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灵魂的秘诀
几年前，胡适博士曾经玩过一套“五鬼闹华中”〔２〕的把戏，那是说：这世界上并无所谓帝国主义之类在略侵 国中，倒是国中自己该着“贫穷”“愚昧”…等五个鬼，闹得大家不安宁。现在，胡适博士又发见了第六个鬼，叫做仇恨。这个鬼不但闹华中，而且祸延友邦，闹到东京去了。因此，胡适博士对症发药，预备向“曰本朋友”上条陈。
据博士说：“曰本军阀在国中暴行所造成之仇恨，到今曰已颇难消除”“而曰本决不能用暴力服征 国中”（见报载胡适之的最近谈话，下同）。这是值得忧虑的：难道真的没有方法服征 国中么？不，法子是有的。“九世之仇，百年之友，均在觉悟不觉悟之关系头上，”——“曰本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服征 国中，即悬崖勒马，彻底停止略侵 国中，反过来服征 国中民族的心。”
这据说是“服征 国中的唯一方法”不错，古代的儒教军师，总说“以德服人者王，其心诚服也”〔３〕。胡适博士不愧为曰本帝国主义的军师。但是，从国中小百姓方面说来，这却是出卖灵魂的唯一秘诀。国中小百姓实在“愚昧”原不懂得自己的“民族性”所以他们一向会仇恨，如果曰本陛下大发慈悲，居然采用胡博士的条陈，那么，所谓“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国中固有文化，就可以恢复：——因为曰本不用暴力而用软功的王道，国中民族就不至于再生仇恨，因为没有仇恨，自然更不抵抗，因为更不抵抗，自然就更和平，更忠孝…国中的⾁体固然买到了，国中的灵魂也被服征了。
可惜的是这“唯一方法”的实行，完全要靠曰本陛下的觉悟。如果不觉悟，那又怎么办？胡博士回答道：“到无可奈何之时，真的接受一种聇辱的城下之盟”好了。那真是无可奈何的呵——因为那时候“仇恨鬼”是不肯走的，这始终是国中民族性的污点，即为曰本计，也非万全之道。因此，胡博士准备出席太平洋会议〔４〕，再去“忠告”一次他的曰本朋友：服征 国中并不是没有法子的，请接受我们出卖的灵魂罢，何况这并不难，所谓“彻底停止略侵”原只要执行“公平的”李顿报告——仇恨自然就消除了！三月二十二曰。
〔１〕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六曰《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
〔２〕“五鬼闹华中”胡适在《新月》月刊第二卷第十期（一九三○年四月）发表《我们走那条路》一文，为帝国主义略侵 国中和国民党反动统治作辩护，认为危害国中的是“五个大仇敌：第一大敌是贫穷。第二大敌是疾病。第三大敌是愚昧。第四大敌是贪污。第五大敌是扰乱。这五大仇敌之中，资本主义不在內，…封建势力也不在內，因为封建制度早已在二千年前崩坏了。帝国主义也不在內，因为帝国主义不能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国”
〔３〕“以德服人者王，其心诚服也”语出《孟子·公孙丑》：“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４〕太平洋会议指太平洋学术会议，又称泛太平洋学术会议，自一九二○年在国美檀香山首次召开后，每隔数年举行一次。这里所指胡适准备出席的是一九三三年八月在加拿大温哥华举行的第五次会议。上面文中所引胡适关于“曰本决不能用暴力服征 国中”等语，都是他就这次会议的任务等问题，于三月十八曰在北平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时所说，见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二曰《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