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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慈悲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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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玮枯死的心,被⾼莫野留赠的青丝,引燃埋葬心底的情意,那番情,芮玮本已决定不去想她了。

  他本心想,野儿既已入空门,而且佛心虔诚,自己何必再牵扯她回到情海的尘世呢?

  现在他看到这束娟发,于是他心中以为野儿所以出家、只当自己亡故,实在情还未断,盼望着自己仍活在世上,见到这束情所独钟、想思仍在的秀发,芮玮懊悔未以真面目,告诉野儿,自己仍活在世上。

  他恨自己,既见野儿,怎会傻得蒙面见她,不告诉自己仍存在世上的消息。

  ⾼寿见芮玮目到一束黑发,怔怔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芮玮回道:“我在想,野儿也认出我了。”

  这句回得没头没脑,⾼寿奇道:“你说什么?”

  芮玮自言自语道:“她一定在怪我,见了面为何还不告诉她存在世上,难道我就残酷如斯,还要她独个忍受故人已亡的痛苦,啊,我真该死,我应该告诉她,我仍在世上…

  是啦!是啦!我蒙面见她,她虽认出了我,故作不知,她以为我变了心,相认徒增痛苦,所以,所以…”

  ⾼寿听出芮玮的意思,叹道:“你蒙面见野儿,并无不对,野儿⾝入空门,离开尘俗,就好象仙凡相隔,再相见只有痛苦。解了,其实⾼莫野,她,佛心早已坚,再不会去想那“旧情复燃”四字了。

  ⾼寿正在唉声叹气,只见⾼莫静一步步走了进来,声音微微颤抖道:“爹,你让他去找二妹…”

  ⾼寿抬起头,猛摇道:“不行,不行,华山他不能去!”

  忽见⾼莫静泪痕満面,脸⾊苍白,生似受了莫大刺激,怜惜道:“静儿,你哭什么?”

  ⾼莫静伸袖一一抹,強颜笑道:“我没哭啊?”

  ⾼寿叹道:“你…你…都听到了?”

  ⾼莫静点了点头道:“他爱极二妹,此心不死,还是让他亲见二妹一面,知道二妹佛心后,自会好点。”

  ⾼寿道:“可是你二妹修行处轻易不能去啊!”

  ⾼莫静‮头摇‬道:“佛庵圣地怎么不能去,爹,你放心,他武功不弱,不会吃亏的…”

  忽然看到那只檀木盒“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

  从盒中拿出那本;曰⻩的绢册,翻开一看,只见里面记载一套剑法,她虽未学剑,却是识货,惊道:“这个他怎么不拿?”

  ⾼寿道:“他只拿走你二妹的长发,这本书看也没看。”

  ⾼莫静想了想,道:“爹,这本书女儿暂且保管。”

  ⾼寿也没在意,嗯了一声。

  芮玮并非不知那本书是张玉珍依照海渊刀谱改编成的剑谱,只要他能学全这本剑谱。武功顿时判若两人。

  他一心只想亲⾝再见野儿一面,而忘了拿这本影响他一生的海渊剑谱。

  芮玮出‮京北‬城,雇车直往陕西去。

  西岳华山,耸立在陕西华阴县南,又名太华。

  隆冬,雪花如落叶般大,四下飘飞…

  华山古时有名的圣山,而且尼姑庵特多,大小十余座。

  冬天山风刺骨,香客绝不会在这冷得死人的天气来朝香。

  芮玮来到此处,却不停留,他満腔热望,不把那寒冷放在心上,仅着一袭夹衣,但然登山。

  他没问清⾼莫野在那座尼庵修行,见到一座便上去打探,询问有否一位法号素心的女尼。

  几乎整个山头被他问遍,开门的女尼一个样儿的‮头摇‬道:“施主,此处没有素心此人,阿尔陀佛。”

  如那雪花落在地上,他寻觅野儿的热望,越来越凉。

  整个华山最后一座尼庵,被他找到了。

  这尼庵既小,所处之地又十分偏僻,亏他找得到,平常人很难发现这里会有一座尼庵。

  芮玮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叩那单薄的庵门,老大一会工夫才见开门,伸出张既老又丑的脸来。

  芮玮诚恳问道:“请间老师父,这里有没有位法号素心的师姑?”

  那老比丘尼有点怕冷,头缩了回去,门后道:“素心?老⾝就叫素心。”

  芮玮听她前两个字,还以为她知道素心这人哩,那知她本人就叫素心,不由大失所望。

  老比丘尼道:“施主找老⾝有事么?”

  芮玮慌忙道:“不!不!在下不是找你。”

  老比丘尼脾气不大好,喃喃骂道:“这大冷大,随便敲门,这不是害人?活见鬼!”

  她“砰”的一声用力关上庵门,芮玮不死心,大声问道:“老师父,庵內还有没有位叫素心的?”

  老尼火气大发,门內骂道:“有个鬼!整个庵內再有一个人,就是鬼啦!?

  原来这小尼庵內只有这么一位老尼挂单,难怪她火气忒大,敢情一个人孤苦居此,连个话伴都没有,气闷难消,大冷天碰到芮玮来瞎撞门,若非出家人,怕已出手打人了。

  芮玮碰了一鼻子灰,郁郁不乐地离开,心想:“这里再找不到,怕是⾼怕父弄锗了,野儿并不在华山修行。

  他神情沮丧,目无所视地乱走,走了一刻,忽听一声轻咳,不由他骇了大跳,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后站着一人。

  只见那人⾝体臃肿,面容清矍苍老,倒非他是个胖子,只因⾝上又是棉袍又是翻⽑大皮袄,活象个大狗熊似的。

  芮玮不敢小视这⾝后老人,心想他穿了这么笨重的行头,竟能来到⾝后令自己毫无所觉,还不知他在⾝后跟了多久,要是他不轻咳一声,只怕再跟下去,自己仍不知觉。

  再向来路看去,足有数寸厚的雪地,仅有自己的一行脚痕,却不见老人的脚痕,內心更是大骇,心想此人莫非是妖怪不成?

  老人默不作声由得芮玮打量,等芮玮用着询问的眼光望着他时,他笑了笑。

  芮玮跟着一笑,他心头有事,一笑后,见老人没有说话,以为行路之人,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于是他也默不作声,照旧行起路来。

  芮玮边走边长吁短叹,浑然忘了刚才见了奇怪老人一事,实在他心中烦恼得很,脑中萦回的只有野儿的影子,只觉野儿的幻影,一会儿巧笑情兮,窈窕少女的装束,一会儿宝象庄严,缁衣芒鞋的尼装…

  走了一段又闻一声轻咳,芮玮这时不再惊骇,已知老人轻功⾼得出奇,他跟着自己不知有没有事。

  他也不怕老人对他不利,心想老人要暗算自己,第一,次跟在⾝后出手,自己就难逃大限。

  芮玮脾性执拗,老人不打招呼他也懒得招呼,一会他又忘了老人的存在,继续想起野儿来。

  老人第三次轻咳,正当芮玮回忆到与野儿相处时最难忘的一刻,只觉又与野儿相倚在湖畔,她在掬水给自己解渴,这段回忆被老人打断,芮玮暗暗有气。

  心想你老跟在我⾝后做什?当下飞奔起来,欲抛脫老人的紧跟。

  芮玮奔得好快,耳中山风呼呼,刮在脸上如针刺般,奔了一刻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嘿!老人好象没动似的,带着微笑着在⾝后。

  芮玮又惊又佩,他在疾奔时根本不觉⾝后有人,那知老人如鬼魅般不即不离。

  芮玮不信老人永远跟在后面而令自己不觉,一股好胜心被激上胸际,又飞奔起来。

  这一奔,只见芮玮⾝法快得有如闪电似的,但那老人照迫不误,⾝法更加如流星赶月,紧接不离。

  芮玮心知轻功远不如老人,他知道老人想追上自己轻而易举,他现在和老人打消耗战,暗忖:“看阁下能跟到何时?”

  芮玮自信內功不会输给老人,长奔下去等于在相较谁的內功悠长,果然两个时辰后,芮玮发觉在內功方面,自己是稍胜一筹了。

  倏地,芮玮停下⾝来,面不红,气不喘。

  老人仍在芮玮⾝后,并未远离一寸,轻功方面只⾼不低,但是微闻他气息喘喘,这虽微的声音已不能再让芮玮无法知觉⾝后有人在跟着。

  老人憩了一会笑道:“內功,我服了你。”

  芮玮听他说话,好胜心顿时泯灭,回⾝抱拳道:“老丈有何贵⼲?”

  老人回礼道:“这位小兄弟别怪我刚才无礼,我想试你来着,结果一试,大有可为。”

  芮玮摸不着头脑,笑间:“什么大有可为?”

  老人道:“你不是在找人吗?”

  芮玮奇道:“老丈如何知道?”

  老人笑道:“华山共有十六座尼庵,打你从第一座尼庵找起,我就跟了你了。”老人不等芮玮疑问,接道:“大冷天找人,而且找的是位尼姑,这尼姑对你想来十分重要,我好奇下,倒要看看这位尼姑是谁?”

  结果跟到最后一座尼庵,那老比丘发了火,你失望了,我也失望了。

  你失望的表情令我很感动,本来我的失望很小,只是一种好奇没有结果的失望,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我觉得花了那么大的劲,跟着你,未能看到一位能令你——既年青又有为的青年沮丧至斯的尼姑,大大不甘心起来。

  我非要见见那位尼姑是谁,害得你如此,为了満足我強烈的好奇心,所以我想指给你一条明路…”

  芮玮大喜道:“敢情老丈知道这华山上还有一座外人无法找到的尼庵?”

  老人‮头摇‬笑道:“华山整座仅有一十七处尼庵,连你最后找到的小的可怜的尼庵,再无另外一座尼庵。”

  芮玮大失所望,心想没有另外一座尼庵,何处去找野儿,所谓明路不见得可靠!老人见状笑道:“你不必失望,华山有两处…”

  芮情惊喜道:“什么?还有另一座华山?”

  老人慢呑呑道:“你知不知道华山又名大华?”

  芮玮点了点头,老人接道:“那你该明白华山为何又叫太华,因华山之西还有一座山…”

  芮玮欣喜叫道:“啊!少华山!”

  老人解释道:“为了有个区别,所以这两座华山,一个叫大华,一个叫少华,仅言华山可以笼统包括这两座山。”

  芮玮喜得搔耳道:“那我找错了地方,伯父指的华山是少华山。老丈,请问少华山有没有尼庵?”

  老人点头笑道:“有,而且你去找,不用再找第二家了。”

  芮玮道:“怎么!少华山只有一座尼庵?”

  老人道:“不错,仅有一座,可是仅这一座够你⿇烦了。”

  芮玮问道:“是不是这座尼庵难找,在少华山上十分隐秘处?”

  他不再心急,问就问个清楚,否则闻讯就跑,只怕又要白跪了一趟,不是吗?倘若当时间清了⾼伯父,这太华山満山乱问大可不必。

  出乎意料的,老人回道:“不难找,你上少华山就可以发现。⿇烦的,不是找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入进‬那座尼庵,去问‘请问有没有位素心师姑?’”

  芮玮脸⾊微微一红,那句问话,几乎在这太华问遍了,老人连那问话焦急的口气都学得维肖,想来他步步跟在一侧,问话的口气都听熟了,而自己却无一次发觉⾝侧有人,说来够丢人的了。

  芮玮道:“难道那座尼庵不准外人去进香吗?”

  老人笑道:“进香谈何容易,她们根本不受香火,你去时倘言找位尼姑,尤其象你这样年纪的人,只怕一辈子也别想进去。”

  芮玮焦急道:“这…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道:“这道理很简单,慈悲庵的清规天下闻名,里面尼姑除了自己⺟亲可会外,别说普通男人就是父亲也不准见。”

  芮玮大急道:“那…那…怎么办?”

  老人笑道:“所以我要试你一试,大有可为是说你既有深厚的內力,武功是不会错的,武功好就简单了…”

  芮玮不解道:“武功好与进那慈悲庵有什么关系?”

  老人微笑道:“慈悲庵为示铁律一般的清规所以戒绝访客,可是能阻止访客硬冲么?她们不怕硬冲的客人,定下一条规矩,能冲三道关,慈悲庵任你进来,可是若言找庵內的年轻尼姑,三道关就是闯过也不准见,除非你先杀光全庵的尼姑,最后剩下你要见的尼姑,到那时无人阻止,只得让你们痛痛快快的相见了。”

  芮玮闻言不噤昅了口凉气,抱拳一揖道:“多谢老丈,若非老丈细言,在下莽撞,只怕这生再也无法一见野儿。”

  老人点了点头,笑道:“你那情侣叫野儿么?”

  芮玮脸一红,心想这位老人看透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位情侣,其实这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不是情侣,年青人会焦急如斯么?

  老人嗯了一声,道:“你可千万要小心了,到慈悲庵受阻拦时,你就说闯关两字,闯了关再随机应变,切记!切记!”

  芮玮又是一揖道:“多谢老丈指点。”

  老人语意深长道:“你快点去吧,祝你顺利,成不成功,千万也不要气馁,诚之所至,金石为开,天下没有办不成的事。”

  芮玮更是感激,问道:“老丈姓名可否见告?”

  老人‮头摇‬道:“我帮你只是好奇,并不希望你记恩,何必把我姓名记在心头,再说我的姓名很久不用,早已忘了。”

  芮玮心知江湖隐侠的脾气如此,便不再说,抱了抱拳,返⾝飞奔,直往少华山去。

  老人等芮玮奔得不见,嘴角含笑,他不知道这番用计会不会成功,但照目前看来,顺利发展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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