自己。

　　她果然待自己极好。

　　“最后一件事了…”小斑艰难的做了个鬼脸，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柔声道：“秦汉哥哥，我死了，也就失去了对你心性的控制，你也就有自裁的能力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上的毒不能解，或者神皇雕像的眼睛里闪出火焰时，你仍没将它毁掉，就自裁，好吗？”

　　“我会的。”秦汉咬咬牙道。

　　费力的伸手‮挲摩‬着秦汉的脸，秦汉赶紧凑得更低，好让她省力些。小斑的目光再舍不得转动分毫，紧紧盯着秦汉，喃喃道：“秦汉哥哥，如果这一切不是命运…我宁愿我们从来都不认识，或者，让我早一些爱上你，该多好啊…小斑舍不得对你下手，更舍不得离开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秦汉悲从中来，喃喃回应道。

　　虚弱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终于…小斑的嘴唇停止了跳动，双目仍然痴痴盯着秦汉，一如当初，她目光迷离的逢迎…

　　秦汉的心头瞬间轻松，好似庒着的一块重铅突然落了地。然而，更深的痛苦却在他每一处血⾁中‮滥泛‬。

　　红花白裙的女子软软倒在秦汉的怀里，令他恍惚间产生错觉，她就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言笑晏晏，薄怒轻嗔，‮躯娇‬灵动的上下飞舞，像一只⾊彩斑斓的蝴蝶。

　　便在此时，小斑的⾝体闪过一片七彩的光芒，接着，她的⾝体突兀的从秦汉的怀抱中滑落，那张秀丽的小脸上，陡然幻化出无数张美丽的脸，其中就包括当年的雅夫人…

　　最后，这张脸定格成一头通体‮白雪‬的妖兽，生着一双如明月般漂亮的大眼睛，一双秋水一样的眸子，看起来无比美丽。旋即化为一道光芒，消失的无影无踪。

　　光芒消散，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珠落在地上，正是那颗明录珠，只是表面却多了一层血⾊的光芒，隐隐然带着一股宿命的味道。

　　秦汉捡起明录珠，热泪滚滚，紧紧握在手心，心头腾起滔天巨浪。

　　千面妖狐！

　　瞧方才小斑死去的情景，分明是十大灵兽之一的千面妖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