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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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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宫家坊

  “早安!”

  “早!”

  “来!映雪,我们快来做。”

  “是!吴姊。”

  映雪脚步轻快地走向一个绑着两条长辫的女子,吴月是绣坊的十大高手之一,面容清秀,个性亲和近人,由她负责慕容映雪在宫家坊的一切事宜。

  “昨儿个睡得好吗?”

  “一觉到天亮呢!”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相视一笑,然后手彼此相握,开始互相拉扯,将手指上的关节拉开,接着再为彼此的手臂、肩膀、背部做细部的提拉筋和眼睛旁边道的按摩。

  在缔坊工作,有大半的时间都维持固定的姿势并耗费极大的眼力,所以一大早,在尚未正式开工前,官家坊的姑娘总会提前到,然后为彼此按摩、运动。

  这是宫家坊独特的做法,目的是为了保护绣工的身体,一大早来先做暖身,开工后,每过个时辰便停歇近半个时辰,工作时,所有人都静静地做自己的活,专注、认真,休息时便互相按摩、聊天、说笑,让人适度的松和紧,映雪对此并不陌生,毕竟她和师父就是这样做。

  在官家坊已见习了近七天的慕容映雪,非常明白,为什么宫家坊的绣品是天下第一,因为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主子的费心,也格外用心刺绣。

  映雪贪婪地取每一项新绣技,尤其有许多是荻柏当家后独特发展出来的,令她求知若渴,一边磨着人教她,一边则不断练习,所有人都被这位新来姑娘的热诚络感动了,无不尽可能的教导她,毫不藏私,令她受用无穷。

  映雪开始在纸上绘出图形,宫家坊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绝不采时人流行的文字画做范本刺绣,而是自绘自绣,映雪往旁边的吴月看了过去,看到她灵巧、快速地,完全不用在纸上打草稿,就直接在绣布上绣了起来,令她心折,宫家坊的绣女,果然个个善绘、能织、绣。

  吴月探头看了一下她的构图。“唔!你打算绣『鸳鸯戏水图』吗?”

  “是!”“你要送人吗?”

  她点点头未再多语,垂下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老实说,这份绣被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得出去,毕竟她要送的人是拥有“天下第一绣”美名的人,她倏地停下了,瞪着草图上那两只鸳鸯。

  绣技不如人,她能将之当成“贺礼”送人?虽说贵在心意,可是…

  “听说戚夫人已经帮坊主谈成了一门亲事。”另一边的青儿开始和其它姊妹话家常。

  她闻言全身一震,把所有的心思集中在谈话,手则毫无意识地开始拿起绣线穿针。

  “是哪家的姑娘?”

  “听说是苏州的富豪之家,人美又是个才女。”

  “是吗?绣功如何?”

  “不差呢,当然还是不能跟咱们的主子比啦!不过当我们的主母,应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针刺进了指尖,她却恍若未觉,直到吴月见到嚷叫了起来。

  “哎呀!你刺到手了,快!快包起来,免得血溅到绣布。”

  映雪马上将手指放在手中着,脸上出歉然的神情。“抱歉,闪神了。”

  闹了一阵后,一切复归平静。

  要当宫家坊的主母可不简单,绣坊中每个绣女个个年轻貌美,母亲和两个姊姊又都是人间绝,才华洋溢,能过了得宫霓裳那一关,绝非泛泛之辈,她心情不由得更加沮丧,明知与她无关,但,她就是无法停止这份难过、痛苦的感觉。

  快了!他就快成亲了…

  这时内室起了騒动,所有绣女都停下工作,帘幕一掀,坊主威荻柏着一身青衫走了进来,脸上表情是严肃冷凝的,绣女起身向他福礼问候,他拱手回礼,便走进另一道帘后的绣台前坐下,开始工作。

  看到他,她有片刻不能呼吸,方才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时,她曾期待他的视线会落在她身上,可他没有,彷佛不知道她的存在,令她觉得失落极了。

  她在妄想什么?她自我解嘲地想道。

  十天前,自那一夜在甲板上的短暂对话后,她和他的关系便疏远了,两人虽有交谈,但都是简单的问候脚伤好了没?吃、住习惯吗?

  他的态度冷淡、有礼,难以亲近,完全摆出“师叔”的架子…她自找的。

  他不再亲自教她绣花,一回到江南的宫家坊,便将她交给绣坊中资深的绣工指导。

  明知他是因为事情忙,无暇再亲自教她,可仍让她痛苦了好一阵,即使她拚命告诉自己,就这样了,就这样了…

  他有若天上的蛟龙,身分尊贵,才华洋溢,是皇亲国戚,是天下第一绣坊的坊主,看到在帘幕后工作的身影,更加深了那份隔阂感,他同她,是两个不同地方的人,她,只能在地上仰望那条在云间翱翔的龙。

  理智的她,清楚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生长环境、背景的不同,令她不敢多想,也不忍奢想。

  可是…即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但就是无法不去在意他,只要与他同处一室,尽管拚命压抑自己不去看他,可全身的知觉、感官,仍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行,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整颗心像是会发颤似的,令她整个人颤动不止。

  她硬生生地收回视线,不再望向帘幕后那会令她心痛的身影。

  荻伯瞪着绣架上洁净如新的绣布,奇怪!若在平时,他早勾勒出图形,开始绣了,可是…此刻的脑中却一片空白,想不出该绣什么才好,不!也不能说是一片空白,正如过去数一样,脑海中反复不断出现一个女子的容颜和身影,扰得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费了好大的力量,才不让自己掀起帘幕,走到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女子身前,一把拉起她,将她带到无人的地方。

  想再一次听到她那朗的笑语,听着她将大漠的景观、人文形容得活灵活现。

  但…

  她不属于这里!

  再一次,他提醒了自己。

  她是属于那个远在千里外、大漠上的敦煌。

  他则属于这个风光明媚、鱼米之乡的江南。

  她的在那。

  他的在这。

  在这,有他想守护的人、事、物。

  最初,他就不该让自己对她付出了关心,如今才发现,付出的不仅仅只有关怀,还有其它。

  她的脚伤复原得很快,再过半个月,她就会离去了,如此一来,当她真正离开时,他就不会有那样难受的感觉了。

  他深口气,拿起绣针,开始刺下第一针。

  “娘,我们还要撮合他们俩吗?雪丫头不会留在这的。”

  “…我知道,但我不认为那是问题。”

  “是吗?”

  “没错!你告诉我,你觉得你弟弟还会再爱上别的女子吗?”

  “…依我们家这种一辈子只爱上一次的个性,很难。”

  “所以你说,还能放过雪丫头吗?”

  “这…”“放心,娘自然有锦囊妙计,对了!莲儿,我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附耳过来。”

  “您说什么?”荻柏震惊地望着母亲。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儿个我们借着游湖之行,顺便让你和萧家的姑娘碰面,若是你看对眼的话,婚事就这么说定了。”霓裳一派悠哉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整个宫家大厅陷入窒人的沉默中,每人脸上的表情不一。

  戚慕翔出笑咪咪的足神情…总算有闺女肯点头、嫁他儿子了。

  荻莲瞪着天花板直瞧…娘到底还有哪几招没使出来?

  骆靖尧俊美的脸上则闪过一丝不解…难道没人看出荻柏和映雪间的异样?他看了子一眼,脸上多了一抹怀疑。

  映雪则脸色发白,强夺门而出的冲动…天!为什么不在她离开之后才进行,她…受不住呀!

  “我…”荻怕正想出声反对,这时,笼后传来了轻咳声,没一会儿,宫羽娘让婢女扶了出来,他连忙起身过去。

  “外婆,您怎么出来了?为什么不躺着多歇歇?”他小心翼翼扶着羽娘在厅堂正中的卧榻坐下。

  “再躺…骨头都要散了,我还想活着看到你成亲生子,所以多动一动比较好。”羽娘端过热参茶喝了一口,仍不失锐利的眼睛迅速地扫过整个厅堂一遍,然后将视线落在映雪身上好一会儿。“雪丫头,你脚伤好了没?”

  对这突如其来的关爱,令映雪受宠若惊,虽跟宫羽娘只有几次相处经验,但从这位老人家身上,可彻底让她明白师父这一家子为什么会如此与众不同。

  “多谢老的关心,映雪的脚已无大碍,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再调养些时,应可痊愈。”她恭敬地说道,在戚家上等的治伤藥膏外敷及补品内治下,她脚伤复原得很快。

  “是吗?那就好。”羽娘转向其它家人问近况。

  她要痊愈了?再也控制不住,他直直地望向她。那她要走了?

  意识到他投过来的视线,映雪抬起眼,看到隐藏在彼此间的情感,莫名的火花瞬间在空气中爆出,两人一瞬也不瞬地相互凝视。

  “…荻柏!荻柏!”

  荻柏一震,垂下眼转向羽娘。“是,外婆?”

  所有人都没有错过他方才的失神,以及是谁让他如此反常,一向迟钝的戚慕翔也出困惑的表情。

  “孩子的娘…”

  “闭嘴,安静看着!”霓裳对着丈夫咬耳朵,眼睛则出闪亮的光芒。

  “萧家的姑娘我已听你娘说过了,听说人品、家世都不错,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瞧着。”

  荻柏闭了闭眼睛,绝望地想找回四散的自制,这是他头一回失控想对着所有人大吼大叫,想不顾一切的撒泼,可是…不能!

  受过太多震撼的外婆已不宜再受到更多的刺,深口气。“我知道,外婆!我会好好看的。”

  “那就好…”羽娘脸上突地出的疲惫令所有人的心一紧。“说不定,我真能撑到下一个宫家坊坊主的诞生呀…”

  没有人说话,一阵怪异的静谧笼罩住辟家大厅。

  “等等!莲姊姊你在干么?为何要帮我梳妆打扮?”映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荻莲把她当成布娃娃一般,为她换服、梳头。

  “唉!今天是我们全家一起出游的日子,你是我们家的贵客,自然要跟我们一道去呀,要不,再过不久你就回大漠,不趁此时带你好好玩,看看江南美好的景致,让你有个好的回忆,你师父知道了,定会怪我们待客不周。”荻莲扮个鬼脸说道。

  “可是今天…”她咬着下,别过脸。“是柏哥哥的相亲之,我一个外人…”不要!她不要见到他未来的子,不要!

  荻莲完全明白她的心情,暗暗叹了口气,但为了娘亲的“计”硬是将肚子的话回去,深口气出灿烂的笑颜。“胡说八道,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我们可都是极盼望你能成为『内人』咧。”

  奥?映雪不楞住了,一时无法意会出这番话,就在这错愕无法反应的情况下,顺利将映雪妆扮完成,然后一道赴荻柏的相亲会。

  萧家姑娘闺名为诗诗,而人也正如其名,长得美丽,气质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在男女双方全员到齐监看的情况下,男女主角相会并未有一般世俗的避讳和矜持,至少两位主角不用隔帘见面,甚至是谈话。

  萧家称得上是书香世家,萧家老爷目前是龙图阁大学士,负责管理先皇的言行史记,与戚慕翔和其女婿骆靖尧有数面之缘,对这两位深得当今皇上器重之实知之甚深,因此对一这桩亲事几是志在必得,这点可从其积极撮合两家关系的态度看出。

  不过并不是所有萧家人都乐攀这门亲事,陪同萧家人一同前来这场相亲宴的尚有诗诗几位远房的表哥,对荻柏几乎是怒目而视,敌意甚深,似乎非常痛恨荻柏娶他们的表妹。

  今天宫戚两家几乎全部出动,连甚少出门的宫羽娘也不顾身体的不适,硬是拖着身体参与这次的游湖之行,想亲眼瞧瞧未来孙媳妇人选的人品,可见此行的谨慎。

  荻柏自始至终都以礼貌的态度应对着,而萧家姑娘也表现得落落大方,双方家长的感觉都不差…除了少数几个各怀心事的人。

  不会吧!娘怎么会找到个条件如此佳的姑娘?荻莲有些忧心地想着,眼睛死盯着那位萧姑娘,企图能从她身上找到不完美、让人挑剔的地方。

  死小子,你还真镇静,好!老娘就看你可以忍到几时?霓裳脸上带着笑,和萧家人说着客套话,眼睛则不断瞟向坐在最末端的映雪,只见她头也不抬地,静静绣着花。

  天呀!让这一切都快结束吧!她已经撑不住了,撑不住…映雪的手不停发颤,每一针刺下去,几乎耗尽所有的心神,这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的绣图,她只想把它们拆了全扔掉!

  去,那个家伙看起来就是一副娘娘腔的样子,哪有资格配他的诗诗表妹?沈云飞沈地瞪着荻柏,不!他绝对不会将表妹让给一个绣花枕,绝不!

  “听说戚公子的绣功天下第一?”沈云飞突地发问道。

  对这个打断的话,荻柏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倒是萧姑娘拧起了两道柳眉,不悦地望向表哥。

  “兄台言重了,『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小弟担当不起。”荻柏淡淡地说道。

  “说的也是,以戚公子的家世、权位,可轻易夺得武将文相『第一』,又哪需要跟女人在绣技上争第一?”

  这明显的讽刺和攻击令所有在场的人脸上僵住,冷凝的气氛瞬间笼罩住整艘画舫。

  萧大学士连忙出面打围场。“真抱歉,请恕我外甥的无礼,他说话一向不经大脑…”

  “舅舅,我说的是实话呀!一个大男人老做些女人家的事,不觉得怪吗?”说“怪”已经是含蓄的说法。

  “你还不给我闭嘴!”

  “这位公子,你瞧不起刺绣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沈云飞看到一位头上绑着双髻,有双晶盈黑眸和皓齿,全身散发着一股特殊气质的清丽姑娘朝他走了过来,看到她,他不愣了一下。

  好…面善呀!

  “这位公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觉得男人不该刺绣吗?”映雪不放松地冷冷问,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眼前那个方才用言语轻辱荻柏的男子身上,听到她的话后,在她身后的宫、戚两家之人,表情都有了变化,至少不再是气愤的,反而是…有趣的。

  荻柏则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眼底闪着一抹特殊的光彩。

  沈云飞抬高下巴。“那是当然,男人绣花有什么出息可言?”他望向荻柏的眼神充了轻视。

  “什么叫出息?”映雪的眸光散发着冰冷。“非得要当官才叫做出息吗?”

  这姑娘还真是咄咄人,沈云飞干笑道:“那是自然的,难道姑娘没听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读书高?”映雪微偏着头。“这么说来,你们这些『读书人』,一定个个腹经纶,无所不知?”

  “那是自然。”沈云飞下巴扬起。

  “既然无所不知,那你应当明白刺绣是项高明的技术,能者须集绘画、书法及知百种以上针术的变化,普通人能三者兼顾还不是件易事,可惜当今世人却将刺绣定为女子闺房之功,你可知自古以来,上等绣品是君王及诸国王公贵族争相收集之物,而你却轻这项高超的技术?”

  “我…”沈云飞一时被她抢白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映雪朝前跨了一步。“老实说,我不知道何谓是上品、下品,我只知道,在佛祖底下,众生皆平等,无贫富贵之分,善者登极乐,恶者坠阿鼻。”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任何人都没资格去看轻人、欺辱人。”

  沈云飞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对这个女子的好感顿时化为乌有。“妇人之见,浅薄至极!”

  什么?立时有三道锐利的视线向他,若那是箭的话,沈云飞已是万箭穿心了。

  耙说女人的坏话?宫羽娘、宫霓裳和威荻莲全都眯起了眼。

  “我要用绣针将那家伙的嘴巴给了起来。”宫羽娘冷冷地说道。

  “娘!我帮您。”霓裳难得和母亲有相同的看法。

  “这点小事哪需要外婆和娘出马,女儿一人就够了。”荻莲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让这个傲慢讨人厌的家伙吃足苦头。

  戚慕翔和骆靖尧并没有错过身后女人的那些嘀咕,翁婿俩互换一眼,然后有默契地,没什么同情心地耸耸肩…那家伙死定了。

  荻柏听到沈云飞的话后,原本一直挂在脸上温文儒雅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冷凝肃杀,令所有萧家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萧诗诗整个口一紧…天!他看起来怎么像变了个人?

  他缓缓走到映雪身边。“够了!映雪,别再说下去。”

  映雪顿时一僵,喔!天!她做了什么?这可是荻柏的相亲宴,她居然当众和对方家人起了冲突…这不摆明了她是在搞破坏吗?

  她脸色惨白地转向荻柏,嘴微颤。“对不起!我…我不是…”羞愧难当,她再也说不下去,整颗心被歉疚还有另一股无以名之的情感给占据,令她难以支撑,飞快地旋过身子,奔至船尾,施展上等的轻功,轻点水面,一跃便跃至岸上。

  “映雪!”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可她恍若未闻,三两下就不见了人影。

  “我去追地!”荻莲跳起来。

  “不!”

  不?荻莲吃惊地望向弟弟,他干么阻止她?可是看到他眼中的神情时,她不再说话了。

  荻柏静静地转向萧家人,一瞬也不瞬地凝视沈云飞。“既然兄台觉得女人之见浅薄至极,那听听男人的,如何?”

  他走到沈云飞面前,沈云飞被他所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给吓住了。“凭我身为威镇将军之子及当今皇上的弟,要利有利、要权有权,何难之有?只是,权、名、利在我眼中如粪土一般,我一向只做我喜欢的事!哪轮到你这等庸俗之人来告诉我该如何做?”他手一场,瞬间有三只绣针准确中沈云飞结在发上的发冠,令所有萧家人脸色全变了,尤其是沈云飞,脸色苍白若纸,他作梦也没想到,戚荻柏温文儒雅的外表下,竟有着深藏不的武功,实在太小觎他了。

  荻柏转向萧大学士。“若是贵府无法接受在下的选择,那…我想这门亲事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告辞!”身如飞燕般轻巧地跃起,点着水面朝映雪离去的方向追去,留下船表情不一的人。

  萧家人全都震惊、惨白,而戚家有四成的人出了然欣慰的笑容。

  “娘,这就是您的往北之路?”荻莲对着母亲咬着耳朵。

  “还差一点!”

  痛!好痛!

  是心痛还是脚痛?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初愈的脚伤在经过这么剧烈的奔跑后,已不堪负荷,在勉强向前奔了几步,终于不支跌倒,整个人趴在地上。

  她的膛急促地起伏,动也不动地,不想爬起来,泪水不停地出,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讨厌!

  想到荻柏方才对她说话时的冷淡,喔!天呀!她不该那样多事出面破坏他的婚事,难怪他会不悦,可是…可是她真的无法坐视他被人如此羞辱。

  但她是戚家的谁?又有何立场说这些下.

  忽地,觉得有人正轻触她的发,猛然一惊,连忙翻转过身子,往后退爬了好几步。“…柏哥哥。”看到他,她眼泪掉得更凶。

  荻柏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洁净的布帕,伸手为她拭去脸上沾到的污泥。“哭什么呢?”

  费了好大的劲,才不再让白口己哭泣,垂着眼。“…对不起,我…坏了事,我不是故意地,听到那讨厌鬼胡说八道,一时气昏了头…对不起!对不起…”她边噎边说道。

  “你没做错事,为何要自责?”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你是为了我,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他的眼眸是如此温柔,令她想永远陷溺其中,不可自拔,可是不能!她闭上眼睛,不敢再沉醉。“可你的婚事…”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管他的,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娶萧姑娘。”

  她震惊地瞠圆了眼睛。“可是…宫家坊的继承人?”

  他微扯嘴角,眼中有丝无奈。“若不是为了让我的外婆放心,我儿不会理会这种事。”

  “老的年纪大了,她想抱孙的心情,是可以明白的。”她轻声说道,对这点她看得很明白。

  他没有吭声,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地瞧,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映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语气中有某种东西打动了她,令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怎么办?”

  他定定凝住她,眸中强烈的情感令她的呼吸一窒,脑袋一片空白。

  “这辈子…”他伸手轻抚她细致的脸庞。“我就只让一个女子打动了心,只想娶她为,让她当我孩子的娘,一生一世都只跟她在一起…”

  她闻言,全身不开始发起抖来,可能吗?他可是在…

  “…是…谁?”她颤着声音结巴地问道。

  “一个一见面就把我撞倒在地上,一个为了师父不远千里送家书的有情有义的小姑娘,一个不顾世俗的眼光为我悍然说话的美丽女子…”他注视她的眸光变得更加炽热。“你说…她是谁?”

  “你…不嫌她是个没家世、没背景的乡下丫头?”她抖着声音地问道。

  “家世、背景算什么?最重要她是个心地善良、有情有义的好女孩。”

  “可她不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我宁愿听她咬文嚼字说佛经的故事。”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是真非真?是梦非梦?喔!不管是什么,她都只想抓住这一刻,一直藏在心底的情再也无法压抑,哇地一声,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不想放开。

  荻柏亦难掩心头的激动,是苦也是甜地紧拥住她,倘若可以的话,他就想这样抱住她,一辈子都不要让她走…

  抬起她哭得有若梨花带泪的脸庞,低下头吻住她那温润的红,像是品尝汁般,一次又一次轻柔地吻。“嫁给我。”额头抵着她的。“成为我的,和我长相厮守。”

  她的脑袋已经昏沉沉的,在他提出要求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要不顾一切的答应他了,眸中泛出水光。“…天知道,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成为你的子,一生一世都在你的身边,可是…”她咽下喉头的硬块。“我不能,我必须回我的故乡…”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无奈和无力感再度撕扯着他全身。“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他有些失控地低吼道,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她要离去的事。

  “柏哥哥…”

  “我…”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人声,不愿被人打搅,荻柏一把抱起她,使出轻功,飞快地朝山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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