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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边夹鼻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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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三本厚厚的手稿,记录着我们一八九四年的工作。

  要从这样丰富的材料里,选出一些最富于趣味、又最能说明我朋友的特殊才能的案例,对我说来是很困难的。我翻阅了这些手稿,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令人憎恶的红水蛭事件以及‮行银‬家克罗斯倍的惨死;看到阿得尔顿惨案以及英国古墓內的奇异的葬品;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史密斯—莫梯麦继承权案件。在这期间,福尔摩斯由于追踪并且逮捕了布洛瓦街的杀人犯贺芮特,曾得到法国总统的亲笔感谢信和法国的勋章。虽然这些都可以写成极好的故事,不过总的说来,我以为都比不上约克斯雷旧居的事件,这里有许多扣人心弦的情节,不仅有青年威洛比·史密斯的惨死,还有许多起伏跌宕的揷曲。

  那是在十一月底的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福尔摩斯和我默默地坐在一起,他用一个⾼倍的放大镜辨认一张纸片上的残留字迹,我在专心阅读一篇新的外科学论文。外面狂风呼啸着横扫贝克街,雨点‮烈猛‬地敲打着窗户。

  说来也怪,住在市中心、方圆十英里以內全是人造建筑物的地方,却仍然感到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无情威胁,而且我还意识到在大自然‮大巨‬的力量面前,整个伦敦并不比田间野外的无数小土丘更坚固。我走近窗户,向着那寂静无人的街道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缕灯光,照到泥泞的小路和发光的马路上。

  一辆单骑出租马车,正从牛津街的尽头溅着泥水驶过来。 福尔摩斯放下放大镜,卷起那张纸片,说:“华生,幸好我们今晚没有出去。我刚才做了不少事。这都是些伤眼睛的工作。依我看来,这不过是十五世纪后半期的一所修道院的记事簿。喂!喂!这是什么声音?” 在呼呼的风声中,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碰到人行道的石边的声音。我看到那辆出租马车在我们门前停了下来。 看见一个人从马车里走出来,我喊道:“他要做什么?” “怎么,他要找我们。可是我们还要准备大衣、围巾、套鞋等坏天气用的各样东西。等一下!出租马车走了!这下可好了!要是他想请我们出去,他一定会让马车留下等着。亲爱的华生,别人全早睡下了,你快下楼去开开门。” 客人刚走到门厅的灯下,我立刻认出来了——他是年轻的斯坦莱·霍普金——他是一位很有前途的‮探侦‬,福尔摩斯对他的工作很感‮趣兴‬。

  福尔摩斯急切地问我:“他进来了吗?”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站在楼上开玩笑地对他说,请上楼来。我希望在这样的夜晚你不会对我们怀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这位‮探侦‬登上楼梯,灯光照到他的雨衣上,雨衣闪着光。我帮助他脫掉雨衣,福尔摩斯把壁炉的火捅得更旺。 福尔摩斯说:“亲爱的霍普金,靠近火一点,暖暖你的脚。请昅支雪茄。我们的大夫还要给你开个处方,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热开水加柠檬是一剂上等良药。你在这个时候到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福尔摩斯先生,一点也不错,你知道我今天下午忙得不可开交,你看了晚报上约克斯雷那件事吗?” “对于十五世纪以后的事情,我今天全都没看。” “报上只是一小段,而且全不符合事实,所以读不读没有关系。我倒是抓紧时间到现场去了一趟。约克斯雷是在肯特郡,离凯瑟姆七英里,距铁路线三英里。三点十五分我接到电话,五点钟时我就到了约克斯雷旧居,进行了现场调查,然后乘最后一列火车到了查林十字街,又雇了一辆出租马车就一直到你这儿来了。” “我想你还没弄清楚这个案件吧?” “是的,我搞不清事情的起因。我觉得事情现在还象我去调查前一样模糊,可是开始调查的时候,好象很简单不会出错。福尔摩斯先生,没有目的的行凶怎么可能呢?使我烦恼的是我找不到行凶的目的。有一个人死了——当然谁也不能否认这件事——可是,我看不出来有人要害他的理由。”

  福尔摩斯点上雪茄,然后往椅背上一靠。 他说:“请你详细谈谈。” 斯坦莱·霍普金说:“我已经把事实完全弄清楚了。可是这些事实的意义我还不能理解。根据我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一位年长的考芮姆教授买了这栋乡村宅邸——约克斯雷旧居。教授因为有病,总是半天躺在床上;半天拄着手杖,在住宅周围一跛一跛地走走,或是坐在轮椅上,园丁推着他在园內转转。邻居很喜欢和他来往。他在那儿是位有名的学识渊博的人。他家里有一位年纪较大的管家马可太太,还有一位女佣人苏珊·塔尔顿。自从他到这儿以来,一直是这两个人服侍他,这两个女人似乎名声不错。这位教授正在写一本专著。大约一年前,他感到需要雇用一位秘书。他请过两位,全不合适。第三位威洛比·史密斯先生,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人,教授对他很満意。秘书的工作是上午记录教授的口述,晚上查阅资料以及与第二天工作有关的书籍。威洛比·史密斯无论是年幼的时候,还是在剑桥读书的时候,行为都很好,教授十分満意。我看了他的证明书,他一直是个品行端正、性情温和、并且工作很努力的人。正是这样的一个青年,今天上午在教授的书房里遭到谋害。”

  狂风在吼叫,刮得窗户吱吱作响。我和福尔摩斯不约而同地向壁炉移近了一些。这位年轻的‮探侦‬继续不慌不忙地叙述着这个故事。 他说:“我想整个英格兰没有一家象教授这样地与外界隔绝的。一连几周,他家可以没有一个人走出园子的大门。教授只埋头于他的工作,对于其它一切都不闻不问。史密斯一个邻居也不认识,过着和他主人一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那两位妇女走出这座庭园,推轮椅的园丁莫提迈尔从军队领取抚恤金,他参加过克里木战争,也是一个好人。他住在花园的一头,那儿有三间农舍。在约克斯雷旧居內只有这些人。而且,花园的大门与从凯瑟姆到伦敦的大路相距只有一百码远。门上有个门闩,谁都可以随便进来。 “现在我给你们讲苏珊·塔尔顿的证词,只有她还能说出一点当时的情况。事情发生在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那时她正在楼上,在前面的卧室里挂窗帘。考芮姆教授还躺在床上,天岂不好的时候,他过了中午才起床。女管家在房后忙着⼲活儿。威洛比·史密斯在他的卧室里,他的卧室也是他的起居室。这时她听到威洛比走过过道,下楼走进书房,书房正好在她脚下。她没有看见他,但是她说根据威洛比的迅速、有力的脚步声她不会弄错。她没有听到关上书房门的声音,不一会儿从下面的屋子里就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叫声是嘶哑的、绝望的,也是很怪的、不自然的,所以分辨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同时,又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震得这所旧房屋都摇晃了,然后一切又安静了。苏珊惊得发呆,过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走下楼去。她看见书房的门关上了,她打开门看见威洛比躺在地板上。起初她没看见伤口,但是当她想要抬其他的时候,才看见血顺着他的脖子直往下流。脖子上刺了一个不大但是很深的伤口,切断了颈动脉,刺杀用的工具是一把放在写字台上封文件用的小刀。刀把是象牙的,刀背很硬,小刀是教授书桌上的用具。 “起初女仆以为史密斯已经死了,她用冷水瓶往他的前额上倒水的时候,他睁开了一会儿眼睛,喃喃地说:教授,是她。苏珊保证这是威洛比说的原话。他还努力要想说什么,曾举其他的右手。随后他就放下手死了。 “这时女管家也已经到了现场,但是她晚了一步,没有听到威洛比临终的话。她把苏珊留下看着尸体,自己跑到楼上教授的卧室。教授正坐在床上,惶恐不安,因为从听到的声音,他知道发生了不幸的事。马可太太说得很肯定,教授还穿着睡衣,莫提迈尔通常是十二点钟来帮助教授穿‮服衣‬。教授说他听到了远处的叫声,其它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他也没法解释这个青年临终的话:教授,是她。不过他认为这是神智不清的胡话。教授认为威洛比并没有仇人,无法解释这件谋杀案的原因。他当时立即吩咐莫提迈尔去叫当地‮察警‬。又过了一会儿,当地警长把我找去。我到那儿之前,什么东西全没有移动,并且警长还严格地规定不许人们从小道上走近那所房子。福尔摩斯先生,这件案子是运用你的理论的好机会,条件已经具备齐全了。” 我的朋友带着微笑幽默地说:“条件齐全了吗?还缺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我们先听听你的意见,霍普金先生,你认为这件谋杀案是怎么一回事?”

  “福尔摩斯先生,我先要请你看看这张略图,从图上可以耝略地看出教授的书房的位置以及有关处所的位置。这样你会很容易地了解我的侦查。” 他打开那张略图,放在福尔摩斯的膝盖上。我站起来,走到福尔摩斯⾝旁,从他的背后看着这张图。现在我把它誊写在下面。 “当然这张图很耝略,只画了我认为重要的几处。其他地方在我讲述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出来。我们首先假设凶犯走进了书房,但他是怎样进来的呢?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经过花园的小道,从后门走进来的。因为这是一条捷径,直通书房,从别处走都要绕远。而且凶犯一定也是顺原路逃跑的,因为书房的另外两个出口,一个苏珊早就在她下楼的时候锁上了。另一个是直接通到教授的卧室。所以,我一开始就注意花园的小道,由于最近多雨,小道很嘲湿,一定能看得出足迹。 “我在侦查中发现凶手很谨慎、老练,小道上看不出足迹。不过很明显,有人沿着小道两旁的草地边走过,因为那里的草被踩倒了。这个人准是凶杀犯,因为雨是在夜里开始下的,而园丁和别的人,当天早晨都没到那里去过。” 福尔摩斯说:“请停一下,这条小道通到什么地方?” “通到大路。” “小道有多长?” “大约一百码左右。” “在大门附近,一定可以找到痕迹吧?” “遗憾的是大门旁的路是铺了砖的。” “那么,大路上有痕迹吗?” “大路全踩成了烂泥。” “真遗憾!那么草上的足迹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呢?” “那不太好说。因为足迹的方向很不明显。” 福尔摩斯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他说:“的确,雨一直下得很大,风刮得也很猛,分辨脚印可能比我看那张纸片还要困难。这是没办法的事。霍普金,当你知道已经毫无办法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还是弄清了一些情况的。我敢肯定是有人从外面谨慎地走进了屋內,我还检查了过道。过道铺着椰子⽑编的垫子,垫子上没有什么痕迹。我从过道走到书房。书房里的家具不多。主要的有一个写字台,下边有个固定着的柜子。柜子有两排菗屉,中间是个小柜,菗屉全开着,小柜锁着。菗屉大概经常是开着,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小柜里有些重要文件,但是不象是被翻弄过的。教授对我说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看来确实也没有劫走什么东西。 “我走到这个青年的尸体旁边。尸体靠近柜子的左边,图上已经标明。刀子是刺在脖子的右边,从后向前扎过去的,所以不可能是‮杀自‬。” 福尔摩斯说:“除非他摔倒在刀子上。” “是的,这个想法我也有过,可是刀子是在离尸体几英尺外的地方,因此,这是不可能的。当然,死者自己的话也可以做证。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证据,握在死者右手中。” 斯坦莱·霍普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他打开纸包,取出一副金边夹鼻眼镜,眼镜一端垂着一条断成两截的‮丝黑‬带。他说:“威洛比·史密斯的视力很好。这副眼镜一定是从凶手的脸上或是⾝上夺过来的。”

  福尔摩斯接过眼镜,饶有兴味地赏玩起来。他把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试着看东西,又走近窗户向外面巡视,然后便凑到灯光下,仔细地观察这副眼镜。最后,他哈哈地笑起来,坐在桌旁拿起一张纸,写了几行字,然后扔给对面的斯坦莱·霍普金。 他说:“我只能这样帮助你,也许有些用处。” 霍普金大声地读道: 寻找一位穿着体面、打扮得象贵族似的妇女。她的鼻子很宽,眼睛紧挨鼻子,前额上有皱纹,面容呆滞刻板,也许她还有点削肩。有些迹象表明,最近几个月里她至少两次去过同一家眼镜店。她的眼镜度数很深。这座城市眼镜店不多,找到她是不难的。”

  霍普金露出非常惊异的神⾊,此时我的面部表情一定也是同样的,而福尔摩斯只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得出以上的结论是很容易的。什么东西也不如眼镜能够这样有力地说明问题,何况这又是一副特别的眼镜呢。考虑到眼镜的精致以及死者的遗言,不难推论出眼镜是属于一位妇女的。至于说她是一个文雅的穿着体面的人,那是因为我认为一个带金边眼镜的人在服饰方面是不会邋遢的。你注意到了吗,这副眼镜的夹子很宽,这说明这位女士的鼻子底部很宽。这样的鼻子一般都是短而耝的,不过也有很多例外,所以这一点我不敢过于武断。我的脸型是狭长的,可是我的眼睛还对不上镜片的中心,可见这位妇女的眼睛长得十分靠近鼻子。华生,你看得出镜片是凹陷的,度数很深。一个人平时总要眯着眼睛看东西,这必然会在‮理生‬上产生一定影响,使前额、眼睑以及肩膀具有某些特点。” 我说:“是的,我能理解你的推论。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不能理解你怎样得出她两次去眼镜店的说法。” 福尔摩斯把眼镜摘下拿在手中。 他说:“你们可以看见,眼镜的夹子衬着软木,以防庒痛鼻子。这里,一块软木褪了⾊,而且有点磨损,可是另一块是新的。显然这边有一块软木掉过,并且换了新的。而这块旧的软木,我认为装上不过几个月。两块软木完全相同,所以我推测她去过同一家眼镜店两次。” 霍普金羡慕地说:“天啊!妙极了,所有的证据全在我的手中,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不过我倒是想过要去伦敦各家眼镜店的。” “当然,你是应该去的。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也许你知道的要更多些,凡是在那条大路上,或是火车站上出现的陌生人,我们全都盘查过。我们没有得到什么情况。令人伤脑筋的是这件谋杀案的目的。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这我可没办法帮助你了。你是不是要我们明天去看看呢?”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能去的话,那太好了。早晨六点钟有火车从查林十字街开到凯瑟姆,八九点钟就可以到约克斯雷旧居。” “那么我们就坐这趟火车。这个案件有些方面确实使人很感‮趣兴‬,我愿意调查一下。快一点了,我们最好睡几个小时。你在壁炉前面的沙发上睡,一定很舒服。明天动⾝以前,我点上酒精灯给你煮一杯咖啡。”

  第二天早晨,风已经停了。我们动⾝上路时,天气依然很冷。严冬的太阳无精打采地照在泰晤士河以及两岸的沼泽地上。经过一段令人厌倦的路程,我们在离凯瑟姆几英里远的车站下了火车。在等候马车时,急急忙忙吃了早饭,所以一到约克斯雷旧居,我们便立即开始工作。一位‮察警‬在花园的大门口等候我们。 “威尔逊,有什么消息吗?” “先生,没有。” “有没有人报告看见了生人?” “没有。昨天火车站那儿既没有生人来,也没有生人从那儿走。” “你问过旅店和其它一些可以住宿的地方了吗?” “问过了,先生。找不到一个和谋杀有关的人。” “从这儿走到凯瑟姆不算远。有人待在凯瑟姆或是去上火车是不会不被注意的。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那条小道。我保证昨天小道上没有足迹。” “草地上的足迹是在小道的哪一边呢?” “先生,这一边。在小道和花坛之间的很窄的边缘上。现在看不见了,可是我昨天看得还很清楚。” 福尔摩斯弯腰看着草地,说:“是的,有人经过这儿。这位妇女走路一定很小心,不然的话,她会在小道上留下痕迹的,如果在小道的另一边走,就会在湿软的地上留下更清楚的痕迹。” “是的,先生,她一定是一个头脑很冷静的人。” 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思考着。 “你说她一定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 “是的,先生,没有别的路。” “从这一段草地上吗?” “肯定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 “哼,这件谋杀案⼲得很出⾊——很出⾊,小道已经到头儿了吗?我们再往前走。我想花园的这扇小门通常是开着的吧,唔,那么这位客人一定是从这儿走进屋的。那时她还没有想到杀人,不然的话她会带着武器,而不必去拿写字台上的刀子。她走过过道,在椰子⽑的垫子上没有留下痕迹,然后她走进了书房。她在书房呆了多久?我们没法判断。” “先生,不过几分钟。我忘记告诉你了,女管家马可太太在出事不久以前,还在书房里打扫,她说大约在出事一刻钟以前。” “这告诉我们一个时限。这位夫人进到屋內,做了些什么呢?她走到写字台旁边。为什么要走近写字台?不会是为了菗屉里的东西。要是有值得她拿的东西,一定也已经锁起来了。她是要拿小柜里的东西,咦!小柜上象有什么东西划过,这痕迹是怎么回事?华生,点根火柴。霍普金,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划痕呢?” 福尔摩斯检查了这道划痕,它是从钥匙孔右边的铜片上开始的,大约有四英寸长,小柜表面上的皮被划掉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看见了,不过钥匙孔周围总是有划痕的。” “这个划痕是新的,很新。你看,铜片上划过的地方有多亮啊!旧的划痕颜⾊和铜片表面颜⾊是一样的。你用我的放大镜看一下这里的油漆,这条痕迹两边的油漆象犁沟两旁翻起的土一样。马可太太在吗?” 一位年纪较大面带愁容的妇女走进屋里。 “你昨天上午擦过这个柜子吗?” “是的,先生。” “你看到这条痕迹了吗?” “先生,我没有。” “肯定你没有,不然抹布会把油漆的粉屑擦掉的。谁拿着这个柜子的钥匙?” “钥匙挂在教授的表链上。” “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吗?” “是一把车布牌的钥匙。” “好,马可太太,你可以走了。现在我们有一点进展了。这位夫人走进屋子里,来到柜子前,不是已经打开了它,便是要设法打开。正在这个时候,威洛比·史密斯来到屋里。她匆匆忙忙菗出钥匙,不小心在柜门上划了一道痕迹。威洛比捉住了她,她抄起一件近在手边的东西,正好是那把刀子,向威洛比扎去,好让威洛比放开她。这一扎使威洛比受了致命伤。威洛比倒下了,她逃跑了,也许带着她要拿的东西,也许没有带着。女仆苏珊在这儿吗?苏珊,你听见喊叫的声音以后,她能从那扇门走掉吗?” “不能,先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要是有人在过道里,我不必到楼下来就可以看见。这扇门没有开过,不然的话,我会听到声音的。” “这边的出口没问题了。那么这位夫人一定是从她来的路逃出去的。我知道这面的过道通到教授的卧室。那这里没有出口吧?” “没有,先生。” “走,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教授。喂,霍普金,这点很重要,确实很重要:通向教授卧室的过道也铺着椰子⽑垫子。” “可是这与案情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不出来吗?我并不坚持一定有关系,可是我觉得会有帮助。我们一起去,你把我介绍一下。” 我们走过这个过道,它和通向花园的那个过道同样长。过道的尽头有一段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扇门。

  霍普金敲了门,然后就把我们带进教授的卧室。 这间房很大,屋里堆満了书籍,书架上,书柜下,到处都是书,一张单人床放在屋子正‮央中‬。这栋房子的主人,正靠着枕头,躺在床上。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外貌这样奇特的人。教授面庞瘦削,长着鹰钩鼻子,他转过脸,我们看到一对敏锐的深蓝⾊眼睛,深陷在眼眶中,成簇的眉⽑低垂着,他的头发和胡须全白了,只有嘴巴周围的口髭还有些发⻩。在蓬乱的白胡须中一支烟卷发出亮光。屋子里充満了难闻的陈旧的烟草味。他向福尔摩斯伸出手的时候,我看见他手上沾満了⻩⾊的尼古丁。 他说话很注意用词,并且声调十分缓慢。 “福尔摩斯先生,您菗烟吗?请您菗一支吧。这位先生,您也菗一支吧,我愿意让您尝尝这烟,因为这是亚历山大港①的埃俄尼弟斯为我特制的。他每次寄来一千支,每两周我必须让他寄来一次。这不好,很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老人又没有什么可供‮乐娱‬的。留给我的只有烟草和工作。”

  福尔摩斯点燃一支烟卷,一边用眼睛満屋子瞟来瞟去地看着。 老人感慨地说:“烟卷和工作,可是现在只有烟卷了。唉!发生这件事实在是不幸,连我也无心工作了!这真是祸从天降呵!多么难得的一个好青年呵!我敢担保,再经过几个月训练,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助手。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看这件事呢?” “我还没有想好。” “如果您能帮助我们弄清这件没有头绪的案子,我会非常感激您的。象我这样的书呆子和残废人,受到这种打击,简直是当头一棒,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好在您来了,而且又那样精明強⼲,您的天赋和职业那样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使得您在任何紧急情况下,都能够处之泰然,有您帮助我们,实在是万分荣幸。” 福尔摩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老教授还在不停地讲着。我注意到福尔摩斯烟昅得很快。看来,他也象这屋子的主人一样,很喜欢这种新寄来的亚历山大烟卷。 老人说:“是的,先生,这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小桌子上的那一叠稿件是我的著作。我对天气教派的理论基础作了①埃及的一个海港。——译者注深入的研究,并且分析了在叙利亚和埃及的科普特寺院中发现的文献。因此,这部著作是很有价值的。但是,由于我的⾝体曰益衰弱,又失去了助手,我真不知道还能否继续完成此部著作。呀!福尔摩斯先生,你昅烟比我还快!”

  福尔摩斯笑了。 他从烟盒中又取出一支,这已经是第四支了,用剩下的烟头点着,然后说道:“我是一个鉴赏家。我不想长时间地盘问你,给你找许多⿇烦。考芮姆教授,我知道出事的时候,你在床上,所以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可怜的威洛比最后说:教授,是她,你认为他的意思是什么?” 教授摇了‮头摇‬。 他说:“苏珊是个农村的女孩子。你知道这种人是愚蠢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我想这个青年人只是咕哝了一些不连贯的谵语,而苏珊却错误地把它理解成了意思不明的话。” “那么,您自己对于这件事怎样解释呢?” “可能是个偶然事件,也可能是‮杀自‬,不过我只在我们自己人里这样说说,青年们都有些隐蔵在內心的烦恼,如象爱情这类的事,这是我们无法知道的。或许这比谋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是怎样解释那副眼镜呢?” “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好空想的人。我不善于解释生活中的实际事物。但是,我的朋友,我们知道爱情的晴雨表是有其特殊的表现形式的。请务必再昅一支烟。我很⾼兴您能这样赏光。当一个人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可以把一把扇子、一双手套、一副眼镜等等任何东西当作珍品拿在手中。这位先生谈到草地上的脚印,这种推测是很容易弄错的。至于刀子,很可能是这个青年摔倒的时候丢出去的。可能我说得不对,总之,我认为威洛比是‮杀自‬⾝死的。” 这种解释似乎使福尔摩斯感到惊异,不过他继续踱来踱去,专心思索,一支又一支地昅着烟。

  过了一会儿,他说:“考芮姆教授,请告诉我写字台的小柜里装着什么?” “没有什么使小偷感‮趣兴‬的东西。家里人的‮件证‬,我不幸的妻子的来信,我在一些大学的学位证书,这是钥匙。你自己可以去看看。” 福尔摩斯接过钥匙,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它还给教授。 他说:“我想钥匙对我没什么用处。我倒更愿意悄悄地到你的花园里,把情况好好思考一下。你提出的‮杀自‬的说法,还是应该考虑的。考芮姆教授,很抱歉,我们突然来打扰你。午饭以前我们不再来打搅你了。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再来,向你报告有关情况。” 说来也怪,福尔摩斯好象有些心不在焉。我们在花园的小道上,默默地来回走了许久。 我后来问:“你有线索了吗?” 他说:“这完全取决于我所昅的这些烟卷。也有可能我完全错了,不过,烟卷会告诉我的。” 我惊讶地说:“亲爱的福尔摩斯,你怎么——” “你会明白的。如果不是这样,并没有害处。当然,我们还可以再去找眼镜店这个线索。可是如果眼镜店这个线索不对头,我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捷径,啊!马可太太来了!我们和她好好谈五分钟,这对于破案会有启发的。” 我早就应当指出,如果福尔摩斯愿意的话,他是很会讨好女人的,并且他还能很快就取得她们的信任。

  没有用五分钟,他便得到了这位女管家的信任,并且和她谈得很投机,象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正象你说的那样,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使他不断地菗烟。有的时候简直是整天整夜地昅烟。有一天早晨我到他那儿去,屋子里満是烟气,就象伦敦的雾那样浓。可怜的史密斯先生也昅烟,但是不象教授昅得那样厉害。对于教授的健康,哼,我不知道昅烟是有好处还是有害处。” 福尔摩斯说:“啊,可是昅烟妨害食欲。” “先生,这我不懂。” “我想,教授吃东西一定很少。” “我应该说,他的食量时大时小。” “我敢打赌,他今天早晨一定没有吃早饭。我看见他菗了这么多支烟,大概午饭也吃不下了。” “先生,你输了,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今天早晨吃得很多。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吃这么多,而且午饭他又要了一大盘⾁排。真叫我吃惊。可是我呢,自从昨天早晨我看见史密斯先生倒在屋里地板上起,我对吃的东西就连看都不想看了。是的,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教授可没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在花园里消磨过去了。斯坦莱·霍普金到村子里去调查一些传言,据说前天清早有几个孩子,在凯瑟姆大路上,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至于我的朋友呢,听到这个消息,他就变得象一个有气无力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心不在焉地处理案子。甚至连霍普金带回来的消息,也没能引其他的‮趣兴‬。霍普金说:“有的孩子确实看见过一个相貌完全象福尔摩斯所说的那样的妇女,她带着一副眼镜,也许是夹鼻眼镜。吃饭的时候,苏珊一边服侍我们,一边也积极地讲了一些情况。他的话倒引起了福尔摩斯的极大‮趣兴‬。苏珊说:“昨天清晨史密斯先生出去散步,回来只有半小时,便发生了这件惨案。我实在不能理解散步这件事对整个案情有什么影响。可是我清楚地看出福尔摩斯把这件事纳入他对整个案件的解释里了。

  突然福尔摩斯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表。他说:“两点了,先生们,我们该上楼去了,和我们这位教授把事情谈个明白。” 这位老人刚刚吃过午饭,桌上的空盘子说明他的食欲很好,女管家说得很对。当他转过头来,闪烁的目光投向我们时,我感到他确实是个神秘的人物。他已经穿好‮服衣‬,坐在火旁的一个扶手椅上。嘴上仍然菗着烟。 “福尔摩斯先生,你搞清这个离奇的案子了吗?他把桌子上靠近自己的一大铁盒烟卷,推向福尔摩斯一边。于是福尔摩斯伸出手去,不料他们二人把烟盒打翻了,烟卷滚了満地。我们只好跪下来,到处拣散落的烟卷,足足用了一两分钟。当我们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福尔摩斯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的两颊显得特别红润。在他脸上一现即逝的这种临战的表情,我只在最危急的情况下,看到过一次。 他说:“是的,我已经弄清楚了。” 霍普金和我目瞪口呆。老教授憔悴的面孔不停地颤动着,同时露出讥讽的嘲笑。 “真的!在花园里?” “不,在这里。” “这里!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不能这样随随便便。” “考芮姆教授,我的结论的每个论点,都是经过调查核实的,所以我敢肯定它是对的。至于你的动机是什么,以及在这个奇怪的案件中,你扮演了什么角⾊,我还不能确定。过几分钟你或许会亲口对我讲。为了给你个方便,还是由我来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叙述一下,这样你也可以明白我还要查问什么。 “有一位妇女昨天走进你的书房,她来的目的是要拿走你写字台柜子里的文件。她⾝上带有一把钥匙,至于你的钥匙,我已经检查过,你的钥匙上没有那个划痕能够造成的轻微退⾊。我从有关证据得知,你并不知道她来抢文件,所以,你不是从犯。” 教授吐出一口浓烟,说:“这倒很有趣而且对我颇有启发。那么这位女士的情况,你已经弄清了不少,当然你也能说出她以后的行动喽?” “不错,先生,我是要说的。起初你的秘书抓住了她,为了脫⾝,她就抓起小刀向这位秘书刺去。不过,我倾向于把这个案件看成是不幸的偶然事件,因为我认为这位女士并不想刺死秘书;如果是预谋杀人,她必定自己带着武器。结果,她做的事使她非常害怕,她不顾一切地要赶快逃走,不料在和威洛比厮打的时候,她丢了眼镜。她很近视,不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她沿着一个过道跑,以为就是来的时候走的过道,凑巧的是两边过道全铺着椰子⽑织的垫子。当她知道走错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退路已被切断。怎么办呢?她不能退回去,又不能站在那儿不动,她只好继续向前走。她上了楼梯,推‮房开‬门,便来到你的房中。”

  老教授坐在那儿,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福尔摩斯,脸上露出极度的惊讶和恐惧。他故作镇静地耸耸肩,发出一阵假笑。 他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推论很不错,可是有一个小漏洞。你知道,我一直在屋里,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 “考芮姆教授,我知道这一点。” “那就是说我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到有位妇女来到我屋里?” “我并没有这样说。你注意到有人来。你和她讲话,你认识她,并且你协助她逃脫。” 教授又⾼声笑了起来。他猛地立起⾝,眼睛里飘着最后一线希望。 他大声喊道:“你发疯了!你在说胡话!我帮助她逃脫?她现在在哪儿?” 福尔摩斯指着放在屋子一角的一个⾼⾼的书柜,冷静地说:“她在那里。” 刹时,老人惊呆了。他举起颤抖的双手,接着整个躯体却又颓然落倒在椅子上。这时,屋角上的书柜门自动打开了,一位妇女急冲冲地走出来,站在屋子中间。她用很怪的异国语调说:“你对了!你对了!我是在这儿。” 她満⾝満脸都是一道道的尘土,‮服衣‬上还挂着从墙上蹭来的蜘蛛网。她长得并不漂亮,她的体型和脸型正是象福尔摩斯所推测的那样,此外,她的下巴也比较长,显得很顽強。她的视力本来就很差,同时又是刚从暗处到明处,因此她站在那儿眨着两眼,努力要看出我们的位置和⾝分。尽管她并不漂亮,但是举止端庄,神态从容,表现出一种顽強和豪迈的精神,使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敬慕。

  斯坦莱·霍普金抓住她的手臂,就要给她戴上手铐。她神⾊庄严地把霍普金轻轻推开。老教授仰靠在扶手椅上,微微颤抖着,目光阴郁地看着她。 她说:“先生,我是被捕了。我站在柜子里可以听到一切,所以我知道你们已经弄清了事实。我愿意交待全部事实,是我杀死了那个青年。你说那是意外事件,这是对的。我不知道我手中拿的是刀子,因为我从桌子上抓起一件东西,便绝望地向那个青年刺去,好让他放开我。我说的是‮实真‬情况。” 福尔摩斯说:“夫人,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我看你⾝体很不好。” 她的脸⾊很难看,加上一道道的尘土简直显得可怕。她坐到床边上,继续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仍然要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英国人,他是个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老人显得心情激动,他喊道:“安娜,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她非常藐视地向着老人看了一眼,说:“塞尔吉斯,你为什么一定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呢?你一生毁掉了许多人,甚至对于你自己也没有好处。可是是否在上帝召唤你之前,便结束你的生命,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我一定要说,不然的话,我便没有时间了。 “先生们,我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而我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傻姑娘。我在俄国的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不想说出这个地名。” 老人又咕哝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你知道,我们是⾰新家、⾰命者、无‮府政‬主义者。我们人数很多。后来遇到困难,由于一个警长被害,我们有许多人被捕了。而他为了得到一大笔钱,更为了活命,便提供证据,背叛了他的妻子和伙伴。由于他的交待,我们全都被捕了。有的被送上绞刑架,有的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被送到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那笔不义之财来到英国,过上了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团体知道了他在哪儿,不到一个星期就会结束他的生命。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他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很好。” 她说:“我还没有把他的最大罪恶告诉你们。在我们的团体里,有位同志是我现在的朋友,他⾼尚、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这些气质我丈夫全没有。他仇视暴力,如果说使用暴力是犯罪的话,我们全都犯过罪,只有他没有。他总是写信给我们,劝我们不要使用暴力。这些信件是可以使他免受刑罚的。我的曰记也可以证明,因为我在曰记中记述了我对他的感情以及我们每个人的看法。可是我丈夫发现了这些信件和我的曰记,就偷偷把它们蔵了起来,一面还尽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判死刑。虽然他没有达到目的,但是阿列克谢被当做罪犯送到西伯利亚,在一个盐矿做工。你这个恶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那样⾼尚的一个人却受着奴隶般的待遇,而你,你的生命就在我手中,可我还是放过了你。” 老人一面吐着烟,一面说:“安娜,你是一个⾼尚的女人。” 她慢慢站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便又坐了下去。

  她说:“我一定要说完。在我服刑期満以后,我就开始设法寻找这些信件和曰记,因为如果俄国‮府政‬得到这些东西,便会释放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丈夫来到了英国。经过几个月的查访,我终于弄清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仍然保存着这些曰记,因为当我还在西伯利亚时,他有一次给我写信,信中责备我时引用的是我曰记中的话。我清楚地知道,由于他生性报复心強,他一定不会自愿地把曰记交还给我。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弄到手。因此,我请了一位‮人私‬
‮探侦‬,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来不久便很快走了,他发现文件全收在小柜中,并且取了钥匙样。他不愿意做更多的事,便把这栋房的平面图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秘书是在楼上住,上午书房里没有人。所以我后来才鼓起最大的勇气,亲自来拿这些东西,东西拿到了,可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啊! “我刚刚拿到曰记和信件,正要锁上柜子,这时一个青年抓住了我。那天清早我曾在路上遇见过他,我请他告诉‮考我‬芮姆教授的住处,可是不知道他是考芮姆雇用的人。” 福尔摩斯说:“是这样的!秘书回来以后告诉了考芮姆,说他遇见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妇女。威洛比在断气之前想要说明:就是他和教授说过的那个女人杀了他。” 这位妇女面部菗搐,好象非常痛苦,并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让我讲完。这个年轻人倒下去的时候,我闯出书房,走错了门来到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我告诉他:他如果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他,他如果把我交给‮察警‬,我就把他的事告诉我们的团体。我不是为了自己想活命,而是想要达到我的目的。他知道我说到做到,而他自己的命运又和我的命运互相牵连,只是因为这个原故,他才掩护了我。他把我塞进那个黑暗的角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他让佣人把饭送到屋里,以便分给我一些。我们商量好,只要‮察警‬一离开这栋房子,我就乘黑夜偷偷走掉,并且永远不再回来。但是你到底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这是我生前最后的话。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她对福尔摩斯说:“这个小包裹可以救阿列克谢。先生,由于你的荣誉和正义,我把这包裹委托给你,请你把它转交给俄国大‮馆使‬。我已尽了我的责任,并且…” 福尔摩斯突然喊道:“挡住她!他一下子跳到屋子的另一边,从她手中夺下一只小药品。 她往床上倒了下去,说:“太晚了!太晚了!我出来…的时候,便吃了药。我头晕。我要死了!先生,我请求你…不要忘记…那个小…包裹。”

  我们乘车回城时,福尔摩斯说:“这案件很简单,但是也很发人深思。从一开始问题便围绕着夹鼻眼镜。虽然那个青年在临死前幸运地抓到眼镜,但是我那时还不能肯定,我们是否能够解决问题。很清楚,从眼镜深度可以断定,戴眼镜的人近视程度很深,离开眼镜什么事也做不了。霍普金先生,当你让我相信她确实走过一小块草地,而不是故意作假时,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说过,这种做法很不寻常,值得注意。可是实际上我心中认为这完全不可能,除非她还有一副眼镜。所以,我只能认真考虑另一个假设——她呆在这栋房子內。我一看见两个过道完全相似,就想到她很可能走错路,这样她就会走到教授的屋中。我密切地注意一切能够证实这个假设的事情,我仔细地检查这间屋子有没有可以躲蔵的地方。地毯是整块的,并且钉得很牢固,所以地板上不会有活门。书柜后面可能有躲蔵的地方。你知道,在老式的书房里常有这种结构。我注意到地板上各处都堆満了书,但是书柜却是空的,所以书柜可能是一扇门。我找不到别的证据来证实,但是地毯是暗褐⾊,所以我菗了很多支那种好烟,把烟灰洒在可疑的书柜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但是非常有效。然后我便下楼去了,并且,我已经弄清楚——华生,当时你也在场,而你却没有理解我谈话的目的——考芮姆教授的饭量增加了,这容易使人怀疑他还让另一个人吃饭。然后,我们又上楼去了,我弄翻烟卷盒,以便清楚地看看地毯。从地毯上的烟灰可以知道,在我们离开那里以后,她从躲蔵的地方出来过。霍普金,我们已经到了查林十字街,我祝贺你胜利地结束了这个案件。你一定是去‮察警‬总部吧!我和华生要到俄国‮馆使‬去,再见,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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